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正文_第402章 十二年前的冬天
睡下後，宋臻做了個夢。
他很少有做夢的時候，這些年除非是困到不行了，不然他是不願睡覺的。一旦睡去之後，也睡不安穩，稍有動靜便會醒來，基本是做不了夢的。
這次的夢也是有點奇怪，他能很清楚地意識到自己正處於夢境之中。
抬眼瞧瞧周圍，到處都是白雪紅梅，煞是好看。
再看不遠處，有人群來來往往，皆穿著一身冬衣，且麵上都掛著熱情的笑。
宋臻覺得他們看起來有點眼熟。
那個穿著紫色官服的人可不正是顧丞相！
不對，他看上去似乎要比現在更年輕一些。
他疑惑著，幹脆走出了梅花林，踏著雪走入了人群之中，隻見所有人正朝著禦花園的方向走去。
這一路上張燈結彩，眾人麵上喜氣盈盈，遠處更有絲竹聲傳來，美人伴著樂聲翩翩起舞，好不熱鬧。
宋臻覺得此情此景似乎有點眼熟，便又往前走了幾步。
而後，他便在禦花園的中央，看見了身披龍袍的宋宴城，他的身側坐著數名美人。
有容妃，德妃，雲妃……還有，他的母親，蘇皇後。
看樣子，宋宴城這是召開了一個宴席，宴請了文武百官攜帶家眷前來，所以場麵才會這般盛大。
他漠然地看著眼前這一切，不明白自己怎麽會做這樣一個夢。
等等……
冬日，大雪，宴席……
他腦海中突然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
緊接著，心口突然一緊，他像是感應到了什麽，下意識地轉頭看向了某個方向。
下一刻，他的瞳孔驟然一縮：隻見禦花園西北方向的那個小圓門處，一個上了年紀的嬤嬤，正牽著一個孩童朝這邊慢慢走來！
那孩童不過五六歲光景，穿著一身厚重的衣服，頭戴一個瓜皮帽子，脖子上掛了一隻長命鎖。生得是唇紅齒白，細皮嫩肉的，卻始終板著一張臉不愛笑。
嬤嬤牽著他的手，細細地囑
咐他：“千歲，您待會兒見了陛下和娘娘，可千萬記得多笑笑，陛下和娘娘才能喜歡你啊。”
那孩童聽了，微微頷首，但表情卻依然不變。
嬤嬤便隻好繼續勸：“娘娘已經有一個多月沒來看過您了，你心裏也不好受罷，所以等會兒多喝娘娘說些軟和的話，娘娘歡喜了，也就自然會常來看你了……”
那孩童嗯了一聲，算是答應，但視線卻飄向了遠處，顯然對這件事情興致缺缺。
兩人路過宋臻身邊的時候，嬤嬤還在絮絮叨叨地說著什麽，宋臻卻已經震驚得回不過神來了。
因為，這個孩童，正是六歲時候的他。
是了，十二年前的這個冬天，瑞雪豐年，北疆的戰亂穩定了下來，南疆多次戰捷，邊漠有王大將軍鎮守，亦是平平安安，先帝心裏歡喜，便舉辦了一次盛宴慰勞辛苦了一年的臣子們。
也正是這年，蘇小蟬讓他離開了冷宮，正式成為了一名皇子，出現在了世人的眼中。
他如何能忘。
然而，這其中的記憶卻是不甚愉快的，自己怎麽突然就夢到了這些呢？
宋臻鬧不明白，他看著六歲時候的自己從眼前經過，這種恍如隔世的感覺，讓他心裏很是無措。
那個孩童始終悶悶不樂的，不論嬤嬤和他說什麽話，怎麽逗他開心，他也還是板著一張臉，似乎世上沒有任何能引起他興趣的事情。
宋臻突然有一絲衝動，想要上前去和那孩童說說話。
但是，說什麽才好呢？
告訴他，他終將成為這個國家的帝王，所以讓他開心一點？
不，自己成為帝王的這些年，過得並不怎麽開心啊……
那麽，是該告訴他，他現在所麵對的這一切都將過去，不管是始終不拿正眼瞧他的父皇，還是動輒辱罵他的母後，又或者是常常欺負他的皇兄，都將成為回憶，煙消雲散？
可是，這期間將要熬多少年，再沒人比他自己更清楚了，他又何苦拿這種虛話去誆騙六歲時候
的自己呢。
宋臻心思莫名，最後卻還是什麽也沒做，眼睜睜地看著那孩子在嬤嬤的帶領下，走到了蘇小蟬的麵前。
“參見皇後娘娘……”
嬤嬤給蘇小蟬行禮，可她還沒把話說完呢，正與容妃說說笑笑的蘇小蟬，卻登時臉色大變，毫不客氣地打斷了她。
“你把他帶來做什麽！”蘇小蟬瞪了嬤嬤一眼，語氣很是不悅。
冷冰冰的語氣，沒有絲毫溫度，小宋臻的身子一僵，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半步。
薄薄的唇緊抿著，像是在忍耐著什麽情緒。
嬤嬤早料到了會被責怪，故而也準備好了說辭，笑了笑，道：“皇後娘娘莫怪，今日陛下宴請百官，還特意讓百官攜帶了家眷前來，若是四皇子不出現，反倒說不過去，所以奴婢就鬥膽帶他過來了……”
蘇小蟬不耐煩地皺著眉頭，還是覺得心裏不痛快，正要發難，倒是一旁的容妃瞧見了宋臻，忍不住插了句嘴：“這孩子都這麽大了呀，長得倒是可愛的很。”
得了容妃這一句討喜的話，蘇小蟬的臉色才緩和了幾分。
況且她就是再不喜歡自己兒子，但當著外人的麵，總不好做的太過了。
望一眼主座方向，見宋宴城正在與顧丞相說著什麽話，沒注意到這邊的動靜，蘇小蟬便趕緊說道：“來了就來了吧，直接走了也不合適，你就帶他去後邊轉轉，吃點東西，莫要出現在皇上的視線裏就好。”
說完了，這才拿正眼瞧了瞧他，卻看見他脖子上正掛著一個大大的長命鎖，很是刺眼。
蘇小蟬頓時又蹙起了眉頭，質問嬤嬤：“這是什麽東西？”
嬤嬤連忙解釋：“國師之前不是說四皇子命裏缺金麽，奴婢就托人給打了一個長命鎖戴著，希望四皇子能平安如意。”
嬤嬤倒是出於好意，但蘇小蟬可完全不買賬。
她朝嬤嬤揮了揮手，示意嬤嬤快些離開，嘴裏還罵道：“土裏土氣的，醜死了，摘了摘了，下次別再讓本宮瞧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