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俠侶

第十六章

且說林寒青挑起水果擔子,一口氣奔行了六七裏路,才放緩腳步。

但聞馬嘶傳來,迎麵奔過來十幾匹快馬,風馳電掣。

林寒青暗暗歎息一聲道:“好一場悲慘的江湖浩劫,轉身繞入一條小徑上,緩步向前行去。

天色逐漸的黑了廠來,林寒青正行彷一座淺坡下的小農村中。

這座農村,隻不過五六戶人家,茅舍數盈,但卻打掃的十分幹淨。

林寒青打量了四周一眼,暗道:“這村中住的人家,家家收拾的如此清潔,不似普通的人家。”

心中念頭轉動,放下水果擔子,舉步直門一座茅舍之中走去。

隻見兩扇大門,緊緊閉著,舉手一推,兩扇大門忽的呀然大開,敢情那林門未關閉。

一條手臂突然伸了過來,疾向林寒青右腕之上抓去。

林寒青正待反手還擊,心中突然一動,停止反擊,任那伸來的五指,抓在右腕之上。

隻覺一股力量,向前一帶,硬把自己拖入室中。

林寒青裝作不會武功模樣。

任人擺布,口中說道:“小老兒不知諸位英雄好漢在此,還望多多恕罪。”

隻聽一個粗豪的出音說道:“你是幹什麽的?”林寒青道:“小老地賣水果為生。”

另一個聲音喝道:“深更半夜.那裏還有人買你水果,分叫是梅花門下奸細。”

林寒青急道:“小老兒在途中遇上了變故。”

另一個低沉的聲音道:“什麽變故?”林寒青道:“兩方好漢廝殺。”

另一個陰沉的聲音,接道:“不管他是何來曆,一刀把他宰了就是。”

林寒青吃了一驚,暗道:“他們如要出置我死,那是非得出手反抗不可了。”

但聞另一個聲音接道:“先點了他穴道再說。”

林寒青突覺腰間一麻,穴道已被人點中。

這八人約信了林寒青的話,誤認他不會武功,是以出手甚輕。

林寒青借勢裝腔,一側身朝下倒去。

林寒青暗中運氣,衝開穴道,啟目望去。

隻見這茅舍廳中,坐滿了身著勁裝、身佩兵刀的大漢.高高矮矮.不下十餘人。

林寒青心大為奇怪,暗道:“這座茅舍中,坐了許多武林人物,想那乃外兩座茅舍中。

定然也藏有不少高手。

這許多武林人物,藏在這樣一座小小山村之中,不知是問用心?”心中念頭轉動之間,突聞室外啊起了一個低沉的聲音,道:“那梅花門的馬車已到,諸位要小戒備了。”

林寒青心中暗道:“乘車而來,敢情是那西門玉霜親身到此。

隻見室中群豪,齊齊拔出兵刃,列成兩隊,兩個手執強弓。

腰掛雕翎的大漢,行向窗口處。

林寒奇心中暗道:“十餘人中,還兩個弓箭手,顯得這惡毒布置。

是很用心機了。

細看那十餘大漢的麵貌,竟是一個也不認識。

大約達了一走熱茶時光,靜夜中,果然傳來轔轔車聲。

隻聽輪聲愈來愈近,顯然馬車已進入了村中。

林寒青暗歎息一聲,道:“雙方似是已到不擇手段的境界,以多淩寡,暗布陷阱,無所不用其極。

隻聽一聲大喝,傳了進來,道:“閣下已陷入重重包圍之中,四周有無數強弓利箭,對準馬車,隻要我一聲令下,立時將萬弩齊發。”

輪聲頓住,馬車似是依言停了下來。

林寒青一股強烈的衝動。

由心底泛了起來,恨不得衝出室外,瞧個清楚。

但他心中明白,隻要自己有所舉動,室中十餘個手執兵刃的大漢,立時將群起圍攻。

情勢迫人,隻好暫時忍耐,索性垂下頭去,暗中運氣調息。

一陣短暫的沉默之後,又響起一個寵亮的聲音,道:“識時務者為俊傑,閣下肯依言停車。

那是足見高明,此刻請啟簾下車。”

林寒青凝神傾聽,不聞有人相應。

心中大奇,暗道:以西門玉霜為人孤傲自負,如何肯受此屈辱,難道不是西門玉霜麽?但聞那宏亮的高音又道:“在下由一數到五,閣下如仍是不肯下車受縛,那就別怪我要下令放箭了。”

馬車中的人,竟有著無比的沉著。

任那人呼喝嚇唬,始終是置之不理。

那宏亮的高音果然一、二;三、四。

的數了下去,在待數到五字,仍然不聞車中之人答話。

嗤的一聲,箭嘯破空,不如何人當先放出一箭,緊接著箭風不絕於耳。

林寒青靜坐廳去,除了聞得一陣怒馬悲嘶之外,始終不聞其他聲音。

過了一盞熱茶工夫,箭風頗寂。

緊接著兩扇木門大開,十幾個手執兵刃的大漢,兩行並出,衝出茅舍。

林寒青轉眼四顧。

室中之人,已然全奔出去,立時站起身子,輕步行到窗外,凝目向外望去。

隻見數十個手執兵刀的黑衣大漢,團團把馬車圍起來。

昏黃的星光下,隱隱可見那拖車健馬,身上中箭如蝟,半跪半臥的死在地上。

篷車的四周,也釘滿了長箭。

車簾低垂。

聽不到一點聲息,似乎是篷車中,根本沒有坐人。

林寒青暗自忖道:“如若這是一輛空車,李中慧著回勞師動眾,在這裏埋伏如此眾多人手,豈不要今西門玉霜笑掉了大牙。

心中念頭還未轉完,突聞那馬車中傳出一聲冷笑,道:“隻有這點人手麽?”垂簾起處,緩緩起出一個全身綠衣佩劍的少女。

她的動作優美沉著,很慢的下了馬車。

林寒青瞧著那綠衣少女,心中暗道:“這丫頭頗似西門玉霜的寵婢小翠。”

他和小翠,隻不過匆匆照過兩麵,自是無法認得清楚。

隻見她緩緩舉起手來,纖巧的五指,握了劍把.突然一振手腕,長劍出鞘,疾快在身前劃出了一圈銀虹,輪轉的寒芒,帶著一片輕微的嘯風之聲。

劍光斂消,場中已有四個玄色勁裝的少女,手中各橫著一支長劍,排列那綠衣女的身後。

這諸多變化,也就不過是一眨眼的工夫。

雙方都已是刀出鞘,劍在手,大戰一觸即發。

隻聽好綠衣女冷笑一聲,道:“你們還有多少人手,一齊請出來吧!”隻聽正東方位上,一個手執斬虎刀的大漢,道:“在下飛刀手段平,姑娘如何稱呼?”綠衣女道:“你可是這群人中的首腦麽?”段平道:“那是盟主的指命,兄弟隻好承擔起了。”

綠衣女冷笑一聲,道:“誰要和你談古敘舊了。”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我的名字是翠大娘。”

段平道:“翠大娘,翠大娘……不對,不對.你這不是罵人麽?”林寒青暗道:果然是小翠了,這丫頭如此刁蠻。

隻聽小翠說道:“你愛叫不叫。”

突然一振手腕.長劍回向左側刺去。

但聞一聲慘叫傳來,一個執刀黑衣大漢,突然向後退了兩步,一跤倒在地上。

林寒青隻礁的心中升起來一股寒意,忖道:“好快好毒的手法,頗有西門玉霜之風,但陰毒似尤過之。

段平眼看一個同伴倒了下去,風氣得哇哇大叫,道:“好惡毒的臭丫頭,出手竟是這等陰狠。”

小翠道:“你們在這山村之中,埋伏下人手,暗施伏擊,那也算不得光明的事。”

段平一揚斬虎刀,高聲說道:“盟主有令,和梅花門下的人,不用講什麽武林規矩,江湖道義。”

揮刀一招一“橫斷雲山”.攔腰向小翠斬去。

小翠手中劍一招“乘龍引鳳”,巧妙絕倫的把段平的軌虎刀引向一側,劍勢陡然一變,上撩去。

這一劍由項龍引鳳“變作”金絲纏腕“,說來並不稀奇,但她把這兩招漠不相關劍招,連在一起,就顯得十分奇奧,閃避不易了。

段平手中斬虎對被小翠劍勢封入外門,一時間收不回來。

匆急之間,急急挫腕,向後讓開。

小翠劍勢奇速,去如流星,寒芒一閃間,段平的右腕已被劍勢劃破。

小翠一劍劃破了段平的右腕。

並未再揮劍施襲.卻疾快的向後退了兩步,高聲喝道:“住手,先看你們這位帶隊首腦的際遇,你們再動手不遲。”

她說話的聲音甚高,尖厲刺與,分圍在四周的黑衣大漢,正要揮動兵刃動手,卻被小翠這聲尖叫阻止。

轉眼望去,隻見段平手中的軌虎刀,突然垂了下來,臉上神情驚布,全身抖動不息。

這時,天上鳥雲已散。

星光照射下,景物隱隱可辨。

林寒青亦瞧的大為奇怪,暗道:“這段平為人,英雄氣概甚濃,就算小翠一劍,劃斷了他腕上的經脈,也不致如此氣餒——隻聽小翠冷冷說道:“我梅花門下的絕世劍法,豈是一般人所能抗拒。”

隻聽段平大喝十六歲揮動手中的斬虎刀,突然向外闖去。

群豪料不到他舍如此,被他揮掄的刀勢,連傷了兩人;隻好紛讓開。

段平衝出了群豪,該回狂奔而去。

小翠放聲一降格格大笑,道:“你們都瞧見了?”但聞遠處,傳過來段平尖銳的嚎叫之聲,靜夜中,隻聽得人毛骨悚然。

小翠冷冷的接道:“你們聽那聲音。”

群豪默然,無言相應。

小翠淡淡一笑,接道:“他跑地太遠了,你們無法瞧到他那死時的淒涼之狀,那是世間最痛苦的慘狀。”

語聲激激一頓,厲聲接道:“凡是為我梅龍門劍所傷,人人際遇如此。”

林寒青暗道:“就算小翠那一劍,斬了那段平半個手腕,也傷不到他的中樞要穴,如何能使他神智瘋狂呢?”小翠緩緩舉起了手中長劍,道:“那個不相信,請來一試如何?”段平的慘叫悲豪聲,再加上小翠這幾句唬人之言,果然四周群豪,讓出了畏懼之心,一時間,竟無人出言接口。

林寒青心中暗道:李中慧在此埋伏的人手雖然不少,但卻無領導群豪的人才,隻有一個段平,傷亡之後,再無接替之人,實是大大的失策了。

付思之間,遙聞一聲長笑傳來道:“梅花門下人,果是陰毒,竟然在封上淬有劇毒。”

短短風句話,揭穿了小翠的一番騙局。

林寒青隻覺話聲十分耳熟,凝目看去,兩條人影疾奔而來,正是李文揚和韓士公。

小翠冷笑一聲,道:“我道是什麽人,原來是你李文揚。”

李文揚道:“我正是區區,姑娘好眼光。”

小翠目光轉動,環顧了四周一眼,道:“不錯,我這劍上,淬有劇毒,隻要被我劍勢點中,那是別想有幸生之心。”

這時,李文揚已然越豪邁到了小翠身前,冷然一笑,道:“在下領教一下姑娘的淬毒劍招。”

左手拔出肩上插的把扇,霍然張開,右手卻從懷中摸出一把短劍,把扇平胸,守住門戶,短劍卻蓄勢待敵。

原來,他默查形勢。

發覺了群豪已為小翠出手兩劍連傷兩人的奪入先聲所攝,隻有自己率先出手,當可激厲起群豪的戰誌。

小翠冷冷說道:“久聞黃山世家的武功,博兼天下之長,今宵倒要領教,領教了。”

語聲甫落,突然振腕一劃,刺了過去。

李文揚早已有備,左手指肩一揮,幻起一片扇影。

護住了身子。

右手短劍,卻疾起一招“百花吐蕊”扇影中幻起了點點寒芒,攻向小翠。

這是黃山世家中獨創之學,扇中套劍,極是不易防守。

小翠果然被這反擊一劍,迫的退了兩步。

李文揚高聲說道:“這就是黃山世家劍招之一。

姑娘評價如何?”四周雅豪眼看李文揚出手一劍,就把小翠迫退,不禁心神振奮,齊齊揮動兵刃,準備合圍而上。

小翠怒聲喝道:“不過爾爾。”

長劍起處,疾撲而上。

這次,她已不敢再存輕敵之心,劍轉如輪,寒芒電掣,猛向李文揚攻了過去。

李文揚心知梅花門下劍招詭奇,才把輕易不用的,扇中套劍之學,用出對敵,小心翼翼,接下了小翠的劍勢。

這時,排列在小翠身後的四個玄衣勁裝少女,已在小翠身後,布成一個半圓的陣勢,護住了小翠左右兩翼。

李文揚和小翠惡鬥了四十餘合,一直,保持個不勝不敗之局。

小翠一路搶攻,李文揚卻是一直采取守勢。

四周圍觀的群豪本待要出手助戰,但見兩人惡鬥激烈,無法插手,隻好袖手旁觀了。

梅花門的劍勢,本以惡毒淩厲見長,極是不易招架,但黃山世家的武功。

卻是以機變在武林獨樹一幟。

且說林寒青悄然行出茅舍,攀登在一棵大樹之上.居高臨下,看江湖上兩家特殊門戶的武功之長。

表麵上看去,小翠的劍勢飛舞,奇招綿連,似是占盡優勢,李文揚一直是陷入被動,被迫還手,但久戰之下,就看出黃山世家武功特殊之處。

任何一門、一派的武功,都走著一定的路子,有以剛猛見稱,有以陰柔見長,縱然是功力深厚,可達剛柔互濟之境,但出手的路道,卻是不會有何大變。

可是黃山世家的武功,卻是與眾不同,遇剛剛柔。

遇柔則剛,明明被小翠劍勢迫落下風。

但三五招後,忽然又恢複原狀。

保待了不敗之局。

林寒青暗暗歎息一聲,道:黃山世家,能夠名掩武林各派,實非僥幸,武功確有它獨到之處,梅花門下劍招,雖然詭奇、惡毒,但要想勝過黃山世家,並非易事。

雙方又惡鬥了二十餘合,仍是個小翠當勝未勝,李文揚當敗未敗的局麵。

小翠久戰不能勝敵,似已大感不耐,嬌叱一聲,劍法陡然一變。

隻見她一劍連一劍。

快速無比,有如十餘長劍連環攻出一般。

李文揚被小翠突然轉變的快速劍勢,連連逼迫,退後了兩步,招數微見散亂。

林寒青看的明白,心中大為擔心。

暗道;此刻小翠丫頭,正值激忿難耐之時,李文揚如是被她逼迫,決難逃死亡之危。

正忖思間,瞥見李文揚劍扇交轉,三五招後,又把劣勢穩住。

小翠劍法一變,又是一路劍法攻來。

這次劍招,似守實攻。

隻見倒轉的劍光。

繞身飛旋,覓機飛旋,覓機乘隙,不攻時已,攻必如水銀泄地,無孔不入。

這套劍法,惡毒無比,李文揚接得三封,已被迫的手忙腳亂起來。

林寒青局高觀戰,瞧的更是清楚,初見小翠的劍法,攻中有攻,變中有變,有如附骨之俎。

如影隨形揮之不去,心中大為驚駭,暗道:這是什麽劍法,如此惡毒。

但仔細瞧了個陣,忽然大悟。

原來,那小翠出手的劍把,亦是一般的招術,隻是劍招變化迅快,隨實在對方的封擋之勢,機變再攻,上撩下削,使對方沒有緩氣變招的餘地。

這時,李文揚摺扇套劍的招術,已然無法封架得住小翠的機變快攻,被迫得連連後退。

林寒青心中暗道:今夜之局,如是李文揚傷敗在小翠手下,這丫頭必將要大施辣手。

盡屠群豪,必得設法暗助李文揚一臂才是。

他和白惜香相處時日,雖然不長,但卻獲益非淺,曾聽那白惜香說過武學變化雖多,總不外奇正二字,奇變雖然淩厲惡毒,但其缺陷亦多,隻要找細心默察,定可找出它的缺陷。

林寒青默黯兩人搏鬥並非李文揚技不如人,隻因被小翠那奇變的劍法,搶去先機,李文揚雖有一身武功,已是無法施展。

就在他心念轉動的當兒,場中形勢,隻有了大變。

小翠步步逼近,李文揚節節敗退。

韓士公已然沉不氣,雙掌一錯,準備出手合攻。

林寒青暗施傳音之術,說道:“李兄,置之死地而後生,不可一味防守,放手和她搶攻。”

李文揚正感應接不暇,隨時都有傷亡在對方可能之時,突然聽得林寒青的傳活之聲,不禁精神一振。

左手措詞連揮,擋住小翠劍勢,右手短劍郵展開了攻勢,一招“簾卷西風”,幻起一片劍影,反擊過去。

他原來使用扇中套劍的招術,二物合一對敵,此刻卻突然分開,把扇、短劍各成一路。

果然,小翠這套惡毒劍法中最大的缺陷,就是缺少防守,李文揚劍扇一分,攻出一招,迫得小翠不得不撤劍防守。

這一來,李文揚險惡的處境,立時轉危為安。

小翠眼看取勝在即,決不料李文揚突然改變了打法,又把劣勢穩住,隻氣得臉色大變,陡然一收長劍。

向後躍退八尺。

李文揚冷笑道:“梅花門下的劍法,也不過如此而已。”

小翠冷冷說道:“李文揚少說風涼話,咱們兩人今日總有個橫屍此地。”

李文揚目睹小翠緩緩舉起手中寶劍,雙目卻凝注在劍身之上,臉色是一片嚴肅。

心想她這一劍擊來,必將是全身功力之所聚,淩厲絕倫。

趕忙凝神運氣,左手平舉把扇、右手短劍平胸,全神戒備。

隻聽小翠冷冷說道:“李文揚,你可要見識一下梅花門下的真才實學麽?”李丈揚握足了十成功力,全神將敵,口中卻故作輕鬆,淡淡一笑,道:“在下領教姑娘絕學。”

小翠道:“你要小心了。”

突然一揮手中寶劍,連人帶劍,同時飛起,身劍合一,直向李文揚撞了過去。

黃山世家,博兼天下之長,李文揚一見小翠攻來之勢,正是劍道中最上乘雙劍術中的初步身法,那時還敢大意,摺扇疾揮,先掄起一片扇影,一擋來勢,右手短劍疾快推出,劍花朵朵,護住了身子。

但見小翠疾飛而來的劍勢,向李文揚那護身劍花一觸,響起一陣金鐵交鳴之聲。

寒光突斂,人影乍現。

但這時場中的形勢,已另是一番景象。

隻聽李文揚喘息不停,爭中摺扇,已然落在了地上。

小翠這揮劍一擊,也似是用盡了氣力,長劍垂地,支撐著身軀。

雙方這對拚一招中,似都是用盡了全身的氣力。

韓士公突然向前一步,走近李文揚身側,低聲說道:“李兄弟,受了傷麽?”李文揚苦笑一下,道:“勉強接下她一劍。”

韓士公目光一掠小翠說道:“那丫頭也強不過李兄弟、看她疲累之情,似不在兄弟之下。”

隻見小翠突然一振精神,舉起手中寶劍。

冷冷說道:“李文揚,你可有自信,再接我一劍麽?”韓士公一挺胸,道:“老夫領教姑娘武功。”

李文揚一提真氣,道:“不敢有勞韓兄。”

目光轉滾到小翠的臉上.道:“姑娘如仍有再攻之力,在下倒是極願再接一劍。”

小翠道:“好。”

緩緩又舉起手中的寶劍。

李文揚強自振起精神,短劍也平胸舉起。

林寒青藏在樹上,瞧得明白,眼看兩人都在強振精神,準備硬拚。

如是讓他們兩人再行硬拚。

必將有一人要傷在劍下,那傷亡的機會,李文揚又大過小翠甚多。

林寒青想阻止這一場慘局,隻有在他們未動手前設法喝止。

林寒青默察形勢。

主攻全在小翠,隻有先設法陰止小翠,不讓她出手。

心念一轉,暗施傳音之術。

說道:“小翠強敵後援,立可趕到,你如傷了李文揚,決難脫出此困,小不忍則亂大謀,不可造次出手。”

果然,這幾句話,發生了奇大的效力。

小翠舉起手中長劍,突然又放了下來。

隻見小翠抬起頭來,四下礁了一陣,說道:“什麽人?”林寒青又雄傳音之術,道:“我此刻隱身暗處,不便多言,再如多說。

勢必啟人疑竇。

此刻情勢,暫以維持現狀,不要再鬧出流血慘劇。”

韓士公的江湖聞曆,是何等廣博,一見小翠神情,立時對李文揚道:“五丈之內,自流有梅花門下高手?”李文揚心知那人是林知青,但一時間又不便說出口來,隻好輕輕了一聲,道:“咱們後援就到,縱然暗中隱有強敵,也不要緊。”

這幾句話的聲音雖然不高,但小翠卻聽得十分清楚。

她為人多疑,雖然林寒青暗施傳音之術唬住,但心中卻仍是有些不信,正自推索之間,又既得了李文揚和韓士公對答之言。

兩下裏一印證,一點懷疑之心,頓時掃除。

原來,李文揚自知難以再接小翠一劍,但勢成騎虎。

無法推托,隻好硬起頭皮,準備再接一劍。

小翠突然間放下了舉起的劍勢,李文揚心中已明白是林寒青在暗中搗鬼,也就順水推舟,放下了手中短劍。

林寒青眼看計謀得逞,阻止了一場敢見慘局,也算是救了李文揚一條命,但這等對峙形勢,決難拖延下去,必得想個法子,讓小翠率領四女。

脫圍而去才是。

心念一轉,又施傳音之術,道:“李兄弟,那丫頭和四個屬下,個個劍術高強,如是動起手來,兄方雖占人數優勢,隻怕也難把五人困住,至多是一個玉石俱焚的慘局,兄弟之意,不如放五人離開此地,如是同意兄弟之言,那就原姿不動,如不同意,請舉起手中短劍。”

過了片刻,李文揚靜站未動,顯然是同意林寒青的安排。

林寒育道:“李見既然同意了兄弟之見,不可全力欄阻五女。”

語聲微頓,又施傳音之術,說道:“小翠強敵手已快趕到,破圍而去的機會,為時不多了。”

小翠抬頭望望天色,仍是凝立不動。

林寒青心中暗道:如若不把她騙的信服,隻怕她不肯相信,心念一轉,接道:“你們突出圍困之後,請在正東方十裏之外相見。”

小翠眉頭微微一聳,仍是站過不動。

林寒青心中暗道:十裏之外,地麵是何等遼闊,既未說明見麵之地,她自然仍是不肯信了。

當下接道:“十裏之外,有一座小小的土地廟,可容你們五人存身,你們在廟中等我就是。”

他隨口說來,心中甚是不安,十裏之外,是否有一個土地廟,他根本就不知道。

但這一次,那小翠卻似被他說的相信了,一揮手中長劍,疾向外麵闖去。

李文揚早已與林寒青暗中約定,略一阻攔,放過五人。

其實五女劍光邊續,有如一道長虹,攻勢銳猛無比,如是李文揚等,真要攔阻縱然有很大的傷亡,也未必能攔得住。

小翠等五人聯袂去勢,奇速異常,片刻間,已走的蹤影不見。

李文場目睹小翠去遠,立時高聲叫道:“林兄弟,林兄弟……”他一連呼叫數聲,始終不聞林寒青回應之聲。

韓士公道:“如是老哥的判斷不錯,林兄弟應該身在三丈外那株大樹之上。”

李文揚道:“他容貌被毀,雄心盡消,年紀輕輕,竟然存了隱息逃世之心。”

韓士公哈哈一笑,接道:“李兄弟,林兄弟如是當真的存了逃世之心,那也不會藏在樹上,暗中幫助咱們了。”

李文揚喜道:“不錯,啊……”突然臉色一變,接道:“他如願和咱們相見,也該自行現身出來了。”

韓士公道:“老朽一直留心著那株大樹,如是他當真的隱身在大樹上,此刻還未走去,咱們去找他下來。”

林寒青隱在樹上,聽得甚是清楚,暗道:他們如搜此大樹,勢必被他們受現不可。

但此刻。

他們已留心到此樹之上,走動來不及了。

略一付思,立刻脫下了身上衣服.掛在停身之處。

然後,一提真氣,直向樹梢處攀登上去。

他不過剛剛掛好衣服,李文揚、韓士公、已攀上大樹。

林寒青藏在一叢樹葉茂密之處,屏息凝神,閉上雙目傾耳聽去。

隻聽李文揚叫道:“韓兄,在這裏了。”

緊接著聽到李文揚的歎息聲,道:“他留下衣服而去,不知是何用心?”韓士公歎道:“他留衣服,不和咱們見麵,難道要和咱們絕交麽?”耳際間響起了李文揚一聲長長歎息。

道:“不論他用心何在,但他不願和咱們相見,那總是不會錯,唉!人各有誌,咱們也不能勉強他,這件衣服咱們代他收起日後如若能夠見麵,再還給他,如是不能見麵,咱們保存件衣眼,也好留作紀念。”

林寒青隻聽得心中大為感動,幾乎要挺身而出。

但他終於忍了下去。

但聞衣袂飄風之聲,想是兩人已去。

林寒青又等了一刻工夫。

才分開樹枝,向下瞧去。

那數丈外聚集的武林人物,早已走得蹤影不見。

林寒青暗暗歎息一聲,躍下大樹,直向正東奔去。

一麵心中想道:如是那十裏處,當真有一個小廟,小翠和四女真在廟中等候,我又將該當如何呢?要是那地方一片草原,或是一個村落。

那小翠必知上了大當,率人而去,自是不會再在那裏等候了。

一路上胡思亂想,但腳下卻仍是奔走如飛。

估計約十裏左右,停了下來。

觀望了一下四周的景物,爬上一棵大樹。

凝自尋望,不禁心頭一跳。

原來,就在那東北方七八丈,矗立著一座孤腴的房屋。

星光暗淡,無法看清楚那座房屋是否農舍,但就情勢估計,這四外一片荒涼所在,不似住的房子。

難道那真是一座廟不成?一股強烈的好奇,由心底直泛起來。

暗道:不管是什麽所在。

先去瞧瞧再說。

躍下大樹,向前行去。

他的舉動十分小心。

一麵又運功戒備。

短短十丈左右的距離。

足足走了一盞茶的時光之久,卻到了那房屋前麵。

仔細瞧去,隻見門上一塊長匾寫道:“天女廟”三個大字。

林寒青暗暗歎息一聲,道:天下竟有這樣的巧事,我隨口胡謅了一句,竟然說對了,隻不知小翠和四女是否真在廟中等候?付思之間,突聽廟中傳出一個女子聲音,道:“翠姑娘,我瞧他不會來了。”

林寒青吃了一驚,忖道:果然在這裏了,趕忙隱入廟外一叢荒草之中。

凝神聽去,果然那廟中傳出來小翠的聲音,道:“也許他在路上,遇到了什麽變化,咱們多等一會就是。”

另一個陽生的聲音,接道:“翠姑娘說的不錯,如若那人是騙咱們的,如何會知道這裏有一座荒涼的天女廟呢,定然是他早已瞧過,才會約咱們在此地相會了。”

林寒青暗道:世間事情,真有這等巧法不成,看將起來,她們恐怕要在此等下去了,兵不厭許,愈詐念好,既是彼此用計,那也談不上什麽道義承諾了。

他到此地來,隻不這是一時好奇心,想不到竟然真的有著這樣一座廟。

正持起身離去,突然另一個女子聲音。

說道:“翠姑娘,咱們進門時,我好像瞧以了一個木牌,那牌上寫了幾個字。”

小翠道:“寫的什麽?”那聲音接道:“寫著“非請莫入,強闖招禍’八個字。”

但聞另一個女子聲音接道:“定是愛開玩笑的人隨手寫的,四妹也未免太過小心了,如說沒有什麽山魅木客之流,有翠姑娘在這裏咱們也不用害怕。”

隻聽小翠的聲音,說道:“那木牌現在何處?”一個女子聲音應道:“釘在右麵的門上。”

小翠道:“咱們出去瞧瞧吧!”一陣細碎的步履之聲,走出來兩個少女。

林寒青隱在暗處,瞧的明白,隻見那當先一人,正是小翠,後麵緊隨著一個玄衣少女。

兩人走出了廟門,那玄衣少女,隨手帶上了木門。

林寒青運定了目力望去,果見那木門掛上著一個木牌,但因相隔過遠,夜色幽暗,無法瞧清楚牌上字跡。

小翠隨手取下木牌,托在手,行入星光之下,瞧了一陣,道:“這木牌掛在這裏很久了。”

玄衣少女接道:“這就不像是有人開玩笑了。”

小翠道:“木牌上在字跡,娟秀清麗,不似男子手筆。”

玄衣少女道:“這座廟叫天女廟,那些臭男人們,自是不能隨便進來。”

小翠道:“這木牌之上的字跡,從未指明,限製男子,那是連女子也包括在內了。”

玄衣少女道:“依據字麵推想,姑娘說的不錯。”

小翠道:“咱們進入廟中有多長時間了?”小翠道:“如果這木牌之上的留言,確有其事,早已有所反應了。”

語聲甫落,突聞兩聲尖銳的慘叫之聲,傳了過來。

小翠右腕一擁。

抽出了背上長劍正待躍入,瞥見一條黑影,疾衝而來。

那黑影來勢猛快,直向小翠的身上撞了過來。

小翠嬌軀一閃,讓到旁側。

那黑影直飛丈餘之外,蓬然一聲,摔在草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