014 回光返照

“唉，當時，如果不是三爺爺撐著我們這個家，那麽也就不會有現在的我了。不是我不想替他治療，隻是那時不像現在這麽技術先進，食道癌根本就是治不好的。”我哀歎著說道。

“知道，我們都知道！爸，你還是躺下休息會兒吧？”此刻，已經返回的兒子滿心擔憂地出言勸慰我說。

“我不累！”我回了兒子一句，就繼續說道，“人家都說人死之前會有回光返照。很多人可能不信，但我是相信的。三爺爺在過世之前，就出現過回光返照的情況。某某（年過八十的本族老人的名字代稱），當時你也在場，應該有印象吧？”

“有印象。我到現在還清楚的記得，那時的三爺爺精神特別的好！”年過八十的老人一邊回憶一邊說道。

“又何止是精神好！”我聽後趕緊補充道，“不知道你有沒有注意到？那時，三爺爺的眼睛特別有神。給人的感覺就是滿眼放光。那雙眼所噴吐而出的光芒就如同蛇信子般閃爍。到現在我都記憶猶新，那是一雙如同星辰般閃亮的雙眸！……”

正待我回憶著當時三伯回光返照時的場景之時，忽然間就發覺了不對。我見圍著的眾人包括兒子在內都用一種相當怪異的眼神直愣愣地緊盯著自己的雙眼。他們的意思我又怎會不明白？本來，最近兩天，我就感覺出了自己的反常。很可能，自己現在所表現的正好就如同自己剛才所描述的那般。唉，沒想到，自己也已經到了“回光返照”的地步了！雖然眾人的反應完全在自己的預料之中，但為了不讓親人們因此而擔心，我不得不趕緊出言辯解道：“當然，我可不是回光返照！自從吃了南京那個老中醫開的中藥之後，我的精神那是一天比一天好。我這可不是反常，而是身體快要恢複的表現。”

聽了我的解釋之後，雖然眾人依然直愣愣地看著自己，但眼神之中已經多了些許疑惑。我知道，自己的話已經多少起到了一些作用。畢竟，回光返照與身體康複之後的表現間的差別，並非一般人所能弄得清楚的。所以，在我話語的迷惑之下，圍著的眾人，幾乎就沒人能搞得清我現在的真實狀況了。

“不會，不會。你這個樣子怎麽可能是回光返照呢？”八十多歲的老人第一個出言寬慰道。

其他人聞言，也紛紛附和。然後大家就先後告辭而去，似乎是有意為我創造休息的時間。隻是，他們又哪裏知道，現在的我精神特別的亢奮，根本就沒有一絲一毫的睡意。

待眾人紛紛散去。我這才意識到兒子居然已經帶著自己的老同學過來了。

我有些歉然地對老同學點了點頭，然後就先對兒子說道：“某某（我小名的代稱），你最好打個電話給你二舅，讓他過來一下。你們馬上就要回市區了。這買棺材的事兒，可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完成的。如果你們不在，那麽就得麻煩你二舅陪同著我老同學一起去了。”其實，我這是怕兒子有些不放心自己一個人呆在家中。由兒子二舅陪同，那老婆自然就能在家陪同著自己了。但，我覺得就自己現在這種良好的精神狀態，一個人在家根本就不會出什麽問題。

兒子聞言，沒有任何猶豫地立即照辦。趁著兒子打電話的時刻，我就與老同學談論起有關棺材的話題來。做木匠的自是不同，我隻提了下“十二段”，他就開始頭頭是道地將其中的奧秘一一道來。他所說的，甚至比我知道的還多。

中途兒子告訴我說，他二舅馬上就過來。我正聊得起勁，因此隻是“哦”了一聲之後，就繼續與老同學談論起棺材事宜來。我們也談到了“做還是買”的問題。老同學覺得，做不僅麻煩，而且還費時費力費錢。他說，原來，他也跟人家做過。首先就是耗費大量的時間選材（買合適的原木）。由於十二段的要求較高，因此隻有很少的極品（很粗大）原木才符合標準。這得跑許多地方才能將材料買全。而且由於你是單買，商家必然會拿喬，所以一般情況下，價格要比普通的高上許多。其次，在做的過程中，因為他並不是專門打造棺材的，所以耗費的時間必然會長上許多，並且還得為他專門配上得力的助手。一般情況下，棺材鋪的專業人員隻需要一天就能夠完工，但他做的話，時間最起碼是人家的四五倍。就算他不要工錢，但助手的工錢總不能少吧。如此算下來，自己打造其實是非常不劃算的事情。因此經過商討之後，我就更加堅定了直接購買的決心，於是趕緊說道：“之所以請老同學過來，其實就是想拜托你幫忙去購買的。”

“這沒問題。咱們是什麽關係？這點小事還不全力以赴？”老同學拍著胸脯保證道。

“為什麽不讓某某（兒子小名的代稱）過去？主要就是因為他這方麵不懂。材質啊，做工啊，價格啊什麽的，全然心中沒底。你說，我能放心讓他去辦這麽重要的事情嗎？”我故作苦惱地說道。

“誰天生就懂的？”老同學一聽就趕緊為兒子辯解道，“沒事，由我陪著呢！不懂的地方我自會為他講解清楚。放心，你兒子這麽高的水平，難道這點小事還做不來嗎？”

“你說得不錯，不懂是可以學。隻是，一來，這時間不一定允許；二來，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晚點他們就要全部回市區去了。所以，這件事情，我就隻能拜托你了。”我有些歉然地說道。

“什麽拜不拜托的？這樣說就有些見外了。從輩分上來說，你是我叔；從感情上來說，我們親如兄弟。有什麽事，你隻要知會一聲，我定然全力以赴！”

如此樸素真摯的友誼，又怎能不讓人感動？聽了之後，我立刻感覺眼眶有些濕潤，隻是努力著不讓自己的淚水流下來。我極力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然後才用有些哽咽的語氣說道：“借用毛主席的一句話，‘你辦事，我放心’（毛主席對自己選定的接班人——華國鋒所說的一句話）。當然，我們地位是平等的。我這是在跟自己的老同學、好朋友、好兄弟在說，‘你辦事，我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