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道真源

第四十章 日暮西山丹鳳嶺 雲橫四野有熒真

且說周伯陽收了白玉金尾蠍,看看天色,已是大亮。這時大雨已停,朝陽升起。枝頭好鳥,翠羽尚濕,嬌鳴不已。那身後的小小山穀紅瓣狼藉。遠近百十個大小峰巒,碧如新洗,四圍黛色的深淺,襯托出山穀的濃淡。

再加上滿山的雨後新瀑,鳴聲聒耳,碧草嫩樹鮮肥,野花怒放,朝旭含暉,春韶照眼,佳景萬千,目窮難盡。這一幅天然圖畫,言語字麵實是難以形容,就是那曆代畫苑的名賢於地下,隻怕也未必能把這無邊山色齊收腕底。

周伯陽見天已放晴,這雨後山穀,又是這般佳妙,他不禁欣喜起來,在這無限春光中慢慢徜徉。忽然一陣輕風吹過,那漫山遍野上的殘花,如白雪紅雨一般,隨風緩緩翻揚墜落地麵,看及於此,不禁動了雲遊四方的心思。

“素聞西南蜀中一帶是有名的天府之國,十萬大山腹地,勝景極多,以往魂夢中都是羨慕,隻是那時賽事繁忙,抽不開身,沒能如願!反正此身現在也是鬆閑無事!何不去遊覽一番,順便體察一下人間疾苦,修功悟道!正是一舉兩得之事。”周伯陽想著,拿頂注意,當下辨別方向,徑往西南而去。

如此一連數日,周伯陽晝行夜伏,不急不緩,越行越遠,人煙漸少,風景也逾加秀致起來。每至山秀麗處,隨處賞玩之餘,不時細細品位那與現代都市截然不同,夾雜著泥土芳香的山野氣息,隻覺胸懷曠達,道心光和如淨,恍如洗禮一般;其間更是有春雨豔陽,不時而至,有時舉目遠望,但見千奇百怪的群山中,絕壁斷崖,洪波浩浩,飛泉擊石,激起一片浪花水氣,籠罩晨日的曠野,變成一片白茫茫的煙霧。耳旁隻聽濤聲震耳,卻看不見真正的水流。真個是上薄青旻,下臨無地,極險窮幽,猿猱難渡。

這日黃昏,周伯陽行至一處,卻見一株幾人合抱的大樹擋住去路,遮天蔽日的枝葉恍如一把擎天巨傘,那樹幹上赫然刻著三個醒目的大字:“丹鳳嶺。”周伯陽看罷,遂輕輕一跺腳,縱上樹枝,定睛四望,但見高聳如雲的山嶺棉恒,山嵐疊翠,花木珍奇,時不時地兩峰突起對峙,綿亙三百餘裏,雄渾蒼老之中,另具一種隱秀,較上自己家鄉山水的嬌豔,卻又自是大不相同。再看樹下,不遠是一條絕澗,闊有二十餘丈,深不見底,水聲潺潺,蜿蜒而走不知幾許,竟把這丹鳳嶺如圍了半條玉帶一般,自左邊環至右邊,隻剩山前有一條小路。

周伯陽看罷,正待下樹,又見對麵有一山嶺,懸崖陡峭,嵯峨萬丈,勢可齊天,四外群山環繞如屏障,此山獨居其中,甚如君主。細細望去,隻見那嶺上絕壁處有石洞一口,雲霧繚繞,大有一覽眾山之勢;若不是他修道之後目力極好,隻怕是難以發現;再回頭看看天色,已是暮雲西沉,夜晚將至。當下周伯陽也不多想,隻將身化道紫光,徑投那崖壁洞穴而去。

進到那石洞中,隻見這是一個兩丈見方的石室,四處石壁光滑整齊,似是人工開鑿而成,那石壁上,爬滿青蔓苔蘚,左右看了看,周伯陽發現,這洞內竟然有石床、石椅、丹爐、藥鼎之類。周伯陽心下暗道:“看這布置,雖然廢棄了恐怕也是道者所居,今晚就在此打坐一夜罷。”想罷,移步上前,方在石**坐了一會,就覺洞外異樣元氣動蕩,詫異之下,他起身走到洞口,細細看去。

這時天已放黑,隻見自己對麵山頭一輪彎圓,因為立身山崖絕壁之上,那一團團的雲霧都在腳下緩緩飄動,碧空如拭,上下光明。不遠出的樹林,繁蔭鋪地,因風閃爍。正值這月色爛漫之際,又見自己所處山洞斜對麵的孤峰半崖一洞穴內,陡然走出兩個粗短矮小的男子,但見其皮膚黝黑發亮,各自身長在四尺之間,披發跣足,身穿青衣,一股若有若無的淡淡妖氣彌漫在他們身體周圍。

“妖丹已結,化氣前期,嗬嗬!最近還真是與妖有緣啊!”望著對麵的兩人,周伯陽暗討;當下他也不出聲響,隻是收斂氣息,靜觀其變。

話說那兩個粗矮男子站在石縫朝陽的一麵,相互交頭接耳,似在商量著什麽,片刻後,隻見其中一人突然麵露驚懼之色,齊齊朝山崖下眺望,猛聽得其中一滿臉落腮胡的男子喊道:“賢弟快看,下麵那人可是石長生?”其聲音渾厚闊大,仿佛巨雷,與他那粗短的身材相映成體。

另一粗短男子聽罷,連忙探頭向山下望去,臉上驚懼之色更盛,說道:“正是,就是此人昨天將我打傷、搶了我的陰火黑風鏢,今日非得請了幾位哥哥的寶貝,為我昨日雪恨!”那男子說罷,拉了另一人慌忙轉入那山壁洞穴內。不多時,又見那兩個大漢又出來,麵帶喜色,那各自棒槌一樣的短手裏,分執著一張弓箭,但見黑氣纏繞,溜光晃動,不似凡物。

看到這裏,周伯陽也能真切感受到那由弓箭上傳來的綿恒陰寒之氣,當下好奇心起,便自把身形隱去,輕輕飄飄地逸到那山洞外麵,附在一塊突出的岩石上,極目而望,隻見除了崖上二人外,那與之相對的山下,此時正緩緩走來一條彪形大漢,遠遠望去,隻覺其麵有道氣,正而不邪。氣勢內斂,行走間,步履沉穩,隱隱給人一種山嶽般的沉厚姿態,以周伯陽的道行,竟然完全不知其修為幾許。

且說那兩人得了弓箭,神色便不似先前那般懼怕,俱把個粗短的身體往那山崖邊緣一站,放開嗓音,對著山下一緩緩前行的虯須大漢吼道:“石長生,你休得猖狂,今日你若是見機的話,就速速退去,我們兄弟倆就不記你昨日的罪過,如若不然,就別怪我們手裏的家夥沒長眼睛了!”那倆人說完,相視大笑,神色間,滿是輕視。

這邊笑聲未絕,就聽得山下那大漢悠長沉厚的聲音道:“黑四黑五!我師尊本是念你們幾人修行不易,才對你等移居此山不甚過問,那想你們本性不改,收羅山中動物精血殘魂不說,還屢屢殘害丹鳳嶺上一幹清修同道,真是罪大惡極,今日你們若是能悔過前非,搬離此地,我還能替你們在我師尊麵前帶為說上好話,不然,等得我寶貝一出,你們就算請得魔元宮的救兵也是枉然!”

那兩人聽了,頓時大怒,其中一人道:“石長生你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就你那身板有多少斤兩我們理會得!以前怕你,今日卻不懼,我現在就讓你看看我手中寶貝的厲害。”說完,舉起那弓箭,大吼一聲,拉得滿圓,一時間,隻見半山腰上黑氣隱現,紛紛朝那滿而待發的箭頭匯集而去,隻是幾個呼吸間,就聽得嗖的一聲輕響,黑光一閃,那矮男子手裏的箭已是疾如流星般,尖嘯著朝那山下的彪漢射去,其勢之急,其力之重,即使遠處的周伯陽也不由得心頭微微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