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9 鬼子的企
1919年7月20日。赤塔。
一輛馬車在成群的騎兵護衛下停在了赤塔市政廳的門口。當車夫畢恭畢敬地拉開車門之後，兩個穿著燕尾服的小矮子昂著頭走下了列車。
“阪田桑，一切都安排妥當了嗎？”為首的戴著單片眼鏡留著拿破侖三世式樣胡須的鬼子傲然問道。
“課長，請您放心，一切都在您的計劃之中。”阪田一郎垂首肅然答道。
黑藤規三，也就是這個戴著單片眼鏡的小胡子，乃是日本遠東地區特高科的課長，主要負責對俄情報工作。在沙皇俄國崩潰之後，這個特務頭子便秘密的在俄國扶植代理人，準備將俄國遠東以及蒙古地區納入日本的實際控製之下。
在今天，他突然抵達赤塔，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同活躍在貝加爾湖東岸地區的白軍頭目格裏高利.謝苗諾夫會麵，落實雙方的具體合作方案。
說起來，小鬼子世世代代都是島民，應該更喜歡海洋氛圍，但是讓人奇怪的是，這些禽獸卻對大陸有著不一樣的感情。從甲午戰爭開始，日本的既定國策就是向大陸靠攏，先由朝鮮做跳板，奪取了東北三省。然後在沙皇俄國崩盤之後，立刻就看上了俄國廣袤的遠東地區，準備在北極熊身上好好的割肉了。
黑藤規三此次的任務就是直接受命於特機關的大頭目，也就是那個著名的土肥原賢二，任務就是拉攏和唆使謝苗諾夫自立為王。事實上開始分裂俄國。
那麽這個謝苗諾夫又是何許人也呢？實話實說。此公不過是沙俄的一個普通軍官而已。都不算是特別高級的那種。在曆史上也沒能留下特別的印記。倒是他手下的另一名軍官名氣更大，那就是有著血腥男爵之稱的羅曼.馮.恩琴。
馮.恩琴同學可謂是臭名遠揚，在曆史上以其絕對血腥的手腕而著稱，是個不折不扣的劊子手。而且此公的野心不是一般的大，一度自稱為成吉思汗轉世，企圖打造一個範蒙古帝國。
從十月革命開始，恩琴以及他的上司謝苗諾夫就是鐵杆的布爾什維克反對者，直接在貝加爾湖地區豎起了反旗。不過比較有意思的是。這兩位並不買高爾察克或者孟什維克和社會革命黨的賬。
這兩位更像是羅曼諾夫王朝的忠臣，在政治立場上以保皇著稱，比如他們就很擁護尼古拉二世的弟弟米哈伊爾大公重建羅曼諾夫王朝。並且直接拒絕服從高爾察克的命令，獨自同紅軍作戰。
甚至從某種意義上說，曆史上高爾察克的失敗還有這兩位的功勞。因為這兩個奇葩不斷地襲擾高爾察克的生命線，搶劫協約國集團援助給高爾察克的物資。
反正這麽說吧，這兩個貨除了瘋狂和殘忍之外，政治智商無限趨於零，乃是名副其實的豬隊友。
當然，豬隊友歸豬隊友。不管是恩琴還是謝苗諾夫野心都很大，比如謝苗諾夫很早就投靠了日本人。很有想法利用日本的支援在貝加爾湖東麵建立一個獨立王國！
當然從另一麵來說，日本人也是協約國集團的豬隊友。謝苗諾夫和恩琴之所以敢對高爾察克的補給線下手，很大程度都源自他們的授意。
可能有同誌會糊塗——日本人不是早就加入了協約國集團，為什麽要當豬隊友拖後腿呢？
其實原因很簡單，無非是利益使然。諸位設想一下，如果高爾察克擊敗了布爾什維克，那麽他必然是俄國新的統治者，以高爾察克的尿性，他必然也要盡量的維護俄國的完整性。
可那對日本有什麽好處？小鬼子第一個積極響應出兵西伯利亞，為的是什麽？你以為真是為了維護盟友的利益？小鬼子什麽時候安過好心？它們想要的無非是俄國的土地而已。
乘著俄國混亂，乘著北極熊重病不起，大大的撈一票才是日本人真正想要的。自然的，日本人對高爾察克沒有任何興趣，更不會有什麽好感，對高爾察克有好感有興趣的那時英美法三國，高爾察克也是這三國在俄國的利益代表，跟日本人沒啥關係。所以從某種意義上說日本人巴不得高爾察克完蛋，最好是俄國的西伯利亞和遠東地區四分五裂才好。
而現在，高爾察克已經完了，英美法三國的代言人倒下了。對日本人來說，這是機會也是挑戰。機會就不用都說了，隨著高爾察克倒下，隨著波蘭局勢持續惡化，英美法三國的注意力極大的被轉移了，對他們來說遠東不是核心利益所在，歐洲才是基石。所以這三國有點無暇東顧的意思。
而沒有這三國，尤其是美國人搗亂，日本必然可以放開手腳大幹一場，趕緊的多找一個利益代言人，趕緊將遠東的利益裝進荷包才是實在的。
當然，挑戰也並存，連擁兵數十萬的高爾察克都被布爾什維克幹倒了，可見布爾什維克的紅軍還是有兩把刷子的。如果不能擊退紅軍，西伯利亞和遠東依然跟日本沒啥關係。
所以此時日本人急吼吼的會見謝苗諾夫，目的隻有一個——既要援助謝苗諾夫，讓這位利益代言人擋住紅軍，也要讓謝苗諾夫落實承諾，實實在在的吃一口肥肉。
“謝苗諾夫將軍，我國政府願意支持您的行動，認為在當前隻有您才有可能擋住共 產主義的泛濫，但同時您也必須清楚，並不是所有的盟國都認同我們對您的評價。美國政府就不止一次地要求打擊和遏製您。說實話，如何說服盟國，難度非常的大！”
黑藤規三說到這兒，忽然就停下了，然後笑眯眯地看著謝苗諾夫。那意思是相當明顯的——小子。該你拿幹貨了。不給點實實在在的東西。就別想要援助。
謝苗諾夫也不是傻瓜，政治上的這點兒事，不外乎就是做交易唄。天上不會有餡餅掉，尤其是日本人，比鬣狗還要貪婪，沒點好處，怎麽可能打動他們？
“很高興貴國政府能支持在下，我也非常希望同貴國發展長期穩定的關係。我相信隻要我們雙方攜手並進，遏製共 產主義，在西伯利亞建立全新的秩序是完全有可能的。”
黑藤規三點了點頭，謝苗諾夫的話他已經聽明白了，所謂在西伯利亞建立全新的秩序，很顯然就是謝苗諾夫在投桃報李。不過黑藤規三覺得這個桃子還小了一點，而且沒有任何保障，誰知道謝苗諾夫是不是在空手套白狼呢？
所以他回答道：“對於建立新的西伯利亞秩序，我國很有興趣，將軍閣下。您能不能詳細地談一談？”
謝苗諾夫趕緊回答道：“我個人認為為了防止共 產主義蔓延，現有的西伯利亞秩序是不夠的。應該打破原有的框架。另起爐灶，用全新的秩序去取代舊秩序。如果貴國能夠全力支援我，我將有信心打造一個全新的西伯利亞。將來這個全新的西伯利亞將全麵維護我們之間的傳統友誼……”
黑藤規三笑了，謝苗諾夫雖然沒有完全挑明，但投效的意思是非常明顯的。而且這種話也不能說得太露骨，有些東西現在不需要挑明，隻要達成意向，以後再一手交貨一手交錢就好了。
“我十分期盼這一天能早日到來！”黑藤規三笑眯眯地說道，不過馬上他就話鋒一轉：“不過現在我們還有一係列的問題亟待解決，您的部隊需要重新武裝、您的同胞需要救濟以及還有一場艱苦的戰鬥迫在眉睫……而這一切都需要資金。將軍閣下，我必須提醒您，雖然我國政府能夠給予你一定的援助，但是這些援助不是無限的，您自己也必須多想一點兒辦法！”
謝苗諾夫皺了皺眉頭，他有些聽不懂黑藤規三的話了。一方麵說給援助，另一方麵又讓他自救，日本人究竟是鬧哪樣？
黑藤規三笑了笑道：“我的意思很明確，當前世界的經濟形勢都不太好。我國政府的資金也是有限的，尤其是之前為了完成貴國的軍事訂單，已經投入了大量的資金，在這些資金回籠之前，我們很難給您更多的援助……”
哦，原來是這個意思！這回謝苗諾夫聽懂了，敢情鬼子這是來要舊賬的。什麽舊賬呢？那還得從尼古拉二世還沒倒台說起。以前說過，俄國的工業基礎在大流氓中是排倒數的，為了應付越來越艱難的戰爭，俄國隻能花錢從國外購買軍火，從飛機、大炮到步槍和子彈全都需要進口。
當時俄國不光委托法國和美國生產莫辛納幹，還直接購買了一批美式和日式步槍。在尼古拉二世倒台之前，已經支付了一大筆黃金作為訂金。可是隨著尼古拉二世倒台，隨著布爾什維克上台，遏製和絞殺俄國就成了協約國集團的首要任務。
自然而然的，這些生產出來的步槍和子彈是肯定不會向布爾什維克交貨了。而不交貨自然也是收不到尾款的（布爾什維克也沒錢給）。可這些生產出來的武器總不能就放在倉庫了爛掉吧？
其中美國人是財大氣粗，將生產出來的俄式武器裝備了一部分幹涉俄國的遠征軍（不過美國大兵哥並不喜歡莫辛納幹，基本上就沒用過）。而日本人則沒有美國人那麽有錢，很是想結清這筆賬（當然，他們更想收錢不給武器，曆史上就是收了訂金，但是武器和子彈基本沒交付）。
而現在，黑藤規三之所以會忽然提這茬，意思是很明顯的，那就是他們想收回尾款，至於那些武器彈藥嘛，就算作“援助”了。
“摳門的日本鬼子！”
謝苗諾夫在心中暗罵了一聲，不過他還真不能跟無恥的日本人翻臉，畢竟他之前已經得罪過英美法三國了，如果再得罪日本人，那就真是失道寡助了。
當然，讓謝苗諾夫掏錢，給這個窟窿填上。那也是不可能的。倒不是他不願意。而是實在沒錢！
黑藤規三高深莫測地笑了笑，道：“將軍閣下，您誤會我的意思。我們並不是向您催賬。這筆尾款理應有俄國政府，而不是您償還。我國政府的意思是，希望您能幫忙做一做工作，盡量的結清這筆賬。”
謝苗諾夫又糊塗了，錢是尼古拉二世欠的，他怎麽幫忙做工作？總不能讓他去找那位至尊去要吧？先不提要不要得到的問題。他都沒膽子去要！誰不知道尼古拉二世在布爾什維克手裏，這不是讓他自投羅網嗎？
黑藤規三又笑了，他緩緩地說道：“我國政府認為如果由您繼任俄國三軍總司令，然後結清這筆款項是最好的選擇。”
嘶！謝苗諾夫怦然心動，三軍總司令欸！誰不想坐那個位置！可是他也知道，那個位置不是那麽好坐的，一旦被後台老板拋棄了，那就玩完了，君不見高爾察克是個什麽下場。而且他也不太相信日本人有能力讓他坐上那個位置。
“那是我國政府的問題，”黑藤規三很傲然地回答道。“我國政府自然會同盟國進行溝通。對此，我們有充足地信心！現在我國政府想知道的是。如果您成為了俄國三軍總司令……”
黑藤規三還沒有說完，就被謝苗諾夫打斷了：“那我將盡一切努力，用最快的速度付清尾款！”
黑藤規三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謝苗諾夫，那意思很明顯，無非是說：“這還不夠！”
謝苗諾夫的腦子也蠻快的，立刻又補充道：“不光如此，我還將向貴國采購更多的軍火！”
黑藤規三滿意地點點頭，就在謝苗諾夫一顆心落在肚子裏的時候，他又平地裏掀起了波瀾：“那您將如何支付那些款項呢？”
謝苗諾夫又不說話了，剛才他其實就是用好話將日本人先釣著，至於兌現的問題，他暫時還沒有考慮過。反正就是打白條唄，先忽悠住了日本再說。
不過很顯然，日本人比謝苗諾夫想象中要聰明得多，黑藤規三一言都道破了核心的問題——錢從何來？
謝苗諾夫支支吾吾地不說話了，而黑藤規三也樂得看笑話，過了好一陣，他才提醒道：“我聽說高爾察克將軍帶了一批黃金？”
哦！原來如此！
這下謝苗諾夫是全明白了，敢情日本人是打喀山國庫裏黃金的主意。以前謝苗諾夫也聽說過這個事兒，不過他並沒有當真，因為這個事兒在他看來很不靠譜。
為什麽不靠譜？喀山國庫裏就算有黃金，可是那也是在布爾什維克的掌控之中，高爾察克打到喀山之前，布爾什維克沒道理不將這批黃金轉移，怎麽可能將其拱手送給高爾察克呢？
在謝苗諾夫看來，高爾察克之所以宣稱自己掌握了這批黃金，無非是刁買人心，無非是告訴世人，他有錢，有足夠的多的錢對抗布爾什維克。在黃金的刺激下，俄國的所有反對布爾什維克的“人才”都會覺得跟著他高爾察克幹才有前途，才有保障。
反正，謝苗諾夫覺得，高爾察克之所以一時風頭無二，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自稱擁有這批黃金。甚至覺得這位之所以會敗得那麽快那麽徹底，根本原因就是他沒有那批黃金，他畫的大餅被拆穿了而已。
當然，這是之前謝苗諾夫的想法，而現在，當日本人也在打黃金的主意時，他覺得這個事兒恐怕是真的，恐怕高爾察克真有這批黃金。不過這又讓他產生了一個新的疑問——既然高爾察克富得流油，擁有這麽多錢，怎麽就樹倒猢猻散了呢？
謝苗諾夫覺得如果他有那些黃金，招兵買馬收買人心完全不是問題，隻要拔出九牛一毛就能讓下麵的軍官效死命，何至於被背叛被軟禁！
反正謝苗諾夫是百思不得其解，最後他隻能告訴自己：“高爾察克就是個白癡，就是一個廢物，是一個坐擁寶山而不自知的蠢貨！”
當然，謝苗諾夫巴不得高爾察克是個蠢貨加白癡，否則哪裏輪得到他出場。現在，他更關心的是黃金的下落！
他迫不及待地問道：“黃金現在在哪裏？”
黑藤規三也不賣關子了，直言不諱地說道：“黃金暫時由協約國集團共同看管，按照計劃安排，正在駛往伊爾庫茨克的專列上！”
謝苗諾夫幸福得幾乎要暈過去了，一大筆黃金正在向他靠攏，即將進入他的口袋，這世界上還有比這更動聽的消息嗎？
“將軍閣下，”黑藤規三冷笑了一聲，提醒道：“這批黃金還不屬於您！”
謝苗諾夫打了一個冷顫，這時候他才想起，自己還不是俄國的主子，無權染指這批黃金，呃，至少是名義上無權染指。而且剛才黑藤規三也說了，這批黃金暫時由協約國集團共同看管。那幾家大流氓可沒有一家是要欺負的，想要分一杯羹，以他現在的這點兒身板是根本不夠的！
“黑藤先生！”謝苗諾夫陡然變得嚴肅起來了，一本正經地說道：“我認為我們雙方有著堅實地合作基礎以及潛力，隻要我們精誠合作，一切問題和麻煩都會迎刃而解！”全本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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