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朋友陳白露小姐

第88章 2012年春 (4)

我把餐具放在門口的地板上,小心翼翼地從那堆華服上邁過去。陳白露把木箱的蓋子用力掀開,裏麵是滿滿一箱鞋子。

“我用不了這麽多,你帶一些走。”

“別,我沒有地方放它們。”

“是啊。”陳白露有些懊惱地在沙發上坐下,“我也沒有多餘的櫃子放這些衣服。”

“那你何必要買呢?”

“他付錢,為什麽不?”她轉頭困惑地看著我,仿佛我才是糊塗的那一個。

“天,白露,你不要告訴我你是為了這些才和他在一起。”

她一愣,然後發出刺耳的笑聲:“你也太小看我,我隻值幾箱衣服?”

我看著那熟悉的、標誌性的輕蔑表情回到她的臉上。放在從前,我應該是為她高興的,因為這才是自然的陳白露;可是那天我感到很不舒服。她不知道我是放棄休息時間來見她,她也不知道一天之前,我替她擋了一場惡言惡語。

於是我脫口而出:“那你值多少?”

她的臉色迅速一變。

但她沒有發怒。她轉過頭去,對麵的鏡子映出她因為勞累而帶著細汗的臉。她的薄嘴唇抿成了一條細線。

她起身去廚房擦洗盤盤碗碗。我把送給她的餐具擺出來。她瞥了一眼,說:“好看。”一聽就知道心不在焉。

我陪她把所有的餐具都洗了一遍,又用紙巾逐個擦幹。這使我們之間的氣氛緩和了些,我輕聲問:“你喜歡他嗎?”

她緊閉著嘴搖搖頭,然後低聲說:“這純粹是生意。”

“天哪,白露,你想幹什麽?”

我想起她做過的種種生意,她是什麽都敢拿出去賣的人。一個不安分的人終究是不安分的,栽過多少跟頭、搬到什麽山清水秀的地方也沒用。她又想做什麽?

她睜著大眼睛看著我,眼梢斜吊,睫毛低垂,那是一雙充滿**又布滿的眼睛,她說:“規規矩矩地按照遊戲規則來活、一個台階一個台階地往上走,永遠不會有出頭的日子。我一眼能看到二十年後我能走到什麽地方。我偏不,我要省下這爬台階的幾十年。海棠,你不要勸我,我是注定要走捷徑的。”

我看著她鉛華不施卻依然好看的臉,如果我是她,我大概也願意用這張臉換別人把十年青春獻給工作才能換來的東西;如果我是男人,我大概也願意一擲千金把這張臉買下來—可是我願意出價多少呢?又不是憑空掙下來的家產,總不能給出太多。

而她撇撇嘴:“就算全都給我,我還未必看得上呢。不是為了錢,至少不是為了一個確定的數目,我要得很多很多。”

“他的全部家產嗎?”

“所有這些以及更多。”

“更多?”

“我要站在他的肩膀上,得到他所有的人脈;我會盯住機會,隻要被我抓住任何一個就絕不放手。我再也沒什麽底線了—反正以前也沒有,”她自嘲地笑笑,“再也沒有什麽不能拿來利用的,也沒有除了我自己以外的人值得付出了。”

我無言地看著她。

“一個自私的人。”我說。

“假如我早一些學會自私,就不至於摔得那麽慘。陳言喜歡我的時候,明明是對我有求必應的,可我什麽也沒要,沒要機會,也沒要錢。我毫無自私的念頭,扒心扒肝地對他好,人家反倒嫌血腥氣。兩個人的關係不過是一場博弈,自私的那個能全身而退,另一個不死也要脫層皮。”

全身而退?陳言住在舉目無親的酒莊不願見人,連倫敦都不肯回去。把兩顆心擺在一起比一比,哪一顆上麵的傷口多,未必說得清呢。

而我隻能歎口氣,說:“陳言看到你這樣會難過。”

“會嗎?”她懷疑地眯起眼睛。

我點頭:“豈止,他會傷透了心。”

她惡狠狠地說:“那就讓他傷心。是他親手教會我的。我已經失去了所有,再也無法對人付出信任,身體也大不如從前。現在我除了野心什麽也沒有了。”

~4~

之後的一段時間裏,朋友圈裏傳遞著一句話:陳白露回來了。

有人問:“誰是陳白露?”我們卻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隻能說:“從前的一個朋友。”

“然後呢?”

“她遭遇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休養了一段時間。現在她恢複了精神和體力,她要回到我們身邊了。”

~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