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1章：心靈之光

問了這一句，莊博虎便沉默下來。黑衣人也沒再多說什麽，氣氛一時有些沉悶。過了幾分鍾，莊博虎又踱到窗前，凝視著牛郎織女星，木然地說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

“我明白。”黑衣人衝著他微微有些傴僂的高大背影搖了搖頭道：“也許你的副官說得對，你讓自己背負太多的東西了。那些東西並不是你的責任。”

莊博虎截口道：“你錯了，隻要我還活著，它就是！”

“你和羅江一樣，固執起來都是不可理喻的怪物……其實我自己又何嚐不是呢？”黑衣人喃喃地說道。頓了一下，他的眼中爆出異芒，問莊博虎道：“如果你的老婆沒有因你而死，你還會走上這條路嗎？”

莊博虎的身軀忽然震了一下，低聲道：“我不知道，我真得不知道。這麽多年，我從沒想過這個問題。我隻知道，小竹因我而死，如果我不是該死的變異人，不是什麽一出生就注定好的七大基因強者，小竹就不會死。我以前從不知道自己不是人，是一個連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麽的怪物。我從小就有一個心願，想當一個真正的大將軍。遇到小竹以後，我隻想和她平平淡淡地過完這一生。等老了以後，找個沒人認識我們的小漁村，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他的聲音逐漸地沉下去，最後幾乎成了微不可聞的囈語。看著他落寞的樣子，黑衣人不忍心打斷他的回憶。倒是莊博虎自己，很快便從回憶中清醒過來，伸出拇指在太陽穴上重重地擠壓了幾下後，接著道：“當我抱著小竹的屍體時，我都不能相信是我親手殺死了我最愛的人，那時候菁華還不到一歲……很多不屬於我的回憶一下子鑽進了我的腦袋裏。我知道了自己是變異人，知道了自己是所謂的七大基因強者之一，知道了我擁有這個世上能讓百分之九十九的人羨慕的強大力量和漫長的生命。”

黑衣人慨然歎道：“從那時候起，你就刻意封閉了自己的力量。而且下定決心消滅其他的變異人。最後再跟地球上最後一個變異人同歸於盡……你的這種情況比較少見，活了這麽多年，見證了太多變異人的覺醒與毀滅，你是最大的異數之一。你利用自身的資源挾持了一批地球上頂尖科學家幫你開發可以和變異人對抗的超級戰士。又千方百計研製可以毀滅變異人的藥物，你是正統傳承的七大嫡係基因強者之一，你做得這些事情任誰聽了都會覺得很可笑，我是最不應該支持你的人，偏偏我還想盡辦法幫助你實現這個瘋狂的計劃，也許我們都是瘋子……”

“那麽你呢？”莊博虎回過身，逼視著黑衣人，在他的目光中，難得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情。對友情的溫情：“今天為什麽對我說這麽多。在我的印象中，你是絕對不該說這些話的人。”

黑衣人替自己倒了杯茶，卻沒有喝。他將茶杯湊到鼻翼前深深地嗅了嗅純正紫羅蘭的香氣，愜意地舒了口氣道：“換了這麽多身份，我還是最喜歡喝茶。我也不記得自己活了多久，該有上千年了吧。就像你生來就注定好是七大嫡係基因變異強者一樣。我也一直背負著這個身份，你可以稱呼我守護者，守護你們這些七大基因嫡係變異者。”

莊博虎雙手撐在書桌上，難以置信地望著黑衣人道：“如果你是什麽守護者，為什麽在一開始就知道我的計劃的前提下還一直幫我？你知不知道，我的計劃就是要不惜一切代價毀滅你所守護的變異者，包括我自己在內的變異者！”

黑衣人攤開雙手道：“我當然知道，隻不過我和你一樣，都希望能親眼目睹奇跡的發生。哪怕奇跡發生的概率十分渺茫，我也願意和你一起瘋狂一次，你不知道活太久是一種多麽痛苦的滋味，當我眼睜睜看著愛人朋友在我眼前死去，我必須承受沒有止盡的寂寞。

我有過很多老婆，也有過很多孩子和朋友，他們全都死了。最近兩百年，我已經不敢再和任何人發生親密關係了。我以為自己的心早就死了，其實，我還是沒辦法承受別離的痛苦。

一開始，我相信變異人比人類更加優秀，能夠親眼見到由變異人改變這個並不完美的世界也是值得驕傲的事情，後來我才發現。變異人並不比人類優秀，他們中也充滿了欺詐與背叛。

現在我更希望這個世界按它自身的軌道運行。不過我必須告訴你一點，我雖然希望你能成功，但是我也沒有完全把賭注押在你身上。我也希望羅江能夠成功，你們走得是兩條路，但是這兩條路的最終結果都是我所希望看到的結果。”

莊博虎喘著粗氣問：“告訴我，到底是誰造出了變異人？”

黑衣人沉默良久，用森然的陌生語氣說道：“神！”

黑衣人似乎對自己這個答案也不滿意，自嘲道：“其實我知道，它並不是人們通常意義上所說的神，到底它是什麽我也不知道。也許你和羅江能找出最終的答案，對我來說，它隻能是神。

明天，我要去神龍教走一趟。他們的首領叫龍神太子，連我都沒有搞清楚他的來曆。他手下有兩大天王，四尊者，八金剛，十二龍將。兩大天王和四尊者聯手就能和霍爾金娜打成平手，實在是一股很恐怖的力量。霍爾金娜是變異人中的絕對強者，七大嫡係基因傳承者在沒有突破自身的瓶頸前，沒人是霍爾金娜的對手。

龍神太子的出現打亂了現有的秩序，趁他們沒有動搖到潛龍幫的根基時，我必須摸清他們的虛實。至少在眼下一段時間，潛龍幫都是羅江的有力倚仗。我的力量沒有完全恢複，如果龍神太子一意孤行的話，我隻有五成勝算。

記住我一句話，不到萬不得已的關頭，羅江都是你最好的夥伴。如果你們倆都有能力將你們心中的‘道’堅持到最後，你們之間的角逐就不是我所能幹預的了，在你們倆都還沒有走到各自終點的時候，我希望你們中任何一個人都不要先倒下去。我一直沒有對你說明白，就算是七大嫡係基因變異者遇到更強大的力量，也是會死的。我知道你不怕死，但是我希望你能死得有價值。我走了，你自己好自為之吧。”

看到黑衣人離去，莊博虎忽然問道：“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作為神秘人，我可以不知道你的名字，但是作為朋友，你必須告訴我你的名字。”

黑衣人的身形頓了一下，飛快地從敞開的窗口掠了出去。莊博虎失望地搖搖頭，一縷細微卻很清楚的聲音飄進了他的耳孔中：“我最早的名字叫郭璞，現在的名字叫老嚴……”

郭璞……字景純，尚書郎，善卜舍，西晉建平太守郭縁之子，東晉著名學者，著名文學家訓詁學家……這些都不算什麽，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另一個身份——道學術數大師和遊仙詩的祖師。其人多手段，白日飛升，有點石成金，晴空引雨的大神通。

雷虎對曆史不算精通，好歹也知道這個在曆史上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他足足愣了十分鍾，一遍又一遍地念著那個名字——郭璞、郭璞……郭璞居然會是變異守護者，他到現在還活著，居然叫什麽老嚴……哈哈，莊博虎沒有察覺到，一滴淚水從他眼角悄然滑落……

羅江一陣狂奔，直到村落被他遠遠地拋到身後才停下來。羅江再蠢也能明白雅絲炙熱目光中的含義。羅江是個男人，這種**比任何財富更具有最直接的衝擊力。他之所以能克製住這股要命的悸動一是為了張可舒，再者他有他的驕傲，平時嘻嘻哈哈懶散不羈的他有著比絕大多數人都要強烈的驕傲和尊嚴。

如果雅絲真正的愛上他，他自問無法拒絕這樣一位動人的佳人。但他知道雅絲根本就不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裏愛上他。她完全把自己看作了神……大概在他們的觀念裏，能和“神”結合，生下神的後代將會給他們的部落帶來長久的好運氣吧……不過從老族長對自己的敬畏程度看，似乎又不像敢於冒著“褻瀆神明”的危險做這種事的人，羅江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跳上一塊較為平整的大石塊上後，羅江盤腿坐了下來，他現在特別想抽根煙讓腦袋徹底安靜片刻。可惜摸遍全身也找不到一支煙。“也好，這次索性把煙戒了吧。”羅江很隨性地笑了笑，目光望去村落的方向，羅江隱隱約約看到有個人影佇立在村落入口處，久久沒有移動……

羅江在村子附近轉悠了大半天，最後還是決定回去看看。他現在對這裏的情況一無所知，想靠自己的力量離開這裏實在太困難了！進到村落，羅江的心頭不由得咯噔了一下。村子裏太靜了，這樣反常的寂靜他已經不是第一次遇到了。昨天他就已經見識了一次這些人所謂的“獻禮儀式”實在不願意同樣的經曆在發生一遍……

羅江感覺他的心髒像心律失常的病人一樣，撲通撲通毫無節奏地搏鬥快速搏鬥著，全身上下的血液似乎在一瞬間被壓到了腦門上，令他感覺到微微的眩暈。僅僅隔了一天，羅江當然沒忘記去祭台的路線，他狂喝一聲，展開身形，用最快的速度朝祭台奔了過去。

千萬不要出事！雅絲，你可要撐住啊！羅江的愧疚無以言表，也不管有用沒用，在一閃念的工夫裏，他將漫天神佛拜了個遍，隻希望他們保佑雅絲不要發生意外。照現在的情形判斷，隻要稍微有點想象力的人，都不難猜到雅絲肯定又遭到了昨天的悲慘遭遇，而羅江的想象力偏偏比一般人豐富得多……羅江心頭雪亮，如果雅絲真遭遇不測，自己恐怕就是始作俑者了……

這段時間說短還不到一分鍾，說長就好像過了一個世紀那麽久。羅江看到雅絲的時候，激動得忍不住歡呼起來。雅絲還活著！他看到的景象等於將昨日的畫麵重播了一遍，雅絲依然以那個姿勢跪在高台上，而他身邊依然是那個手執火把的壯漢。羅江望過去的時候，雅絲恰好抬起頭往台下看過來，一眼就迎上了羅江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