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劍歸人未歸
第53章 劍歸人未歸
天色依舊陰沉。
本就誌得意滿的肖洪山如何都沒有想到，那經曆了數次搏殺的肖驍，氣機早已經步入枯竭的地步，經脈受損更是超乎想象，卻偏偏能在這最後關頭，反起一擊。
而這一擊，讓氣機實力處於巔峰狀態的肖洪山毫無還手之力，這分明就有了天象境的實力！
難道是他在掩飾氣機？還是臨死最後一搏？
隻可惜，眼下的情況已經由不得肖洪山再去做過多的思考了，隻見那剛剛雙手化劍猛然揮出的肖驍已經雙腳點地，如同離弓之箭一般，激射而出，撲向了肖洪山。
被強大的氣機砸入地麵的肖洪山猛然已經，顧不得滿身狼狽，以及那嘴角溢出的血水，急忙大喝一聲，催動體內的氣機，猛然起身後撤。
地麵上，一個碩大的坑洞駭人無比。
肖驍眯著眼睛，雙手之中氣機不斷的流轉不歇，縈繞幻化出一柄淡淡的白色長劍，直刺向前。
外人不知如何，可是肖驍卻清楚，自己的修為再也撐不住了。
先前肖驍之所以能夠得手，隻是因為自己逆天而行，強行打開受損的經脈，接納了那本該砸向自己的黑色氣機，那本該屬於肖洪山的罡氣，竟然多數都被肖驍接納了。
此等途經，雖說為肖驍帶來了短暫的氣機充沛，可是卻傷及筋骨，那幹涸的經脈很有可能會被那極富殺傷力的罡氣給毀的一幹二淨了。
武夫吸納他人氣機，無異於自殺！
可是肖驍卻偏偏這樣做了。
肖洪山自然不清楚，那本該陷入絕境的肖驍為何突然這般強悍，急忙後撤的同時，雙手疊加在胸前，同時一柄短劍躍然出現在手中，縈繞的黑色氣機不斷充斥著周身。
肖洪山後撤的速度極快，可是肖驍前衝的速度卻比他更快。
眨眼之間，兩人便再度衝撞到了一起。
轟然作響。
氣機孱弱的肖驍在撞上了肖洪山的護體罡氣之後，竟然沒有絲毫停留，而是如同快刀插入豆腐一般，一點點切入其中，一直走到了肖洪山的麵前。
眾人大駭。
包括肖洪山之內的所有人終於意識到了問題，也知道為何燈枯油盡的肖驍為何突然這般強悍。
因為那肖洪山周身的罡氣不斷開始沸騰，如同那熱鍋之中的沸水一般，不斷洶湧起來，然後化成一道道淡淡的霧氣，縈繞在肖驍的四周，湧入肖驍的體內。
“肖驍，你這般逆天無恥的行徑，就不怕遭天譴嗎？”
憤怒的肖洪山幾乎被那沸騰的氣機捆住不動了，站在原地，一臉猙獰的怒容，看著那近在咫尺，瘋狂汲取著自己修為的年輕人，怒不可遏。
肖驍麵目猙獰，不知是因為那壓抑許久的憤怒，還是因為那氣機進入體內的痛楚，嘴角眼角都不約而同的往外滲血，滿臉血水，恐怖無比。
“不畏死，何畏天譴！”
猙獰的肖驍不斷吐出血水，卻似乎顯得很無謂一般，沙啞的嗓音冒出這樣一句話來。
肖洪山徹底慌了，因為他可以清晰的感受到自己體內的氣機不斷消散，那宛若大江一般的經脈之內，漸漸變得枯竭起來。
如此一來，用不了一炷香的時間，自己體內的氣機便將燈枯油盡。
隻是，自己卻因為氣機被抽取，如同一道不可見的繩索一般，將自己捆在其中，不能動彈。
城牆之上，一直都顯得平靜無比的劍聖瞿黃風猛然跳到了城牆的邊緣，瞪著眼睛，一臉錯愕的怒容，咒罵道：“肖驍這個小王八蛋，真不想活了！汲取他人氣機，不知死活！”
那一直站在旁邊的女子也是一臉不解，皺著眉頭道：“他怎麽會這種……”
瞿黃風轉頭，沒好氣道：“你是想說下三濫的招數？”
女子沒有反駁，隻是平靜的看著瞿黃風，似乎想要得到答案一般。
瞿黃風一擺手，翻了個白眼道：“別看我，這種招數老夫才不稀罕用，更不可能教給這個小王八蛋。多半是那薩滿一族的小姑娘幹出來的！”
女子不由得愣了一下，疑惑道：“薩滿一族？小女孩？薩滿不是已經幾乎滅絕了麽？”
瞿黃風似乎將所有的注意力放在了黃昏城堡之中，眼神緊緊盯著肖驍，略顯不耐煩道：“薩滿一族數量是稀少，可是近幾十年來似乎有壯大的趨勢，如今又有個薩滿女皇出現了，和這小王八蛋的關係不錯。貌似上一次的死亡山穀之中，就是那所謂的薩滿女皇把肖驍拖了出來，就是用的這法子救了肖驍一命！”
女子愣了一下，若有所思。
瞿黃風一直緊緊盯著那漆黑的一幕，緊皺眉頭，似乎在猶豫要不要出手。
隻不過，接下來的一幕，卻讓瞿黃風和城牆上的另外一個女子都不由自主的錯愕起來。
隻見那人群之中突然衝出數十人，不理會麵麵相覷的數十大長老，衝向了肖驍。
為首一人更是手持長劍，一臉掩飾不住的怒意，狠狠道：“肖驍，我殺了你！”
數十人皆是清一色的負甲持槍，麵色冷峻。
高階扈從騎士！
隨著這些人的出現，場麵瞬間混亂起來。
刺目的白色光芒四處湧現，紛紛激射向了肖驍。
與此同時，那數十名長老級別的大人物都在對視一眼之後，一咬牙便紛紛撲向了肖驍。
縱然你肖驍強悍又如何，我肖家底蘊豈是你一人所能獨擋的？
肖驍站在原地，麵無表情，殺機卻越發的沸騰。
站在城牆之上的瞿黃風終於怒了，單手一揮，作勢就準備出手。
“等一下。”
那女子突然出聲製止了瞿黃風。
瞿黃風一臉怒容的轉頭，剛想說話，卻見那女子指了指天空。
隻見天空之中的密雲突然再度湧動起來，破碎的雲朵瘋狂的開始聚集，形成了一道駭人的漩渦。
而那漩渦正對著的，便是站在地麵上的肖驍！
瞿黃風頓時傻眼，整個眸子都透露出了一抹驚恐和不安，卻沒有在擅自加入戰局，而是震撼無比道：“肖驍這是要強行越境？”
那女子輕輕點頭，道：“不出意外，是的。”
“糊塗！”瞿黃風一臉頹喪，靠在城牆之上，神情之中流露出了一抹哀傷，喃喃道：“一躍境，便要遭受天罰，這等行進哪裏還有活路？”
隻不過，為時已晚。
瞿黃風也好，還是那身份詭異的瑪雅神殿的祭祀也罷，都知道，現在誰也攔不住了。
而地麵之上，被肖驍捆住的肖洪山似乎並未察覺到這一幕，隻是艱難的轉頭，看著那本來還在袖手旁觀的長老們似乎都已經下定了決心，加上自己的兒子肖春寧的加入，心中不由得大喜！
興許一個肖春寧不能將肖驍如何，可是這些長老們就不是肖驍能夠對付得了的，哪怕肖驍是巔峰狀態的天象境！
看得出來，那幫平日裏深居簡出的所謂長老們也終究按耐不住了，要一舉除掉肖驍。如此一來，肖春寧必定能順勢接手肖家，而那些長老們，便是當之無愧的功臣！
場中亂象橫生，僅僅在一瞬間便出現了一麵倒的情形。
近二三十名絕世罕見的高手，幾乎在同一時間對肖驍發起了攻擊，那漫天的氣機罡氣如同雨水一般，瘋狂的砸向了肖驍。
這種情形，恐怕也隻有作為黃金家族的肖家才能出現。
隻不過，下一刻，所有人都出現了一抹迷茫。
因為那漫天箭雨一般的氣機罡氣，在滑落砸向了肖驍的一瞬間，都如同石塊落在了水中一般，僅僅是掀起了點點漣漪，便不見蹤跡。
肖驍周身那淡淡的白色氣機形成的霧氣，卻越發濃重起來。
距離小小最近的自然是那被捆住了的肖洪山，此刻，體內的氣機已經被汲取了大半，見此一幕之後，一向都沉穩的肖洪山終於恐慌起來，因為他已經抬頭看到了肖驍雙眼之中溢出的血水變成了金色！
“你瘋了！”
肖洪山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怒吼一聲。
肖驍冷笑不止！
而那最先衝來的肖春寧已經近在咫尺，雙手舉劍，便直接揮下。
“春寧，快逃！”
見此一幕，肖洪山似乎已經顧不上那麽多了，急忙大叫起來。
隻不過，那自以為做足了準備的肖春寧似乎根本就沒有聽到這句話一般，毫不猶豫的砍下了手中的長劍。
作為第二順位繼承人，肖春寧自出生以來，便一直被那肖驍的光環壓著，被那第一順位繼承人的頭銜所困住。所以，肖春寧做夢都想親手砍下肖驍的腦袋。
現在，機會終於擺在了自己的眼前，隻要自己用力砍下，那麽接下來的肖家，將無人能和自己競爭！
轟！
平靜的天空之中響徹了一聲炸雷，所有人這才紛紛驚了一下，抬起頭，臉色巨變。
而在這轟鳴的雷聲之中，肖春寧的長劍竟然直接被肖驍四周的那些淡淡氣機給彈飛了出去，掉落在了不遠處，而肖春寧自己也被這強大的氣機給彈飛了出去，落在人群之中，很快被趕來的騎士們抬起。
所有人都抬起頭來，看著那再度掀起了巨大波瀾的天空，神色詫異而又不解。
這又是為何？
“你要入地仙？”最先察覺到的，自然是那距離肖驍最近的肖洪山，看著一臉猙獰的肖驍，肖洪山第一次被如此強烈的恐懼所侵襲。
地仙？
所有人都傻眼了。
地仙境，那可是被譽為半神的存在！世人一輩子追求的，莫過於地仙境，成就半神，成就一世長生！
在場的所有人都無一例外是這帝國之中的武道高手，自然轉瞬就清楚了眼前這位屠夫到底是如何想法。
強行入地仙！逆天而行，以天象境聚集天地之機，以破阻礙，衝入地仙境。
可是，誰都清楚，強行入地仙，那無異於一腳跨入了地獄。
逆天而行，必遭天譴。經脈也將無法承擔如此強悍的修為氣機，這無異於將一條寬闊的大江之上，強行灌入了整片大海，水滿則溢，決堤是必然。
肖驍不斷的汲取的修為，瘋狂的在吸納著氣機。
而後，在所有人的注視之中，輕輕抬頭，喃喃道：“肖薔，哥入地仙了。”
轟！
瘋狂湧動的烏雲之中，砸下一道巨雷，粗壯如大山一般，刺目而又炙熱，夾雜著轟鳴聲直接激射向了站在原地的肖驍。
潔白的光芒籠罩了半邊天，將所有人的視線遮掩住了。
而肖驍，就那麽站在原地，輕輕舉著雙手，迎接著這來自於天地之間最為精純的罡氣，洗禮全身。
轟鳴不斷，足足有半柱香的時間，所有人都無法靠近，甚至一些修為孱弱的，直接被震蕩昏了過去。
半柱香，漫長無比。
當光芒漸漸消散，所有人都將視線集中在那裏的時候，瞬間麵如死灰。
那身穿灰色長袍的肖驍，緩步走出，一雙本來猩紅的眸子上，透著淡淡的金色光芒，全身上下那些傷口，竟然都看不出來了。
而他的手中，還拎著那已經奄奄一息的肖洪山，宛若殺神！
“爹！”
率先出聲的是那斬殺肖驍不成，卻被彈飛了出去的肖春寧，見此一幕，不由勃然大怒，喝道：“給我殺了他！”
所有人都麵麵相覷，不敢在動作。
而肖春寧身後的數十名騎士，似乎也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卻毫無猶豫的各自拎起手中的長槍，撲向了肖驍。
事已至此，隻有一死，才能解決了。
所有的長老都清楚，接下來會發生什麽，可是也都清楚，注定也要逃不掉了。
單手拎著奄奄一息的肖洪山，肖驍隻是輕輕抬頭，然後呢喃了一句誰也沒有聽到的話語，便瞬間癲狂起來。
血光瞬間遍布了整個黃昏城堡，數十名騎士無一例外被擰斷了脖子，慘死當場。
血腥再度升級，可是卻似乎無人能夠逃脫。
這一日，灰袍屠夫的血腥大名再度傳遍帝國。
作為肖家第一順位繼承人的肖驍闖進了黃昏城堡，將一座城堡毀了一大半，之後更是一口氣屠戮了城堡之內肖家子弟，上上下下四十七人。
然後，那死去的四十七人的腦袋，被堆在了巨石林之中的一處墳墓前，宛若小山一般，駭人聽聞。
巨石林中，那滿身血汙的肖驍躺在一塊巨石之上，臉色慘白無比，抬頭看著那已經漸漸進入夜色之中的天空，吃力的扯了扯嘴角。
“爹，娘，孩兒不孝，沒能照顧好妹妹。”
“肖薔，當哥的替你報仇了。”
肖驍喃喃自語，仿佛隻有海風在聽。
這世間最大的孤獨，便是如此，有苦無人說，有話無人聽，孤獨無人陪。
就像現在，肖驍清晰的感受到了體內的生命開始瘋狂的流逝。
隻不過，肖驍卻沒有絲毫的後悔。
“肖家再無肖驍。”沉寂許久，肖驍才吃力的說出這樣一句話，然後緩緩閉上了眼睛。
海蒂城往西，便是那座數日前轟動帝國的遷豐城。
由於血族的大舉進攻，整個遷豐城如今都駐紮了來自於帝國最為精銳的守夜者。
城中這幾日一直在流傳著那位大執政官的傳說，尤其是那一晚，在城外，那位聖事部的大執政官宛若天神，守護者整個遷豐城的事跡，更是在這座本就不大的城池裏傳的沸沸揚揚，家喻戶曉。
位於城中，守夜者的駐紮地中。
一襲白袍女子端坐於議事廳的大堂之中，整個大堂顯得空空蕩蕩，多少顯得有些孤寂。
能夠有資格坐在這裏的，自然都是守夜者之中的佼佼者，而近半個月來，能夠有資格坐在這裏的，卻無一例外是來自於聖事部的大執政官。例如之前的聖事部大執政官灰袍屠夫，例如那前幾日到來的公羊伯爵。
眼前這位，也不例外。
事實上，眼前這人，便是在聖事部擁有無限榮耀的海狸大人，隻不過才剛剛抵達遷豐城的海狸大人，並未接見任何人，隻是安靜的坐在大殿裏，神色冰冷。
敲門聲想起，一直都顯得極為平靜的莫伊皺了皺眉頭，冷聲道：“進來。”
大殿的大門被打開，一個身材魁梧的男子踱步進入大殿，抬頭看著那臉色頗為難看的女子，輕輕俯身道：“海狸大人。”
本就被打擾的莫伊心情就不算很好，在見到這人之後，雖然不悅，但是仍舊保持著極大的耐心，緩緩起身道：“什麽事情？”
那名身材魁梧的高階守夜者似乎有些戰戰兢兢，走上前兩步之後，猶豫了一下，才低頭沉聲道：“尊貴的海狸大人，公羊伯爵讓小人將這柄長劍轉交給您。”
莫伊猛然一愣，低頭看著那柄依舊能夠看出血漬的漆黑場景，竟然就這麽癡癡呆呆的怔在了當場。
“過河……過河卒……”
莫伊唇齒微動，臉色瞬間慘白無比，顫顫巍巍的走到那名守夜者的身邊，接過那柄漆黑的長劍，瞬間紅了眼眶。
長劍通體漆黑，卻沾染血漬。證明在不久前，這柄長劍還經曆了廝殺。而外人興許不知，這柄長劍到底如何，可是作為聖事部四大執政之一的莫伊，卻是最為熟悉這柄長劍的人之一。
劍名過河卒，寓意過河之卒，雖小卻悍然無畏！
而這柄劍的主人，便是那位擁有灰袍屠夫名頭的大執政官，肖驍！
長劍在此，伊人未歸。
莫伊通紅的眼眶瞬間模糊起來，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什麽，隻是緊緊抱住了那柄長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