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朋友陳白露小姐

第118章 2012年冬 (13)

我想通老首長的話錯在了哪裏的時候,他已經聽不到了。一個老英雄,肋骨上留著幾十年前的彈片,見過父母兄妹死在自己麵前—我以為這樣的人應該是看透榮辱得失的,可是他走的時候還帶著遺恨,還固執地為一個姑娘的死而自責著。

每天早上九點鍾,我站在挨挨擠擠的十號線地鐵裏,有跛足眇目的乞討者,手捧鐵皮罐,胸前掛著小收音機,收音機裏誦著佛經。我總是給他一個硬幣。

硬幣在空的鐵皮罐裏發出叮的一聲。他說:“小姑娘,佛祖保佑你。”

我笑笑轉過身去。

佛祖保佑?佛祖就是我。

~13~

我在雜誌上讀到了付師傅的訪談,他現在人稱“付大師”了,是常在電視上開講座的“養生學教授”,無論是訪談還是講座,以及他出的書的前言後記,都要提到早年在我家做廚師的經曆,各種秘聞,各種爆料,包括我長大後的交際圈,我們聚會上的飲食,奢侈的用度,墮落的風氣……我像看八卦論壇一樣看完了他的訪談,好像他提到的是另一個和我同名的人。那些話時而接近真實,時而又充滿了外行人荒唐的意**,而我已經無心計較了。真真假假,得到失去,最後不過是兩手空空,就像我們剛來到這個世界上的時候一樣。

對了,他還說陳白露下葬的時候,我們用一顆十克拉的鑽石和一對金鐲給她陪葬,這句話的真偽我是要計較一下的:鑽石並沒有那麽大,隻有六克拉多一點兒,是薛先生在她去老撾之前買好的;鐲子也不是一對,一隻放在她的骨灰盒裏,另一隻拴在紅繩上被我當作項鏈戴著,有時候露出來,別人以為是個普通的金環,無人知道是嬰兒的手鐲,更無人知道它的主人是誰、它的另一半埋在哪個山清水秀的地方。

~14~

楊寬要和路雯珊結婚了。祝福他們白頭偕老。

12月31日,我去了楊寬和路雯珊剛剛裝修好的婚房。飯是路雯珊做的:青椒炒肉、番茄炒蛋、白灼蝦,還有一大盒加了蜂蜜的白米粥。路雯珊說:“我隻會做這些,你別嫌簡單。”六副碗筷,算上不能來的陳白露、陳言和程雪粟。

煙花在腳下的夜空裏升騰,又回歸一粒微塵。2013年還有幾分鍾就要到了,誰也不知道這一年會發生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