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第126章
遠離城區,周圍僻靜,路上看不到一輛車。黎元朗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很快車子上了坡,抵達了山頂。
喬若生快速地掉了個頭。路很寬,又沒其他車輛經過,掉頭輕而易舉。
男人的一雙手緊緊扶住方向盤,氣定神閑地開口:“好了,可以算一下總賬了。”
他眼神狠厲,簡直讓人不寒而栗。
黎元朗臉色煞白,全身止不住瑟縮起來,“你想幹什麽?”
他意識到這個男人非常的危險,他什麽事兒都做得出來。
“2008年5月14日,堰山地區爆發泥石流,當時你明明可以救沈輕寒和沈葭柔,你為什麽見死不救?”
男人擲地有聲的詰問,黎元朗的心一下子跌入哥穀底。
“你是沈輕寒!”他不可思議地盯著那張一模一樣的臉,“你是沈輕寒……我早該想到的!”
說完他又立馬否定了,“不,你不是沈輕寒,都過去十年了,大家都老了,你怎麽可能還這麽年輕,紋絲不變?”
“我是誰這根本就不重要,你隻需要知道我是替故人來找你討回公道的。”年輕男人的表情格外狠厲,臉部線條凜冽非常,“說,為什麽不救他們?”
“我想救的,可是手打滑了,沒抓住他。他……他就被泥石流給卷走了。”
“嗬……”男人的嘴臉露出一抹蔑笑,事到如今這人竟還在說謊。
“還不說實話。”喬若生猛踩油門,“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車子承受到動力猛地疾馳起來,坡度陡峭,像是一匹脫韁的野馬,車身直接往下衝了下去。
男人一雙眼睛被憤怒的情緒燒出一片火網,通紅一片,大聲說:“不說實話,就讓你嚐嚐苦頭。”
耳旁出現了一陣風,還有一個遙遠溫柔的女聲。
“我開四個輪子下這種陡坡,油門都加到60碼,一衝到底,特別刺激。”
“你那是在玩命。”
“人生偶爾就需要來點刺激的,總是謹小慎微,一層不變的,多沒意思啊!”
“隻要我想,我什麽都敢做。”
穆惜顏像極了跑馬場上桀驁不馴的烈馬,狂放不羈,不受拘束。
這個女人骨子裏就是充滿自信,且隨性而為,肆無忌憚的。她有孤注一擲的勇氣,更有放手一搏的魄力,做事果斷,從不瞻前顧後。這樣的人做任何事都容易成功。
不像他,因為背負了太多,心有束縛,始終活不成最瀟灑肆意的樣子。
所以從回來那一刻開始他就決定放肆一回。為此他一直在私下學習賽車。專業的教練一對一輔導。幾個月下來,他的車技不說數一數二,嚇嚇黎元朗倒是足夠了。
這件事很隱晦,喬林都不知道。一旦喬林知道,出於對他安全的考慮,他一定會阻止自己。
出發之前喬林還在替自己擔心,其實完全沒必要。
他從來不打沒準備的戰役。他籌備了多久,為的就是這一天。為那筆陳年舊賬做一個了斷,然後活著回去見穆惜顏。
喬若生一雙手緊緊握住方向盤,一刻不鬆,因為過分用力,手指都有些許泛白,指節近乎透明。
前方迷霧濃稠,路燈昏黃古舊的看到光束映照著濕漉漉的水泥路麵。遠光燈遠遠掃射過去,男人死踩住油門,方向盤在一秒內轉了幾圈,車子沿著曲折的山路飛馳。
“啊……”後座上的黎元朗大叫一聲,整個人被直接甩到了右邊,頭碰到車門上,震撼強烈。
他根本就想不到喬若生這人突然就開始發瘋了。
“瘋子!”
他來不及扣上安全帶,隻能牢牢地抓住車把,嗓音顫抖,哆哆嗦嗦地說:“小喬總……你到底……到底要做什麽?是手滑,沒拉住他們……我說的都是實話啊!”
喬若生置若罔聞,依舊將車子開得飛速。兩側的山崖和護欄瞬間幻化成無數個黑點和白點,倏忽而逝。
雨刮器噗嗤噗呲亂轉,正在賣力地工作著,似乎下一秒就要歇菜了。
車子太舊了。如果不速戰速決,很可能就會出事。
“說不說?!”男人雙眼猩紅,遍布紅血絲,“為什麽見死不救?眼睜睜地看著他們被泥石流卷走!”
“他們可都是你相識數年的朋友,幫了你那麽多,你竟然狠心地看著他們死?”
那是沈輕寒心裏一輩子的隱痛。在危難關頭,自己最好的朋友放開了自己的手,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和妹妹被洶湧澎湃的泥石流卷走,而無動於衷。
這十年,整整十年,他都一直在做著著同一個噩夢。他總是會不由自主地夢到當年最後的那個場景。他始終都不敢相信自己被最好的朋友背叛了。是他硬生生地掐掉了自己和妹妹生的希望。
妹妹歇斯底裏的呼救聲,她一直在他耳邊大聲地喊:“哥,我不想死,我還要回去見媽媽,媽媽還在等著我回去。”
她對於生的迫切渴望在臨死掙紮的那一瞬間化作成巨大的能量,她始終都在堅持著,她想活著,隻想活著。
然而現實卻是她沒能等來人救她,從滿懷希望到最終徹底絕望。這中間不過短短的幾分鍾時間,卻仿佛是漫長的一整個世紀。
妹妹至死都不願意相信她一向崇敬愛戴的黎大哥會見死不救。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她仍然在不間斷地問他:“哥,黎大哥為什麽不救我們?他到底怎麽了?”
而他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他隻感覺到無盡的絕望。被自己最信任的好兄弟血淋淋地捅了一刀,他無力救自己,更無力救妹妹。他隻能眼睜睜看著妹妹被洶湧的洪水吞噬。他尾隨其後。
如果他的生命在那一刻終止,這一切就都結束了。這樣也很好。可惜老天爺又讓他活了過來。
這十年,每一天對於沈輕寒來說都是煎熬的。每當夜幕降臨,隻要他躺到**,閉上雙眼,妹妹絕望的眼神就會慢慢地浮現在自己的眼前。他這輩子感到最無力的事情就是沒能救到妹妹。他有負於三嬸嬸的囑托。出發堰山之前他曾親口答應過三嬸嬸一定會好好照顧葭柔,完好無損地把她帶回沈家。最終他食言了。
對黎元朗的恨,對妹妹的愧疚,以及對自己的失望,在日複一日的煎熬中一點一點熬成了毒,永遠都無法根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