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3 誠與不誠

也許真是所謂的什麽“天機不可泄露”，所以土地公公才會說得那麽模棱兩可。但從對土地公公神情的觀察中，我總感覺，他是在有意無意地提醒著自己。雖然我有三個兒女，但一直在我身邊的就隻有兩個。大的是女兒，小的是兒子。女兒從小就天資甚高，因此很得我的寵愛。但，畢竟兒子才是家族正統，所以我對他的關注卻要更多一些。兒子雖然天分不如女兒，但卻遺傳了我堅韌的性格。打小，不管做什麽都很有長性，善於堅持。我很清楚，就兒子那樣的天分，如果持著跟女兒一般的學習態度，那麽鐵定考不上大學。後來，一對兒女都找到了一份穩定的工作。雖然兒子的表現依然不如女兒，但我能看得出，兒子心中比女兒多了一份堅持。兒子跟我一樣少言寡語，因此，平常，我們父子之間的交談就很少。不過，很多時候，父子之間的交流根本就用不著語言。所謂“知子莫若父”，從兒子的一舉一動，哪怕是微不足道的一個眼神，我都能看出許多許多的東西。雖然我不知道兒子具體堅持的到底是什麽，但我卻能百分之百地肯定，兒子心中有那麽一份堅持。當然，兒子的那份堅持肯定不是工作上的。就我對兒子的了解，也不大可能與名利有關。其實，這也是我原本擔心的事情。因為，我感覺兒子很多方麵都非常像自己，有些固執並且清高，明顯與這個浮躁、功利的社會格格不入。

兒子與女兒相比，我更有些擔心兒子。我不知道多少次明著暗著地提醒過，想讓兒子放棄他那心中不合時宜的堅持。作為父親，我已經因此而吃盡了苦頭，我不想兒子重蹈自己的覆轍。不過，倘若再讓我選擇一次，我依然不會有絲毫的改變。我就是這般死性，即便是撞了南牆也絕不回頭。我雖然認為自己的堅持不合時宜，但卻絕不肯放棄這份堅持。不過，我並不想看到兒子勇猛地撞上南牆，可惜，兒子偏偏如同我一般的死性。

從今天土地公公話語的暗示中，我已然聽出，“兒子的那份堅持”似乎反倒能助他獲得難以估量的成就。這，可能嗎？我有些疑惑。畢竟，現如今的社會大勢已成，絕不可能在短期內就有所改變。在這樣的大氣候下，你越是固執、清高，就越是會吃虧。不過，這畢竟是仙人所說的話。仙人畢竟是仙人，其見識自不比凡人。況且，觀其神色，土地公公似乎還是在冒著莫大風險的情況下做出這番提醒的。也就說，在土地公公看來，這樣的提醒對我是意義不凡的。我想，這當中絕不存在任何欺騙的可能性。那麽，也許，可能，兒子的這份堅持最終還真能助他成就一番事業。由於對神靈的敬畏和信任，漸漸地，我心中對兒子的那份擔心就不斷淡化而去。

對土地公公的善意提醒，從內心深處來說，我還是頗為感激的。不過，在感激的同時，我心中還有著那麽一絲不快。土地公公和土地婆婆雖然對我態度和善，而且頗為顧念著與我之間的那份機緣。不過，一旦涉及到可以具體幫到我的事情的時候，這兩位仙人總會找尋各種理由予以推托。在我看來，那些所謂的理由隻能說明他們沒有相助的誠意。

比如說，在我事業失意的時候，他們完全可以給我創造些許機會。然後，我經過一番堅持和努力，最後才獲得令人矚目的成就。如此一來，既達到了磨練心智的目的，同時還能助我擺脫困境。這樣，豈不是兩全其美？可是，他們卻以害怕影響我的命數為由，愣是沒采取一絲行動。首先，兩位仙人其實並不清楚我的命數到底是什麽？倘若，我的命數本就不好，那麽說不定經他們二位的仙手這麽一改造，我今後就會有擁有讓帝王也要豔羨的好運呢？就算我的命數很好，那也不能說明，但就他們二人幫我一把，我的命數就變得不好了。這二位仙人之前不也強調：“因為我們的幹擾……也許下輩子他就隻能做乞丐了，甚至可能連人都做不成”。那就隻是“也許”“可能”，換句話說，“也可能”會讓那人的命數變得更好。既然是拿不準的事情，那又怎麽能成為理由呢？因此，在我內心，就將麵前這兩位仙人歸為“沒誠心相助”的類型了。

唉，也許，在高高在上的仙人眼中，我冒著巨大風險護住他們法身（神像）的行為，是那麽的微不足道；也許，他們覺得，自己能夠在一個凡人麵前說出“與你有莫大機緣”就已經是相當了不得的一件事情了；也許，在他們看來，一個凡人能夠當得自己如此一說，已經完全足以自傲了……我們凡人與仙人本就地位不同，因此眼界也自是不同。

越想越覺得憋悶。最最悲哀的是，我還不能當著仙人的麵，將自己內心的不滿給表露出來。忍，我忍！……

不過，想想，任何事情都有兩麵性。雖然這兩位高高在上的仙人並不想對我有什麽實質性的幫助，但不管怎麽說，他們畢竟將我給召喚了過來，而且當麵承認與我之間存在著莫大機緣。最起碼，這總表明，在二位仙人的心目中，我與其他普通凡人還是有著很大差別的。也許，實質性的幫助，對他們來說付出的代價可能會大一些，比如說要冒著一定的風險，比如說要消耗太多的法力。為了一個凡人，就算是那人與自己有些機緣，他們也會認為這麽做不值當。但，如果我的請求對仙人來說隻不過是件舉手之勞的事情呢？想到這，我居然感到自己的心跳陡然加速了。因為，從先前仙人提起與我之間有著“莫大機緣”時候的神情來看，他們對這樣的“機緣”還是頗有些看重的。所以，隻要我的請求很容易實現，那麽，這兩位仙人很可能就會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