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 臨終感言

我一聽，當即就慌了，於是趕緊苦苦哀求道：“公公，你可不能見死不救啊！”

“啥？見‘死’不救？真是笑死人了！一個死得不能再死的人，居然在我們仙人麵前說我們對其見‘死’不救。這還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啊！”雖然心中這麽想，但土地公公還是強忍著沒如此說：“你現在隻不過是被困在肉身之內的一縷亡魂罷了，還有什麽好怕的？那火葬之法燒毀的隻是你那失卻了生機的肉體，卻絕對無法傷害到你的靈魂！”頓了頓，待穩定住澎湃的情緒之後，土地公公方才故作為難地說道：“不是我們見死不救，而是確實受天規所限而無能為力！”

聞言，我心中不禁升起一團無名之火，於是就不顧一切地吼道：“你們不是說咱們有緣嗎？難道，為了這個難得的緣分，你們就不可以為我冒次險嗎？”

“倘若我們冒下險，就真能夠救你一命，那我們倒也可以考慮拚死一搏。可是，我們即便是冒險，那也改變不了你已然過世的事實啊！”想著想著，兩位仙人就不禁露出了無奈的苦笑。

看到仙人的表情，我便知道自己徹底沒戲了。不過，這次，我非但沒有發怒，反倒語氣平和地說道：“唉，是我過分了！為了一個普通的凡人，你們仙人卻要冒著徹底隕落的巨大風險，確實有些不值。”現在，我真有些後悔，後悔自己居然對兩位仙人提出了那等自私的要求。

土地公公和土地婆婆聽了，臉上瞬間便露出了慚愧之色，同時對麵前這個看似普通的亡魂也越發地充滿了信心。“不，你無需自責。其實，你說得不錯，我們完全是可以為了緣分而拚死一搏的。隻是，這樣的拚搏根本就沒有任何實際意義，所以我們才會選擇……”土地婆婆畢竟是個女子，心腸較軟，因此最終還是忍耐不住地解釋道。

“就衝婆婆這句話，小民就感激莫名！唉，‘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我又何苦如此執著呢？”我感慨一聲之後，就無比落寞地說道，“請公公送我回去。在這最後的時刻裏，我隻想靜靜地與家人呆在一起。”

一時間，那特殊而神奇的仙人空間內就充滿了一種悲涼之意。兩位仙人真想不顧一切的將實情相告，但為了不幹擾到麵前之人的不凡未來，最終兩位仙人還是選擇保持沉默。片刻之後，土地公公才有些沉痛地施展仙法將一臉憂鬱的有緣者給送了出去。

接下來的時間裏，我無比貪婪地將聽力時刻鎖定在自己親人的身邊。好在，現在雖然無法控製身體，但精神力卻出奇的旺盛。因此，我一點也不用擔心自己會由於過度疲乏而昏睡過去。同時，我還能分心多用，能夠同一時間一起關注自己所有至親之人的一切動向。

最小的是自己的孫女和外孫。他們畢竟年齡較小，還不知悲傷為何物，因此一直在打打鬧鬧、嘻嘻笑笑。我沒有一點生氣、憤怒或者悲哀的感覺。相反，我還會受到兩個小家夥情緒的感染，時不時地跟著開心地大笑。我不想自己的親人因為自己的離去而悲傷。

我最最掛懷的就是自己的一對兒女。女兒相對來說比較感性，見到我躺在冰棺之中一動不動，時常會忍不住淚流滿麵。我能清晰地聽出女兒的抽泣聲，我能夠聽到淚珠掉落地麵的啪啪之音。我很想上去勸說一番，無奈這可恨的身體現在卻是一點兒也不受自己的控製。兒子相對來說比較理性，知道在我離去之後，家中的一切大小事務都得由他去處理。因此，我一直能夠聽到兒子忙碌的腳步聲。我擔心兒子會因為自己而忙壞。我恨不得能立即從冰棺內跳將出去以便幫兒子分擔一些。兒子一直沒有哭！但我卻並未因此而欣賞他的堅強，相反我對兒子充滿了擔憂。我知道，兒子將所有的悲痛都深深地壓到了心底。這種壓抑悲傷的方法其實更傷身。我真想對兒子說：“兒子，你想哭就哭吧！”其實，我很想讓自己能夠一直成為兒子依靠的臂膀。隻是……“對不起，兒子。爸爸讓你忙碌、傷心了！”

我無限牽掛的是自己的老伴。想想，自己還真是對不起她！自從她走進我們家大門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在忙碌、在操心。剛剛結婚那會兒，家有九十出頭的老人，中有還在求學的幼弟。而我，作為一個家庭的唯一經濟支柱，就隻能成年累月地在外麵奔波。所以，服侍老人和照顧幼弟的重任就全都壓在了她的肩上。後來，奶奶百歲高齡歸天，幼弟也成家立業了，但我們卻有了自己的孩子。因此，她依然在操勞。忙了田裏忙家裏，忙了家務忙孩子，我一直當著甩手掌櫃，家裏的一切事務皆是她著手辦理。最最可恨的是，我這個人卻為了所謂的尊嚴而失去了一次又一次發財的機會。在她忙碌操勞了之後，我卻未能給予她富足的物質生活。後來孩子們成家立業了，我們都有了更多的自己的時間，我也可以好好地對她補償補償了。可是，誰想我卻得了這該死的癌症。她非但沒能在我身上享到什麽福，反倒為了照顧我這個殘破之軀而吃盡了苦頭。我真想對她說：“老婆，你辛苦了！老公我真是對不住你啊！”

最後，我聽力停留在了自己的兄弟身上。對自己這個小弟，我的心情還是無比複雜的。打小，我就在極力照顧著他。給他吃的穿的，送他上學，傳他手藝，帶他出去闖蕩，助他成家立業……可以說，我雖然是他的兄長，但更勝似他的父親。但誰想，到頭來，他卻倒打一耙，跟我鬧了個不可開交。我心中那個氣啊！但好在，在得知我患癌之後，他還知道主動示好。做兄長的，還能跟他計較？於是，一笑泯恩仇。這次，他也是特地從大老遠的工地趕回來幫著處理我的後事的。唉，他再怎麽不是，但，畢竟是自己的親兄弟。因此，在生命的最後時刻，我隻想對他說：“兄弟，祝願你能一直過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