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七二章 老街
半黃半綠的梧桐葉子在低語著秋的泛濫，尚海的秋在陽光燦爛的午後是金燦燦的笑容，午後的陽光將目力所及的街區染成了醉人的暖色調，輕盈的光穿過在風中搖晃的樹葉，在紅色的磚牆上投射出如同爬牆虎一般的碎片，詮釋著尚海的斑駁。
要拍攝關於尚海的宣傳片，除了林立在普東的高樓大廈，萬國建築博覽的外灘，還不容錯過的有老碼頭、思南路、城隍廟、朱家角.....當然還有田子坊。
田子坊是純正的尚海式弄堂，裏麵擁擠著一座座老式的房子，一層、兩層、三層，或高或矮，紅磚青瓦之間穿插著燈籠、招牌、紙扇、中國結，青苔和盆栽在這些濃厚的顏色其間點綴著淡淡的綠。
三三兩兩的遊人在這古早的巷子裏留下一張張可供回憶的記憶，一家家特色小店和藝術作坊就這樣在不經意間跳入你的視線，讓人時時刻刻都能感受到牆縫裏的文藝氣息。
往常這裏就遊人如織，但今天這裏更是熱鬧，有一段窄窄的巷子被圍的水泄不通，此刻這裏被拉了數道警戒線還有警察維持秩序，警戒線內有不少黑色的機器以及反射著陽光的機械臂，有金發碧眼的外國工作者也有漂亮的穿著旗袍的華夏模特。
因此引起了無數人的駐足觀望，時不時對著裏麵指指點點，隻是當問到裏麵是誰的時候，沒有人知道。
幸好沒有人知道裏麵是程曉羽在拍攝尚海申奧宣傳片，如果這個消息走漏了的話，估計這裏都已經炸開了鍋，這時程曉羽正在巷子裏麵拍攝周佩佩的鏡頭。
穿著莧紅色天鵝絨旗袍的周佩佩略微有些緊張的坐在一麵鋪滿了藤蔓植物的紅色磚牆前麵，跟前小桌子上的一盞咖啡散發著嫋嫋的香氣，她搖晃著工筆畫團扇，複古而優雅，雖然一切的色彩都很濃重，但滿載著華夏溫婉女人風情的周佩佩，在鏡頭下卻顯得柔情似水，紈素罩峰顏。
隻是周佩佩的表情還不夠鬆弛，崩的有些緊，沒有程曉羽所需要的那種端麗又柔媚的笑，比較周佩佩是學芭蕾的，不是學表演的。
程曉羽叫了卡之後，拿著導演筒大聲說道：“先休息一下....”然後走到周佩佩對麵將椅子轉了過來，抓著椅背說道：“周姨，一切都很完美，就差您畫龍點睛的一個笑容了.....”
周佩佩端起咖啡剛準備喝一口掩飾一下內心那一點點小小的不好意思，程曉羽則不得不阻止周佩佩的動作，伸手攔住說道：“周姨，這咖啡是道具.....”
周佩佩這才反應過來，剛才工作人員有叮囑過她，為了拍攝起來更加好看，這杯子裏麵的不是真咖啡，而是更加濃鬱的顏料水。
周佩佩這才臉色微醺，“啊”了一聲道：“我忘記了.....差點出洋相！”
程曉羽笑道：“這有什麽，拍電影時讓人哭笑不得的場麵還多的是，比如騎馬飛奔的時候，為了演員安全其實是有人牽著的，前麵擺個電風扇把他的頭發吹起來，顯示速度很快，本人還要一本正經的表演快馬加鞭，還有吃飯的鏡頭大部分都是假吃，隻有拍攝廣告的時候會真吃，演員經常吃到想吐....又一次拍攝一個胖子被椅子卡主的畫麵，所以特意的選了張小一點的椅子，結果那個演員還真的被椅子卡住了，後麵劇組裏好六七個人幫忙扯都沒有能把人扯出來，無奈隻能用鋸子把椅子給鋸斷，才把人給弄出來....”
周佩佩聽著程曉羽說了一些寬慰她的笑話，心情放鬆了一些，雖然這些笑話並不是很好笑，但並不妨礙笑點比較低的周佩佩掩嘴而笑，如同壓彎了枝葉的盛放芙蓉。
為了拍出理想的畫麵，程曉羽不得不引導周佩佩，稍作思慮他又說道：“周姨，我想你應該來過田子坊吧？”
周佩佩點頭道：“當然來過，兩千年的時候，這裏還隻是一些畫廊和藝術工作室的時候，我就來過.....”
程曉羽又笑著問道：“那和我爸一起來過嗎？”通常情況下程曉羽不會提起蘇長河，不過周佩佩自己倒是經常說，說起來懷念的意味很濃，但並無太多悲傷，這也是程曉羽敢於提及的原因，倘若周佩佩一直處於走不出來的狀態，程曉羽是萬萬不會提起的。
實際上周佩佩很早就從喪夫的陰影中走了出來，雖然這是一種不幸，但生老病死是人間常事，沉湎於哀思並不能改變任何事情，加之周佩佩信佛，所以比較平和，加上之後一件又一件事情讓她無暇多做考慮，讓她很快就接受了這個現實，並重建了生活。
周佩佩轉頭看著另一邊的巷子，露出一個回憶的笑容道：“當然來過，我不像你妹妹，我很愛拍照，那個時候手機還沒有照相功能，自拍很不方便，所以經常會扯著你爸爸到處去拍拍.....現在相冊裏大部分的相片都是你爸爸幫我拍的。”
程曉羽有些驚訝的道：“我想您選擇在這裏拍您的鏡頭，不會是原來我爸在這裏幫你拍過照片吧？”
周佩佩感歎道：“原來這裏並沒有這滿牆的爬山虎，咖啡店也不叫這個名字，物非人也非了.....”
程曉羽抬眼望了一眼蓋住了紅磚的滿牆綠色道：“生活的腳步一刻都不會停止，過去的任何事情都是暖暖的回憶，當年我媽媽離開的時候我也不能接受，但現在回想起來，卻都不是失去痛苦，而是她給予我的那些溫暖，當時並不能體會，現在覺得彌足珍貴....”
周佩佩拿起團扇拍了下程曉羽的道：“你這孩子，你覺得你周姨軟弱到需要你安慰麽？”雖然動作對於程大導演來說實在不太客氣也不太尊重，實際上卻代表著毫無芥蒂的親昵。
程曉羽“哎呦”了一聲，故作委屈道：“我可不是安慰，我這是跟周姨談心呐！**我內心軟弱的一麵.....”
周佩佩將扇子收了回來搖了一搖道：“那就好，好了可以開拍了，這一次保證能有一個滿意的微笑.....”
程曉羽站了起來道：“好嘞....”快到攝影機那邊的時候，程曉羽又轉過身來道：“周姨我給你唱首歌吧！”
周佩佩有些奇怪的道：“唱歌？”
程曉羽點頭道：“我想您應該喜歡的.....”
周佩佩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道：“好，那我就聽看看你唱首什麽歌給我.....”（bgm——《老街》李榮浩）
程曉羽對一旁的工作人員道：“給我找把吉他來....”
不一會工作人員就從不遠處的酒吧裏借來了一把吉他，程曉羽找了把椅子坐在攝影機的後麵，翹著二郎腿將吉他擱在腿上，先是隨意的撥了下弦，接著開始輕輕的唱：
一張褪色的照片
好像帶給我一點點懷念
巷尾老爺爺賣的熱湯麵
味道彌漫過舊舊的後院
流浪貓睡熟在搖晃秋千
夕陽照了一遍他眯著眼
那張同桌寄的明信片
安靜的躺在課桌的裏麵
快要過完的春天
還有雕刻著圖案的門簾
窄窄的長長的過道兩邊
老房子依然升起了炊煙
剛剛下完了小雨的季節
爸媽又一起走過的老街
記不得哪年的哪一天
很漫長又很短暫的歲月
現在已經回不去
早已流逝的光陰
程曉羽坐在一半陰影一半陽光裏麵，白色t恤、俊朗清秀的麵容以及淡淡的歌聲，讓周佩佩想起了曾經的那些場景，不由的露出了帶著甜蜜與澀然的笑，仿佛回到了初戀的時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