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 人鬼殊途

“不公平，這不公平！”我一聽這結果，就立即不滿地大喊道，“不讓‘貪念一族’的去往陰間的也就罷了，誰讓他們自己‘貪念過甚’呢？可是這‘執念一族’的總該區別對待吧？那執著於愛情、親情的，又何罪之有？為什麽定要如此歧視他們呢？”

“公平？”土地公公冷哼一聲，“這個世界上有絕對的公平可言嗎？你覺得十殿閻王對‘執著於感情’的亡魂不公平，那我問你，喪命於‘大暴亂’的許多亡魂又怎麽說？他們中有冥界大軍的，有你所謂的‘執著於感情’的，更有許多無辜的亡魂，這從天而降的無妄之災（魂飛魄散），對他們來說，難道就公平嗎？”

我當即就被土地公公質問得愣住了。確實，那場“大暴亂”對許多魂飛魄散的亡魂來說，是那麽的不公平。不管“執念一族”執著於什麽，但他們隻要聚集於陰間，就很可能會引發第二次“大暴亂”。似乎，自己確實有些理虧。隻是，不知為何，那時的我偏偏為此感覺心中十分不爽，於是就有些賭氣般地怒聲回道：“哼，有什麽了不起的！不去就不去！如此一來，那‘執念一族’和‘貪念一族’不反倒遂了心願？留在人間，你想執著什麽就繼續執著什麽；想貪戀什麽就繼續貪戀什麽。這樣一來，豈不是更好！”說著說著，我心中就不禁真的開始嘲笑起十殿閻王決策的愚蠢來。

“真是如此？”土地公公冷哼道，“倘若這些亡魂真能隨心隨意的話，那麽你所遇到的那些個惡鬼們為什麽要聚集於一處？照你這般說，他們還不早就各奔東西，執著感情、各尋名利去了？倘若‘執念一族’和‘貪念一族’滯留於人間，還依舊能夠尋找到各自所需之物時，那人間豈不早就大亂了嗎？”

我越聽就越覺得土地公公說得甚是有理，因此，不禁就心下慌亂了起來。因為估摸著，自己將來也會滯留人間，到時候也不知自己將會遇到何等光景？這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

土地公公觀我神色，即知自己的話已經發揮了極大的作用，於是就進一步問道：“我來問你：你有沒有聽人說過或者自己親眼見過鬼魂鬧騰人間的事情？”

確實，一般人都說某某見過，而不是說自己親眼看過。恐怕，就是怕被別人看穿了笑話。即便是說某某，一般也隻說見過鬧鬼的怪事，也不強調某某就真見過鬼魂。由此可見，恐怕這人鬼之間實則是無法相互幹擾的。如果不是這兩日，我親眼目睹了諸多鬼魂，那麽我也絕不會如此堅信鬼魂的確實存在。咦，不對啊！想到這裏我就當即疑惑地說道：“可是，公公，這兩天我可是親眼見到許許多多各種各樣的鬼魂了啊！”

土地公公聞言，神色立即就變得尷尬了起來。唉，我總不能直接告訴他，這兩日，你自己就成鬼魂了吧？“呃，這，這個……事情是這樣子的……你這兩天不是情況特殊嗎！否則，你家人也就不會為你操辦後事了。”能如何回答？唉，隻能如此含糊蒙混著了。土地公公不禁心下哀歎。

但願這小家夥不要起疑才好。土地公公一邊心中祈禱，一邊用餘光打量。見其麵上的疑惑正逐漸消去，土地公公便趕緊接著說道：“唉，那些亡魂大軍兀自為此抗爭了許久，殊不知，即便是他們真能夠衝出陰間，也絕不會再觸碰到他們所‘執著’和‘貪戀’的一切物事了！所謂‘人鬼殊途’，一旦成為鬼魂之後，那就再也無法感覺到人間的一切了。所謂‘感覺’，主要是指視覺、聽覺、嗅覺、味覺以及觸覺這五種。舉個簡單的例子，比如你平生所好之‘美酒’。倘若你一朝成鬼，那麽即便是一直留於人間，也將永遠無法看到哪怕放置於你眼前的白酒、永遠無法聽到倒酒時的嘩嘩聲、永遠無法再聞到那迷人的酒香、永遠無法再品嚐到那辛辣的醉人味道、當然更加不可能觸摸到手指間流淌而過的醇厚。對於鬼魂來說，人間的‘美酒’完全就成了虛無。反過來，對於陽間的人類來說，鬼魂也是虛無縹緲的。即便是真有鬼魂立於前，肉眼凡胎的凡人也是發現不了的。也正因此，這滯留人間的無數惡鬼才會一直與人類相安無事！當然，這滯留的鬼魂們也就很難再‘執著’和‘貪戀’他們想要的一切了！”

“什麽？”聽到這裏，我不禁驚呼一聲，“如此說來，‘亡魂大軍’的頑強抗爭豈不就變得毫無意義了嗎？唉，如若預先得知事實真相，也不知他們還會不會發起那場聲勢浩大的‘暴亂’活動？”在我看來，自己也算是“執念一族”的成員了，因此，我對“亡魂大軍”多少還是抱有一絲同情之心的。

“唉，如果不是親身經曆，那麽即便是有人預先告知他們，你覺得他們有可能會相信嗎？”

聞言，我幾乎不假思索地就搖了搖頭。因為，如果換做是我，那麽我也會不顧一切地努力拚搏一把。如果最終確實無法再與親人相見，那麽到時候即便是真個魂飛魄散，也心安了。

“這次史無前例的巨大浩劫，讓十殿閻王痛定思痛。在不直接將禍亂之源‘執念一族’和‘貪念一族’引來陰間的情況下，十殿閻王卻依然不怎麽放心。一來，每時新增亡魂的數量實在太過龐大，興許就有少許漏網之魚；二來，誰也無法保證，除了‘執念一族’和‘貪念一族’之外，其他的亡魂就不會因為思念人間之好而生出異心。所以，幾經思量，十殿閻王還是決定在引渡亡魂之時增加一新的政策……”

“哦，我知道了！”我驀地高呼一聲，然後就興奮地說道，“一定是過‘奈何橋’、‘喝孟婆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