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兒的穿越

親情

我含胸拔背,氣沉丹田,聲凝咽腔,用西北風的風格吼出了一段歌詞。

小白菜呀,地裏黃呀;三兩歲呀沒了娘呀.跟著爹爹,還好過呀;就怕爹爹娶後娘呀.親娘呀,親娘呀.

我唱不出於文華的悲慘淒涼柔美,說實話,我唱著這首歌兒時,心裏蠻有些搞笑的味道,不過現在可不能笑,做戲要做全套。

娶了後娘,三年半呀;生個弟弟比我強呀.弟弟吃麵,我喝湯呀;端起碗來淚汪汪呀.親娘呀,親娘呀.

唱到這兒,倒也唱出了一點感覺。這首歌讓我唱得別有一番淒絕的味道,想著十年前過世的媽媽,要蘊釀出這種感覺也不很難。

親娘想我,誰知道呀;我想親娘在夢中呀.桃花開了杏花落呀我想親娘一陣風呀親娘呀,親娘呀.

我小心控製著情緒,既要在歌裏加入情感,又不能完全沉浸其中,我時刻注意著那幾人的動靜。

用了一個長長的收尾結束了這首名叫《小白菜》的歌,我沒有進一步的動作,靜待結果。說實話,對他們的反應,我心裏沒底。

耳中一聲男人的哭嚎打破了沉寂。我驚訝了,轉過那叢青竹,看到的是九阿哥和其他幾個錦衣玉袍的人,其中一人蹲在地上哭得傷心。

九阿哥褐袍玄衣,美玉折扇,一副翩翩佳公子形象。可我怎麽看,怎麽覺得他是個權勢薰天、肆意妄為的家夥。他俊魅邪肆的長相更增加了我的這種感覺。此時他那好看的眉正緊鎖著,智狡沉鬱的目光毫不掩飾地探究著我。

他身旁站著一個素色衣袍的人,那人麵色淨白如玉,黑眸紅唇,從骨子裏透出股風雅智賢。雖然被我盯著打量,卻從容如春風拂麵。他一下子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如果說九阿哥是個神秘的、有著魔力的黑色貓眼石,那他就是顆極品明珠,溫潤瑩澤、秀質內斂,不張揚,卻無人會忽略,不露鋒芒,卻光華四射。

這人,應該就是傳說中的八賢王,八阿哥吧!

大概盯著那他的時間有些長,九阿哥投向我的目光有些惱火。我後知後覺地發現,一不小心,自己已犯了忌諱。畢竟九阿哥算是我名義上的男人吧,當著他的麵,肆無忌憚地打量另一個好看的男人,似乎太過份了些。

我扮乖順地低下頭,福身叫了聲“爺”。

這個時代的小家碧玉應該是這個作派吧!我努力按自己心中的標準飾演著劉春桃這一角色。既然要在他府中潛上一陣子,就要努力扮好角色,不能引人懷疑。

九阿哥冷哼一聲,說道:“你不待在你的福兮院,跑到這兒來亂嚎什麽?擾了爺們的雅興,成何體統!”說話時,他眼睛瞟了蹲在地上的男人一眼。

這種肆意妄為之徒也冠冕堂皇地用上了“體統”兩字,倒讓我好笑。不過,他剛才的那一眼,是在暗示我那男人是我惹哭的麽?

我莫名其妙,但還是垂眸說道:“春桃聽說母親病重,心中悲傷,才不知不覺地唱了出來,沒想到擾了幾位爺的雅興,春桃罪該萬死,請爺責罰!”說著,我把膝蓋重重地往地上一跪,聽候發落。

九阿哥看了我一眼,沒有說話。八阿哥彎腰輕拍那人肩頭,溫和地說道:“十弟,你是想起了溫僖母妃了嗎?不要太難過了!”

原來這是十阿哥,我的一首《小白菜》勾起他對已故生母的思念情緒了。這可是我始料未及的,心有歉意。

八阿哥溫潤和煦的嗓音很有安慰人的效果,讓人聽著就心緒平和。十阿哥漸漸平複了情緒,他站起身來,看了一眼滿臉歉疚的我,對九阿哥說道:“九哥,不要責怪她了,她這也是無心之過。”

九阿哥關切地看著十阿哥說道:“老十,別太傷心了就好。”又轉向我,蹙眉道:“起來吧。”

我站起身,膝蓋有些疼,我對十阿哥說道:“謝十爺大人大量,不追究春桃之過。”

他擺了擺手,說道:“算了,你也是一片孝心,不過這歌越聽越心酸,你自己以後也少唱,省得傷心。”

誰說的十阿哥粗笨魯莾?在我看來,他不但胸懷寬廣,而且關心起人來,心思細膩。他身形高大魁梧,聲音洪亮,確實容易給人粗莾的感覺,但我一直認為人不可貌相。

我見過的最凶悍的一個殺手,曾經應一個富商要求,追殺坑了富商的一個黑社會老大。那老大身邊也有一驃人馬,但這殺手不慌不忙地將他身邊的幹將和家人一一殺死,把老大逼到窮途末路,最終自殺。這樣厲害的一個殺手不但身型矮小,長得文質彬彬,還戴著一副無框眼鏡,怎麽看怎麽像是醫生、律師之類的人物。任誰也想不到他是圈子裏手法最凶悍的殺手。

外貌和實際差距最大的人有兩種情況,一種是他的外貌長得確實很容易讓人誤會,另一種是本人刻意而為,故意給人造成假象。十阿哥應該是前者吧,不過也可能兩者兼有。除太子外,十阿哥是母家身份最高貴的一個阿哥,若是表現得太出色,恐怕最易遭忌的就是他。他母妃身份雖高貴,但卻早亡,不露鋒芒也許是一個無人護佑的孩子最好的自我保護方式吧!

“九哥,這就是你前一陣子剛娶進門的小九嫂吧?”站在九阿哥另一側的一個十七、八歲的錦衣少年忽然說道。他剛才站在旁邊一直沒吭聲,所以我並沒注意他。現在他說了話,我才打量起他來。

這是一個眼睛很大,精光四射的少年。臉上帶著明顯的霸氣與自信,配上他英俊的小帥哥相貌,倒並不讓人反感,反而有一種自然的吸引力,讓人不知不覺地願意跟著他的思路、追隨他的步伐。這少年再過兩年,定是個了不起的領袖型人物。

九阿哥彎了彎唇角算是默認了,十阿哥接道:“九哥,你在大街上看到姑娘一見鍾情,立馬收回府中金屋藏嬌的事已經街知巷聞了,你看,連十四也聽說了。”說這話時,老十是笑著的,他情緒變化還挺快,趕上我們現代的八零年後生人了。

“細看還真是挺像的。”十四圍著我轉了一圈,打量了一番,說道。他說得隱晦,但我知道他在說什麽,他是說我長得像那個純禧格格。這小子還真是肆無忌憚。

八阿哥拍了拍九阿哥的肩,無聲的語言在兩人之間交流。九阿哥和裕親王府的純禧格格的這段情史看來已不是秘密,好像人人皆知。隻有我這個替身還有些不明所以。劉春桃這是什麽破命格啊?

我一臉悲戚。在他們看來卻是另一番道理。十阿哥說道:“你別難過,你娘隻是生病,起碼你還見得到,你常回去看看,也許她就好了。”十阿哥語含關切,讓我心裏有些微感動。

我微笑著回道:“十爺說得是!謝謝十爺的安慰。”瞟了我家男人一眼,就不再說話。老十對我關心再多也隻能限於安慰這一層,還是要我家男人發了話才算。

九阿哥輕咳一聲,說道:“明天讓小五陪你回去看看吧!”

他說這話時,眼睛並沒有看我,但我知道他是對我說的。

幾人在這裏呆夠了,又準備把自己關到書房裏。八阿哥走時對我笑了笑。九阿哥又把我從頭到腳地審視了一番,蹙著眉走了。十阿哥看我的目光最是和善。小十四麽,一臉的壞笑,他說道:“你那歌唱得還不夠悲切,騙不了九哥,今天若不是十哥幫你,搞不好,你會受頓皮肉之苦!”

聽聽,這個自以為是的小屁孩,說出來的話多麽欠扁!

不過他說的今天十阿哥幫了我倒沒說錯。行,我記住了,十阿哥,以後我偷誰家也不去偷你家就是了。

第二天一早,小五就來了,看來是得了九阿哥的吩咐。他引我從邊門出去,那裏早已有一輛馬車等候,小五自己駕車把我送到了位於大柵欄外的劉春桃的家。

順治朝實行滿漢分居,滿人住在內城。漢人,無論你是多大的官兒,隻要是漢人,就隻能住在外城。白天,漢人可以由外城進入內城做生意或辦事,而一到夜晚宵禁時,必須回到外城。內城和外城之間修建柵欄進行隔絕,人們通過柵欄出入內外城區。其中最大的一個柵欄,就是著名的大柵(讀音si二聲)欄(讀音ln四聲,加兒化音)。靠近大柵欄的外城區聚集了許多漢族官員,這些文人官吏經常逛書市,淘舊書,使這裏的書肆生意異常火爆。久而久之,吸引了各地的書齋來此擺攤開店,形成了著名的“京城雅遊之所”。

劉春桃的家就住在這裏,隻不過劉大隻是個小吏,住在一個普通的四合院中,不若那些著名的漢族大員住的是花園豪宅。

讓我意外的是劉大相貌普通、形容猥瑣。看劉春桃的相貌,還以為他爹也是個中年美男。見麵後她爹說的第一句話就是:人家九爺可是天潢貴胄,以你的出身,能進九爺府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第二句話:人要惜福,好好伺候九爺、九福晉。第三句話:人不能忘本,飛上枝頭了,可別忘了照顧還在窮窩裏的老爹、老娘,還有兄弟們。第四句話:去吧!

我無語了。難怪劉春桃會被這樣帶進九阿哥府,原來她爹就是個賣女求榮的奴才。人家肯要她女兒,正是求之不得。人家不肯要,還恨不得倒貼著把女兒送進去呢!這樣的品性也算是個讀書人?

劉春桃竟有個這樣的爹!以前自己沒爸爸,羨慕別人有爸爸,可如果有個劉春桃同學這樣的爸爸,還真不如沒有。

以前我和媽媽過,母女相依為命,雖然日子過得苦,但起碼媽媽是真疼我。有了好吃的,自己一點也舍不得吃,一定要留給我吃;為了給我買套新校服,不再穿別人捐獻的舊衣服,背著我打兩份工。其中第二份工是在一家寫字樓裏打掃衛生間。我一直都不知道,直到有一天,她勞累過度暈倒在衛生間。

從那時起,我才真正開始跟著狼人學習做一個名偷兒。我要錢,我要媽媽不再這麽辛苦,我要自己不再成為媽媽的負擔!不過,這已是我初見狼人的兩年後。那之前,我心裏一直抗拒做一個偷兒。

幾年後,當我有能力讓媽媽過上無憂無慮的生活時,她竟早已離去。她靜靜地躺在醫院的病**,死不瞑目。她是為沒有看到我上完大學而不甘,她擔心我沒錢繼續完成學業。那是一份無法說出的親人間的眷戀之情。

子欲養而親不在,當你真正體會到時,才知道那是種什麽滋味。媽媽沒有享受過一天好日子。

其實,我是幸運的,我有一個這樣的媽媽,而沒有一個劉大那樣的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