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你愛我

久別重逢的愛

生存在北京,最頭痛的事大概就是漫漫長路的看房之旅。傷神費力,勞苦筋骨,還不一定能選到自己滿意的房子。不過如果你懷裏揣著足夠的錢,一切就變得不一樣,隻需要沏上一杯香茶,再看看《購房指南》就行了。

長安街上,昔日龍庭所在,沿著主軸延長線東行八公裏是最近新開盤的大片別墅住宅用地。鑒於他們推出的“住皇家園林,享無尚尊貴”廣告語來看,每平三萬八千八的價錢絕對包括了炒理念在內。

“我們的房子輻射長安街,cbd,但是入住密度卻很低,鬧中取靜才是我們公司一貫的立意所在。而且這裏到核心商圈隻有3公裏,開車起步就到,生活極其方便。長安龍庭是咱們市政府最後批的一塊在長安街沿線的建築用地,所謂物以稀為貴,價錢絕對是物有所值的,最適合您這樣的成功人士居住的……”

顯然售房小姐很懂得商業精英的心理,用最末一句恭維來抓住顧客心,她胸有成竹笑看著麵前的夫婦,心裏暗自盤算著,雖然目前兩個人都是麵上不露聲色,但是很明顯丈夫已經動心了。

鄭曦則回頭看看神遊的梁悅:“怎麽樣?咱們就買這個?”

他手中是一張二層複式的戶型圖,客廳臥室都是超過五十平的,連兩個衛生間也各超過二十平,聽到話,回過神兒的梁悅瞥了一眼方方正正的圖趕緊點點頭,為表示自己也在看,笑著說:“三室兩廳留個書房剛好。”

“不再挑了?”他笑笑。

梁悅透過售樓處寬敞大廳盡頭的玻璃看過去,綠樹鬱鬱,景色幽靜,樓宇之間的間隔全部開通水池,池上有回廊橫穿,聽說,夏天物業還會放養一些珍禽水中嬉戲,環境確實不錯。

她淡淡笑笑,點點頭。

“那你準備要幾層?”鄭曦則詢問她意見,手上不經意間已把那模型指了一下,梁悅順他的手指看過去,說:“就三層四層吧,頂層太熱,下麵又有濕氣。”

售樓小姐很精明,立刻說:“您說的沒錯,不過先生應該會更喜歡這套。”

她回手一指,旁邊沙盤有一排獨體小別墅模型,售樓小姐看兩個人的目光全被她吸引過來,趕緊抓住機會往下說:“這邊的小別墅平數比那個大得多,將來還方便添寶寶後,家裏添加月嫂和阿姨的住房擁擠問題,而且這個朝向最好,南北通透,陽光充足,尤其是二樓樓體方正,麵積大。早晨起來時候您可以在這個室內陽台做瑜珈,或者將它改成休閑區,在暖洋洋的陽光下喝茶聊天也是特別的愜意。”

梁悅一看,趕緊搖頭,這套差不多四百多平,就一個人住太浪費,將來打理起來也挺費勁,至於喝茶……她回頭看看鄭曦則……似乎沒看見過他喝茶。

不過眼看著售樓小姐的手死活都不願意離開那個地方,她隻好上前佯裝看看想找點毛病推托,飄忽的視線剛好落在那窗戶,猛然愣了一下,原來,落地的玻璃後麵真的是一塊很大的曠闊空地。

那時,那個人的口頭禪是:“等我買房的時候,專挑大玻璃窗的,那個時候你就坐窗戶前麵打字上網寫你的傷春悲秋的愛情

小說,什麽都不用管。”

而她最愛在他洋洋自得時拆台:“做在窗戶前麵電腦逆光看不見字怎麽辦?”

那個人皺著眉,“那個時候還要什麽電腦?咱們買筆記本,一人一個,愛調什麽角度就調什麽角度,還不累眼睛。”

她追著問:“那我被曬黑了怎麽辦?”那個人會嘖一聲,仰頭靠在枕頭上:“我給你辦年卡,天天去美容院,保管曬不黑。”

她笑著問:“那你把我弄年輕了,跟人私奔了怎麽辦?”

那個人更會一把將她的胳膊壓在枕頭上,一隻手用力鉗製住,再伸出一隻手嗬她,她最怕癢,偶爾碰到都會笑個不停,眼看他下手極其準確,每下都直達致命處,她隻好笑著大叫求饒。

然後,惡狠狠的問:“還敢再說嗎?”她呼呼帶喘的笑:“不敢了,不敢了。”他一咧嘴,拿鼻尖蹭著她的鼻尖:“你就是跟人跑了,我也要把你追回來,這輩子你哪都別想去。”接下來柔軟的唇就壓在她的唇,把她的反抗堵在了嘴裏。

鄭曦則看著她雙眼出神的摩挲模型的玻璃窗,一下一下,似乎流連什麽,他回頭跟售樓小姐低聲說:“就那套吧,我買了。”

欣喜若狂的售房小姐走後,他站在她身後好久,直到她自己從記憶裏慢慢抽身。驚覺自己身邊早已沒人的梁悅趕緊四處查看,隻消一個回身動作就看見他站在那裏雙臂抱胸若有所思的打量自己。

“慌什麽?我定你剛剛喜歡的那套房子了。”他淡淡對她說。

梁悅回身看去,暖暖的陽光撒在沙盤模型上,瞬間為它塗上金色的保護,窗子折射的光芒熠熠耀眼,“哦。”她點點頭,開口似乎想要說些什麽,停頓片刻,咽下後笑了。

鄭曦則也不多說,笑牽住她的手去服務台留定金,就在他們走到收款台時,門口又進來一對男女。

其實這樣高價的樓盤,想做到日日人潮熙攘是不可能的,所以每進來一位顧客都是眾人矚目的焦點,更何況進來的兩個人十分搶眼,男人帥氣,女人靚麗。

負責梁悅他們的售樓小姐還在反複講解款項繳納的方式以及何時入住,有仔細詢問他們要求物業作出什麽特殊服務之類,梁悅聽地實在索然無味,從前夢想買房子時候的狂喜心情如今早消磨殆盡,真正有能力購買時,心卻沒了**。

她不耐的側臉看著門外的九轉小橋,也自然在此刻把門口來人熟悉的身影收入眼底。

他還是當年的模樣,笑容,姿勢,包括攬住那個女人腰的習慣都沒有變。所有的一切如此真實的反映在她的眼中,就像從前自己和他的親昵在麵前重現。

她撒嬌問:“你為什麽總喜歡摟住我的腰?”

他笑嘻嘻親她臉頰回答:“怕你丟了唄。”

當年的話還在,當年的人已走。如今他桀驁的視線掠過她的頭頂,沒有片刻停滯,神色平靜的仿佛兩人從來沒有認識過。

她的手被身邊的男人牽起,無聲遞過一支筆。他俯在她耳邊低聲說:“把字簽上。”

梁悅收回眼神忙低下頭,專注的盯著麵前那張合約。筆就握在手心,可是模糊的雙眼卻看不見該把字簽在何處。

鼻子有些堵,呼吸也變得不通暢,她知道售樓小姐和鄭曦則都在靜靜看著自己的一舉一動,這更加讓她無比慌亂。她微微張開嘴,想要求助,手中的筆無聲的被修長手指牽引,停留在一個隱隱約約的橫線上。

她勉強瞪大雙眼,看著橫線前麵龍飛鳳舞的字,鄭曦則,再前麵是打印的字體,戶主。

指尖開始漸漸發涼,眼角的餘光偷掃見身穿銀灰色西裝的英挺背影正擁著嬌俏的愛人在沙盤模型前駐足停止。

他……和她也在看那幢房子。

嗓子發幹的她突然對售樓小姐說:“請問,您這兒裏有水嗎?”

售樓小姐顯然被她的問話嚇了一跳,連忙檢討:“對不起,是我疏忽了,您稍等。”

水在最短的時間內放在梁悅的麵前,紙杯裏的水還冒著嫋嫋的熱氣。

“我不喝熱水的。”她勉強的笑笑。站在旁邊的售樓小姐趕緊又倒了一杯涼水。

好像是誰說的,喝涼水對腸胃不好,多喝開水有益健康。對了,好像也是他。她一手握筆,一手將紙杯端起,一口水咽下去,連模糊的眼睛也立刻清爽了許多,她眨眨眼睛把筆握穩,俯在桌子上把字簽好。

梁悅兩個字秀麗的跟隨在鄭曦則字後。

字簽的很順利,鄭曦則將她手中的筆收回,拉起她的手,向售樓小姐笑笑,帶她離去。

梁悅走在玻璃窗前時,又悄悄抬起雙眼看了一眼沙盤那個方向。

她又見到了他。五年過去,大家都變了。

陽光瀉在玻璃窗上,折射了夢幻的五彩,也因為斑斕的夢幻所以看不清楚裏麵發生的一切。當然,她也看不清楚,他站在曾經期盼的房子前麵是否會回頭看看自己。

“鍾磊,這套怎麽樣?”沈蒙蒙指著窗戶俏皮的問。

他隔了片刻才沉聲回答:“嗯,不錯。”

“那你回頭看看阿,看外麵幹嗎?”她最討厭他這樣,明明連看都沒看,也會告訴她不錯,包括逛街都是如此。如果不看就能做出決定,那還要他來幹嘛?

他回頭看看她指的窗台,揚起眉來,耳邊還是沈蒙蒙笑著幻想的聲音:“窗戶後麵咱們可以做休息區,弄個阿拉伯長毛毯鋪上,再掛一套玻璃島的手工玻璃珠簾,到時候你靠這裏看書,我在那邊上網,旁邊再趴上咱們家的乖哥倫布,好的幸福哦,你說怎麽樣?”

“嗯,好!”他寵愛的看著她飛揚的笑臉,還有單純明亮的眼睛,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他莫名的為她一雙眼睛著迷。親吻她的眼睛是他那段時間最快樂的事,哪怕在項目談判失敗時,隻要親吻她的眼睛,也能在瞬間把垂頭喪氣的他變得開心。

那不是他人生最悲苦的日子,最貧困艱難的那段早已掀了過去,可是,最後的幸福卻給了一個沒有陪他走過艱苦時光的女人。

所有的一切都跟言情

小說一樣惡俗,可是現實中卻總在不停的發生,他以為自己會憎恨那個女人到極點,可是,他沒有。正如現在站在沙盤前聽蒙蒙講話,坦然,從容的笑,好像沒有看見剛剛站在其他男人身邊的她。

那個男人大概就是在她電話裏提過的金龜了。

這就是人生。所有發生過的事情都會慢慢隨時間流走,每個人身邊也各自有了符合自己命運的人。

過去隻是記憶,早已不是當年眼中的樣子,再想留戀也別回頭,回頭了,會破壞最初的美好,失望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