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筆春秋

第20章 南樓會客

正文第20章南樓會客古浪在“南樓”靜坐,等得實在不耐煩時,浦兒突然跑了過來,說是九娘要親訪。

古浪不禁又驚又喜,見浦兒忙前忙後,取出了很多極為珍貴的杯盤器皿,忖道:“這桑九娘像是王母娘娘一樣,譜可真不小!”浦兒見古浪一直追著自己問長問短,實在有些不耐煩,笑道:“你老跟著我做什麽?我要忙著做點心,你快去外麵等著接駕吧!”古浪笑道:“看不出你還會做點心!”說著走到前廊,抬目望去,隻見遠處山徑上,簇擁著來了好幾個人。

由於兩下相隔很遠,所以看不清是些什麽人物,隻見有騎馬的,也有坐轎的,一群人浩蕩而來。

浦兒抬出一張紫木桌,擺了四把椅子。

古浪見那紫木桌,鑲著大理石,極為珍貴,笑道:“桑九娘哪裏來的這些珍貴木器?”浦兒道:“多著呢!九娘富可敵國,有很多珍奇玩藝兒,連皇宮裏都沒有呢!”古浪聞言越發稱奇。

浦地笑道:“她們已快到了,你別盡跟我說話。”

說著又急匆匆地轉向後麵去了,古浪回頭遙望,那一群人相距已然不遠。

古浪見這一行約有十餘人,包括桑魯歌及桑燕在內,他們騎馬當先,後麵則是一乘大轎,有圍簾遮著。

看見這種情形,古浪心中很是詫異,忖道:“九娘突然來訪,又帶了這麽多人,真不知是何緣故?”“莫非她就這麽輕易地打消了成見?”“難道桑姑娘不再恨我了?”這一連串的問題,湧向古浪的腦際,使他有一種不知禍福的感覺。

那一群人終於接近了,四個壯漢把轎子放了下來,桑魯歌等也是一起下了馬,垂手立在轎前,神態極是恭敬。

古浪心中忖道:“這個老婆婆來頭可真不小!”一念未畢,桑燕已經趨前把轎簾掀開,一個白發老太太,彎身走了出來。

古浪見她一身黑衣,發白如霜,右手握住一根碧色的拐杖,仙風道骨,神采奕奕。

雖然兩下相隔頗遠,但是仿佛由她身上感覺出一股壓力,忖道:“桑九娘果然有幾分懾人之威!”桑九娘似乎向桑魯歌問了幾句話,然後吩咐了幾句,桑燕及桑魯歌連連地點著頭。

隻見桑九娘在桑燕的攙扶之下,沿著一條小路走了下去,很快地就消失了。

桑魯歌則回身吩咐了幾句,那些抬轎子和騎馬的人,都躬身答應著,然後退到了林中。

古浪見狀忖道:“如此看來,這‘南樓’必然另有通道!”桑魯歌卻未隨桑九娘而去,仍然向崖頂走來,想是要用淩空之技飛越過來。

古浪轉回了身,浦兒已經收拾幹淨,擺上了四色鮮果,有的切成了小片,用牙簽串著。

他問道:“怎麽樣,他們到了麽?”古浪點點頭,說道:“已經到啦!”浦兒“啊喲”一聲,說道:“我得趕快去準備點心!”說著匆匆地跑到後麵去,古浪暗笑道:“看來今天倒是‘南樓盛會’了!”一語方畢,竹樓呼的一震,桑魯歌已然落在了走廊上。

古浪迎了上去,笑道:“魯歌,你來得好不驚人!”桑魯歌笑道:“算是你運氣不錯,九娘竟會於昨日回來了,聽說你已到此,立即就來看你!”古浪也弄不清他們心意為何,一笑說道:“原該我去拜望九娘,怎麽敢勞動她老人家的大駕呢!”桑魯歌笑道:“看來也許你與九娘有緣分,以往不論什麽了不起的人物,她老人家一概不見,更不要說是親自造訪了!”古浪道:“那我真的太榮幸了!”說到這裏,後樓一陣腳步之聲,桑魯歌道:“九娘已經來了!”古浪雖然日夕盼望,能夠早日晤見桑九娘,但是這一天來臨時,他又顯得緊張異常。

桑魯歌望他兩眼,說道:“我們到後麵去迎接一下吧!”古浪點點頭,隨在他的身後,沿著走廊,才轉了一個彎,便見一白發老婆婆,手執竹杖,姍姍而來。

古浪連忙躬身為禮,說道:“晚輩古浪拜見桑老前輩!”桑九娘望了古浪兩眼,用很平靜的聲音說道:“不必多禮!”說過之後,徑自由古浪身旁走過,在桑魯歌的引導下,就坐在那張方桌之前。

古浪跟了過去,桑九娘擺了擺手,說道:“你們也坐下。”

古浪施了一禮,說道:“晚輩告坐!”說著與桑魯歌同時坐下,兩下相距甚近,古浪見桑九娘年歲已在八旬以外,白發白眉,雙目奕奕有神,那兩道不算太細的白眉,微微向上揚著,顯示出一種堅強的性格。

她的麵色很好,微現紅潤,皺紋也不多,或許是由於保養得法之故。

桑九娘的目光,並未射在古浪的臉上,她緩緩說道:“以後不要叫我老前輩,江湖上一般人,無論識我不識,都稱我九娘,你也這麽叫好了。”

古浪點頭答應,這時才注意到,她身後拖有三條丈餘長的彩帶上,上綴金珠珍寶,光華燦爛。

這時桑九娘才把目光抬了起來,射在古浪臉上,靜靜地觀看著。

古浪被她看得有些不太自然,又聽九娘道:“你把頭抬正!”古浪雖然有些不樂意,卻也無可奈何,把頭仰了起來,二人目光相對。

古浪這才感覺,桑九娘的目光好不淩厲,幾乎使人不敢逼視。

但是他鎮定著,保持著他平視的視線。

桑九娘看了他半天,點了點頭,似乎是用喟嗟的口氣道:“唔,果是一表人才,仙風道骨,阿難子總算沒有看走眼!”桑魯歌及古浪均是一言不發,桑九娘目光轉了回來,說道:“春秋筆在你身上麽?”古浪肅然答道:“是的!”桑九娘點了點頭,又道:“阿難子要你來此之時,可還有什麽交待沒有?”古浪這時猛然想起,阿難子曾經留了一封信,這一段日子來,由於忙亂給忘記了。

這時被桑九娘一言提醒,不禁暗罵道:“該死!這麽重要的事,我怎麽忘記了!”他連忙由身上取出了書信,雙手遞給了桑九娘。

桑九娘用尖尖手指接了過來,把書信拆閱後,放在了袖筒中,問道:“除了書信外,還有什麽信物沒有?”古浪心中一驚,忖道:“那粒紅珠我已經借給了丁老,這怎麽辦?”古浪不敢遲疑,怕桑九娘看出自己心意,所以隻得搖頭道:“除了這封書信,沒有別的了。”

桑九娘一雙白眉微微皺起,思忖道:“這就怪了,莫非他把它給了別人不成?”她自語了一陣,突然說道:“你把‘春秋筆’請出來吧!”古浪一驚,點頭答應。

這一段日子來,古浪全力維護著這支“春秋筆”,已經自然的養成了一種警戒性。

即使是現在,在桑九娘的麵前,古浪要把這支“春秋筆”取出來,也是有些驚疑不決。

桑九娘見狀笑道:“在我麵前還拘謹什麽?”古浪站了起來,由身上取出了“春秋筆”的盒子。

桑九娘及桑魯歌同時站了起來,桑九娘麵色頗為激動,但也顯得極度地嚴肅。

她畢恭畢敬地,雙手接過“春秋筆”,然後用微顫的手,將筆盒打開。

立時,一蓬金色的光華散了開來,照映著雪白的眉發!這支威振武林的“春秋筆”,把桑九娘帶入了回憶,使她臉上湧現了一層濃厚的傷感。

這三個人的麵色都極度地嚴肅,桑魯歌更是初見這支名筆,滿麵的羨慕之色,很想湊近去看個分明,但是他卻抑製著。

桑九娘凝視了良久,才輕歎了一聲,說道:“真難為你!這一路護著這件至寶,竟能不出差錯!”說著,她把“春秋筆”放在了桌案上,深深一拜,古浪及桑魯歌也跟著她一拜。

拜過之後,桑九娘把盒子蓋上,然後坐了下來,說道:“好了,你們現在可以坐下了。”

古浪及桑魯歌同時坐下,古浪眼望著“春秋筆”放在桌上,桑九娘沒有說話,自己也不好收回,心中很是擔心。

因為這是他接受“春秋筆”之後,第一次把它公開在眾人之前。

桑九娘等坐下之後,浦兒獻上了茶,九娘道:“浦兒,你到後麵去,我有事自會喚你。”

浦兒答應而去,桑九娘喝了一杯香茶,說道:“本來外人要見我,不是這麽容易的事,可是我今天自動來看你,有三個原因。”

說到這裏,作了個手勢,古浪端起細瓷茶碗,喝了一口,不禁讚了一聲:“好茶!”桑九娘微微一笑,接著說道:“第一個原因是,我想看看,阿難子所選的到底是什麽傑出的人物!”古浪麵上一紅,桑九娘接道:“第二個原因是,我思念故物,很想看一看這支‘春秋筆’,此筆曾追隨先夫二十餘年!”說到這裏,麵上有一種傷感和得意之色,用手輕輕地撫摸著小盒子,又道:“第三個原因是,聽說你這一路下來,引起不少江湖的孽障,數千裏追蹤,竟敢追到我桑家堡來,所以我要問問你,到底是些什麽人物!”她的語聲低沉而堅定,有一種很大的威力,使人感覺到她是一個非凡的人物。

這時,桑九娘突然側耳向旁,少頃,臉上掛上一絲不可理解的笑容,低聲說道:“大膽的孽障,果然來了!”古浪等均知來了外人,一念未畢,一條龐大的身影,如同狂風一般掃了過來,兩隻巨大的手掌抓向桌上的“春秋筆”,古浪不禁大驚!這人來得如同疾風暴雨,好不驚人,那一雙慘白色的手,眼看就要抓到“春秋筆”了。

古浪受驚非淺,大喝一聲,雙掌向來人的脅下推去!但是,緊接著一聲大喝,古浪眼前一陣晃動,自己的雙掌撲了個空,而桌上的“春秋筆”及桑九娘都不知去向!古浪這一驚可是非同小可,目光一轉,見桑九娘立於自己身後五尺以外,左手托著“春秋筆”,這才把一顆倒提著的心放了下來。

在走廊的遠處,站著另一個白發老人,正是久不露麵的琴先生!古浪又驚又怒,冷笑道:“哼!原來是琴先生……”才說到這裏,桑九娘已經搖手止住了他,用冰冷的聲音說道:“古浪把‘春秋筆’收起來!”古浪連忙接了過來,心中一塊石頭落地,慌忙把“春秋筆”收入懷中。

桑九娘望了琴先生兩眼,問道:“你叫什麽名字?”她語氣嚴峻,態度傲慢,使人很是難堪。

琴先生冷笑著道:“若是道上朋友,不知道我的可就太少了……”話未說完,桑九娘已經不耐煩地說道:“什麽道上不道上,我沒有時間聽你羅唆!快把名字告訴我!”桑九娘的話,氣得琴先生麵色發白,他由袖筒中取出了那隻竹笛,迎風一揚,說道:“見了我這件信物,你還不知道麽?”桑九娘目光在他的竹笛上停留了一下,白色的眉毛微微皺起,說道:“近數十年來,江湖上使用這等兵器的名人,我沒有不認識的,卻從沒有見過你,我看你還是把名字報出來,省得我生氣!”琴先生聞言氣得微微發抖,怒喝道:“好狂的老嫗,難道連我琴先生的大名都不知道麽?”桑九娘閉目思忖了一會,點點頭,說道:“是了,我記起了,江湖上有個小輩叫琴子南,大概就是你了!”琴先生大怒,喝道:“老鬼!你到底是什麽人?”桑九娘道:“你沒有聽見他們都叫我九娘麽?”琴子南緊問道:“你姓什麽?”桑九娘淡淡道:“我姓桑。”

琴先生思索了一陣,說道:“無名之輩!我琴某從未聽說過有你這一號人物!”桑九娘卻是不怒,微微一笑道:“諒你不知……”說到這裏,她把衣服略提,露出了身後的三條彩帶,用手指著說道:“你若是孤陋寡聞,也該聽你的師長說過,看見我這三條彩帶,總得有些明白了吧!”琴先生驚詫地打量著桑九娘的裝束,突然之間,他麵色大變,用發抖的聲音說道:“你……你是千尾鳳?”桑九娘點點頭,說道:“還算你聰明!”這時琴先生神態大異,先前的驕狂之氣已然一掃而盡,代替的是一種極度的恐慌!古浪看在眼中,忖道:“如此看來,桑九娘以前在江湖中,不知有多麽厲害呢!”琴先生半晌說不出話來,神情之間,如同大禍臨頭,變得木訥了。

桑九娘冷冷地說道:“十餘年來,我桑家堡就不曾有外人闖入,你竟然毫不顧忌,已然是犯了死罪,剛才居然想在我麵前搶奪“春秋筆”,膽子也忒大了!”琴先生鐵青著臉,用微顫的聲音說道:“這……這事與你無關,我是為古浪來此,原是阿難子背信,再說我又不知你住在這裏……”話未說完,桑九娘已然喝道:“住口!你這大年紀,不好生休養,一再地貪圖珍物,我是不能讓你再活下去了!”琴先生雖然久聞千尾鳳的威名,但是從來未見過麵,這時聽桑九娘如此說,不禁激起了怒火。

他冷笑了一聲,說道:“久聞你心腸如蛇,今日聽你講話果然如此,我琴某出世雖然比你晚,可也是威振武林,從來沒人敢動我!桑家堡我來得自然去得!”一語甫畢,桑九娘發出了一陣冷笑,說道:“琴子南!你若是不信,你就試試看,你若是能離開南樓一步,我桑九娘自絕而死!”她語聲堅定,豪氣淩人,有一種莫大的權威!琴先生聽她如此說,心中雖然不服氣,但一時卻也不敢輕舉妄動。

他怔了一下,說道:“在‘春秋筆’沒有到手之前,我豈肯離開?”桑九娘道:“大膽孽障,你居然還敢說這種話,待我把你打發了吧!”說罷身軀欲動,琴先生麵色一變,全意提防。

但是就在桑九娘身軀未動之際,突然一條黑影,巨鳥一般自天而降,帶出了一大片風聲。

雙足未落地,已然叫道:“九娘!這是我的差事!”接著,那團灰影落在了走廊上,長身而立,正是白發蒼蒼的金旭光!望見了金旭光,桑九娘笑道:“金老師,你又管起閑事來了!”金旭光笑道:“這是我的正事,怎說是閑事?琴子南這個小輩,與我有些過節,今天自動前來,到省了我不少工夫!”金旭光的突然出現,使琴先生又吃了一驚,因為這個老人起落之間,已顯出了他傲世奇功!桑九娘道:“金老師,這件事你一定要伸手麽?”金旭光望了古浪一眼,笑道:“自然!自然!”他說罷之後,轉身對琴先生道:“走吧,我們找個地方聊聊!”琴先生雙目圓睜,望了金旭光半晌,說道:“你是什麽人?”金旭光簡單地說道:“金旭光!”這三個字,又如同是一柄鐵錘一般,敲在了琴先生的心弦上。

他倒吸了一口冷氣,忖道:“怎麽這些數十年罕跡江湖的人都出現了?”雖然心驚,但卻點頭道:“好!我先會會你這隻家狗!”說罷之後,轉身飛出了南樓,金旭光向桑九娘一笑道:“老姐姐,我今天又要殺人了!”說罷一閃,立時失去了蹤跡,真個是來如龍,去如風。

等他們都走了之後,桑九娘若無其事地對古浪說道:“你坐下,我還有話問你!”古浪依言坐下,桑九娘道:“這一路上有多少人跟著你?”古浪道:“很多!很多!一路上已死了好幾個,現在還剩下三人了!其中之一便是琴先生。”

桑九娘道:“他是死定了,不必算,另外兩個是誰?”古浪道:“一個是況紅居,不知九娘可知道?”桑九娘似乎很詫異,說道:“啊?況紅居也是這等模樣?大概她不知我住在此處,否則她是不敢冒犯我的。”

古浪問道:“九娘認識她麽?”桑九娘點頭道:“自然認識!那另外一人是什麽人物?”古浪想到了哈門陀,皺眉道:“這一個最厲害。”

桑九娘似乎很感興趣,說道:“啊?難道說比琴子南還強麽?”古浪點頭道:“他比琴子南強得多!晚輩初抵‘達木寺’時,一時不察,還隨他學過藝。”

桑九娘更感興趣,說道:“這麽說來,還有人夠得上會我一會,他叫什麽名字,你可知道?”古浪才要張口,便聽一聲蒼老的聲音,由頭頂傳了下來,說的是:“阿彌陀佛?正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古浪等同時一驚,就連桑九娘也有些吃驚,顯然此人如此逼近,連她也未曾發覺!他們都知道此人在房頂之上,桑九娘提高了聲音說道:“聽你如此說,莫非是舊相識?”那蒼老的聲音又傳了下來道:“不但是舊相識,一度還是生死之交呢!”桑九娘益發動容,站了起來,說道:“既是好朋友,請下來用茶吧!”古浪早已聽出是哈門陀的聲音,心中更是恐慌。

桑九娘說過之後,便聽一聲長笑道:“如此我就下來了!”語音方歇,一條淡影,清風也似掃入了走廊,一個僧衣老人,已然站在桌前。

桑九娘一眼望見了他,不禁麵色大變,脫口說道:“哈兄弟!是你……”來人正是哈門陀,他微微一笑道:“九嫂子還認識我,我真太高興了!”桑九娘雖然抑製著,但是神情亦不如方才平和,她麵上似有一種傷感之色,用微顫的聲音說道:“哈兄弟!此生還能見著你,真是做夢也想不到的事。”

哈門陀輕歎一聲道:“我原說過,人生何處不相逢!”桑九娘稍微鎮定下來,笑道:“坐下再談吧!”哈門陀也不客氣,坐下之後,說道:“十七年前,我被九哥逐出府門,原想一生不作秦、桑二家之客,卻不料誤打誤撞的,又作了你的客人!”桑九娘被他勾起了往事,顯得很傷感,歎了一口氣,說道:“當初你九哥也是性子火爆,我為此事一直感到不安,今日見到你實在太高興!”哈門陀籲了一口氣,說道:“唔,往事不提也罷!”古浪等都有些莫名其妙,不知他們以前是什麽交情,但聽他們的談話,必是極近的朋友。

桑九娘望了他一陣,問道:“哈兄弟,你還沒忘‘春秋筆’麽?”哈門陀很淒涼地笑了兩聲,說道:“哈哈,應該早就忘了……”說到這裏,望了古浪一眼,接道:“我此來一是因為阿難子師弟,選在‘達木寺’開壇,似是故意激我……”說著目光停在古浪身上,接道:“二則這個孩子背信忘義,我不得不追下來弄個清楚!”說著目射寒光,古浪不禁凜然一驚!桑九娘的目光,也射在了古浪的身上,說道:“啊!我明白了,原來古浪曾作過你的再傳弟子。”

哈門陀臉上湧上了一層怒色,說道:“我生平未收徒,見他之後,也是一時愛才心切,才把本門的功夫傳了他,不料他暗隨阿難子學藝,我與阿難子同一師承,所以隻是驚於古浪的進展神速,才發覺他是兩師之徒!”古浪雖然理屈,但由於處在那種環境下,也是身不由主,這時有口難言,因為無論如何,對哈門陀來說,總是有叛師之罪。

桑九娘望了古浪一眼,說道:“這件事我也不好說話,你自己有何打算?”這兩個老人的目光,是時盯在古浪身上,使他有一種窒息的感覺。

但在這種情形下,卻又不能說話。

哈門陀見他不言,喝道:“說呀!且看你怎麽說!”古浪正色答道:“我現受阿難子恩師之托,來此辦理‘春秋筆’之事,既然哈老師認為我有叛師之罪,等‘春秋筆’告一段落之時,靜候發落!”哈門陀冷笑道:“哼!你說得容易!”古浪無可奈何,說道:“那麽我也不知道怎麽辦好了!”哈門陀立時被他這句話所激怒,變色道:“我知道怎麽辦!”說著便要站起來,卻被桑九娘攔道:“哈兄弟,天大的事我都不管,不過在我這塊小地方,還請你暫時緩緩手。”

哈門陀又坐了下來,說道:“若不是因為你的關係,在琴子南之前,我早就宰了他了!”桑九娘笑了笑,半真半假地說道:“恕我說句無禮的話,若不是你,換了任何人,我也不容他攀登‘南樓’呢!”桑九娘的話,使得哈門陀沉默下來,半晌,才說道:“九嫂子,我不願為這個孽障傷了感情,但願你不要過分出頭才好!”哈門陀語調雖然很客氣,但是已表明了態度。

桑九娘略為沉吟,說道:“春秋筆雖然已隔了兩輩傳人,可是這一次情形特殊,古浪甚至連筆法還未學會,我當初與阿難子曾有口約,不知你是否能等我把此事了結之後,你再與古浪了斷,那時就與我不相幹了!”哈門陀搖搖頭,說道:“我不能任他如此萬般如意!”桑九娘麵色很是難看,說道:“你的老脾氣還是未變?”哈門陀望著桑九娘笑了笑,說道:“我看你的脾氣也還是老樣子啊!”桑九娘很勉強地笑了笑,說道:“這就難了!我們二人脾氣都未改,隻怕談不出什麽結果來。”

古浪在一旁看著,見他們談話已快鬧僵了,很想插嘴,但又不知桑九娘的心意到底如何,隻得忍著。

哈門陀還未說話,桑九娘又接著說道:“這件事我們暫時不談,明天晚上我為你在‘青山廳’設宴,私誼敘畢再談公事如何?”哈門陀思索了一下,點頭道:“也好!那麽我先告辭,明日再談!”說著站了起來,桑九娘等也跟著站了起來,問道:“你可知道‘青山廳’在何處?”哈門陀笑道:“可是‘梅莊’之東?”桑九娘忙笑道:“我這桑家堡想你已走遍了。

好吧,明日再談!”哈門陀向桑九娘略一拱手,又望了古浪一眼,身軀晃時,禦風而去。

哈門陀走了很久,桑九娘還站在那裏沉吟,古浪等也隻好跟隨站著。

桑九娘轉過了身,對古浪道:“你竟惹上了這個魔頭,且看你怎麽辦吧!”古浪苦笑道:“我也不知道怎麽辦,由他好了!”這時桑魯歌在旁插口道:“這個哈門陀到底是什麽人物?”桑九娘緩緩說道:“此人武功蓋世,生性怪異,他是上一屆筆主阿難子的師兄!”她說著坐了下來,桑魯歌聞言不禁嚇了一跳,咋舌道:“乖乖!那誰能打得過他?”桑九娘皺著眉頭,說道:“即使是金老師,或者是我,也不能牽製於他!”桑魯歌在旁接口道:“那麽現在沒有人能降伏他麽?”桑九娘道:“哈門陀最得意的一套功夫是‘彌陀掌’,自習此掌之後,他便自稱為‘門陀和尚’。”

古浪這才恍然,忖道:“原來是這個緣故!”桑九娘又接著說道:“這套‘彌陀掌’法,乃是空門奇人大雲禪師所創,招式精奇,獨步江湖。”

古浪聞言道:“那麽江湖沒有人能抵得過他這套掌法麽?”桑九娘道:“太少了,據我所知,隻有兩個人可以完全製服他!”古浪不禁抽了一口冷氣,桑魯歌接問道:“難道連你也勝不過他麽?”桑九娘搖搖頭,古浪接道:“那兩個人是誰呀?”桑九娘道:“一個是他師弟阿難子。”

古浪啊了一聲,忖道:“怪不得哈門陀如此恨阿難子!”他想著,緊接著問道:“另外一個是誰?”古浪問了這句話,桑九娘的麵色突然凝重起來,麵上的神情很是怪異。

桑魯歌及古浪都很詫異,怔怔地望著桑九娘。

桑九娘沉默了半晌,低聲說道:“還有一個人……此人絕少在江湖走動,他是不會再出現的了!”古浪心中一動,立刻想到丁訝,正要詢問,桑九娘又接著說道:“不妨事的!我雖然未必能勝過哈門陀,他也不能不顧忌我,既在桑家堡中,便是我桑九娘的事,你們不必操心了!”說到這裏,一陣腳步之聲,走廊的一端,桑燕姍姍而來。

她穿著一件淺黃色的衣服,麵上微有怒容。

古浪望見了她,立時把目光避開,忖道:“恐怕她又要為我帶些糾紛來。”

桑九娘問道:“燕兒,你到哪裏去了?”桑燕狠狠瞪了古浪一眼,說道:“我到梅林去了!”桑九娘點點頭,桑燕又接道:“囚犯已經不見了!”桑九娘啊了一聲,又目射在桑燕的臉上,靜聽下文。

古浪知道她是說童石紅已然出險,聽她稱童石紅為“囚犯”,心中好生不悅。

桑燕氣衝衝地說道:“房子早就空了!我不相信憑她自己能夠逃得出來!”桑魯歌似乎也不太清楚是怎麽回事,問道:“怎麽回事?誰逃走了?”桑燕道:“沒你的事!”桑九娘說道:“或許是你進進出出,被她看出破綻來了。”

桑燕連連地搖頭道:“絕不可能!一定有人在外麵搗鬼!”她的目光射在古浪的臉上,古浪忖道:“隻要她不明說,我就與她裝胡塗!”桑九娘早知道桑燕的心意,但是她不說出,故作詫異地問道:“那麽你看什麽人敢在我桑家堡如此妄為?”這件事整個說來,桑燕自己理屈,當著古浪的麵,更是不好出口。

她生了半天悶氣,冷笑一聲,說道:“哼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