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他的光亮
第十章 他的光亮
夜幕降臨，芷香替暖玉掖好被角。
“小姐，奴婢便睡在外間，小姐有事便喚奴婢。”然後輕聲叮囑道。暖玉點點頭，閉上了眼睛……
芷香在燭燈下繡著帕子，臉上神情困頓至及，可她不敢合眼，生怕她若是睡過去，暖玉再出什麽事。暖玉受傷，便是趁她睡熟時跑去了祠堂。
若是這事再出一次，老夫人定然不會輕饒了她……
繡完了一條帕子，已近子時。芷香這才吹熄了燭燈，她困極，閉上眼睛片刻便沉沉睡去。
這時候，內間簾子被挑起，暖玉探出小腦袋看了看芷香，確定她睡熟了，這才小心翼翼的出了門。
去祠堂的路她已經爛熟於心，這個時辰了，整個衛家萬籟俱寂。再次推開祠堂那扇厚重的大門，暖玉有種恍惚隔世的感覺。裏麵依然黑漆漆的，隻一盞不甚明亮的長明燈擺在供桌上，以往每次必定回頭來看她的身影不在。暖玉心中一驚，也顧不得懼意了，邁著小腿不管不顧的便進了祠堂。
蒲團上沒有衛宸。
恐懼襲上心頭。“二哥，二哥。”她小聲喚著。調子裏不知不覺帶了幾分哭腔。
“……別吵。”突然間，有聲音傳進暖玉耳中。暖玉用小手使勁揉了揉眼睛。最後終於看到了開口之人。
衛宸，真的是衛宸。此時的衛宸幾乎蜷縮成一團，便這麽縮在供桌下。若不是他開口，那裏正是整個祠堂最黑的地方，暖玉還真的找不到他。
找到便好，找到便好。
暖玉撲上前去，然後，一聲悶哼，隨後是暖玉大驚失色的喚‘二哥’的聲音。
衛宸堅持了一天一*夜，沒吃沒喝，身上傷口極痛，痛到了極致，他反倒希望自己快點死了。死了便一了百了了。活著……活著有什麽用？除了受苦受難，還剩下什麽？倒不如去找他那個短命的親娘問一問？她到底做了什麽喪盡天良之事，怎麽都報應到他這個兒子身上。
聽到暖玉的聲音進，他正陷在光怪陸離的夢境中。夢境支離破碎，一會是他哭著問奶娘，為什麽母親和祖母都不喜歡他。一會是他走在路上，突然間，一團爛泥扔來，他沒有躲開，爛泥粘到他的衣擺上。一張得意的小臉隨後出現在他的麵前。一臉嫌棄。然後頭也不回的跑遠了……他張了張口，想告訴她，這是他最好的一件袍子，平進奶娘都舍不得他穿。今天是他的生辰，他才有機會穿上一次。可是，終究，他什麽都沒有說出口。
眼前越來越暗。
潑墨般的深夜裏，他漸行漸遠。遠處似乎有光亮閃過，然後他聞到了誘*人的香氣。
還有女子慈愛的聲音。喚著他宸兒……衛宸唇角露出笑意，他突然間有了力氣，大步跑向光亮處。
正在這時，突然一聲小小的‘二哥’傳進他耳中。
衛宸步子登時一頓，然後駐足。任由那光亮在他眼前徐徐淡去。
他努力睜開眼睛，便看到小姑娘六神無主的立在蒲團前。眼中閃著淚光，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他終於開了口。
隻是……
暖玉看著被自己撲倒的衛宸，一臉的不知所措。她這小身板，能把衛宸撲暈。
她試探的摸了摸衛宸的額頭，入手的熱度幾乎讓暖玉一顫。好燙，簡直燙手。暖玉想到芷香說的那句……皮開肉綻。
恐懼再次襲來，暖玉是真的怕了。此時如果鬼怪出現在她麵前，她恐怕都會視而不見。衛宸，衛宸，她滿心滿肺滿眼都是衛宸。
他不能出事，都是她連累了他。所以他一定不能出事。
暖玉幾乎使出全力才把衛宸從供桌下拉出來。
然後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讓衛宸堪堪側轉身形。
然後，她看到了芷香所說的‘皮開肉綻’。那本該是白色的中衣已經破的條條道道，露出一條道道，斑駁的血痕。
因為沒有包紮，血痕四周高高的腫起，泛著青紫之色。
而衛宸，呼吸急*促，全身發燙，顯然已是強弩之末。暖玉已經沒時間恐懼了，她轉身出門，找盆找水找幹淨的巾帕。以她六歲的身量，將半桶井水提進祠堂時，小身子都快虛脫了。可她不能歇息哪怕片刻。衛宸在等著她……或許晚一刻，衛宸便沒命了。
明明前世的衛宸最終位及人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簡直可呼風喚雨。
可此時的他，蜷縮成一團，燒的麵目通紅，是她，終究是她害了他。
暖玉強忍著淚，扯開衛宸的中衣，然後用帕子沾了井水替衛宸輕拭後背傷痕。許是痛極，衛宸輕輕哼哼著。調子隱忍，似乎便是昏厥時，都不敢肆無忌憚的出聲。
“二哥，你忍忍，傷口腫了，又沒包紮，我得把血塊給你擦幹淨，才能上藥包紮。”
暖玉不知道衛宸聽不聽到。手下動作加快。
撕扯間，有的地方傷口和中衣粘到一起。錦瑜不得不狠心用力一撕，扯到衛宸的皮肉，那本就紅腫的傷痕又浸出血來。
暖玉的眼睛幾乎紅了。
這一刻，她不由得暗恨衛家人心狠。衛宸身上同樣流著衛家的血，可衛家人竟然忍心眼睜睜看著他死。衛老夫人待她如至寶，可對衛宸……“二哥，你放心，我一定會救你。你會沒事的。你一定沒事，你知道嗎？將來個大人物。萬千人仰你鼻息……你一開口，整個京城都要抖上三抖。你凶起來，可嚇人了。家裏如果有孩子不聽話，隻要一提衛宸……便能止小兒夜啼。還有……”暖玉實在說不下去了。
不知過了多久，衛宸後背能看到的傷痕，暖玉都給上了藥。
衛宸似乎舒服了些，身子不再蜷縮著，而是緩緩舒展開來。
暖玉低頭，用額頭試了試衛宸的熱度，發現似乎也褪了些……暖玉終於鬆了口氣，緊接著疲憊感湧來。
暖玉想，她不能睡，她得趁芷香睡著時悄悄回去，她來祠堂，一定不能被祖母發現，可她太累了，最終閉上眼睛沉沉睡去。不知道睡了多久，暖玉被一陣嘶啞的低吼聲吵醒。
暖玉睜開眼睛，瞬間回過神來。是衛宸……[新文，更新有保證，先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