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裏大宋

第82章 同室之緣

第82章 同室之緣

九月初八,乃是上好吉日,一般大家之人都會選這個日子上寺廟求些福或是問些簽,求的心中所想所願,也算是一個極為熱鬧的日子了。

而九月初八也是太學新錄之人開學之日,因太學生離開多少就補缺多少,故而擇優選人,兩日參加考試之人有七百餘人,隻取了六十人,分兩齋,也於東方房屋安置這些新生。

此次新生年齡都是不大,最大者也不過三十五歲,而最小之人便是王賢了,幾人新見麵,互相之間頗為熱情。

王賢被分在北路齋,他在張平寒的帶領下見了齋長和齋諭二人,這兩人皆是年過半百,白發已生,但是依舊是樂嗬嗬地看著新來的眾生,往後便由他們負責督促和檢查學生的行藝,所以至少要和這些士子們在一起兩年。

上午的時候,禮部有官員來見新生,說上幾句用功讀書的話,然後就和學正、學錄們走了,正好給這些新人們一個安寧的壞境互相認識一下。

一齋有五房間,以金木水火土五行為名,王賢被安排到水之間,等到他走進房間才發現這實在是太大了。

這樣的臥間雖是無人住著,但是寬敞無比,有六張床三三而對地擺在一角,這邊便是書桌,都是很新,王賢剛一進去,就聽到裏麵有幾個人在說話,像是在自我介紹一般,他們見到王賢皆是一驚,問道:“你是?”

王賢連忙道:“在下王賢,乃是京城人,也是住在水號房間,以後請多多指教了。”

那幾個人皆是大為驚訝,畢竟像王賢這樣的小孩就進入太學,簡直可以說是天才,幾人不敢小看王賢,連忙自我介紹,一個看起來極為俊朗的青年道:“在下乃是齊偍,字山論,雁門人。”

他外表俊朗,聲音很是響亮,令人一聽便有親近之感,雁門乃是宋遼交界,其人擅武,這個齊偍也不知是否尚武。

一個穿著淡色衣服的青年這時笑了笑,他頗為肥胖,若是走在街頭,定會被人認為是一個紈絝之子,但是他一說話,便讓人改觀,認為這隻是一個無害的胖子而已,而且極喜歡帶笑,他嗬嗬一笑道:“在下是合肥人,姓趙名萬寶,字一寶,諸位同窗多多指教。”

他的名和字倒是把人引得笑了起來,王賢心中奇怪,這時候就有合肥一地了嗎?他小聲問道:“不知合肥是何地?”

趙萬寶笑道:“王兄不知合肥也是無怪,隻是我們那裏的土語說慣了,這合肥便是廬州,昔年嫡仙李太白便在我那邊住過好長時日,那裏有山有水,諸位同窗若不嫌棄,改日一同玩耍可否?”

這時一個年紀大概有三十歲左右的青年出聲道:“哦?趙兄原來家居廬州,可算巧合,在下也是家住金陵,算的上半個同鄉,以後尚請多多提攜。”

趙萬寶驚喜地道:“原來是金陵鄉人,不知兄台大名?”

那青年拱手道:“在下姓張,名曰地雲,地上雲彩之意,字子雲。”

眾人皆是笑了,卻見到最後一個人說話了,他個子較矮,穿著稍微土了一點,但看起來還是頗為機靈,隻是皮膚過於白皙了點,真是應了那句柔弱書生的話,他見到眾人皆看向自己,頗為緊張,結結巴巴地道:“我叫周兵,還沒有字,是,嗯,是刑州人。”

眾人皆是驚訝,王賢年紀幼小,未有字號可以理解,這個周兵竟然也是沒有表字,不過此乃別人之私,幾人也不好相問,倒是齊偍很是歡喜,幾人之中,除了王賢算是京城,那兩人都是南方人,在士大夫之中,地域之別很是嚴重,當年元佑時分三黨,也大多是同鄉互聯,所以聽到這個周兵是刑州人,他馬上笑道:“周兄居刑州,上聯真定,下接大名,定是人傑了。”

幾人新認識,話未能說多,不過想著以後都是住在一起,故而就熱絡一下,那個胖子趙萬寶說話有點帶著南方調,不過很是有趣,引得幾人哈哈大笑起來,倒是那周兵有些不合群,隻是在一旁幹笑,顯得極為拘謹。

王賢見到這幾個室友還算不錯,不由有些開懷,正說笑間,突然想起了什麽道:“奇怪,怎麽像是少了一人?”

眾人這才是醒悟,這屋子裏隻有五人,按照齋間規矩,一間房該是六人而居,趙萬寶笑了笑道:“可能是那位仁兄尚未過來罷了,幾位兄台,不知你們知否這北路齋的齋長是誰?”

張地雲忙道:“正要請教趙兄。”

趙萬寶笑了笑道:“適才大家都見過那齋長了,別看他年過半百,可是此人極為嚴厲,以後我等不會有什麽好果子吃了。”

齊偍道:“嚴師才有高徒,若真是嚴師,也是我等福氣。”

趙萬寶“哦”了一聲,嗬嗬一笑道:“且聽我說一下這個齋長之事你們便知其有多嚴了。”

他朗了朗嗓子,開始說起這個老齋長的故事,幾個人也不管他是從那裏知道的,盡是聽得入迷起來。

原來這個老齋長叫馬階,他早年聰慧,學識淵博,自神宗朝便在秘閣修書,也算是一個博學之士了,後來被調到太學授課,權任禮部官職,既是為官也是為師。

可惜這個馬階有些偏執,以為天下之人都當是像他馬階一樣才可,故而對學生極為嚴厲,那些學生們本在家中都是驕子,怎能受得了他的訓斥、責罵甚至是鞭打,紛紛歸家哭訴,驚動了禮部,連文彥博也聽聞此事,訓斥了馬階幾下,也使得馬階有些心灰意冷起來。

本來這樣相安無事也就罷了,可這馬階終究不安分,直到有一次授課,有學生在打盹,他立刻有些惱火,忍著怒叫著這學生站起來背上詩經全本,這本來就是荒唐之舉,更何況那學生自以為家世高貴,就直接不理會馬階,這可終於激怒了他,數年來積累的怒火一下子噴發出來,直接拿著一個椅子砸了過去,那個學生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砸倒在地。

馬階這時發起火來,豈是一時可以消除的?跑過去猛踹上幾腳,又踢又打的,那個學生本就是大家公子,體質很弱,經他這樣一打,當場昏倒,抬回去沒一天就死了。

那個學生是京中名門大家之後,親子死後,家人立刻上告衙門,狀告起了這個馬階。

這家人頗有勢力財力,結交也甚為廣大,一時之間,連朝中官員都給官府施壓,要求重辦馬階,而禮部更是要撤掉馬階功名,貶其為庶民。

也算馬階幸運,其時呂惠卿當政,他也是聽聞了此事,竟然頗為欣賞這個馬階起來,於是向開封府衙稍微提起了一下,開封府立刻知曉宰相之意,竟然無罪放掉馬階,並重打那家人幾十大板,責令其回家。

可憐這家人,散盡了家財,竟然親子尚未安葬,自然是心有不服,竟然又一次上告府衙,結果官府自然不受理,但是卻有一次讓呂惠卿知曉了。

呂惠卿一向是唯己主義,這時聽聞那家人又一次上告,而上一次自己為那個馬階無緣無故地開脫,若是讓朝中禦史台知曉,便對自己不利,他連忙著官府受理,撫恤那家人,並且把馬階抓捕起來,著其賠償那家人五百貫錢,並重打其五十板。

這個馬階本來還是莫名其妙地被放出來,正覺得有些慶幸,忽然又遭到這樣的劫難,不由恐懼起來,所幸大宋重師很甚,而且呂惠卿也隻是做個樣子,所以馬階被剝去講授一職務,仍然還留在太學之中,做了小小的齋長。

眾人聽到趙萬寶說出這段事來,皆是倒抽一口涼氣,若這馬階真是如此嚴厲,那自己等人豈不是要戰戰兢兢地過日子了?

王賢見趙萬寶滿臉笑容,也不知這是真是假,但若是為真,這個馬階真的有些過分了,若是在後世,教師就算打了學生都會被人罵起來沒有師風,不配為人師表,更何況打死人呢?

張地雲仍然有些後怕,這時出聲道:“此事當真?如此苛刻之師,實是我等學生之災啊。”

齊偍顯然有著北方豪氣,聞言豪爽道:“大丈夫有何可怕的?這個馬階就算再厲害,再凶猛,又能比那契丹人、黨項人猛上幾分嗎?畢竟都是讀書之人,又不是匹夫,何來言懼。”

趙萬寶笑道:“齊兄果然好膽識。”

王賢見到那個周兵一言不發,心中頗為有些好奇,湊過去道:“周兄,為何不發一語?”

周兵猛然驚醒,有些警惕地看著王賢,使得王賢頗為莫名其妙,隻好朝著周兵一笑,又重新走到趙萬寶等人的旁邊道:“趙兄,你說那另外一位應是何等之人?”

趙萬寶嗬嗬一笑道:“這個我便不知了,想來不會和某一樣,是一個胖子吧?”

他的話讓人一笑,齊偍有些期盼地道:“若是隴北地之士便好了,偍常聽聞‘北地士子有三千之眾’,其人便是這三千之一吧。”

張地雲笑道:“我想應該是位江南才子,據說浙西、福建諸地來了好多士子,而今不見其一,想來不過這二地了。”

王賢微微一笑,他們總習慣周圍都是家鄉人,也好有個照應,畢竟離家在外,自然是老鄉最親了,這時他正要說話,卻發現門被推開,隨即進來一個少年,他帶著方巾,一身儒服,看起來極為文雅,這時朗聲道:“諸位兄台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