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兄弟

玄苦留了下來,走到跪著的弟子麵前,見他還在愣愣的發呆,好像不可置信一般,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峰兒,走吧!和為師一道回吧!"歎了口氣,自己的這個弟子,什麽都好,就是他太仗義了.

"不了,師傅,我還要去看看無痕."喬峰這時也從震驚中醒了過來,有點心灰意冷.

"也好,去看看,勸他還是走吧!平常人的生活也許更快樂."

沉吟了一瞬,語重心長的道:"峰兒,這才是真正的江湖,你也不要怪你師伯,他畢竟要考慮少林的一切,不是你想的那麽簡單的."

"謝師傅,弟子明白,弟子告退."喬峰對於玄苦的話,明顯有點愣怔,但還是拜了一拜,向寺門去了.不過這回他是用走的,他不知怎麽向無痕解釋.他知道無痕對上少林學武的執念有多大,無法想象一個四歲的孩子,是怎麽不遠千裏走到少室山的,這點從遇到他時身上的一切都能證明,(喬峰認為的)最後卻得到一句"拒絕",這對他的打擊有多大,喬峰不敢想象,他才四歲啊,雖然給人的感覺很成熟,但畢竟隻有四歲.喬峰歎息著.

一路走去,路畢竟是有盡頭的.

喬峰靜靜地看著瘦小的臉色明顯有點蒼白了的無痕,不知道怎麽開口,無痕卻看了一會喬峰,見他愣愣的沒反應,眼中的失望一閃而逝,笑了笑道:"不行."語氣到不像是在確認,而是肯定一般.

喬峰漠然的點了點頭.

"料到了,他們要你勸我離開."無痕的聲音中滿是戲謔,如同不是在說他的事一般.

見到無痕這樣,喬峰心裏卻更加不好受了,好像有什麽哽咽住了一樣.他也知道無痕是不會聽自己勸的,也不知道怎麽安慰無痕,看了看無痕,走到他邊上,和他並排跪在了一起.

"果然",無痕見喬峰也跪了下來,暗忖道,眼中閃過複雜的神色,有欣賞,有欣喜,有苦惱,更多的是了然.

他早就猜到喬峰會如此做了,否則他就不是喬峰了,也不會有將來的悲劇了.他欣賞喬峰的義氣,欣喜自己沒有看錯,喬峰終究是喬峰,無論少年還是成年,苦惱的則是這份人情,他不知怎麽還的清了.

靜靜等待,兩人誰也沒說話,現在一切都是多餘的.中午有小沙彌來給兩人送了素食,他們都已經不奇怪這兩個家夥了,跪了一上午了.但是兩人都沒有動,還是那小沙彌晚上來送時,換過的.中間玄苦也來過,但是見這場景,他就歎了口氣,又離開了.

"咕咕",無痕的肚子已經在抗議了,他卻不理不顧,仍舊還是挺直了腰杆,昂著頭,瞪大著眼睛看著寺門,一動不動,如同石雕.

喬峰已經感覺腳有點麻木了,隨時都有可能不屬於自己一樣,肚子也是餓的"咕咕"的叫,隻是他見無痕不動不吃,他的倔勁也上來了,暗道,難道自己連個小孩都不如了,也什麽都不想,挺直腰,昂著頭,等著寺門.兩人就好像在比試看誰能堅持的更久一般.

無痕卻不知道,他堅持的越久,他的希望就越渺茫,如果他堅持的不久的話,那他現在可能已經在少林寺內了,但那樣,他還是無痕麽?

太陽掙紮著從地平線,艱難地爬出了地平線,光線投下,那地麵托出兩道一長一短的人影,那白發格外耀眼.

時光總是流逝的很快.

"虛清,他們還在?"玄慈向著門外的虛清問道.

"是的,方丈."虛清剛剛去查看回到玄慈禪房外.

"哎!"一聲長歎.

終於又是黑夜到來,兩尊石雕還在那矗立著,隻是那道小的給人的感覺就是隨時都可能坍塌,那尊大的到還好一些.其實喬峰也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麽感覺了,好像腳已經斷了一樣,沒知覺了.肚子也隻剩氣了,也不響了.喬峰不禁自我調侃,也許這就是傳說中的返璞歸真.

已經隻剩下意識在和睡眠進行著抗爭,別的部位已經脫離了控製.

漫漫長夜,有五六道目光注視這裏,隻是都沒有現身.

也許雨總是在人失意的時候悄然降臨,冰冷的雨絲,是在為誰悲歌呢?

半夜,無痕終於死心了,因為他已經快到極限了,他可還不想就這麽失去生命."嘭"的一聲,無痕才轉了一下別的念頭,身體已經不聽使喚地倒下了,濺起大片水珠.

"無痕,無痕,怎麽了?"喬峰見無痕突然就倒下了,立馬想站起來去看看他怎麽了,卻也是"嘭"的一聲倒在了地上.

"沒...事."見喬峰也摔倒,一副狼狽樣,無痕不禁咧嘴笑了笑,好像很是歡快,身體則一動不動的就那麽躺著,實在是他無法動,身體已經都麻木了.

"那就好",喬峰的狀況明顯比無痕好很多,見無痕說沒事,也躺在那裏.以前他一直想逗無痕笑,卻從沒成功過,這次無痕笑了,喬峰卻覺得有點酸酸的不是滋味.

"你比我厲害,嗯!有點難過."無痕笑著道.

"那當然,也不看看我是誰!"喬峰也放下了心裏的思索,陪著無痕說笑.

"你是誰,難道是落湯雞大俠,哈哈哈!"

"你說的是你吧!想我喬大俠怎麽可能是落湯雞呢?哈哈!"喬峰誇張的高聲道.

就這麽一來一去的調侃著,歡笑在雨點中傳出很遠.漸漸地無痕能動一點了,其實喬峰早就能動了,隻是見無痕少見的笑,雖然味道不對,也就那麽陪他說笑.無痕艱難而費力的爬起來,踉踉蹌蹌的站不穩,喬峰也跟著爬了起來,那麽看著.

終於站穩了一點,無痕又恢複了原先的冷淡平靜,看著喬峰道:"我要走了"

"我知道",喬峰也很平靜,他已經有些適應無痕的對話方式了.

無痕看了一眼少林寺門,還是那麽平靜地道:"我還會回來的."也不知道他是對誰說的.

喬峰有點迷茫的也看了眼少林寺門,道:"我知道",也不知道他是對誰說的.

看了眼喬峰,無痕邁步向山下去,步子很小,很不穩,但很堅定.

"從今往後,你就是我大哥."走出不遠,無痕說出了這麽一句話.

"我有弟弟了",喬峰看了眼無痕的背影,轉過身說了一句,往寺裏去了.

"走了,也好."從禪房傳出.

"嗯!不錯."遠處的大樹上

"冤孽!"藏經閣中傳出輕輕的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