卸不下的榮耀（44）

行至走廊末尾的雕塑室門外，沈雲停下腳步微微皺眉，回過頭，剛好看到剛才擦肩而過的背影消失在走廊中。似乎，有種飄逸的感覺。

“這種冷漠，是天性嗎？”暗道自己神經緊張的沈雲，自言自語道。旋即推開門，進入雕塑室。

雕塑室總是有人會比他先進入，那就是他的雕塑老師霍格森。

雕塑老師霍格森不管是在閑暇時還是在教導沈雲時，都顯得少言寡語。甚至連見麵時的問候，也被他悉數省略。他也同樣要求沈雲，如果沒有必要，不要褻瀆安靜。

不似艾格尼絲的雕塑老師那般從骨子裏透著冷漠，而是藝術家所擁有的一種對生活態度的苛刻自律。

沈雲遵從老師的意願，沒有必要，絕對不會打擾這位似乎隨時隨地都能投入到雕塑世界中的老師。

在雕塑方麵，沈雲也確實難以請教什麽問題，或者提出問題。霍格森不是潔西，不是他的“百科老師”。

而在雕塑領域，專業性的問題實在少之又少，而且多數問題，都隻存在一個籠統的答案。真要刨根問底，隻會離正確答案漸行漸遠。用霍格森的話來說就是，雕塑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把自己旁觀者，隨心所欲對待雕塑，就是對雕塑最大的尊敬。甚至於，直至今日，霍格森依舊沒有交給沈雲任何功課，連有關雕塑類的書籍都沒有打發他一本。

他對沈雲的要求除了安靜之外，再無其他。

大多數時候，沈雲會安靜的站在三米之外，從不同的角度去觀摩霍格森的動作。這樣一件看似輕鬆的事情，卻因為精神需要高度集中，從而常常把沈雲弄得筋疲力盡。感覺疲累之後，沈雲會適當的趴在房間內的小桌子上休息，然後繼續觀摩，或者自己動手。

剛開始的時候，沈雲大抵能夠投入三四個小時。但越到後麵，他能集中精神觀摩的時間便越少，直到一個月後才緩緩停留在一個小時左右。懂得的越多，就會越累。這句話，在觀摩學習雕塑的時候，再適用不過了。

今天的沈雲同樣如此，隻不過現在的沈雲不似以前，還會時不時去注意霍格森的表情。沈雲的雙眼總是專注的投擲在那隻或捏或握，或幹脆反手而持的右手上，每一絲動作都不肯放過。他視線拉伸的距離，僅在霍格森的手臂到刻刀入木三分之間。

人物雕塑，向來是專業雕塑的主流，也隻有人物雕塑才能在雕塑領域登堂入室。

不知是某種程度上的淡泊名利，還是刻意為之。已經在這間房間內完成幾件作品的霍格森，每一件作品都無關榮耀，無關權勢。他所雕塑的作品僅僅是在這個世界中，最廣泛卻最不起眼的階層———平民。

同樣的，霍格森並沒有對他的作品做出半點詮釋，心有默契的沈雲也從未詢問。很難想象，一對每天都有一小半時間呆在一起的師生，兩個月所有對話加起來，竟沒有超過二十句。

半個小時不到，沈雲卻越過了給自己訂下的警戒線，走近了霍格森。

霍格森進入聖羅蘭家族後的第四件作品完成了。隻是，他的每一件作品都沒有進行磨砂。

不待走近的沈雲吐出半字，霍格森略顯冷淡的語調便出現在他的腦海中：“懂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