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 蛛網
第394章 蛛網
孫全池是停柳驛站的夥夫，自打停柳驛站建立以來，便一直守在這間狹小的驛站裏，如今算起來都有足足三十個年頭了。
停柳驛站一直都西北行省中從鳳鳴城通往塞外的一處驛站，算得上是西北最遠的一個驛站了。驛站建立自然是方便過路的驛卒停留休息，方便傳遞各種軍情諜報。可是在往年，這座驛站基本上一年到頭都瞧不見一兩個兵甲從此處路過，隻有途經的商旅會在此處稍作休息，總算沒讓這座驛站荒廢下去。
孫全池便是在這樣的驛站裏，一呆就是幾十年。如今的孫全池已經是個年邁蒼蒼的老頭了，一些常年途經此地的商旅，也都喜歡稱之為孫老頭。對此，孫全池倒也不在意，每次都是笑嗬嗬的應答著。
不隻是因為常年獨自待在此處，還是因為本身性格便是如此，孫全池幾乎很少和路人說話，見到了路過的商旅，每次都隻是笑嗬嗬的點頭，一副祥和的模樣，偶爾張嘴，說出口的也僅僅是兩三個字，決計不會太多。
隻是，誰會在意這樣一個孤零零的老人呢？
對此，孫全池似乎也沒有別的想法，隻是日複一日的守在這座驛站之中，做一些看似零碎卻忙忙碌碌的活計。
新曆三年之後，因為蠻荒之地的大舉入侵，塞外的涼州城也因此成名，這條驛道之上漸漸的出現了行人，最後越來越多，用絡繹不絕形容也不為過。
一大批大批的軍甲從此處路過，結伴而行的俠客們更是不斷，讓這座驛道充滿了生氣。
而這座停柳驛站，也漸漸被眾人所熟知，落腳之人一直都未間斷。
孫全池依舊被過往的行人稱之為孫老頭，而一直都沉默的他，也素來都隻是咧嘴一臉笑意。
近幾日，涼州城戰火再起，而路過的行人也驟然減少。
該走的終究是都走過去了，不願去的也都沒出現。所以，這座驛站又恢複了冷清。
天氣晴朗，時值盛夏的驛道之上難免燥熱。
孫老頭在打掃了庭院之後，便自己給自己泡了一壺茶水，坐在驛站的門口之處，看著窗外那條空空蕩蕩的驛道，怔怔失神。
似乎這個老頭便從來如此，也不覺得寂寞。
空蕩蕩的驛道之上，出現了一名女子，身披灰色長衫，牽著一匹駿馬，緩緩而來。
坐在門口的孫老頭眯著眼睛看著遠處漸行漸近的女子，不由得咧嘴一笑，臉上又擠出了一抹開懷的笑意。
來客人了。
果不其然，那名牽馬而行的女子，緩緩停在了驛道之前，將馬匹拴在了驛站門口的柳樹之上。卻不急著進入驛站，而是抬頭看著懸掛在驛站頂端的牌匾。
停柳驛站。
四個大字鐫刻再木製的牌匾之上，早已經褪色，甚至都看不清原本的模樣。
站在門口的孫老頭嗬嗬一笑，似乎極有耐心的等著這名女子。
沉默半晌之後，那名身材高挑的女子這才步入了驛站之中，衝著那守在門口的孫老頭微微點頭示意之後，便選了就近的桌子落座。
“來一壺酒就可以，其他什麽也不要。”那女子落座之後，直接了當道。
孫老頭愣了一下，隨即笑嗬嗬的點頭，轉身去了後廚。
女子身披灰袍，如今在帝國之內算得上是一種時尚了。自打聖事部大執政官灰袍在死亡山穀堵截了獸人之後，灰袍之名便名揚天下，順帶著灰色的長袍也成了江湖俠客乃至一些權貴子都們爭相追捧的穿著，自然也不稀奇。
倒是女子身上配著一柄長劍，獨自前行興許多少有些少見。
孫老頭很快便端來一壺酒水，輕輕的放在了女子的麵前。那女子也不客氣，給自己倒了一杯之後便一飲而盡，隨即倒滿第二杯，接連喝下。
在足足喝完了三杯酒之後，那站在一旁有些手足無措的孫老頭這才向前一步，衝著那名女子擺了擺手，大抵意思就是示意那名女子不要喝得太猛了。
女子停下手中的酒杯，抬頭看著那麵色木訥的老人，輕輕笑道：“怎麽了？怕我付不起酒錢？”
那孫老頭急忙擺手，憋了半天，才蹦出兩個字，道：“傷身！”
女子聳聳肩膀，又自顧自的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緩緩抿了一口，喃喃道：“傷身不傷心，多好？”
孫老頭一頭霧水，似乎不明白這女子究竟在說什麽，隻得尷尬的站在一旁，眼巴巴的看著這一幕。
卻見那女子平靜的放下酒杯，轉頭看著那滿臉不解的老頭，緩緩道：“你說，這世間怎麽會有那麽多無恥之人，分明是別人救了你，可是卻背後裏捅刀子呢？不念恩也就罷了，總不至於恩將仇報吧？”
孫老頭還是一頭霧水，隻不過卻無奈的點了點頭。
看得出來，這名女子似乎很是傷心懊惱，否則不會在這荒郊野嶺的地方裏一個人喝悶酒了。
見此一幕，孫老頭便幹脆坐在不遠處的椅子上，似乎害怕女子喝多了之後，做出什麽傻事情一般。
女子再度給自己倒滿酒水，一口一口的喝得十分痛快，完全像一個粗狂的漢子一般。
很快，一壺酒便喝得差不多了。
那麵色微紅的女子，緩緩轉頭，看著那一直坐在一邊的孫老頭，緩緩道：“聽過往的路人說過，你在這座驛站裏待了很多年？”
孫老頭點點頭，嘴角依舊是溫和的笑意。
女子笑了笑，點頭道：“的確是個好地方，安靜而又沒人打擾。”
孫老頭笑容漸漸開始收斂，原本佝僂的身軀也漸漸挺直。
卻見那女子視線轉向了遠方，喃喃道：“那就一輩子守在這裏，該多好，為何偏偏要做那狼心狗肺的事情呢？”
孫老頭臉龐之上沒了笑容，取而代之的便是一股難得一見的沉穩，後背挺直之後，一隻手輕輕的敲打著桌麵。
“猜到我是誰了麽？”女子突然轉頭問道。
卻見那孫老頭頓了一下，才緩緩開口道：“馮春燕，前任東南行省守夜者執政官馮默年之女，現隸屬於秩序，擔任副秩序長，效力於灰袍肖驍。”
語氣平靜，可是一股森嚴的殺機卻漸漸湧現。
你女子咧嘴一笑，道：“什麽事情都瞞不過你啊，不愧是蛛網的織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