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龍之大醉俠

第88-93章

第88-93章第八十八章 暖室溫香

人多力量大,阿紫沒跑出多遠,終究還是被追到了。不過經阿紫這一事,早飯時間卻是給擔擱了。直到過了辰時方才吃了早飯,席間阿紫瞧得沈醉在座,卻是飯也不吃就甩了筷子回房去了。讓沈醉十分鬱悶,明明就是這小丫頭的錯,弄到現在反倒像是成了自己的錯一樣。不過他卻也沒把阿紫這小丫頭鬧的這點小脾氣放在心上,飯照樣吃,酒照樣喝。隻是再瞧見阿紫時卻是把她當透明人一般,直接無視。

早飯吃罷,段正淳叫來了範驊與華赫艮二人,親筆寫了一封給保定帝的信,叫他二人帶著信押著段延慶回返大理。段延慶此時已是被沈醉吸了八成多的功力,早已是不如範、華二人了,再加上二人又是點了他穴道上路,所以一路上也不虞他會逃脫。再加此時四大惡人,已死其三,隻餘他這一個,更是沒人會來救他。

沈醉吃完飯,便又回房接著練他的無影千幻留影術。蕭峰則是跟著阿朱去看周圍的景色去了,空房間留下來正好給他來練功。這一回,他終是在吃午飯前把這留影之術練成並練熟了,現在已是能一口氣連化九影,每一個影子也都能維持十幾秒的時間。

午飯吃過後,沈醉便拿了根釣竿到湖邊去釣魚,一邊釣一邊等著木婉清和她老媽秦紅棉的到來。但是他直等到夕陽西下之時,卻是始終不見兩人前來,反而是發現在太陽落山之時,段正淳偷偷摸摸地出了方竹林往信陽方向而去了。

“難道這家夥知道了康敏想要害他的心思,竟是還要去找她不成?”沈醉在竹林內看著段正淳遠去的身影,心中暗道。他實在是有點想不明白這位風流王爺的心思,明明就已經知道那女人已存了殺他的心思了,竟是還要去找她。難道是他真的對康敏用情至深,知道了她的想法心中受到了傷害,想要找她去問個清楚去?沈醉不知道,也想不明白。他隻知道在康敏家中會發生許多的事,既然段正淳還是去找她了,那自己就應該拉著蕭峰去看個究竟去。也好讓蕭峰知道殺害馬大元的真凶是誰,讓他認識真正的白世鏡。而且說不定還可趁機截住蕭遠山,讓他父子兩個提前相認。他這番想罷,打定了主意,便連忙回房找了蕭峰。好在這時是快到吃晚飯的時候了,不然他還真不知道蕭峰會跟阿朱跑哪兒去呢!

他以發現段正淳偷偷一人出了方竹林前往信陽怕他會出危險為由,拉了蕭峰要一起去看個究竟,也好順便保護他。蕭峰答應後,卻是先把這件事告訴了阿朱,才跟沈醉一起出了方竹林追在段正淳身後去了。卻不知他兩人前腳剛走,阿朱後腳就把這事告訴了她老媽阮星竹。阮星竹一聽段正淳所去的方向,便知他是要去找康敏,當時妒火中燒,立即拉著阿朱與阿紫也隨後緊跟了上去。隻不過她們三人的輕功卻是差了沈醉、蕭峰二人好多,因此也跟他們的距離差了好多。好在阮星竹卻是知道康敏的家中所在,並不擔心會找不到地兒。

沈醉與蕭峰追過了青石橋後,卻是又發現了兩人緊追在段正淳身後。從背影看那是兩名女子,都是身穿黑衣,一人佩劍,一人掛刀。沈醉一瞧兩人背影,立馬便猜到了是木婉清與她老媽秦紅棉二人。隻是他有些想不到她們二人會追在段正淳身後,可能是她們在來的路上恰巧碰到,見段正淳動作有些鬼祟,便動了心思不出來直接找他而是在後麵跟了上去;也可能是兩人一直都躲在附近的,見了段正淳鬼鬼祟祟跑出來,便在後麵跟了上去。不過不管是什麽原因,見到了木婉清到來,卻還是讓他很高興的,隻是此時有些不便上前去打招呼。

“二弟,那兩個女子鬼鬼祟祟跟在段伯父身後,不知是否要對他不利,不如我先出手製住了她們再行逼問如何?”沈醉認識木婉清與秦紅棉兩人,蕭峰卻是不認識,看到二人跟在段正淳身後便直接把二人想成可能會危害到段正淳的敵人了。

沈醉一聽,連忙道:“大哥不可,那兩人我是認識的,並非敵人!”

“哦!”蕭峰奇怪了一下,問道:“是什麽人?”

沈醉轉頭向他笑道:“前麵那兩個女人也是母女倆個,其中那位母親叫做修羅刀秦紅棉,年輕時卻也是咱們段伯父的一位紅顏知己。而另外一名女子,便是他們二人所生的女兒。她們到這裏來顯然是要來找段伯父的,想來是在路上見他有些偷偷摸摸,心中起疑,便在後麵跟了上去要看個究竟的!”

“嗯!”蕭峰先是點了點頭,緊接著卻是搖了搖頭輕歎了一口氣。點頭是他認為沈醉推測的在理,而歎氣卻是因為段正淳的風流。他通過一天的時間也是對段正淳的風流本性有些了解了,自遇上他時,便見得他身邊有個阮星竹,後來又問了康敏的事才知康敏年輕時也是與他相戀過一段時光的,因愛生恨,才會如此那般。再加一個段譽的母親,段正淳的正牌夫人,這就是三個了。想不到,現在卻是又見著了一個。

沈醉也約略猜到了蕭峰的歎氣是為了什麽,卻是並未接話,隻是看著前麵木婉清的身影。木婉清與她母親秦紅棉,顯然是沒注意到後麵還有人跟著,隻是緊緊跟著前麵的段正淳。他看著兩人的身影漸漸脫出視線範圍,抬頭看了看已經全部黑暗下來的天。抬頭望天之時,卻見得夜空上突然烏雲滾滾,剛出來的幾顆星鬥立馬便被烏雲給遮住了。地麵上,風也漸漸的起了。他想到了原書中寫到這一節時,說是下雪天,現在看這天氣,果然便是要下雪的樣子。想不到,轉眼又已至冬日了,他輕輕歎了一口氣,轉頭向蕭峰打了聲招呼,便又施展輕功跟了上去。行了約有一柱香的時間,天越發的陰沉了起來,風也更急更大了起來,滿天的北風呼嘯聲中雪花飄落,從空而降。

又行了一個多時辰的路,兩人便已能看見信陽城牆。段正淳並未進城,而是繞城而走,轉往了城東郊外的馬大元家。他不進城,後麵跟著的幾人自也是沒進城。等到沈醉與蕭峰趕到馬大元家中時,兩人輕身上了一棵樹上往下看去,便發現段正淳已是不見,隻屋外東北側伏著二人。正是秦紅棉與木婉清母女兩個,此時雪下得更加大了,母女倆身上都堆了一層白雪。東廂房窗中透出淡淡黃光,寂無聲息。沈醉與蕭峰對看一眼,輕輕一躍,便已到了東廂房窗下。

天寒地凍,馬家窗子外都上了木板,蕭峰等了片刻,聽得一陣朔風自北方呼嘯而來,待那陣風將要撲到窗上,他輕輕一掌推出,掌力和那陣風同時擊向窗外的木板,喀嚓一聲響,木板裂開,連裏麵的窗紙也破了一條縫。秦紅棉和木婉清雖都在近處,但因掌風和北風配得絲絲入扣,所以她們並未察覺,房中之人卻是也沒察覺。蕭峰湊眼到破縫之上,向裏張去,一看之下,登時呆了,幾乎不信自己的眼睛。

隻見段正淳短衣小帽,盤膝坐在炕邊,手持酒杯,笑嘻嘻的瞅著炕桌邊打橫而坐的一個婦人。

那婦人身穿縞素衣裳,臉上薄施脂粉,眉梢眼角,皆是春意,一雙水汪汪的眼睛便如要滴出水來,似笑非笑的斜睨著段正淳,正是馬大無的遺孀馬夫人,康敏。此刻室中的情景,蕭峰若不是親眼所見,不論是誰說與他知,他必斥之為荒謬妄言。他自在無錫城外杏子林中首次見到馬夫人後,此後兩度相見,總是見她冷若冰霜,凜然有不可犯之色,連她的笑容也是從未一見,怎料得到竟會變成這般模樣。不過他想到段正淳與康敏以前的感情,便也心中稍解。隻是她先前故意把帶頭大哥說成是段正淳,顯是想通過自己的手至他於死地。而且他從知道段正淳來這裏時,便猜到段正淳是要來找康敏報複的。但他瞧現在小室中的神情,酒酣香濃,情致纏綿,兩人四目交投,惟見輕憐密愛,卻是那裏有半分仇怨?他心裏不由萬分奇怪,心想難道是兩人已然化解了愁怨不成。想到此處,他卻也不禁對段正淳對付女人的手段而產生些佩服。

室中的情形沈醉卻是早知道的,因此他並不急著要看。隻等得蕭峰看了一會兒,移過了頭去,才湊上去往裏瞄了一眼。隻見桌上一個大花瓶中插滿了紅梅。炕中想是炭火燒得正旺,馬夫人頸中扣子鬆開了,露出雪白的項頸,還露出了一條紅緞子的抹胸邊緣。炕邊點著的兩枝蠟燭卻是白色的,紅紅的燭火照在她紅撲撲的臉頰上。屋外朔風大雪,鬥室內卻是融融春暖。他早知是怎麽回事,因此對室中情形也並不奇怪。隻是瞧著此時康敏衣衫半解、酥胸半露、臉兒紅暈,眼兒含媚,顯得萬種風情,也不禁有些口幹舌燥之感。深吸一口涼氣,他移過腦袋,背靠在壁上,舔了舔嘴唇,這才將那一口氣緩緩吐出,把腦子裏那些個念頭甩開。也不再湊過去看,隻是背靠著牆壁聽著裏麵的動靜。

隻聽段正淳道:“來來來,再陪我喝一杯,喝夠一個成雙成對!”

康敏哼了一聲,膩聲道:“什麽成雙成對?我獨個兒在這裏孤零零、冷清清的,日思夜想,朝盼晚望,總是記著你這個冤家,你……你……卻早將人拋在腦後,那裏想到來探望我一趟?”

段正淳低聲細氣的道:“我在大理,那一天不是牽肚掛腸的想著我的小康?恨不得插翅飛來,將你摟在懷裏,好好的憐你惜你。那日聽到你和馬副幫主成婚的訊息,我接連三日三夜沒吃一口飯。你既有了歸宿,我若再來探你,不免累了你。馬副幫主是丐幫中大有身份的英雄好漢,我再來跟你這個那個,可太也對他不起,這……這不是成了卑鄙小人了麽?”

康敏道:“誰希罕你來向我獻殷勤了?我隻是記掛你,身子安好麽?心上快活麽?大事小事都順遂麽?隻要你好,我就開心了,做人也有了滋味。你遠在大理,我要打聽你的訊息,不知可有多難。我身在信陽,這一顆心,又有哪一時、哪一刻不在你的身邊?”

沈醉在外聽到此處,心道康敏這毒女人還真個是會睜眼說瞎話,怕是早把段正淳哄的暈呼了,那防預心自也早就沒了。這時又聽裏麵段正淳輕笑了一聲,然後是康敏“唔”的一聲,像是段正淳猛不防地一把抱住了她,又像是親了她一下。不過他卻仍是沒湊過去看,斜眼看時,隻見得蕭峰湊在破縫中的頭也移了開來,眉頭皺著。這時忽聽得身側有人腳下使勁踏著積雪,發出擦的一聲響。蕭峰看了沈醉一眼,便急轉過身去,身形如風,飄到秦紅棉與木婉清身後,連點了她兩人背心上的穴道與啞穴。兩人也不知是誰做的手腳,便已動彈不得,也說不出話來,不由心中都是又急又怕。但她們身體被製,又運力衝不開穴道,卻也是隻能幹著急沒辦法。

沈醉在蕭峰飄身而出時也連忙跟了過去,此時正站在木婉清的身後看著她的背影,卻是沒有轉到她前麵去,隻轉了半圈,從後麵瞧著她的右半邊臉。瞧了一會兒,他忽然雙耳一動,向蕭峰輕聲道:“大哥,又有人來了!”

蕭峰看了他一眼,側耳傾聽了一陣兒,點了點頭,然後看了看院門處,向他指了指旁邊。沈醉示意,便隨著他先躲到了一旁。不多時,腳踩積雪的聲音響起。從另一邊輕手輕腳走過來三名女子,蕭峰一瞧,一眼便瞧見了阿朱,另外兩個自是阮星竹與阿紫。她們三人到得此處,正在瞧著秦紅棉與木婉清不動的身形奇怪,忽然眼前一花,蕭峰已到了跟前,豎指於唇“噓”了一聲。阿朱瞧得是蕭峰,連忙低聲詢問是怎麽回事。蕭峰一一輕聲回答了,待得說到秦紅棉與木婉清的身份時,阮星竹輕“咦”了一聲,便轉到秦紅棉與木婉清身前去看她二人。阿紫也跟著她轉了過去,看了一會兒木婉清忽然抬手要去摸她的臉。誰知手剛伸到半途,便已被人捉住,轉眼一看,卻見是沈醉。

“別碰她!”沈醉待蕭峰與阿朱說了幾句話後便也走了出來,此時見得阿紫的動作,怕她又會使什麽壞心眼對木婉清不利,便連忙伸手抓住了她手腕警告道。

自早上那一事後,阿紫心中便已對他存了害怕,此時見他瞪著自己的目光,不由心下有怯。但卻仍是不服輸地“哼”了一聲,甩開了他手,卻是也不敢違背他的意思再去碰木婉清。而是轉過身去,從這邊秦紅棉透出來的一個窗縫中去瞧室內情形。阮星竹瞧了會兒秦紅棉,便也轉過頭去往窗縫中瞧去,這一瞧見室內情形,忍不住便要張嘴呼出聲來。但她一聲卻是隻呼出了半聲,便覺頸後處一涼,已是發不出聲音。緊接著背上穴道也是微微一涼,便已動彈不得。這是沈醉怕她出聲驚擾到屋中之人,耽誤了事情的發展以拈花指淩空點了她穴道。順帶卻是連阿紫的穴道也點了,怕這小丫頭會胡作出什麽事來。

“康敏這女人很不簡單,咱們還是往後靜觀其變吧!”沈醉看著蕭峰與阿朱轉過來看著他的疑問目光,模棱兩可地解釋了一句,便轉過身去又走到了他與蕭峰原先站著的地方去背靠牆壁聽著裏麵的談話。蕭峰與阿朱對視了一眼,蕭峰點了點頭,兩人便也跟了過來,湊在窗縫中聽著瞧著。

此時卻正聽得裏麵康敏在為段正淳講她小時候為穿新衣不顧家中艱苦,父母拮據,新衣穿不到又因見了鄰居家女孩子穿了新衣嫉妒,晚上偷了人家衣服拿剪刀剪成了碎片的事情。外麵阿朱聽著,忍不住麵上變色,不由自主地想要張嘴驚呼,但想到不能驚擾到屋中人後便緊緊地捂著了嘴。

緊接著便是康敏用言語試探段正淳是否已中毒,段正淳醒覺到自己提不起內力,再聯想到她先前用言語陷害自己,便立馬想到定是著了她的道。他心中想到這些,卻仍是麵不改色拿話唬住了她。再任她如何裝模作樣,卻是也不為所動,不露出破綻來。康敏見試他不出,便直接挑明道:“段郎,你中了‘十香迷魂散’的烈性毒藥,任你武功登天,也必是內力全失!”

段正淳聽了這“十香迷魂散”的名頭,心中雖驚,卻仍是極力鎮定,淡淡地道了聲:“是嗎!”

康敏此時不敢確定他是否真個已內力全失,便也不敢過去,隻遠遠地站著道:“段郎,你肯不肯和我做長久夫妻?”

段正淳輕笑道:“我若說不肯,你便要殺了我嗎?”他說完諷刺地笑了下,隨後又歎了口氣,道:“小康,你真個這般恨我,非要殺了我才能解恨嗎?”

康敏柔聲道:“段郎,你隻要答應娶我為鎮南王妃,我便不會為難於你!”

段正淳歎了口氣,道:“小康,我跟你說,我現在是大理國的皇太弟。我哥哥沒有兒子,他千秋萬歲之後,便要將皇位傳了給我。我在中原不過是一介武夫,可是回到大理,便不能胡作非為了。便是我想要答應你,我哥哥卻是也不會答應的!你若是真的喜歡我,我大不了便永不回大理,留在這裏一輩子賠著你可好?”

康敏看著他好一陣子,道:“不好,你若是不做皇帝,那我便也做不成皇後了。隻留在這裏做個鄉下農婦,有什麽好?”

段正淳聽了她這話才算是真正看清她了,慘然一笑,道:“小康,我原以為我們曾經山盟海誓、刻骨銘心的深愛過的。但到了現在,我卻才知道你愛的隻是我那王爺的名頭,至於我這個人卻是從來不重要的。想來你肯嫁給馬大元,怕也隻是為了他丐幫副幫主的名頭吧!”

“我……”康敏聽了他的話麵色一變想要辨駁,但聽到最後卻是淒然笑道:“是又如何?”

“哈哈哈……”段正淳有些痛苦地笑著,笑了一陣兒後,道:“我既不能讓你做成皇後,那你便過來殺了我吧!‘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我大理段二,風流一生,能死在你這樣一位美麗佳人的手裏,也算是最好的歸宿了!”

沈醉在窗外聽著段正淳的這番話,忍不住輕輕歎了口氣。他實在沒曾想段正淳這麽快就萌生了死念,而且聽來好像還挺為知道了康敏隻是愛他的地位而不是他的人而傷心。看來這人雖是浪子,卻也是一癡情浪子呀,起碼他對待每一段感情每一個女人都是認真的。

阿朱在外麵聽得段正淳叫康敏來殺他,不由把心提到了嗓子眼,緊緊地抓著蕭峰的手,並用眼神乞求他一定要救自己父親。蕭峰自然了解她眼中的意思,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放心。便又繼續探頭往裏看去,打算在關鍵時刻再出手。第八十九章 父子相認

屋內康敏不敢確定段正淳是否已真的中了毒,毫無還手之力,因此並不敢過去。她向段正淳笑道:“段郎,你想騙我過去,用一陽指製我死命,是不是?”她說著,端起一杯酒來,手腕一使勁,便把杯中的酒向段正淳臉上潑了過去。

段正淳見酒水潑來,卻是想躲的,但此時身上無力,一動也動不了,卻是哪還能躲得開來,不偏不倚被潑了個正著。頭臉上滿是酒水,順著臉頰滴下,衣領處的衣衫也被打濕了,顯得很是狼狽。但他卻並不在意,反是向康敏笑著。康敏向他潑這一杯酒,便是要試他是否還有力氣躲過。此時見他躲之不過,料定他是中毒已深,心中便先鬆了一口氣。但她卻也不敢肯定他是不是在裝的,所以還是小心為上,先從身邊取出一隻明晃晃的匕首來,然後持著匕首對著他一步一步走了過去。直到她將匕首貼在了段正淳脖頸處,卻見他仍是毫無反應,隻是那般看著她的動作,眼中竟還帶著一股柔情。

康敏對上了段正淳的雙眼,看著他眼中的柔情,忍不住心中一軟,柔聲道:“段郎,我再問你一次,你真的不肯讓我做你的皇後嗎?”

段正淳歎了一口氣,道:“我剛才就已說了,非是不肯,而是不能。而現在,我知道了你的真實心思,卻是不肯了!唉,枉我段正淳自負對女人的心思了若指掌,但直到了今天,我卻是依然瞧不透你的心思。小康,我死在你的手裏,實是不冤,你便動手吧!”

窗外阿朱瞧見裏麵的情形,聽見段正淳的話,更是心中發急,哀求地看著蕭峰。蕭峰也見得不能再行延擱,向阿朱安慰地笑了笑,示意她放心。然後便伸出拳頭,抵在了段正淳身後的土牆之上,暗運勁力,土牆本不十分堅牢,他拳頭慢慢陷了進去,終於無聲無息的穿破一洞,手掌抵住了段正淳背心。沈醉見得有蕭峰出手,知道段正淳定會無事,所以也不再去注意裏麵。而是靠在牆上,凝神散開聽力,想要找一找蕭峰老爹蕭遠山是不是已經來了。

“段郎,你真的不肯答應我嗎?”室內康敏手中的匕首已是從段正淳的脖頸滑到了他胸口,用刀割開了段正淳胸前衣衫,將刀尖對準了他心口。這把匕首甚為鋒利,刀尖已劃破了段正淳心口處的皮膚,留出殷紅的鮮血來。她隻需素手輕輕一送,便能將匕首插進他胸膛,剌進他心髒去。但她在此時卻仍是留著一絲奢念,問了段正淳這最後一次。隻要他答了“不”,便要挺刀刺死他。她愛上段正淳其實並不隻是為了段正淳的地位與財富,心中也是真的對他存著幾分愛意的。尤其少女時候,更是深深地迷戀著他。隻是後來他一去不回,她才因愛生恨,把心中對他的那幾分愛早已拋到九霄雲外去了。但此時真的要動手殺他,她的心中卻也還是有些不舍與幾分心痛的。她不忍去看段正淳臨死前的表情,輕輕地閉上了眼,有幾滴淚水從她眼角滑落。

段正淳此時卻是也已閉眼等死,因此並沒見著她臉上的淚水。正在他感受著胸口那鋒利的刀尖對其生命的威脅,等待著死亡來臨的時候。忽覺身後背心之上貼過來一隻手,同時一股渾厚之極的內力湧入了他各處經脈。他一怔之間,已知外麵來了強援,峰回路轉,柳暗花明,他自不會再甘心受死。氣隨意轉,那股內力便從背心傳到手臂,又傳到手指,嗤的一聲輕響,一陽指神功發出。馬夫人肋下中指,“哎喲”一聲尖叫,倒在炕上。

蕭峰見段正淳已將馬夫人製住,當即縮手。

段正淳正想開口相謝,忽見門簾掀開,走進一個人來。隻聽那人說道:“小康,你對他舊情未斷,是不是?怎地費了這大功夫,還沒料理幹淨?”

蕭峰隔窗見到那人,心中一呆,又驚又怒,片刻之間,腦海中存著的許許多多疑團,一齊都解開了。馬夫人那日在無錫杏子林中,取出自己常用的折扇,誣稱是他赴馬家偷盜書信而失落,這柄折扇她從何處得來?如是有人盜去,勢必是和自己極為親近之人,然則是誰?自己是契丹人這件大秘密,隱瞞了這麽多年,何以突然又翻了出來?阿朱喬裝白世鏡,本是天衣無縫,馬夫人如何能夠識破機關?此時他轉過頭來與阿朱對看了一眼,阿朱卻是也是瞧見了白世鏡,向他對看了一眼,了然一笑,心中立即明白了康敏是如何識破自己裝扮的。

原來,走進房來的,竟是丐幫的執法長老白世鏡。沈醉在外麵聽見了白世鏡說話,雖未去看,卻是立馬便猜到了是白世鏡。不過,他卻也想到原書中蕭峰因為見到了白世鏡,心中驚訝,一時呆住,因此忘了再為段正淳傳功導力,以致段正淳雙腕被白世鏡扭斷,所以此時便連忙推了蕭峰一把。蕭峰一驚,馬上想到自己心神失守,瞧了沈醉一眼,便繼續注意裏麵。

蕭峰、阿朱、沈醉三人各轉心思,寫來雖長,其實卻隻是一刹那功夫而已。此時屋中康敏聽見白世鏡的問話,看著段正淳驚道:“他……他武功未失,點了我的穴道!”

白世鏡一躍而前,伸手便要去抓住段正淳的雙手,去扭他手腕。此時蕭峰收了手,段正淳便又全無抗拒之力,正在心中發急之時,背後那一掌便又貼了上來,內力湧入體內。那股真氣一入體內,他立即便又恢複了力氣。雙腕一翻,兩手各自駢指向白世鏡抓過來的雙手心點出。白世鏡“咦”了一聲,事出緊急,來不及變招,便連忙收手,等要再出招去攻段正淳時。段正淳卻是已以一陽指力淩空出指,“嗤”地一聲,向他胸口點去。白世鏡連忙向後斜閃躲過,然後搶上再攻。段正淳此時隻依著蕭峰輸入他體內的真氣來摧動拳腳指力,不敢離了蕭峰的手掌。因此白世鏡收招後躍時,他卻是也不敢緊追而上,一舉製敵。隻因他隻要前移上幾分,便就離了蕭峰手掌,離了內力輸入源,因此他隻能就坐在**與白世鏡打鬥。好在他除了一陽指外,手上的功夫卻也是不弱,被白世鏡搶上前來,並不慌張,見招拆招,有攻有守。五羅輕煙掌施展開來,與白世鏡的纏腕擒拿手打了個不分上下,一時誰也奈何不了誰。

兩人鬥得二十來招,忽然間戶門簾子給一股疾風吹了起來,呼的一聲,勁風到處,兩根蠟燭的燭火一齊熄滅,房中登時黑漆一團。康敏“啊”的一聲驚叫,外麵蕭峰也是心中一驚,定神瞧去。沈醉一見屋中黑暗,康敏尖叫,便已是猜得是蕭遠山進來了。他此時已是把握住了蕭遠山的位置,拍了拍蕭峰的肩膀,以傳音入密的功夫聚音成束向他道:“大哥,不知來的是什麽人,我過去瞧瞧!”

蕭峰想了下,便點了點頭答應,同時也以傳音入密向他道了聲“二弟小心!”沈醉聞言點了點頭,站在屋簷下一翻身,便已繞過屋簷輕身翻上了房頂。動作飄逸漂亮,如一隻輕盈靈巧的燕子一般,讓蕭峰和阿朱心中均佩服他的輕功高明。

屋中的白世鏡此時仍是奈何不得段正淳,但他卻是已瞧出了段正淳隻坐在**不敢移動。他心中隻料得是“十香迷魂散”的藥力終究是發揮了,讓段正淳下半身動彈不得。正想著要在他下盤上下功夫為突破口,不想房中竟是突然來了一強敵,因此便也顧不得再去殺段正淳,迎敵要緊,他喝了一聲:“什麽人?”便收招斜退開來,雙掌護住了胸前。他終究是怕段正淳的一陽指,因此並不敢背對著他。而是斜對他,也斜對著門口處,成三角形狀各自相對。吹滅燭火的這一陣勁風,明明是一個武功極高之人所發,但燭火熄滅之後,更無動靜。白世鏡、段正淳、馬夫人、蕭峰、阿朱五人一凝神間,隱隱約約見到房中已多了一人。

房頂上落滿了積雪,瓦麵又成斜坡狀,一不小心便會滑下去。沈醉此時雖已是輕功高絕,但站在這樣的房頂之上,卻是也不得不小心著一點,不能像平日那般如履平地。而且還得注意著不能弄出太大聲響來,讓下麵的蕭遠山注意到房頂上有人。好在他此時的輕功已是爐火純青,再加內力深厚,便是踏雪無痕也不是什麽問題了。踏雪既無痕,又豈會發聲。他輕輕地在這麵屋簷與中間屋脊上連點了兩下,便翻落到了屋子的另一麵,倒翻入了簷內,貼著牆壁去聽裏麵的動靜。

這一段事情雖多了些變故,但蕭遠山裝神弄鬼假扮作馬大元的亡魂逼得白世鏡與康敏自承殺害馬大元,又以丐幫前汪幫主遺信揭露蕭峰身世之事,卻還是基本一樣。因為許多細節沈醉記不大清楚了,所以也隻能是判斷基本一樣,不敢斷定完全相同。但聽得屋中喀喇一聲骨骼脆響,料得是蕭遠山捏死了白世鏡後,他便退開了一步緊盯著門口。幾乎是他剛一退開來,屋門響處,便有一條身材高大的人影從房門中急躍而出,正是蕭遠山。蕭遠山出得門來正要奪路而去,卻不想剛出得門來就忽然見得門前斜對麵多出一人來。稍一細看這人麵貌,他卻發現這人自己是認得的。正是那日在聚賢莊內救他兒子蕭峰的青年高手,當時聽得下麵有人說是蕭峰的結拜兄弟,還聽到他的名字是叫做沈醉。他感激沈醉在聚賢莊出手救助蕭峰之事,又兼他是蕭峰的結拜兄弟,因此便不欲與他動手。看了沈醉一眼,便往旁斜躍而出。誰知他剛躍至半途,沈醉已是施展輕功截了過來,從上往下一掌往他肩頭拍落。他料不得沈醉身法竟如此快速高明,心中一驚,連忙揮手架擋,在空中與沈醉連過了兩招後便各自反身落下地來。

“小子,這裏沒你的事,你快些讓開路來!”蕭遠山落下地來,瞪著沈醉道。他心中不想與沈醉動手,卻不想這沈醉偏是要與他動手,因此心中有些惱怒。語氣也有些不客氣,但他卻也還記著這小子救了他兒子的事情,所以仍是客氣了一句,叫他讓開路來。若沒這樣的事,他早就一掌打過去了。

此時的天色卻是已有些微明了,再加滿地白雪,更映得明亮了些。沈醉看著蕭遠山黑衣蒙麵的樣子,明知故問道:“你是何人?”話音剛落,忽聽得屋門聲響,轉眼看去,便見得屋內又急躍出一人來,正是蕭峰。蕭峰看了眼蕭遠山,又看了眼沈醉便移了移腳步,與沈醉成夾擊之勢鉗製住了蕭遠山的前後去路。

蕭遠山聽得身後聲響,半轉過身去,斜瞧了蕭峰一眼,又看了沈醉一眼,道:“我與你們並無恩怨糾葛,你們為何要攔我去路?”

因為沈醉的插手,沒了蕭遠山在聚賢莊救助蕭峰之事,因此蕭峰並不認得蕭遠山的身形。他蒙了麵巾,更是瞧不見他麵貌,隻聽他聲音蒼老,蕭峰便拱手道:“這位前輩請了,在下蕭峰,並不敢攔前輩去路。隻是想要一睹前輩尊容,與解答在下心中的一些疑惑!”

“哼,那白世鏡與他姘頭勾結殺害馬大元之事,想必你在窗外已是知道清楚了,還www.smenhu.cn第88-93章還有何好問。至於老夫的麵貌,卻是不想讓你看去,你還是快些讓開路吧!”蕭遠山怒哼一聲,不耐煩地道。

蕭峰被他老爹說了幾句,卻是一時不知該如何接口。沈醉看了眼蕭峰,又看了眼蕭遠山,再又來回在兩人身上看了幾眼,忽然拱手向蕭遠山拜了一拜,直身看著他道:“父子相逢不相識,蕭伯父卻是為何要如此呢?”

他這一句話出口,蕭遠山、蕭峰兩人皆是一驚,麵色大變。尤其是蕭峰,簡直難以置信,看著蕭遠山嘴唇哆嗦了幾下,卻是不知該要說什麽。蕭遠山卻是怒瞪了沈醉一眼,隨後轉過頭來看著蕭峰,歎了一口氣,拉下了臉上的蒙麵巾來。

蕭峰一見,更是渾身一震,麵上驚喜交加,搶步上前,拜伏在地,顫聲叫道:“你……你真是我爹爹!”

蕭遠山有些慈愛地看了蕭峰一眼,哈哈大笑道:“好孩子,好孩兒,我正是你的爹爹。咱爺兒倆一般的身形相貌,不用記認,誰都知道我是你的老子!”說罷一伸手,扯開了胸口衣襟,露出一個刺花的狼頭,左手一提,將蕭峰拉了起來。

蕭峰一見也連忙扯開自己衣襟,現出自己胸口那張口露牙、青鬱鬱的狼頭來。蕭峰也隨著哈哈一笑,然後雙手一拱,鄭重道:“孩兒蕭峰拜見爹爹!”他說罷從懷中摸出一個油布包打開,取出一塊縫綴而成的大白布,展將開來,正是智光和尚給他的雁門關石壁遺文的拓片,上麵一個個都是空心的契丹文字。

蕭遠山指著最後那幾個字笑道:“‘蕭遠山絕筆,蕭遠山絕筆!’哈哈,孩兒,那日我傷心之下,跳崖自盡,哪知道命不該絕,墜在穀底一株大樹的枝幹之上,竟得不死。這一來,為父的死誌已去,便興複仇之念。那日雁門關外,中原豪傑不問情由,便殺了你不會武功的媽媽。當日害你母親之人,大半已被我當場擊斃。智光和尚以及那個自稱‘趙錢孫’的家夥,已為孩兒所殺。丐幫前任幫主汪劍通染病身故,總算便宜了他。隻是那個領頭的‘大惡人’,迄今兀自健在。哼,咱們定不能輕繞了他!”

蕭峰道:“爹爹,這帶頭大哥的身份孩兒已經查知了,乃是當今少林寺的主持方丈玄慈大師。他當年誤聽人謠言,可說是事出誤會,雖然魯莽,卻尚非故意為惡。可是卻還有一個大惡人,卻殺了我義父義母喬氏夫婦,令孩兒大蒙惡名,這人卻也不知與那玄慈方丈有何關係,竟如此幫他掩飾!”

蕭遠山哈哈大笑,道:“孩兒,你這可錯了!”

蕭峰愕然道:“孩兒錯了?”

蕭遠山點點頭,道:“錯了!那喬氏夫婦,是我殺的!”

蕭峰大吃一驚,顫聲道:“是爹爹殺的?那……那為什麽?”

蕭遠山道:“你是我的親生孩兒,本來我父子夫婦一家團聚,何等快樂?可是這些南朝武人將我契丹人看作豬狗不如,動不動便橫加殺戳,將我孩兒搶了,去交給別人,當作他的孩兒。那喬氏夫婦冒充是你父母,既奪了我的天倫之樂,又不跟你說明真相,那便該死。”

蕭峰胸口一酸,說道:“我義父義母待孩兒極有恩義,他二位老人家實是大好人。然則放火焚燒單家莊、殺死譚公、譚婆等等,也都是……”

蕭遠山道:“不錯!都是你爹爹幹的。當年帶頭在雁門關外殺你媽媽的是誰,這些人明明知道,卻偏不肯說,個個袒護於他,豈非該死?”

蕭峰轉默然,心想:“我苦苦追尋的‘大惡人’,卻原來竟是我的爹爹,這……這卻從何說起?”緩緩的道:“少林寺玄苦大師親授孩兒武功,十年中寒暑不間,孩子得有今日,全蒙恩師栽培……”說到這裏,低下頭來,已然虎目含淚。

蕭遠山道:“這些南朝武人陰險奸詐,有什麽好東西了?這玄苦是我一掌震死的!”他頓了下,又道:“殺我愛妻、奪我獨子的大仇人之中,有丐幫幫主,也少林派高手,嘿嘿,他們隻想永遠遮瞞這樁血腥罪過,將你變作了漢人,叫你拜大仇人為師,繼大仇人為丐幫的幫主。嘿嘿,孩兒,那日晚間我打了玄苦見我父子容貌相似,隻道是你出手,連那小沙彌也分不清你是我父子。孩兒,咱契丹人受他們冤枉欺侮,還少得了麽?”

蕭峰這時方始恍然,為什麽玄苦大師那晚見到自己之時,竟然如此錯愕,而那小沙彌又為什麽力證自己出手打死玄苦。卻哪裏想得真正行凶的,竟是個和自己容貌相似、血肉相連之人?說道:“這些人既是爹爹所殺,便和孩兒所殺沒有分別,孩兒一直擔負著這名聲,卻也是不枉了!”

蕭遠山拍了拍蕭峰的臂膀,想起了識破他身份的沈醉來,轉過頭去看著沈醉,眼中精光一閃,問道:“小子,你是如何識得老夫身份的?”蕭峰剛才一直陷在父子相認的喜悅與得知大惡人是自己爹爹的悲痛中,一時卻是也把這重要的問題給忘了。此時,經蕭遠山一提,立馬想了起來,也緊盯著了沈醉。

卻不知沈醉此時的心思跟本沒在這邊,他看著天色漸漸轉亮,卻是想著後邊被點了穴道的木婉清在雪地裏不能動彈地站了大半夜,不知會不會被凍著了。蕭遠山那一問,聲音洪亮,讓他忍不住地嚇了一跳,稍平靜了下,才看著蕭遠山笑道:“我卻是哪裏識得伯父身份的,我隻是見伯父您與大哥的身形相像,麵部輪廓也十分相似,心中猜想到了伯父沒死的可能,便出言試探一下。不想一試,卻是真的,純屬僥幸,讓伯父見笑了!”

蕭遠山與蕭峰臉上皆露出一副原來如此的樣子,蕭遠山卻是心中暗罵了沈醉一句,心道要是自己早知這小子跟本什麽都不知道,自己死咬一句,便不會在如今這種比較尷尬的情況下與兒子相認了。正想著要罵沈醉一句,出出心中的一口氣,忽然間房門輕響。三人轉眼望去,便見得阿朱正跨門而出。她徑直走到蕭遠山跟前,便盈盈拜道:“阿朱拜見蕭伯父!”原來阿朱卻是一直都躲在門後麵聽著外麵事情的,但見他們說得激烈,蕭峰與他老爹情緒又有些激動,便沒出去。直待得事情說完,兩人情緒都平定下來後,這才出來見禮。

“嗯,免禮吧!”蕭遠山一路上沒少跟蹤蕭峰,早見得他兩人相依相伴,濃情蜜意了,自是認識阿朱的。也早知道蕭峰是為了阿朱才起意獨闖聚賢莊的,更知阿朱在自己兒子心目中的地位。也知他兩人現在是什麽關係,因此這一句免禮,卻是帶著微笑說的。阿朱十分乖巧,知道蕭遠山是蕭峰的老爹,便刻意討好,說一些高興話,談一些高興事。蕭峰在旁相陪,一家三口,看上去倒也其樂融融,雪地裏似也充滿了溫情。

沈醉心中卻是還擔心著木婉清有沒有被凍壞,哪裏有心思在這裏聽他三人說些無關痛癢聯絡感情的廢話。向蕭峰與蕭遠山告罪了一聲,便連忙奔去了後麵。第九十章 大打出手

沈醉急奔到屋後,連忙先解了木婉清的穴道,然後又伸手解了秦紅棉與阮星竹的穴道,卻是偏沒解阿紫的穴道。穴道被點的久了,便會血脈不暢,需要時間恢複。因此木婉清穴道雖已被解,但因血脈不暢再加凍了大半夜,手足卻仍是有些不聽使喚的感覺。但她怕身後來人是敵人,雖手足麻木卻仍是努力地轉過了身去。

“木婉清,你沒事吧?”沈醉看著木婉清轉過頭,笑問道。

“怎麽是你?”木婉清回過頭來見是沈醉,不由麵色一變驚問道。

“說來話長!”說來確實是挺長的,而且沈醉還有點兒不知從何說起的感覺。

“婉兒,你認識他?”木婉清聽了沈醉的話正想著要回一句“那你就長話短說!”忽然身邊的母親秦紅棉轉過了身來上下打量了眼沈醉,向她問道。

秦紅棉穴道得解的同時,阮星竹的穴道也已被解。她在屋外也是聽到裏麵段正淳與康敏的對話的,聽到段正淳一心求死,心都急的快跳出來了。雖然聽到後來蕭峰出手救了段正淳,但她卻還是擔心著屋內段正淳的情況。因此穴道一解卻是也不質問沈醉為什麽要點她穴道,也不顧沈醉不給她女兒阿紫解穴,不顧手腳還有些不麻利,感覺到身能動嘴能言後便急呼一聲“段郎”,奔到另一邊從蕭峰與阿朱進屋時打碎的窗子中跳了進去。

此時木婉清正要答秦紅棉的話,告訴她沈醉是誰時。秦紅棉卻是聽到阮星竹那一聲“段郎”,也連忙想到了段正淳的情況,不等女兒答話,一跺腳便也緊追了上去,從窗戶中跳進了房內。木婉清看著秦紅棉從窗口中急跳而進的身影,想到她是在擔心父親段正淳,再想到情之一字忍不住地歎了一口氣。

“你沒凍著吧?”沈醉看著她轉過頭來,輕聲問道,同時抬起一隻手來拂掉她左肩頭上的積雪,伸手抓住她肩頭,輸出一股真氣到她體內,幫她疏暢血脈。

木婉清既沒打開他的手也沒躲開他的手,隻是任他抓著,抬眼看著他道:“沒有!”感覺到他手掌上所湧入的內力深厚,她心中不由大驚,怎麽也想不到幾月不見,他的內力竟已如此沈厚。

沈醉內力深厚,隻一會兒便已替木婉清疏暢了不通暢的血脈,還順便帶著她的內力在她體內運轉著。真氣運轉下,使得她渾身舒泰,暖洋洋的,感覺很是舒服。渾身氣血在真氣的運行之下,沸騰了起來,連她有些蒼白的臉上也出現了血色。看上去像是嬌羞的紅暈,襯著這滿天白雪顯得甚是明豔動人。沈醉看的呆了一下,但馬上又想到現在是在替她疏導真氣,馬虎不得,隻得收攝住心神,小心操縱。免得一不小心,讓她真氣走叉了經脈。帶著她體內的真氣連轉了三圈後,他收回了手,又將她右肩頭的雪也順便拂掉,這才收手垂在了身側。不用分心去運功,他便能專心地欣賞她美麗的容顏了。此時天雖已亮,但卻也是剛亮不久,太陽也沒出,天空還有些暗淡。看著她一襲黑衣,骨子裏透出的冷傲氣質,俏立於冰雪之中,便仿似雪夜的精靈一般。

“謝謝!”木婉清感覺到因為有他的內力相助,使得自己體內的內力運轉比平常快了三、四倍,而且因為有他內力相助,真氣量增大,運行之時還將自己行功的氣脈拓寬了少許。隻這麽一瞬,就比她練一整天的內功所增加的內力還要多。讓她如何能不謝,感謝的同時心中也更加吃驚他內力之深厚莫測。看著他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的目光,她臉上有些微燙,稍低了頭輕輕轉過半邊臉去不與他對視。她此時臉上血色未褪,那發燙的紅暈卻也不是特別顯眼,隻是在臉上更添了一層紅色而已。

“你怎麽不給她解穴?”木婉清一轉過臉去,卻是剛好看到了旁邊阿紫瞧著她的可憐兮兮的哀求眼光。阿紫那討人喜歡的可愛小女孩兒麵容,配合上她那演技純熟的可憐表情,實是讓木婉清瞧的也心軟。

“這小丫頭又裝可憐騙人,討同情了!”沈醉在心中輕輕歎了一口氣,手腕一翻,兩指連彈,便淩空出指解了阿紫穴道。

“哎喲!”阿紫穴道一得解,卻是忽然嬌呼了一聲,腿一軟便要往旁倒去。木婉清眼疾手快,連忙搶上一步,扶住了她嬌小的身子。然後將她抱在懷中,為她推宮過血,疏活血脈。

“謝謝姐姐!”阿紫在木婉清懷中抬起頭來眨著一對會說話的明亮大眼睛,嘴角泛著甜甜的可愛笑容道。木婉清回了她一笑,道:“不用謝!”

要說阿紫的武功,實是與木婉清不相上下,甚至還要高出少許的。雖穴道被製太久,血脈不暢,卻也斷不至穴道一解便要軟倒於地。所以她絕對是裝的,沈醉心中想到此處,便緊盯著阿紫不放,生怕她使什麽壞心眼對木婉清不利。而木婉清看樣子卻是已受了這小丫頭的騙,所以他也不好過去將她一把拉開。在木婉清麵前這樣做,無異於會影響到自己在木婉清心中的形象,所以這樣的事他是斷不會做的。

“姐姐你長的真漂亮,我好喜歡你呢!”阿紫向木婉清賣著乖巧道,說完卻是斜過眼瞧著沈醉,向他露出個得意的笑容。沈醉卻是瞪了她一眼,露出個威脅的眼神,心道:“你最好老實點,否則我定不會輕繞了你!”阿紫瞧著他威脅的眼神,心中雖有些怕,但麵上卻是不顯出來,反而向他伸了伸舌頭,扮了個鬼臉,然後立馬便縮回了木婉清懷裏躲他的眼神攻擊了。這時,木婉清才向阿紫回道:“我也好喜歡你呢!”

“暈,這話咋這麽耳熟呢!”沈醉見阿紫向他扮完了鬼臉立馬就躲到了木婉清懷裏,心中卻也頗有些無奈的感覺。聽得木婉清這話後,再結合阿紫剛才的那句話,他聽著卻是極為耳熟。仔細一想,便想到,前日在小鏡湖畔阿紫與阿朱兩人見麵時的第一句對話,好像就是這模式。再想一想,木婉清與阿紫卻也是姐妹倆,隻不過是同父不同母。雖說同父異母,但都是一老爹,這血緣關係也還是有的,所以兩人互相感覺親近卻是也可理解的。

“我們也進去瞧瞧吧!”沈醉見木婉清已為阿紫推宮過血完畢,向兩人道了句,便當先轉到那被打碎的窗口跳了進去。木婉清與阿紫互瞧了一眼,便也隨後跟上。

一進得屋內,便見當中主位上正坐著蕭遠山與蕭峰父子,阿朱則拿著把匕首比在躺倒在地的康敏臉上。**秦紅棉與阮星竹正一左一右地扶著仍虛軟無力的段正淳,看這樣子,兩人卻是已經從不識到相識再到和好了。屋內的情形,沈醉在外麵雖未眼見,卻是聽到一些的。知道阮星竹與秦紅棉二人進屋後一塊兒搶上去看段正淳,後來兩人互相猜出對方身份,便又爭風吃醋了起來。不過在段正淳的從中調停與阮星竹看清形勢後,刻意討好下,兩人已是暫時休戰和好。這邊兩人一聯手,矛頭便立馬轉到了康敏身上去。這女人不但跟她們搶男人,竟還狠心地要殺她們的男人,是可忍孰不可忍。秦紅棉拔出修羅刀來,當時就要一刀殺了康敏解恨,阮星竹也是極力讚成。段正淳卻是還有些於心不忍,用言語相勸了兩句,見她兩人都不肯聽,便也作罷。反正這女人的真麵目他算是見識到了,最後相勸兩句也算是仁至義盡。

而當秦紅棉正要提刀砍了康敏時,卻是被剛進屋的蕭峰適時出手阻住。蕭峰的理由是還要向康敏追問些事情,秦紅棉與他過了兩招反被他奪了刀去丟在地上,心知不是他對手,便也隻能心有不甘地作罷。蕭峰逼問康敏一些心中還有疑問的地方,但康敏卻是死閉著口一句不說。蕭峰不想使手段逼她,正有些無法可施,阿朱便自告奮勇由她來逼問。此時,就是阿朱正在向康敏逼問事情。康敏愛惜自己美貌,阿朱威脅她若是不說就劃破她的臉,她便是問什麽就說什麽,不敢有絲毫遲疑答錯了。

沈醉瞧了眼拿刀對在康敏臉上的阿朱,又回身看了眼隨後跟進來的阿紫,心道這姐妹倆就是姐妹倆,竟是都能想到這主意上去。阿紫原書中可是不隻想了,還實際做了。這一回還沒輪到阿紫,卻是阿朱先來做了,不過阿朱卻是不會真的做,隻是要嚇一嚇康敏而已。

蕭峰見得沈醉進屋,便連忙起身招呼他。沈醉轉著圈向屋中眾人見了禮後,便也拉了個凳子坐到了一邊。木婉清卻是誰也沒見禮,隻是看了她娘一眼便跟在沈醉身後,也徑自拉了個凳子坐了下來。阿紫卻是瞧著阿朱拿刀逼問康敏有趣,一進屋便跳到阿朱身邊去了。阿朱逼問完了蕭峰要問的事情,便又向康敏逼問了段正淳所中的“十香迷魂散”的解藥。康敏一說,不等阿朱動身,早有阮星竹搶一步拿到了解藥。她卻是先讓康敏試服了一粒,見她沒事後,這才敢放心讓段正淳服用。

“蕭大哥,如何處置她呢?”阿朱逼問完了所有事情,便起身向蕭峰問道。

蕭峰還未回答,阿紫卻是一把從阿朱手中搶過了匕著,叫道:“交給我來處置就行,她敢害咱們爹爹,我定要整治的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是!”她說罷,蹲下身來,抓起康敏的一隻手,右手拿刀便要往她手腕處劃去。

阿朱一時不察被阿紫奪了匕首去,才聽得她的話,見她便要動手,卻是驚叫一聲,已來不及阻止。阿紫手中那刀急劃而至,劃至半途忽然一片殷紅花瓣無聲飄至,打到了她匕首上。那雖是一片小小花瓣,但上麵所附力道卻是著實不小。“當”的一聲輕響,“哐當當”響處阿紫手中的匕首已是把握不住被打掉到了地上去。屋中眾人同時一驚,尋花瓣而來處看去,便見得沈醉赫然而坐,他身旁桌上的一個大花瓶中正插滿了紅梅。再看打掉阿紫手中匕首的那片花瓣,一對比便知是他摘了一片紅梅花瓣以飛花絕技出手打掉阿紫匕首的。便是不對比,卻也是有好幾人看見他摘了花瓣彈指打出的。

“罪大莫過於一死,你又何必如此心狠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呢!”沈醉又摘了一片花瓣在手,看著阿紫淡淡道。

“阿紫,不要胡鬧了,快回來!”此時,剛剛吃過解藥已恢複了些氣力的段正淳也連忙向阿紫喝道。

阿紫扔了康敏的手,站起身來,瞪了眼沈醉,又回身看了眼段正淳,氣呼呼地“哼”了一聲。抬腳將康敏的手掌狠踩了一下,又在她腰際踢了一腳,這才心有不甘地到了阮星竹身旁,一屁股坐到了她旁邊**。所謂十指連心,康敏被阿紫踩了手,實是痛徹心痱,忍不住大聲慘叫。而阿紫隨後的那一腳也甚是陰狠,暗運了內力,絞痛了她體內器官。她慘叫痛呼了一陣,疼痛稍減,嘴裏便不住地罵著阿紫。阿紫聽她罵的難聽,心中惱怒,大聲威脅道:“你若再敢罵我一句,我便割了你舌頭!”

“嗬嗬,小賤人,你來呀,有本事你就來呀!”康敏此時已有點歇死底裏,再加上她認為段正淳還會護著她,便有點有恃無恐了。

阿紫見康敏竟然敢向自己叫囂,怒氣一生,也不再畏沈醉,一起身便要去撿了地下匕首割她舌頭。段正淳叫了聲“阿紫”,她卻也是不聽。康敏卻是仍在向阿紫叫囂著,沈醉眉頭一皺,手中花瓣一彈指射出,封了康敏啞穴,然後又抬眼看著阿紫。阿紫見他以飛花絕技封了康敏啞穴,卻是還不停步,隻是沒再去撿匕首。到達康敏身前,蹲在她身前,看著她瞪著自己的眼睛,伸手就是一巴掌。“啪”的一聲脆響,康敏臉上便多了一個鮮紅手印,頭也被打的歪到了一邊去。她剛轉回頭來,阿紫卻又照著她另半邊臉又是一巴掌。她左右開弓,照著康敏臉上“啪啪啪”連續不停,一邊打一邊嘴裏還罵道:“叫你罵我,叫你罵我……”沈醉這回卻是沒攔著阿紫,康敏這女人著實可惡,終是要教訓教訓的,阿紫打上她幾巴掌正好。

“好了,阿紫……!”才打了十幾巴掌,段正淳卻是又連忙叫道。旁邊阮星竹與秦紅棉瞧著阿紫打康敏,卻覺心中甚是解氣,聽得段正淳叫停,便都有怨色地斜了段正淳一眼。段正淳瞧得她兩人目光,心中微微一凜,苦笑了下,後麵那兩字“夠了”便沒說出口。

“好了,阿紫,別打了!”阿朱此時也在旁拉了阿紫的手勸道,阿紫這才住了手站起身來。再看康敏卻是已被她打的滿臉通紅腫起老高,看上去腦袋都大了一圈,成了個肥婆。嘴裏更是早已被阿紫打的吐血,連牙都有被阿紫打掉了兩隻,吐的嘴邊,胸前衣襟滿都是鮮血,樣子十分淒慘狼狽。開始還慘叫了幾聲,後麵便已經受不住昏了過去。

“大哥,你說如何處置她呢?”沈醉掃了一眼地下的康敏向蕭峰問道。

“哼,自是一掌殺了了事!”這一回,蕭峰還是沒搶先答著,被自己老爹蕭遠山搶答了。

“爹爹,依孩兒看,還是把她交給丐幫處理吧,這樣也好洗脫孩兒的一項冤屈!”蕭峰拱手向他爹請求道。

“哼,冤不冤的,何必在乎那些。咱們是契丹人,早晚要回故地的,這些中原的事情大可不必理會。”蕭峰畢竟是在中原長大的,這些東西不可能說放就放得了的,而且他與中原武林為敵,也不是他所願的。能化解一分便要化解一分,但他見父親卻有些不想同意,因此麵上不由顯出些淒然之色。蕭遠山說到這裏,瞧得他臉上神色有些不對,看了他一眼,歎了口氣,道:“隨你便吧!”說罷,便拉過了桌上的一隻酒壺,張口往裏灌著。誰知沒灌了兩口,那酒壺卻是已經空了。他心中煩惱,一甩手便將那酒壺摔在地下,一聲脆響,滿地碎片。

“蕭伯父!”沈醉見他因沒酒而惱,連忙解下腰間酒葫蘆適時送上。蕭遠山看了他一眼,毫不客氣地一把抓過,拔開蓋子張口便飲。一口飲下,他麵上一喜,不住歎道:“好酒好酒!”

蕭峰見自己老爹喜笑顏開,感激地看了眼沈醉,然後起身向段正淳拱手道:“段伯父,不知您身上的毒可已盡解了!”

“已是盡解了!”段正淳起身笑答,然後又拱手向蕭峰與沈醉二人道:“這一次,又要謝謝兩位賢侄出手相助了!”

“不敢!”兩人回禮,沈醉也從凳子上站了起來。

正在此時,忽聽得遠處馬蹄聲響。馬速極快,由遠及近,蹄聲越來越清晰。聽聲音,來的約有四五匹馬,再聽他們奔來的方向,正是此處宅院。蕭遠山與蕭峰聽得馬蹄聲,皆不由微微一凜,暗自戒備。沈醉卻是知道這騎馬而來的是大理四衛等人,所以並不擔心。段正淳心中卻是也約略猜到了幾分,其他人卻隻是奇怪,並不以為是敵人,隻有阿朱看著蕭峰小心戒備,也提神注意著。

果不其然,馬蹄聲在院門口停住。院門響處便聽得外麵褚萬裏的聲音叫著“主公,主公”,蕭峰聽得他的聲音,向蕭遠山打了眼色,示意是自己人,便都鬆了戒備。段正淳聽得褚萬裏聲音,便帶著阮星竹與秦紅棉迎了出去。

不多時,將大理四衛與巴天石迎了進來。諸人一番互相見禮,然後段正淳便決定帶著自己妻子與女兒回返方竹林,而蕭氏父子與沈醉三人卻是要帶著康敏去信陽的丐幫分舵,將人交給丐幫,並把馬大元的事情說清楚。阿朱本想要跟的,被蕭峰勸了回去。阿紫也想跟著去見識一下的,卻被沈醉給連頂帶威脅地趕了回去。

計議擬定,眾人便在馬家大門前分道揚鏢。段正淳帶眾人回返方竹林而去,沈醉、蕭峰、蕭遠山則用一口麻袋裝了康敏帶著她往信陽城而去。第九十一章 踏雪無痕

蕭峰現在雖已辭去了丐幫幫主的職位,但畢竟是做過幫主的,丐幫的許多勢力分布以及暗語切口之類卻還是都記在腦中的。因此要找這信陽的丐幫分舵,對他來講可說是信手擒來。他此時在江湖上雖已是惡名遠揚,但鑒於他的威名,信陽分舵中卻是也沒有人敢跟他動手。再加上他又是曾做過幫主的人物,雖現在已名聲不好,但卻還是有著不少人在心裏擁戴他的。所以事情辦的很順利,三人光明正大直闖丐幫信陽分舵,然後由蕭峰將馬大元之事與康敏勾結白世鏡跟全冠清的事情交待清楚,將人證康敏交給了信陽分舵主看押後便要離去。

但此事委實過大,那信陽分舵主權小職低,卻是做不了主的,隻一力肯求蕭峰在信陽多待幾日,他則立馬叫人去請四大長老來共議此事。蕭峰考慮了下,又征求了下自己老爹蕭遠山跟沈醉的意見,便即答應了下來。三人出得信陽分舵後,沈醉便帶了蕭峰與蕭遠山父子去信陽城最大最好的酒樓吃早飯。此時才不過辰時光景,外麵的雪也已早停了。這信陽城沈醉好歹是比蕭峰早到了五六天的,而且又有當地的地頭蛇幫忙,所以他對這信陽城的基本情況還是了解的。哪處酒樓最好,哪處市集最熱鬧,哪家青樓的姑娘最漂亮之類,他都十分清楚。三人踏著積雪,哈著熱氣,到了城中最好的酒樓。

樓上雅間之內,三人對坐而飲。開窗而望,放眼望去,入目盡是一片雪白。銀妝素裹,冰雪世界。路上行人踏雪而行,有不少小孩子不顧寒冷,在雪地裏追逐玩鬧。堆雪人,推雪仗,滾雪球,嘻嘻哈哈,歡聲笑語。看著純真孩童的玩鬧,三人都忍不住麵現微笑,蕭峰還向沈醉與蕭遠山述說他小時候玩雪的事情。其間說到養父母喬三槐夫婦,想到他們竟皆死於自己親生父親之手,忍不住心中悲苦,輕歎了一口氣。

“峰兒,你可是怨為父殺那喬三槐夫婦嗎?”蕭遠山聽得蕭峰說到喬三槐夫婦而歎氣,皺眉問道。

“孩兒……沒有,隻是心中一時感歎而已!”蕭峰連忙拱手道。但他說那“沒有”時卻是頓了一下,顯然心中還是有那麽點怨氣的,隻是怕影響父子關係,並沒有說出來。但他本來卻是個實誠人,不擅於說謊,因此此時說出這違心之言,麵上便也有些不自然之色。

蕭遠山乃是人老成精的人物,自己兒子話中的語氣又豈會聽不出來,兒子臉上的表情又豈會看不明白。他心中此時卻也知道了蕭峰極是看重喬三槐夫婦的養育之恩的,他出手殺他們的這件事情,已是成了兩父子之間的一個隔閡。但這個隔閡他也是不想挑明了挑破了,因為那勢必要影響兩父子之間的感情,所以他心中雖是明白,卻也是裝作不明白地埋頭喝酒。

沈醉乃是察顏觀色觀色的高手,隻看他們兩人的表情與眼神變化,再加心中推測便能猜出他二人的心中所想。他心中也不願這父子倆因為此事而鬧的不愉快,因此便連連向著蕭峰與蕭遠山二人敬酒,化解此時有些尷尬的氣氛。一邊喝又一邊牽扯到別的話題上麵,轉移二人的注意力,別老想著這件事敗壞興致。得益於他在現代做業務員時鍛煉出來的能說會道,不一會兒便把二人都說得麵帶喜色,興高采烈,大碗喝酒,大口吃肉,隻說那開心愉快的事情。酒喝的多了話便也多了起來,一頓飯足足吃了大半個時辰方才吃完。

“酒桌上是最能拉近人與人之間的感情的!”這話實是說的經典,一頓飯下來,蕭峰與他老爹蕭遠山的關係是大好。不管怎麽說蕭峰三十年來不曾見過這親生老爹,現在突然見了雖然知道是親生的,但心中卻還是有那麽一點生疏感的。但這一頓飯下來,再加上其中沈醉有意的良性推動,兩人之間的這生疏感便就被拋到了九霄雲外之去。兩人熟絡異常,便像是真當了三十年的父子一般。

飯罷,蕭峰怕阿朱見他這麽長時間不回來替他擔心,便要先回小鏡湖方竹林去。沈醉卻是想著要見木婉清,也是一力讚成要回方竹林。隻有蕭遠山卻是不願同去,三人商量一番後,便找了信陽城中最好的一家客棧讓蕭遠山住在這裏等他二人回來。反正這一回多了秦紅棉與木婉清母女,那方竹林內的幾間小竹屋是再裝不下的,他們也自是要另找住處的。正好便在那客棧內一次連開了三間上房,沈醉、蕭峰、蕭遠山一人一間,方竹林的那間竹屋正好騰給秦紅棉與木婉清母女二人住。

“大哥,咱們再來比比腳力如何?”出得城外,到得一僻靜處,沈醉看著麵前莽莽白雪向蕭峰道。

“好!”蕭峰豪氣當發,爽朗大笑。與沈醉對看一眼,兩人便不約而同,不分先後,急奔而出。

蕭峰的武功屬陽剛一派,輕功也是這一路數,一大步www.smenhu.cn第88-93章邁出,便是丈許,身子躍在空中,又是一大步邁出,姿式雖不如何瀟灑優雅,長程趕路卻甚是實在。大步急奔,身後撩起一路雪花飛舞。乃是他腳踏地麵,所震起蹬出的地上積雪。沈醉卻是淩波微步,踏雪無痕,飄掠而過,點雪不驚。又兼姿勢飄逸閑雅,與蕭峰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兩人不相上下,齊頭並進。沈醉此時雖有信心,能趕超過蕭峰去,但卻是沒有這樣做,隻保持著與他齊頭並進的速度。但蕭峰卻是見他踏雪無痕而過,與自己相較起來顯然已是高了一籌,心中是大為佩服他的輕功。

兩人雖說是比試,但卻也是在用輕功趕路。因此上直到過了青石橋趕出幾裏路在遠處看見了方竹林後,蕭峰這才收了腳步停下。蕭峰一收,沈醉便也止步不前,說停就停,氣定神閑。

“想不到二弟輕功竟是已能做到踏雪無痕,為兄實是佩服,這一陣是我輸了!”雖然兩人不分先後,但一個踏雪急奔,一個踏雪無痕飄掠而過,隻這一點就能判出高下來。況且蕭峰也是能看得出來沈醉是在讓著他的,因此是輸的心服口服。

沈醉心中有數,自是知道自己輕功實是已遠高過了蕭峰。所以並不否認,隻是道:“大哥過獎了!”

兩人嘴上說著,腳下不停,仍在往前走著。走了兩步,蕭峰又道:“我看二弟剛才所用的那套步法,卻似是咱們上次在無錫城外比試腳力時三弟所用的!”

沈醉笑道:“這一套步法,正是我從三弟身上學來的。真要算起來,我們兩人卻也算作是師兄弟呢!”

“哦!”蕭峰點了點頭,正想要問一問他們是什麽門派時,忽然方竹林處有人高聲叫道:“蕭大哥,蕭大哥!”轉眼望去,便見一個火紅的身影正從遠處奔來。那一身鮮紅的衣衫,在滿天白雪中顯得分外耀眼,正是阿朱。正如蕭峰所料,阿朱此時確是正在擔心著他,因此每隔一會兒便要跑出來看一下。這一次出來,終是被她給等到了。蕭峰見得是阿朱,便也大步迎了上去。不多時,聽見竹林內腳踩積雪的聲音響起。抬眼瞧去,卻見得是段正淳帶著眾人迎了出來。

沈醉看著正跟阿紫拉作一塊兒的木婉清,向她笑了一下,也跟在蕭峰身後大踏步迎了上去。兩相會麵,又是一番見禮客套,然後便讓進了廳內奉茶。蕭峰將丐幫之行的過程與結果簡單明了地向眾人說了一遍,問及蕭遠山便隻說他老爹喜歡清靜,所以沒有跟來。段正淳聽罷便自告奮勇,說是丐幫四大長老來了之後,也要為蕭峰前去作證。隻說自己連番受他兩次救命之恩,如此舉手之勞,乃是理所應當之為。大理段氏在中原武林的影響力與地位也是著實不小,有段正淳的出麵作證,也是更增加了事情的說服力與可信度,因此蕭峰客氣兩句便就答應了下來。

此時是早飯剛過,午飯時間還遠未到,所以段正淳想要擺酒設宴,款待沈醉與蕭峰二人卻也是時間不合適。而且都是剛吃了早飯,肚裏東西還沒消化完呢,這會兒卻是哪還能吃得下。因此又閑聊幾句,便各自散去,各做各的事去,隻等午飯時間到了開宴擺酒。

阿朱又拉了蕭峰去說話,沈醉卻是實在有點無聊的不知該幹什麽。他也想著去找木婉清說說話,了解下別後情況,增進下感情的。但阿紫那小丫頭卻是總拉著木婉清不放,嘴裏“嘰哩咕嚕”說個不停,也不知她哪兒那麽多的話。這樣一來,阿紫霸著木婉清不放,就讓他毫無機會了。不過當他看到阿紫瞧著他在木婉清附近徘徊,不時趁機向他扮鬼臉或露出得意笑容時,心中就猜到這小丫頭肯定是故意的。自己當時在馬家與木婉清說話時,這小丫頭就正在旁邊瞧著呢!以她那鬼精靈的心思,自是瞧得出來自己對木婉清有意,因此便故意討好木婉清,借機纏在木婉清身邊,想要阻撓自己追求木婉清。甚或於她還會借著跟木婉清搞好關係,在木婉清耳邊說自己的壞話,故意搞破壞。但他雖想到了這些,心中把阿紫恨的牙癢癢的,此時卻也是毫無辦法。總不能過去一把揪了阿紫把她扔一邊去,然後拉過木婉清來說話吧。這樣做實在無異於是大敗形象,自毀長城。

想了半天,他卻還是想不出來什麽好辦法,便也隻能哀歎了一口氣作罷。心道以後有的是機會,阿紫總不能天天都賴在木婉清身邊,自己總是有機會的。就是阿紫真的以後時時刻刻連木婉清上茅房她都要陪在身邊讓自己沒有機會與木婉清接近的話,自己也有的是時間想辦法,不必就急在這一時。此時想不到,便還是不想了,免得費腦子扼殺無數的腦細胞。

無事可做,他便直接到了竹林深處上了竹林頂腳踏一枝細竹,享受那淩空禦風的感覺去了,同樣也可順便練一練輕功。他喜歡這種站在鬆軟地細枝上隨著樹枝淩空擺蕩的感覺,有一種腳踏虛空乘風飛去的感覺。他閉上眼細細感受著這種感覺,微風輕輕地吹著,竹枝輕輕地晃著。溶入天地,感受萬物。他沉浸其中,感覺到心神似於溶入深遂的天空,廣袤的大地。每一個細微的聲音他都能聽見,甚至於連風吹落樹頂積雪飄落至地麵的聲音都能夠清晰地傳到他耳中。與此同時,他的腦中卻是也會顯現出這麽一副畫麵來。是那般的真實,那般的清晰。他將心神四散開來,慢慢地延伸到了前麵的竹屋中。感應到了每一個人所在的位置,聽到了房中每一個人說話的聲音。他專注聽力,傾聽著阿紫與木婉清說話。

聽了好一會兒後,他突然麵現喜色睜開眼來。然後哈哈一笑,仰天一聲長嘯,腳下一使力踏著竹枝高高向上躍起,在穿中連翻了幾個跟頭,踏枝而過往前趕去。原來阿紫見他這麽長時間都沒再來,便放鬆了戒備,跟木婉清有一搭沒一搭地瞎聊著。但她一夜未睡,此時一放鬆下來便覺困意上湧,又說了幾句再也堅持不住便爬到**睡覺去了。他正是聽到了阿紫說要去睡覺,才這般的高興。因為這樣就代表著木婉清會是一個人了,他也就有機會去跟她說說話了。

當他趕到竹屋後的竹林上時,他看到木婉清從屋內走了出來,沿著竹林中的小徑走出了竹林,站在小鏡湖畔,低頭瞧著自己在湖水中的倒影發著呆。他在竹林上跟著她一直走到了竹林外,站在最外圍的一棵竹子上低頭看著下麵的她。不知是氣溫不夠低還是因為小鏡湖的水獨特或是因為這裏地處低穀氣溫較暖的緣故,小鏡湖中的水並未結冰,仍是那般的平靜無波,像一麵平滑的鏡子一般,清晰地反映著木婉清的身影。同樣地,卻也反映出了站在方竹之上的他的身影。

木婉清顧影自憐了一會兒,眼光往前一掃,便從湖水中的倒影上看到了沈醉的身影。她一回頭,便看見他高高在上的身影正俯視地看著她。沈醉見她瞧到自己,向她笑了下,便從竹頂上輕身飄落而至。第九十二章 盈盈一水

“你站在上麵幹什麽?”木婉清看著沈醉從竹頂飄落至她身前,開口問道。

“我在練輕功!”沈醉笑答。

木婉清從腳到頭打量了他一眼,疑問道:“真不知你的武功是怎麽練的,進步這麽快,幾個月不見就這樣厲害了!”

沈醉心道有北冥神功這麽變態的功夫在身,進步不快才怪了。就是段譽那種沒想著要吸人家功力來強化自身實力的呆子,且隻練了北冥神功的一副圖,內力之高放在江湖上也沒幾個人能比得上了。當然,自己現在是比他高多了。他心裏雖這般想著,嘴上卻是裝模作樣地歎了口氣,道:“沒辦法,我這人天資太好!”

“哼,你這人臉皮還真是厚的很,自誇自大都不見臉紅的!”木婉清嘴裏雖這樣說,心裏其實卻也認可他的說法。若不是他天資真的超好,他現在武功就能達到這般地步在她心裏還真就解釋不過去了。

沈醉笑道:“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早該知道我臉皮是比城牆還厚的!”

木婉清見他自承自己臉皮厚,又說的那般誇張,不禁莞爾。不過聽他那句“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卻又勾起了她的回憶,想起了幾個月前在大理時兩人之間所發生的種種。她想到了自己第一次罵他臉皮厚時,是在那座小鎮上他買了把扇子自充風雅。不過想一想當時他手搖折扇的樣子,卻也算得是玉樹臨風的,但他那般自說自誇,就實在是讓當時的她很看不慣。她想著他當時的樣子,抬起眼來看了眼比起那時來顯的更加成熟更加有風度的他,忽然感覺臉上有些發熱,便連忙低下了頭去。隨後又幹脆轉過了身去,看著麵前平靜無波的小鏡湖繼續往後想著兩人之間所發生與共同經曆過的那些事,她在這幾個月來卻是也不知想過多少回了。但這一回,有他在身邊陪著,她忽然感覺到心中很踏實很溫暖,嘴角也不由自主地掛起了一個溫暖中帶著些甜蜜的微笑。

“你在想三弟嗎?”沈醉卻是見她看了自己一眼就忽然轉過身去,心中以為是她不想搭理自己。從她水中的倒影看著她的表情與眼神,見她隻是想著自己的事情,仿似忘了身邊還有他這麽一個人。他看著她水中倒影中臉上的微笑,想到她可能是在想著段譽,忽然感覺心裏有些很不舒服的感覺。這一句話問出來,嘴裏也似有些苦澀。

木婉清早在回來的路上,就從阿朱與阿紫姐妹倆口中打聽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事情,也知道了沈醉與蕭峰、段譽結拜之事。因此沈醉口中的那“三弟”,她自是知道指誰的。而沈醉卻也是想到了她定早從阿紫或阿朱口中知道了,才用“三弟”這稱呼的。但木婉清心裏此時卻是正在想著他,他卻偏偏誤會了她是在想段譽。他心裏不舒服,木婉清心裏又如何會好受了,她麵色一變,回複清冷,哼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關你什麽事了?”

沈醉見她剛才還與自己笑言笑語,這一會兒便又冷言相對,轉變之快讓他有些跟不上趟。愣了一下,才回複過來,心道:“既然我想要追你,那這事便跟我很有關係了,我卻是哪裏能不管的!”但這話他也隻是心裏想了一下,嘴上卻是並沒說出來。隻是看著她水中的倒影,歎了口氣,作違心之言道:“卻是不關我的事!”他說完後,便隻呆呆地望著她水中清瘦的倒影,不再說話。而木婉清卻是也再沒接話,也隻是繼續看著自己水中的影子發著呆。

天地一時極靜,兩人不言不動,都隻是看著水中佳人的倒影。沈醉在看木婉清的倒影,而木婉清卻是也在看著自己的倒影。不知過了多久,兩人看著那水中倒影的目光漸漸相接重合,成了透過平滑如鏡的水麵反光互相望著對方。兩人借著水中的倒影與水麵反光互相對望著,感受著眼神中的情意,癡纏相望。因為是透過水麵反光而望,所以木婉清便也沒了直接相對時的那份害羞,感受著他眼神中的情意,她的心又溫暖了起來。

“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沈醉看著木婉清水中的倒影,看著她透過水麵反望著自己的目光,腦中忽然想起了這一句詩來。這句詩乃是一首描寫牛郎與織女故事的《迢迢牽牛星》一詩中的最後一句,他還記得是在高中語文課本上學過的。那一篇的詩詞賞析,還列了首根據這詩所作的一首《鵲橋仙》詞,意境更佳。詞曰:“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他在腦中默念了一遍這首詞,感受著其中意境,在比對著自己與木婉清,更是忍不住沉浸其中。兩人也是那般久別重逢,那一句“柔情似水,佳期如夢”更是讓他身有同感,心想著自己與她的佳期不知會在何時,仿似夢一樣遙遠,她的似水柔情又何時才能夠體會到。

卻是不知此時她透水而傳的溫情目光,算不算得是似水柔情。他想到此得,忍不住輕笑了下,心中的那股煩惱氣早已拋卻,隻覺現在甚是舒暢。雖然他還不敢絕對地肯定她是否對自己有情意,但可以肯定的是她心中絕對已有了自己的影子,而剛才她也不是在想著段譽。

忽然一陣微風吹過,湖心泛起微波粼粼。後麵竹林頂上的積雪也被這股微風吹落,重新變作雪花隨風飄落。正有一片,剛好落至湖邊,落到了木婉清水中的倒影上。那片雪花盈盈而落,落至水中,蕩起一圈極小極淺的波紋向外擴散開來。波紋雖淺小,但也足以擾亂了這一處平靜的水麵,攪散了木婉清的倒影,也破壞了兩人借水相望的目光。木婉清心中忍不住歎了一口氣,等待著那水麵恢複平靜。但那一片小雪花之後,卻是又緊接著附尾跟來幾片,也同樣落在了她的倒影之上,更加的攪散了她的倒影。

沈醉卻是趁機連忙從金龍壺中取出一枝鮮紅的玫瑰花來,拿在手中,等到那處水麵平靜之後。他舉著手中的玫瑰花,往前湊了湊,使得玫瑰花的倒影也出現在了水麵上,然後看著木婉清水麵上的倒影,向她道:“送你!”

木婉清一見得水麵上玫瑰花的倒影,便忍不住麵泛驚喜之色,連忙轉過身來伸手接過。仔細看了看,確定是玫瑰花後,又往四周看了看,見得滿目盡是雪白,轉回頭來看著沈醉問道:“你是從哪兒弄到的這麽一枝玫瑰花?”

“我變出來的!”沈醉輕笑道。

“我不信!”木婉清又上下看了他一眼,道:“那你再給我變一枝出來!”

“我法力有限,每天就隻能變出一枝來,而且還得是不能在人看到的情況下施展才有效!”沈醉繼續胡諂道。

“騙人!”木婉清毫不信他的說詞,撇嘴道。

“你不信便算了吧!”沈醉胡諂到底,見她不信,還又裝模作樣略帶失望之色地歎了一口氣。

“你怎麽知道我喜歡玫瑰花的?”木婉清不想再在這問題上跟他糾纏,將手中的玫瑰花湊到鼻端聞了聞,深吸了口玫瑰花的香味,笑問道。

“因為你身上有玫瑰花的香味!而且我還聽說你以前有一匹馬的名字,就叫做黑玫瑰!”沈醉以前其實並沒特別注意她身上有玫瑰花香味的,可能是因為他那時心中還未對她起意,也可能是那時鼻子還沒這麽靈吧!反正是隨著功力的增深,他便感覺到了自己口耳舌鼻眼的五感功能也在隨之加強。眼睛看的更遠了,耳朵聽的更遠更清晰了,鼻子也更加的靈敏了。木婉清身上的玫瑰花香味,卻是他在這一回碰麵後才聞到的,想來是她身上灑了玫瑰花露之類的東西。而她那匹馬的名字,他也不是聽說,而是從書中看來的。要說聽說他也隻能是從段譽口中聽說,但他此時卻不願再在兩人間提段譽的名字,所以便隻用了聽說,而不提是聽誰說的。

“可惜黑玫瑰卻是早已葬身崖底了!”沈醉雖未說,但木婉清卻也是猜得出來他是聽誰說的。隻不過她也不想提段譽的名字,便也忽略不聞,隻是想到自己的那匹黑玫瑰,心中卻是忍不住有些感傷。

沈醉看她麵上有些傷心的表情,安慰道:“沒關係,改天我再找一匹全黑色的駿馬送你,也把它叫做黑玫瑰!”

“你再送的,也隻是另一匹黑玫瑰,並不是那一匹了!”木婉清幽幽地道,輕輕地歎了口氣。

沈醉苦笑了下,不知該如何接口了,他自忖是沒本事再把她那匹黑玫瑰複活的。就單說找那匹馬的屍體,都不一定能找的到了。

木婉清歎了口氣後,沉緬了一會兒,自己拋開了為馬傷心的情緒。看著手中鮮紅的玫瑰花,展顏一笑,抬頭看向沈醉道:“謝謝你送我的花!”

沈醉回望著她的眼,笑道:“你喜歡的話我可以天天送你一枝!”他金龍壺裏的玫瑰花卻是準備了有幾百枝的,一天送她一枝不是問題,等到送完後,就又到了玫瑰盛開的季節了,不用擔心斷送了。

但木婉清卻是明顯的不信他這話,她想著他能在這大冬天裏弄一枝玫瑰花就很不容易了,哪還有可能天天弄來一枝。但她卻也是想要看一看他弄不出來時會怎麽辦,因此心中雖不信,嘴上卻道:“好呀!”說完還眨了眨眼,頑皮地笑了笑。

忽然林中腳踩積雪的聲音響起,沈醉一聽這腳步聲便不由輕皺起了眉頭。木婉清見她忽然皺眉,心中還道他這麽快便為了明天的玫瑰花發愁了,他卻忽然道:“咱們還是換個地方吧!”

木婉清不明白他為什麽要突然換地方,愣了一下正要問為什麽要換地方時,卻是忽然也聽到了林中的腳步聲。轉眼看去,不多時便見一身紫衣的阿紫從竹林中走出。見得她的身影,高興地大叫了一聲“木姐姐”,便連忙向她急奔了過來。她瞧著此時轉過身去看著阿紫的沈醉眼中有些無奈兼厭惡的眼神,心中這才約略明白了他剛才又是皺眉又是要換地方的真正緣故。

“木姐姐,你怎地就把我一個人丟在屋裏跑出來了?”阿紫來到近前拉了木婉清的手十分委屈地道,卻是連看也不看一邊的沈醉,把他當作了透明不存在的一般。

木婉清道:“我見你睡著了,一個人在屋子裏待著悶,便出來透透氣!”

“哦!”阿紫點了點頭,眼光瞧著了木婉清手中的玫瑰花,興奮地道:“這大冬天的竟還有這麽漂亮的花,木姐姐你從哪裏采來的,可不可以送我?”

木婉清看了沈醉一眼,還未回答,沈醉卻已搶先向阿紫喝道:“是我送她的,你不準要!”

“木姐姐!”阿紫兩眼水汪汪的蓄了滿眶的淚水,好似受了什麽天大的委屈一般。她聽了沈醉的喝斥卻是不瞧沈醉,反而是向著木婉清使手段,隻因她已知道了沈醉喜歡木婉清。隻要求得了木婉清的同情,便不用去理他究竟如何了。

阿紫這表情與演技都做的十分到位,木婉清雖性格清冷,卻終究是女人心軟,看著阿紫的那副樣子便連忙將手中的花塞到她手裏,道:“隻是一枝花而已,又不是什麽貴重的東西,姐姐便送你了!”她心中其實也是頗為不舍的,因這枝花畢竟是沈醉送她的第一件東西,意義重大,轉眼就送人,豈不是表示了自己的不尊重。因此她說話時,便一邊以歉意的眼神瞧著沈醉,希望得他晾解。

沈醉瞧著木婉清的眼神,心中也隻能無奈地歎了口氣。阿紫卻是接過花來,便立馬喜笑顏開,直說木婉清對她真好。說了兩句話,便說本是找木婉清有事的,拉了她就走。木婉清不好直言相拒,再加她又說是挺重要的事情,便也隻能有些依依不舍地看了眼沈醉被她拉去。阿紫拉了木婉清走到竹林入口時,趁著木婉清不注意回過頭來向沈醉扮了個鬼臉,得意地笑著。

沈醉用足以殺人的目光盯著她,心中暗暗發誓定要讓她好看,絕不能便宜了這專搞破壞的小丫頭去。待得這小丫頭與木婉清的身影消失在竹林中時,他心中卻仍是有口怨氣難以平下。內力一生,氣運右手,往右一揮,“呼”的一聲勁氣風嘯,一道火焰刀從右手揮出。刀勁橫劈入竹林中,“呼啦劈啪”響處,兩根並排的竹子被攔腰砍斷傾倒下來。那兩根竹子相距約有兩尺來遠,可見沈醉的這一記火焰刀著實不小,已是超脫了手掌大小遠了去了。這一記刀勁砍斷那兩根竹子後,卻是餘勁不散,急劃而過,又砍斷了後麵並排而列的兩根,在第三排的兩根上麵留下兩道刀痕之後這才散去。第九十三章 煩人丫頭

沈醉看著腳下被自己火焰刀先後砍倒的四棵大竹子,垂下手來歎了口氣,心道自己實在是有些過火了。阿紫那麽個小丫頭而已,自己實是犯不著跟她一般見識。跟個小女孩置氣,倒還真顯得自己小氣了。不過可一不可再,自己雖不想與她一般見識,奈何她偏偏要來跟自己過不去。事不過三,再有下次,可就定要讓她吃吃苦頭長些教訓了。她先前一直纏在木婉清身邊,多次阻礙自己,便隻算她一次;這一回在自己與木婉清的關係將要大進一步時,中途被她拉走,再算她一次。這就是兩次了,若還有下一次……“哼!”他想到這裏輕輕地哼了一聲,臉上露出一個有些邪惡的微笑。

忽然間林中又是腳步聲響起,而且是很多人的腳步聲,雜亂不一,有輕有重,有快有慢。沈醉臉上的笑容變作苦笑,心道定是自己弄出的聲響太大,把人都吸引過來了。果然,不多大刻,便見得木婉清與阿紫去而複返,接著是蕭峰與阿朱,再接著是大理四衛和三公之一的巴天石,連段正淳也親自出來了。

“我正在練功呢,不好意思,驚擾到各位了!抱歉抱歉!”沈醉十分不好意思地向眾人拱手道歉。除了阿紫與木婉清臉上有些奇怪的表情外,眾人臉上都是一副原來如此的樣子,點了點頭,打了個招呼便又各自退去。阿紫與木婉清是因她們知道他先前並未在練功,隻是她們前腳剛走,他後腳就開練,所以才覺著有些奇怪罷了。但奇怪並不能代表不可能,所以她們也沒問。木婉清隻看了他一眼,卻又被眼疾手快的阿紫給拉走了。

沈醉看著木婉清的身影消失在林間,歎了口氣,也隨後進了林中找褚萬裏借了根釣竿,搬了個凳子,又回到了湖旁坐了凳子垂釣。但等到午宴時分,他卻是連一條魚也沒釣著。不過他卻也不在意,他主要是喜歡這個過程,可以平心靜氣,陶冶情操。等到收了釣竿時,他已是完全的心平氣和。

午宴在熱鬧中開場,酒過三巡,阿朱看了眼蕭峰,然後又看了眼秦紅棉與木婉清,向段正淳與阮星竹道:“爹、媽,今日多了秦阿姨與木姐姐兩人,咱們這裏怕是住不下了。蕭大哥他們已在信陽城裏訂了客棧,我便過去跟他們一起住吧!”

“我也去,我也去,這裏實在是悶死了呢!”阿朱話音剛落,段正淳與阮星竹還沒來得及作答,阿紫便已搶著道。說完,還又拉了旁邊木婉清的手道:“木姐姐,你也一起去好不好,到時咱們姐妹三個可以在一起玩兒!”

沈醉聽了阿紫的這句話卻是不由心中一喜,心道這小丫頭卻也不是隻會辦壞事的,這一回便是辦了件好事。木婉清如果能搬過去一起住客棧的話,那自己就不用每天都往這小鏡湖方竹林跑了,實是再好不過了。至於阿紫,他心中卻是已想好了對策,因此對她是忽略不計。

但阿紫作出這樣的決定來,卻也並不是全無計較的。她確是不願整日都呆在這裏的,但自己如果跟著阿朱去不拉木婉清的話,那麽沈醉便會每天回來找木婉清,這樣自己就沒機會插手了。即便自己每天也趕回來,卻也是快不過他去的。還不如直接把木婉清一塊兒拉去,自己幹什麽都拉上她,這樣便不會讓沈醉有可趁之機了。而木婉清聽了阿紫的提議卻也甚是心動,偷瞧了沈醉一眼,便瞧著段正淳與自己母親秦紅棉,盼他們能夠答應。

“嗯!”段正淳看了眼自己的三個女兒,略沉吟了下,剛要說話,阿紫卻是已急道:“哎呀,爹爹,你還嗯什麽嗯呀,快答應吧!你放心,我們三個絕對不會跑丟的!”

段正淳卻還是沉吟著,又用眼神征求了下左右阮星竹與秦紅棉的意見,見她二人以眼光示意後,這才點頭答應。阿朱、阿紫、木婉清三女高興,蕭峰與沈醉也是心中歡喜,所以這一頓飯也是吃的高高興興,盡歡而散。

午宴吃罷,沈醉與蕭峰在廳中陪段正淳喝茶聊天,同樣也等著三女下去收拾東西。不多時,三女收拾完畢,兩人便帶著三女與段正淳他們在竹林前道別,一起回了信陽城。回了信陽城自是到了他們二人為蕭遠山安排的那間客棧內,那是城中最好的客棧,他們兩人也是各訂了房間的。沈醉此時是財大氣粗,給三女也是一人開了一間天字號上房。但阿紫卻是偏偏不願自己一人住,非要跟木婉清擠一間去。沈醉明白她耍什麽心眼,但此時心中已有計較,卻是也不在意,任她與木婉清合住了一間。

安頓好之後,三女趁著天還未黑,便由阿紫提意三女跟著結伴逛街去了。蕭峰在客棧內陪著他老爹蕭遠山一起喝酒談心,沈醉則是抽空又去找了信陽的混混頭劉綱,要他讓人注意著城中丐幫弟子的動靜,另密切注意丐幫四大長老什麽時候到信陽地麵。有了什麽消息,便叫人盡快通知他知道。劉綱見得又有這樣的好機會,自是滿麵欣喜地答應,並拍了胸脯作保證。

※※※

隨風飄舞,雪落無聲。

在普通人的耳中雪落下時自然是沒有聲響的,但在一個高手的靈敏聽力下雪落下時的聲音卻是聽得見的。作為一個絕頂高手,雪落之聲沈醉自然也是聽得見的,而且還是聽得十分清晰。如果專注去聽的話,那聲音會更大。

看著窗外飄灑而落的雪花,沈醉心中寧靜異常。這是第二天的早晨,前天下了一晚的雪,昨天太陽一直沒露頭。整天都是陰天,到得晚間時,卻是又開始下起了雪。直到了今天早晨,仍是未停。早飯吃罷,他搬了張椅子對坐在窗前,看了會兒窗外雪景。他伸手從腰間取出金龍壺來,擰開蓋子從裏麵取出一枝鮮豔的玫瑰花來,湊在鼻端輕聞了下,笑了笑便起身開門走了出去。

“叩叩叩”他到得木婉清與阿紫的房前伸手敲門。“吱呀”一聲房門開啟,露出來的卻是阿紫那張可愛又可恨的美麗小臉。但他卻是早從房內的腳步聲聽出來過來開門的是阿紫,因此臉上並無驚訝之色,隻是低頭瞄了阿紫一眼,道了句“我不是找你!”目光便越過了她頭頂,看向了後麵的木婉清。

阿紫對於他那種無視於自己的目光,心中很是氣惱。尤其是自己長的才到他胸口,在這麽近的跑離內怒視他還需仰視,更是讓她氣惱。但如此,她卻還是一步不讓,寧願仰視,也不讓他進內。

沈醉看著木婉清走到門前,將背在身後拿著玫瑰花的左手拿了出來,將玫瑰花舉到她麵前道:“喏,今天的!”

“你到底是從什麽地方弄來的?”現在外麵可是正在下雪,木婉清是絕不相信這個時節這個地方會有玫瑰花的。因此看著這朵玫瑰花又是臉泛驚色,又忍不住地問道。

沈醉笑道:“都說了是我變來的,你卻總是不信!”

“哼,騙人!”木婉清還未回答,阿紫卻已是搶先理直氣壯地仰視著他道。

沈醉卻是不理她,隻是看著木婉清道:“咱們一起出去賞雪去,好不好?”

“不好,我跟木姐姐還有事呢!”仍是木婉清還未答,阿紫便已搶先道。

“有什麽事?”木婉清看了沈醉一眼,轉向阿紫問道。

“就是你陪我練武了!”阿紫道。

木婉清奇道:“可是你剛才還說今天下雪不練了!”

“啊,那個,我現在又想練了!”阿紫純粹是以此找借口,但是不想木婉清很不配合,讓她此時是隻能急忙掩飾。說完,便轉身拉了木婉清的手,道:“走,咱們這就練去!”

“我陪你練吧!”沈醉看著阿紫一力想要阻止木婉清跟自己出去,都隻是笑盈盈地冷眼看著。此時見她要拉了木婉清出去,卻是哪還能不阻止。正好以她練武的借口為借口,一記拈花指便向她當胸點去。

阿紫實是想不到他說出手便出手,因此心中全無防備www.smenhu.cn第88-93章。而且此招又是在如此近的情況下施展,再加拈花指力無聲無息之特點,她連躲都來不及躲便被這一指點的動彈不得僵立原地。剛想要開口大罵他幾句,卻見他又是伸指一彈,封了自己啞穴,開了口的話隻是動嘴皮子,跟本發不出聲來。

“咱們走吧!”沈醉不理阿紫射過來的可以殺人的目光,看著木婉清溫笑道。

木婉清看了沈醉一眼,又看了眼阿紫瞧著自己的可憐兮兮的哀求眼神,向他道:“你還是解了她穴道吧!”

“這小丫頭竟會給人添亂,找人麻煩,還是安靜一些的好!”沈醉看著阿紫淡淡地道。

“可是……”木婉清才說到這裏,卻被沈醉一手拉過,道了聲“走吧!”,便不由分說拉了她出門,然後返身關好門,將阿紫一人孤零零地不能言不能動地丟到了房裏。www.smenhu.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