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裏大宋

第70章 曾布相公

第70章 曾布相公

清風吹過,院子裏樹葉響了起來,在陽光照耀之下來回晃動,偶爾又會飄下幾片黃葉,蕩蕩悠悠的轉著圈兒。

王賢正陪著這個雖年老但精神不錯的老王爺下著象棋,他在後世之中隻是會下而已,碰到這個老王爺十有九輸,就算趙臨拿掉了幾個子都還是一樣的結局,被殺得隻剩光杆老將,不僅王賢鬱悶,就連趙臨也是也有些生氣,有時王賢走錯一步,他立馬喊著該如何如何走,一場下來,光是悔棋就讓他耗上了一個時辰。

中國象棋,千變萬化,雖然棋子少,但是各有各的妙處,各有各的強處,便是那小小的卒都可以要人命,王賢算是跟著趙臨學象棋來了,一步一頓,也算收獲不少。

正當他們下棋下的起勁的時候,外麵一陣聲音,然後知開封府何介山帶著一個紅袍官服的老者走了進來,倒讓這一老一少吃了一驚。

趙臨連忙站起身來迎道:“今日老朽可算有福,子宣你這貴客竟然肯上門來望,未曾遠迎,子宣莫要見怪。”

那個紅服老者比較矮小,又甚為瘦削,聞言嗬嗬一笑道:“睿王你太客氣了,老夫哪裏算得上貴客,怎麽?睿王又在下棋?”

王賢心中奇怪,這個老王爺竟然對這紅袍老人如此尊敬,看樣子那老人也不過六十多歲,難道是朝廷大官或是老王爺的舊識不成?

他所想不錯,這位老者便是當朝知樞密院事,名曰曾布,字子宣,其家乃是名望之家,其兄曾鞏更是當世大家,此人掌理朝政,不溫不火,頗有一些人緣,少年時與趙臨便算有過同事之緣,也算是多年舊友了。

趙臨左手輕揚,示意曾布坐下,那邊早有眼力好的下人去盛茶了,王賢站起來收拾棋子,他此時這般像一個王府小廝,是以曾布都未曾注意。

趙臨笑道:“常言道,無事不登三寶殿,子宣你掌理樞密院,國事軍事必是很忙,怎麽今日有心到敝處?”

曾布哈哈笑道:“瞧你說話多刻薄,睿王啊,你我相交也有四十年了,想當年,我二十皆是書生一個,意氣風發,而今胡須皆白,逝者如斯啊。”

趙臨笑道:“哦?子宣竟然也怕老了?昔日拔劍怒吼,激揚天下,為何突然感歎起來?”

曾布歎了口氣道:“年少總是輕狂,如今老矣,有何雄心,也早已消散。”

趙臨一笑,曾布此人他是非常了解,可以說雖然此人心懷天下之誌,但是戀權是他最大的缺點,他的心是永遠放不下的。

如今朝中三人,章淳領尚書、中書、門下三省,執掌朝政,曾布領樞密院,執掌軍國大事,而蔡卞本是依附在章淳之旁,現在也自成一派了。

他們三人都算是當年王安石的變法派,皇帝紹聖之時,他們三人被調回主任軍國大事,而今三人也不在是同一股氣了。

曾布此人本來極為信奉王安石之新法,對保甲諸法嚴格執行,未曾有過私心,然而他太戀權,王安石倒台他也挖了牆角,力求保住自己的地位,可是司馬光上台就把他一貶再貶,但是他比較聰明,所以曆知了幾州就又回到汴京,算是有驚無險。

他返回朝政,主要是恢複新法、打擊元佑眾臣,還有向隴西之地開邊,此三事前前後後進行的很不順利,章淳和他的分歧也逐漸拉大,使得兩府不合,互不買賬。

趙臨和他胡亂說上幾句,全是些蒜皮之事,這時忽然笑道:“子宣,你我二人何時如此虛偽了,有話便直說無妨,不然到讓小輩們笑話起來。”

他說的小輩當然是指王賢,可是曾布卻以為他說的是何介山,心中大為驚訝,這個睿王可不會老糊塗了吧,開封知府還能說是小輩,不過他見何介山臉色不變,微微一笑地道:“睿王,老夫今次來也算是有事相求。”

趙臨奇怪地道:“子宣有何事?老朽行將就木,亦是快要入土之人了,子宣貴為樞密院事,有事自可求皇上做主?老朽又能幫上什麽忙?”

曾布笑道:“此言差異,老夫可真要睿王你這老友幫一把啊。”

趙臨心裏盤算著這曾布的目的,若說曾布打的借著自己來升官的注意,那幾乎不可能,因為曾布已經貴為樞密院事了,名義上沒有章淳顯赫,但事實上軍國大事他是最拿主意的,對隴西開邊便始於他。

但是如今朝局還算穩定,未曾聽說什麽動向,曾布此意又是為何?

王賢這時已經接過下人端來的茶水,古人有一種不成文的規定,下人們端上來的茶水不能直接讓尊客或主人來接,而是讓主人的親近之人接過後再雙手舉過,算是對客人的尊敬,也是變相的不與下人直接接觸的手段。

曾布接過王賢的茶水,這才有些醒悟麵前這少年應該不是府中的下人,看向趙臨道:“睿王,老夫觀此子甚為俊朗,神風氣郎,根骨清秀,可是王府之人?”

趙臨看了一下王賢,笑道:“他叫王賢,也算是我府上的人,王賢,見過曾相公和何大人。”

王賢心中大為驚奇,想不到這個老人竟然是當朝相公,他連忙見過曾布,然後又脆生生地叫了聲見過何大人,退到趙臨的身後。

何介山知道這王賢是端王案的一個牢犯,不過他也知道王賢與趙臨等人很是談的開,隻是微笑點頭。

倒是曾布大為驚訝不已,宋時大家之人,相互拜訪乃是平常之事,若是家裏來了貴客,那可讓看好的後生過來見過一麵,算是給仕途提前有個鋪墊,這時他不得不仔細地看了一下王賢道:“嗯,此子未有浮躁,日後必有大才。”

趙臨嗬嗬一笑道:“子宣便不要誇讚他了,不如說說此行之意。”

曾布失笑道:“睿王不說,老夫真要忘了,此事說來也簡單,乃是忠義伯之事。”

趙臨奇道:“子宣此話怎講?”

曾布看了一下何介山,微笑不語,何介山亦是笑道:“相公不想說,就由下官說吧,這忠義伯乃是威武郡王石守信的八世孫,叫石焱,字生度,他的父母先他而亡,故而他少年時候便接了家業,此人重義不重財,揮霍頗多,如今石家已經破落不堪了。”

趙臨冷笑道:“此等敗家之子,祖宗置業何其艱難,可是生下一個不肖子就足以毀掉一大家。”

何介山嗬嗬一笑道:“老王爺說的有理,不過此子幾日前更是荒唐,竟然在大街之上公開動手打人,本來依照大宋律法,應拘禁幾日,然而此子竟然拿出繼承下來的忠義伯來壓人,我開封府無法管製,實是讓人氣憤,故而來請老王爺你來做主。”

趙臨滿臉正義地道:“這是自然,待到老朽明日上奏皇上,剝了其爵位,再由何大人發落便是!”

曾布和何介山對望一眼,皆是笑道:“那就有勞睿王了。”

曾布此事一了,也沒了一個心情在這裏說閑話,畢竟他確實是個大忙人,西北軍事還在繼續,軍情日日在處理,他隻是和著趙臨隨便說了幾句,便告辭了。

趙臨親自送出這兩個人,這才慢悠悠地走了進來,見到王賢還站在那裏,不由笑道:“王賢,今日你見到此人可算我大宋當朝大員,也是當朝相公,你覺得此人如何?”

王賢想了想,老實地道:“我認為這個曾相公確實是個精明的人,而且也是一個聰明的人。”

趙臨哈哈笑道:“曾子宣何止是聰明,大宋百年之久,能人無數,但聰明人也不過爾爾,曾子宣絕對算是其一,不過論起精明,他還不夠。”

王賢這時突然奇怪地道:“老王爺,剛才那位曾相公難道隻是讓你幫他拿下那忠義伯的爵位嗎?更何況那忠義伯對曾相公來說隻是一個路人,為何曾相公要親自過來,這不合常理啊。”

趙臨笑了笑道:“不如你來猜一猜此為何故?”

王賢想了想,沉吟道:“曾相公過來,那此事必是與他有關,或是與他的親人朋友有關,難道那個忠義伯所打之人便是曾相公或是與曾相公的有關之人?”

趙臨點頭示意王賢繼續說,王賢於是大膽猜測道:“有可能是曾相公這一方理屈,因為若是占理,以曾相公的地位,無須私訪老王爺你,直接秉公辦事便成,故而……”

“故而什麽?”趙臨笑著問道。

王賢吞吞吐吐地道:“賢愚鈍,還是猜不出什麽來,請老王爺示下。”

趙臨又重新坐下,歎口氣道:“曾子宣此人聰明無比,可就是太護短了,其實這個忠義伯石生度也算倒黴,沒想到曾布此人護短如此,這下看來難免牢獄之災了。”

王賢有些奇怪地道:“老王爺你都知道這些,為何還滿口答應曾相公?”

趙臨一笑道:“石生度,一石也,曾布,泰山也,舍石而保泰山,天下乃穩。”

他這話很有含義,畢竟那個忠義伯石焱是一個可有可無之人,而曾布卻不一樣,現在正是對夏用兵之時,曾布每日過三更放睡,五更便起,殫精竭慮,以定軍策,此時若因小事而亂,必會影響軍政大計。

王賢默然半響,有時候做小人物真是悲哀,被犧牲是平常事,他不得不承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