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4 忽悠（4）
國際談判其實就是做買賣，而買賣雙方都有一種心理——怕吃虧。賣方是怕宰輕了吃虧，買方是怕買貴了吃虧。而就之前的情況看，盧森堡和李撲克內西雖然同李曉峰基本達成了一致，但是在心裏頭肯定還是覺得這個價有點高。兩百億美元的賠款啊！這真心不是一個小數字，得還幾十年的，說實話，這麽一想起來盧森堡和李撲克內西就覺得肉疼。
很顯然，在這個時候，如果李曉峰直接說：“兩位老前輩要是覺得貴，要是暫時拿不出這麽多錢，其實我有個好辦法，波拉美尼亞和西裏西亞抵賬如何？這樣一來你們就不用還蘇聯的戰爭賠款了，這可是幾十億啊！”
試想一下，如果某仙人真這麽說了，結果會怎麽樣？恐怕盧森堡和李撲克內西不光不會同意，反而可能立刻就恍然大悟——感情你們俄國人轉了半天的彎子，就是在這裏等著我們是吧？你們這就是看上了西裏西亞和波拉美尼亞，準備換一種方式強取豪奪是吧！
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是傻瓜，尤其是盧森堡和李撲克內西這種幹革命的，哲學方麵是相當的厲害。腦子裏稍微一轉就知道某仙人是打的什麽主意。自然地將全盤否定某仙人的建議，甚至連帶著還會破壞蘇共和德共之間的關係。
所以這個事兒是不能這麽幹的。做買賣的最高境界是什麽？那是將人家賣了還讓他幫著數錢。而現在李曉峰就是這麽個盤算。
可能有同誌要奇怪了，從之前討價還價的經過看，沒看出李曉峰在哪裏下套了啊？實話實說，李曉峰也真沒下套。因為一盧森堡和李撲克內西的政治智慧，一般的圈套是忽悠不了他們的。李曉峰前麵的所作所為其實隻有一個目的——讓德國人有一個初步的印象而已。
什麽樣的印象呢？以盧森堡和李撲克內西的角度說，現在他們恐怕是對200億美元的戰爭賠款不滿意的，覺得這是蘇聯在強取豪奪。這個印象客觀上說是公正的，李曉峰確實是有點過分。
但是老話說了，凡事都怕對比，你長一米五，他長兩米五，一眼就能看出巨大的反差。而賠款問題也是如此，盧森堡和李撲克內西覺得貴，那是有英美在裏頭攪和，才覺得蘇聯有點過分。但如果給他們一個更嚴厲地參照物，比如有人提的要求比蘇聯還要過分幾倍，那德國人還會覺得蘇聯過分嗎？
那麽現在有這樣的參照物嗎？你還別說，真的有。二戰中，最恨德國的是哪幾個國家？蘇聯自然是不用說了，除了老毛子之外，恨不得生啖其肉的恐怕還有波蘭和捷克斯洛伐克。波蘭這一百多年最恨的除了老毛子就是德意誌，誰讓這兩家是他的苦主呢？尤其是二戰中，德國又一次差點毀掉了波蘭的獨立，讓波蘭人再次變成亡國奴。所以波蘭是對德國恨之入骨。捷克斯洛伐克也不用說了，蘇台德的悲劇還曆曆在目呢！
這兩個國家可以說是最憎惡德國的存在，也是最竭力主張嚴厲懲罰德國的存在。李曉峰之前在盟國內部提出兩百億的賠償總額時，波蘭和捷克斯洛伐克是第一個表示支持，甚至表示這個賠償數額不足以抵償納粹的罪行，按照他們的要求，賠償總額應該更多，而且兩國都不應該獲得少於10億美元的賠償。
甚至，這還僅僅是錢上的問題。不管是波蘭還是捷克斯洛伐克還主張進一步削弱德國，德國不僅要歸還鯨吞的蘇台德，還應該向捷克斯洛伐克進一步割讓領土。波蘭也不例外，對西裏西亞也提出了一定的要求。按照這兩國的意見，最好是將德國大切八塊才好。可見這股恨意有多深。
之前李曉峰是故意壓製波蘭和捷克斯洛伐克，不讓他們直接給德共施壓壓力。為什麽呢？就是要讓盧森堡和李撲克內西錯誤的判斷形勢，讓他們以為各國都像英美似得，對德國**以深切的同情。而這也將使得他們獲知了李曉峰的開價之後，會四麵出擊試圖去說服周邊的鄰居們給他們說說好話。
好吧，你想想，當盧森堡和李撲克內西同波蘭、捷克斯洛伐克等恨意滔天的鄰居真正的深入交換了意見之後，當他們發覺這幫鄰居已經準備好了刀叉電鋸，準備吃德國的肉喝德國的血時，對比之下的反差是不是就出來了？
這時候他們才會知道蘇聯幫德國做了多少工作，才知道蘇聯對德國不是濃濃的惡意，還是十足的好意。這時候他們還會覺得李曉峰是在敲竹杠嗎？
很有可能，他們對李曉峰和蘇聯的惡感會大大降低，畢竟同波蘭和捷克斯洛伐克相比，蘇聯人簡直是善意滿滿。而李曉峰隻需要等這二位碰得頭破血流再次找上門的時候，好言相勸就行了。
等待的時間並不長，僅僅一個星期之後，盧森堡和李撲克內西就再次找上門來了。這一個星期對盧森堡和李撲克內西來說真心是身心俱疲。他們腆著老臉準備去說服波共、捷共轉變立場，但是反而被噴了一臉，波蘭人和捷克斯洛伐克人強烈地譴責了德國二戰中的累累罪行，要求德國必須為之前的血債做出實實在在的賠償。這兩國開口就是十億二十億美元的戰爭賠償，還要求德國割讓大量領土，並要求在兩國境內的德國人限期立刻滾蛋。
尤其讓盧森堡和李撲克內西心焦的是，捷克斯洛伐克和波蘭並不是說著玩兒的，雖然戰爭賠款他們暫時拿不到，但是已經宣布沒收一切德國在他們兩國的產業和財產，包括德國公民的私有財產也在沒收之列。
比如捷克斯洛伐克已經給德國僑民下了最後通牒，限期於1946年1月1日之前離開捷克斯洛伐克。否則要這些德國僑民好看。在兩國邊境線上，大量拖家帶口的德國僑民在捷克斯洛伐克軍隊的驅趕下向德國方向移動，這些人絕大部分都隻有一身衣裳，他們其餘的財產已經被全部沒收。
而波蘭人也在有樣學樣，不排除接下來匈牙利、羅馬尼亞、保加利亞、希臘、阿爾巴尼亞和南斯拉夫也如法炮製。根據相關統計顯示，僅僅在1945年5月份，就有大約二十萬德國僑民被趕回了德國，還有更多的德國僑民還在被驅逐的路上。這些人基本上是孑然一身，沒有一毛錢、沒有住房、沒有口糧，的虧現在還是夏季，才沒有餓死凍死人，否則情況真心是不堪設想。
盧森堡和李撲克內西立刻就體會到了壓力，周圍的鄰居簡直是惡意滿滿，別看波蘭人還在內訌，但他們現在已經向德國公然討要西裏西亞和波美拉尼亞了，理由是這兩塊地自古以來都是波蘭領土。
那麽這和自古以來站得住腳嗎？你還別說，真是有根據的，十世紀前後波美拉尼亞還真屬於波蘭。而西裏西亞也一度屬於波蘭。但是我們前麵說過了，波蘭從16、17世紀開始就一路走下坡路。首先是掌控西裏西亞的波西米亞王國歸了哈布斯堡家族，而波美拉尼亞則在三十年戰爭期間被瑞典的古斯塔夫二世占領。彼得大帝崛起贏得了大北方戰爭勝利之後，波美拉尼亞被瑞典和普魯士平分。
反正，在這之後不管是西裏西亞還是波美拉尼亞都沒有波蘭人什麽事兒。比如西裏西亞後來就被腓特烈大帝乘著奧地利王室繼承戰爭的機會虎口奪食搶到手（正式因為這個行為直接導致了腓特烈大帝被特雷西亞皇後恨死，這才有了後麵腓特烈大帝被三個女人組成的同盟吊打差點亡國的故事）。
暫時不說這些題外話，雖說西裏西亞、波美拉尼亞這幾百年跟波蘭確實沒有什麽關係，但那個自古以來還是能站住腳的，尤其是蘇聯沒有支持德國，而且放縱波蘭和捷克斯洛伐克跟德國找麻煩的時候，德國人是被弄得焦頭爛額。
要不怎麽說不撞南牆不回頭呢，有時候好言相勸是沒有多大效果的，隻有當有些人撞了牆，而且是撞得頭破血流之後，他們才知道厲害，才知道回頭。
反正此時的盧森堡和李撲克內西是筋疲力盡，國內糟糕的經濟狀況以及國外沉重的壓力讓這兩位都快喘不過氣來了。這讓他們知道，之前蘇聯提出的賠款方案是多麽的合理。
隻不過現在情況變了，李曉峰很遺憾地告訴他們：“波蘭。捷克斯洛伐克都對貴國提出了領土要求，要求貴國立刻歸還西裏西亞和波美拉尼亞的主權。對此，蘇聯政府也是愛莫能助。隻有賠款方案，如果貴國政府同意的話，倒是可以立刻執行。”
能同意就出鬼了，盧森堡和李撲克內西的來意還是希望保住西裏西亞和波美拉尼亞的，當然，如果實在保不住，他們也隻能希望用在這個問題上的讓步換取更寬鬆的賠償條件。
這個想法倒是務實了很多，至少不會像之前那麽異想天開了。換句話說，有了這種認識的盧森堡和李撲克內西才真正進入了正式的談判狀態，之前？之前那是在做夢而已。
對李曉峰來說這又進了一步，但依然要要小心，領土問題，尤其是涉及到蘇聯的領土問題都將是一場**的。這麽說吧，這個問題牽涉到的不僅僅是德國和蘇聯，圍繞著這一片的所有國家都會被牽涉進去，波蘭和捷克斯洛伐克肯定也是跑不掉的，德國西邊的法國、比利時和荷蘭也會異常關注，甚至海峽另一側的英國和大洋彼岸的美國也是異常的上心。畢竟一旦蘇聯獲得了西裏西亞和波拉美尼亞就意味著離西歐愈發的近了，對他們來說這簡直是災難性的。
李曉峰自然知道這個事情的分量，所以是一點點同盧森堡和李撲克內西周旋：“你們覺得什麽樣的條件才是合理的呢？”
盧森堡回答道：“保證當前德國的領土主權不受侵害，累計賠款200億美元，分一百年還清。”
李曉峰麵無表情的反問道：“也就是說你們隻想一年還兩億美元？”
翻譯過來其實也就是這個意思，對此盧森堡還覺得很吃力，他解釋道：“一年兩億美元可是一筆巨款了，以當前德國的經濟實力，能做出這樣的承諾已經是很不容易了！”
李曉峰很淡然的回答道：“一年兩億美元當然是巨款，但是考慮到一百年的通貨膨脹、物價和其他因素，這種還款方式壓力真的很大嗎？”
李曉峰這話可是不假，1945年的美元和2016年的美元是一回事嗎？1945年的美元還是妥妥的黃金，2016年的美元真心是紙了，才71年就貶值了多少？如果答應了這種還款方式，等同於是減少了德國人的戰爭賠款。
所以李曉峰直接就否定了這種還款方式，他說道：“你們要是真的有誠意，就不應該提出這樣的賠償方式，一年兩億美元分給十幾個受害國才多少錢，這點兒錢又怎麽可能抵充他們在戰爭中的人員和財產損失？甚至考慮到通貨膨脹因素，未來你們賠款還可能縮水。如果你們真要用這種方式還款，也行，我們不接受紙幣，請用黃金還款。你們每年賠付價值1945年兩億美元的黃金，一百年賠付完成。”
請注意，李曉峰提出的還款方式有一個很重要的重點，那就是等值於1945年兩億美元的黃金。這麽說吧，1945年一美元大概值0.9克黃金，兩億美元的黃金大概是180噸。而2016年一美元值多少黃金呢？大約是21毫克，也就是0.021克，貶值了四十多倍。2016年的兩億美元才能相當於四噸多黃金。要按照李曉峰提出的還款方式，每年德國要還的是180噸黃金而不是兩億美元。這裏頭的差別簡直是海了去了。
而且李曉峰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德國人百分之百的沒可能一年還180噸黃金，很顯然，這種賠償方式是不可能被接受的。如果德國人真的接受了，那屬於腦袋被門夾壞了。
李撲克內西很快就說道：“這種賠付方式我們不可能接受，這遠遠超出了德國的能力。”
李曉峰卻不等盧森堡附和著叫苦，直接打斷道：“那你們提出的所謂每年還款2億美元的辦法，我們也無法接受，這極大的損害了受害國人民的利益。”
事情似乎又僵住了？其實不然，盧森堡和李撲克內西之所以再一次提這種不太可能被接受的還款方式，其實就是想最後一次試探一下，看俄國人可不可能鬆口。而現在看來這是一種奢望，自然的盧森堡和李撲克內西隻能麵對現實了。
他們很快又提出第二個方案：“德國先支付價值50億美元的各種物資、黃金和現金，然後在未來一百年內每年支付1.5億美元的賠款。”
從賬麵上說，這種還款方式很接近李曉峰之前提出的那個方案了，但是這還不夠，他立刻反駁道：“德國先支付50億美元的黃金和各種物資，剩餘的150億美元賠款在1970年以前全部賠付完成。”
看起來李曉峰跟盧森堡、李撲克內西之間的分歧焦點就在剩餘的150億美元什麽時候賠付完成這個問題上了。德國人希望100年賠完，但是李曉峰卻要求25年內賠完。這其中就有四倍的差距了。
“25年賠完150億美元，”盧森堡尖叫了起來，在她看來這個條件簡直是不可接受的，“一年要賠付6億美元，這簡直是……”
簡直是的後麵肯定不是好話，6億美元當年相當於540噸黃金，一年要德國人賠540噸黃金，確實是太嚇人了。那麽李曉峰為什麽會這麽過分呢？原因很簡單，從1971年開始美國人就吃不消美元—黃金直接掛鉤的體係了，從這一年開始尼克鬆關閉了黃金兌換窗口，美元開始大規模貶值。也就是說，從1945年到1970年這個區間內，美元大體上是保值的，接收美元不虧，但是一旦過了1971年，那就真心是賠慘了，李曉峰怎麽可能做賠本買賣？此外還有一點，從一開始李曉峰的目的就不是要錢，而是要地盤，他怎麽可能答應盧森堡他們的條件？
果不其然，盧森堡和李撲克內西都表示拒絕，所以李曉峰攤了攤手：“那就沒有什麽可談的了，我們隻能按照盟國之前達成的辦法，以德國工業設施和其他物資先衝抵100億美元，剩下的100億美元五十年付清。隻能這麽辦了！”
這個條件其實比上麵的那幾個還要糟糕，100億美元的工業設施簡直能把德國給拆平，而且再次之後美元還要還2億美元（前25年等於每年要還180噸黃金），這能要了德國的老命！反正盧森堡和李撲克內西都有去上吊的心了。
“難道蘇聯政府就不能幫著想想辦法嗎？”
麵對盧森堡的哀求李曉峰表現得十分為難，良久之後，他建議道：“德國賠款的大頭主要是美英蘇三個國家，其中蘇聯的賠款約為100億，英美約合80億，其他國家20億。我們願意跟英美一樣免除貴國的部分款項，原則上蘇聯政府可以考慮減少一半的賠償要求，隻要貴國償還50億美元的賠款，但是我國也有一項要求。”
盧森堡和李撲克內西立刻問道：“什麽要求？隻要是德國能夠做到的，沒有問題！”
可見此時盧森堡和李撲克內西被賠款逼得有多麽狼狽了，李曉峰則一本正經的回答道：“將西裏西亞和波美拉尼亞歸還給捷克斯洛伐克和波蘭政府。”
這一項要求來得有些莫名其妙，盧森堡和李撲克內西完全想不到蘇聯怎麽會這麽幫波蘭和捷克斯洛伐克，說實話，這讓盧森堡和李撲克內西很不高興，他們質問道：“同樣屬於共.產主義陣營，為什麽蘇聯厚此薄彼，對德國是加緊勒索，對波蘭和捷克斯洛伐克卻是如此的大方？”
李曉峰“苦笑”著解釋道：“我隻能說抱歉，但是也請德國的同誌理解，在這次世界大戰中，波蘭和捷克斯洛伐克受到了很大的傷害，對德國的怨氣非常的重，而且曆史上你們之間的矛盾又十分尖銳，在這個時候提出這種要求是十分正常的。出於平衡共.產主義陣營內部矛盾的需要考慮，蘇聯政府希望德國共.產黨的同誌們從大局出發，服從大局。而且蘇聯政府也已經盡力的減少了你們的負擔，應該說這個方案還是比較合理的。”
李曉峰說得非常誠懇，而盧森堡和李撲克內西也完全相信了，因為之前波蘭和捷克斯洛伐克就鬧得很凶，驅逐德國僑民、沒收他們的財產，而且也嚷嚷著要奪回波美拉尼亞和西裏西亞，他們完全有可能給蘇聯施加外交壓力。而蘇聯從維護共.產主義陣營內部和睦的需求出發，也隻能犧牲德國了。
盧森堡和李撲克內西將這些線索理順了之後，“理所當然”的得出了是波蘭和捷克斯洛伐克跟他們過不去的結論，至於蘇聯那是迫於形勢和無奈，沒瞧人家蘇聯也答應減少一半的戰爭賠款嗎？五十億美元啊，這真心不是一個小數字，以北極熊的貪婪，不是沒有辦法能放棄這到嘴的肥肉？
好吧，李曉峰又一次達成了自己的目的讓波蘭和捷克斯洛伐克背了黑鍋，之前慫恿波蘭和捷克斯洛伐克給德國找麻煩的是他，然後轉頭將黑鍋丟給那兩家的也是他。不得不說，某仙人實在是太無恥了，但是李曉峰為什麽要這麽做呢？至少從剛才的情況看，波美拉尼亞和西裏西亞依然跟蘇聯沒有任何關係不是嗎？最後有便宜也是被波蘭和捷克斯洛伐克撿了，看上去蘇聯有點像冤大頭啊！
嘿嘿，這麽認為那是錯的離譜，因為精彩的把戲還在後麵呢！全本小說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