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敵快刀

正文_第51章 邪教高手

一架馬車在空曠的原野奔馳。

灰塵。飛揚。

飛揚的塵土像馬兒的尾巴。

隻是彌漫開來,才知不是。

馬車確實跑得很快。如果以這樣的速度奔跑,用不了兩個小時,馬便會被累死。

這樣乘坐的人隻有走路了。

趕馬車者似乎心疼自己的馬。

總想放慢點,讓馬兒緩口氣也好的。

感覺馬車慢了一點點,車內的人便喝道:“跑快點,累死了算了!”

趕馬的是個年邁的老者。精神矍鑠。

看來他是從小在馬背上長大的,如此狂奔,他卻穩穩的。他幾次想放慢速度,聽見車內喝聲,便一抖韁繩。

馬兒便也隻有沒命地飛奔。

車內坐著一男一女。

男的醜陋。女的美麗。

柳公子、瑾小霧。

他向來聽從瑾小霧的吩咐。

其實,能夠聽命於這樣漂亮迷人的女孩,誰都心甘情願的。

況且,這個女孩還救了他的命。

再過五天便是九月初九,柳公子想著一夜間就會發生難以預料的事情,五天裏將碰到多少意外,更是誰也無法預料的。

他忘了是怎樣離開蝙蝠客棧的,又是如何坐上這個老者的馬車的。

柳公子隻記得,瑾小霧沒有在蝙蝠客棧殺人。隻靜靜地看著別人殺人。

對瑾小霧來說,要做到這一點是多麽不易:因為客棧裏有她要殺的人。

她為什麽沒殺人?

是因為楊羽的刀嗎?

楊羽的刀雖然沒有殺人,但刀的速度,已經把每一個人都征服了。

那一閃而逝的刀光,永遠留在了每一個人的心裏。

還有小青。

她的從容和他的風姿,他很想再看她一眼。

她走了,他便顯得心煩意亂。

當他走出蝙蝠客棧,有一輛馬車正要啟程,於是,他們便坐了上去。

沒想到,上了馬車後,他的心更亂。

他像瘋了一般。總是喊——

“快點,快點,用鞭子抽啊,馬怎麽跑不快!”

望著他。

瑾小霧的心在隱隱作痛。

從小,她便不知道自己的母親。

她從未享受過母親的愛。

在她還沒有感覺的時候,她的母親便走了,沒有愛,與被愛。

不曾擁有的東西,沒有,也不會覺得過分悲傷。

在她的一生中,“幹媽”便是她的依靠。她的唯一。

她的爹娘。

可他不是。他生在一個令人羨慕的家庭。

他一直被愛,被關懷。

哪怕在三歲時,月光刺傷了他的夢。

淚水弄濕了他稚嫩而虛弱的微笑。

他有一個令江湖中人人敬仰的父親和一套威震武林的柳家拂柳劍法。

她的父親是邪教教主。

不,是白鷹。

她的父親是英雄。可是,她的頭頂沒有光環,隻有複仇的重壓與黑暗。

望著他。

瑾小霧的心充滿愛憐。

她看著他痛苦的樣子。

她的愛源於第一次相見。

她不殺他,是因為他的完美。

和作為女人與男人的最初的“緣”。

很怪。

世間有許多事情無法弄清。

她不想。

她隻想按自己的方式去活。

或者放過一個該殺的人,她不會覺得這是殘忍,冷酷,善良或同情在作怪。

這是一種安排。

包括她的降臨。她的劫數與災難,是另一種“緣”。

她知道他的心是如何的煩躁,如何的不安和如何的茫然。

她還知道。

他的煩,不安與茫然來自哪裏?

——小青。

——他的目光。

——他的夢中濕了千遍的喊聲。

他知道小青是他母親嗎?

也許他知道,也許不知道。

人都已經走了,看不見了。

離開了蝙蝠客棧,他是她聽話的丫頭。

在馬車裏,他幾乎連坐都坐不住了。

她的溫柔的眼神也不能讓他平靜。

他要奔向一個地方。

內心深處,他有牽掛。

他拚命地喊:“用鞭子抽馬,讓馬快快奔跑!”

從清早,到中午。

整整一個上午。

奔馳的馬車還在奔馳。

馬兒沒有累死,也沒有減慢速度。依舊。

日午的陽光,從掀動的簾縫直直地射進來。

他們坐著。不說話。偶爾,醜老頭喊出一句:“快,快些跑,還沒到終點。”

漸漸地,感覺有些不對。

按理,一個上午,再剽悍的馬也沒有如此耐力。

不累死,也得放慢速度。

除非……

……難道趕馬的老者是個令人恐懼的高手。

他盡管亂了心緒。

還是吃了一驚。

剛想喝問,卻不見了瑾小霧。

她一直坐在他身邊。

不說話,他卻能感覺她的存在。

他一直閉著雙眼。

瑾小霧什麽時候走的?

在飛快的奔馳中,她以什麽身法離開馬車,他不知道。

他的心念隻有一個——

停下來。

本該累死的馬就該累死。

哪怕是走路,他也不能再乘坐這駕馬車了。

“停下來。停下來。”

心念未已。馬車真的停下來。

隻聽老者說:“人老了,不中用了,本來還可再跑一個時辰的。”

老者的臉似乎有些凝重。

雙眉間,有著淡淡的銳氣。

站在他對麵,醜老頭仿佛才知道:

為他趕車的,原也是一個老者。

銳利。智慧。

他有一點畏懼。

老者剛說完。馬倒地。白沫噴吐。死了。

他明白:若不是老者以自身的功力維持馬的耐力,他們到不了這裏。

廢墟。

這是一片廢墟。

他的瘋亂的心緒平靜了。清醒了——這就是那座小酒店的舊址。

笨五、愁三、花香香……一個個名字。

還有黑夜,黑白雙笛……一幕幕情景。

他又聽到了自己的心跳!

不,是瑾小霧的。

在夜裏,在樹上,他不僅聽到瑾小霧的心跳,也感覺她的胸脯的起伏,和她手心的汗濕。

不遠處,那棵樹還在。

孤零零的。

像一把大傘。

罩著無人知曉的心思和傲慢。

一切,仿佛就在幾分鍾之前發生的一樣……

瑾小霧呢?

四周空空。除了樹。

除了馬車。

除了這片廢墟。

她還能在哪裏?

可直覺告訴他:

她就在附近,而且一直注視著他。

他麵對老者。

他平靜而安寧。

他的勇氣來自對直覺的信任。

老者忽然蹲了下去。

廢墟中。

他撿起一朵枯萎的蘭花。

淩亂的石頭與泥塊裏,他竟撿出一朵蘭花來!

雖然它是枯萎的,但還散發著香味。

他把它放在鼻下,聞著。

他也聞到了,芬芳如絲。

要不是老者眼明,要不是他看到並確信老者撿起的確實是一朵花,他想他一定不會在意春風中有這麽一絲飄散的不經意的花香。

花香越來越濃。

老者說:“這兩個臭小子,果然到過這裏。”

他不解。

他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麽。

他發現他在說這句話時有些惱怒。

有些絕望。

有些無奈。

有些不安。

握著蘭花的手,有些抖。

他的手指,看去很纖細,絕不似握刀的手。

更像一雙彈琴的手。

沉寂中,似有音樂響起,水般流暢。

忽地,他手指靈動。

蘭花射向天空。

其時,太陽已西斜。

在廢墟中一站,竟過了好幾個小時。

高高的,空空的天,給了人們欲望。

他想問。

他想搏鬥。

他想暢快地讓人打敗。

結果隻能是這樣站著。

——年輕人的心,醜陋的臉,麵對老者。

老者說:“馬死了,你隻有自己走。”

他抬頭望天。

東南方,兩朵雲,極快地飄過去。

兩條人影,極快地向他飛過來。

他還未及看清,人已站在對麵。

隻聽老者說:“江湖判官,久違了。”

他瞪大了眼——

來人原是江湖判官無形絕命連環手留不住和缺德。

留不住說:“久違了,笛無音。”

缺德說:“早就料到你會重出江湖。”

聽了他們的話,他的頭腦又亂。

——笛無音……笛無音……白鷹教第一高手笛無音竟重現江湖。

缺德說:“二十年了,天下武林讓你安度時日,從不曾追殺你,你為何還要涉足江湖。”

笛無音淡淡地:“江湖紛爭,我早已無心貪戀,江湖恩恩怨怨,我也不再計較。”

留不住:“既如此,那你走吧。”

幹脆。

不留餘地。

笛無音點點頭,又搖搖頭:“走,肯定會走的,但不是現在。”

缺德:“你可以走了,即使等三天三夜,黑白雙笛也不會再來這裏了。”

“不來我也等。”笛無音還是搖頭:“因為我不想陷得太深。”

“陷進去容易,走出來難。”缺德又一次:“你還是走吧。”

口氣堅決,沒有商量的餘地。

笛無音平靜,沒一分昔日邪教第一高手的傲氣。

縱橫武林的姿態,隻能在記憶裏。

現在,像一個尋常百姓,笛無音聲音柔和:“我實在不願介入江湖是非……”

“你不願介入江湖是非,但卻有責任把我們送到目的地。”聲音來自美麗的嘴唇。

不用看,醜老頭知道瑾小霧來了。

奇怪,明明她已離開了馬車,此刻,車簾一掀——

清澈的霧氣彌漫。

瑾小霧笑吟吟走了出來。

“你是我們的車夫,就應把我們送到該去的地方,對不對?”

笛無音無語。

默默地。

“可是,馬兒卻死了。”

這句話原來該笛無音

說的。

而不應是瑾小霧。

她說著走向醜老頭:“你說,我們要去哪裏?”

去哪裏呢?

他真的迷茫。

他迷茫。

笛無音更甚。

麵對瑾小霧。

麵對這雙獨特而無以複加的眼。

笛無音喃喃地:“太像了,太像了。”

二十年前的一場爭鬥重現,激烈、淒慘、刀光劍影——以及一個女人黯然神傷的歎息。

過去的一切不願再想。

他的心潮起伏。

血在洶湧。

這個女孩太熟悉。

太親切。

有一種激動,來自靜靜的心底——

是的,一定是她。

記得二十年前教主夫人被殺時,剛好分娩過,留下一女。

過後幾年,他一直在尋找,在探訪,他覺得他有責任,有義務找到小姐——因為,他是教主的第一高手。

現在,……可是。

他的心收緊。

痛苦。

他以一個過來人看世界。

他知道什麽應該珍惜,什麽不應該。

可是,他要麵對選擇。

笛無音對自己說:你是白鷹教的第一高手。

笛無音又說:我是一個平常的老人。

……

麵對選擇的時候,他才知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含義。

“其實你並無選擇。”

留不住與缺德。

絕命二聯手。

已布好陣形。

千鈞之力無形拍向笛無音。

英雄識英雄。

英雄重英雄。

一出手,便是極厲害的一招“波瀾不驚”。

一招之內藏著七七四十九個變化。

笛無音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他的周身要穴,全在無形中被控製。

醜老頭和瑾小霧已退向一邊。

眼看對方的後手殺著鋒芒畢露,笛無音不敢輕視,在萬分緊迫關頭還抬頭望了一眼太陽。

陽光的箭矢紛亂。

抬頭之際,他的雙手已有動作。

曲臂,躬身,如抱嬰兒狀。

麵色純潔天真。

平靜。

洶湧的殺著無形中被化解。

醜老頭心裏一亮:他也許可以化解這一招“波瀾不驚”,但絕不可能如此輕描淡寫。

“好!剛才是五成功力,注意了,現在是七成。”

說著,還是同一個動作,留不住左掌,缺德右掌,輕輕拍出。

站在旁邊的瑾小霧和醜老頭同時感到一股內力逼迫他們。

令他們呼吸困難。

不由自主後退了一步。

笛無音卻一動不動。

不能動,也不敢動。

一動,對方的劍氣便會在他身上留下四十九個孔。

一個人若被打上四十九個孔,還會有命嗎?

笛無音臉色未變。

但卻不似剛才那麽輕鬆,也沒有抬頭看空中的太陽。

相持隻在一瞬。

驚濤駭浪的一招,要麽徹底摧毀對手,要麽兩敗俱傷。

留不住和缺德顯然將邪教第一高手視為武林禍患,就算粉身碎骨,也要將這禍患鏟除。

瑾小霧和醜老頭見了,不禁駭然。

笛無音神色凝重,對手已將他逼入絕境,盡管他沒有把握完全勝對手,但他二十年未遇到可以一戰的對手,如今乍遇高手,心中自是亢奮不已。

他輕喝一聲:“好!”

雙掌淩虛,十指盤旋,刹那間,罡風頓起,埋於地下的千斤巨石,竟在他的罡風中碎裂。

一分為二,擊向留不住和缺德。

留不住左掌一抖,罕見的掌力牽扯氣勢壓頂的巨石,巨石在空中相撞。

“轟!”可碎石紛揚,如千百支利箭,鋪天蓋地而來。

缺德早已蓄足功力,此時也喝一聲:“來得好!”

掌力一吐,碎石變成了粉末,灑了一地。

笛無音以一敵二,絲毫未落下風。

鬥得酣處,忽見一黑一白兩道勁光自後麵的大樹直射缺德和留不住後背。

此時留不住和缺德正全力應付笛無音的一招“天龍無音”,根本無力顧及有人從後背暗算自己。

笛無音本欲以平生絕學“天龍無音”擊敗對手,見此情形,暗叫一聲:“不妙!”未及考慮,無形掌風迎向黑白勁光。

勁光回射,隻聽“啊啊”兩聲,樹上掉下來兩個人來。

缺德和留不住發覺情況有異想收掌,已是不及,隻見笛無音身子晃晃,後退十幾步,方才站穩。

笛無音站穩之後,沒有再使“天龍無音”,而是怒視著從樹上掉下來的兩個人,叱道:“逆子,竟敢偷襲!”

原來,這兩人便是笛無音的兒子笛平、笛安。

倆人本想助父親一臂之力,雙笛齊襲,不料卻被父親掌力送回,玉笛分擊自己的腳踝,從樹上摔了下來。

他們見父親挨了一掌,急忙奔過去,扶住父親,同時叫了聲:“爹,怎麽樣!”

“爹是打不死的,可是卻要被你們氣死!”笛無音說著,轉身對留不住和缺德道:“我終於等到他們了,你們放心,我這就帶他們回去。”

黑白雙笛還想說什麽,笛無音已從他們手中奪回玉笛,然後轉身就走。雙笛恨恨望了缺德和留不住一眼,隻得跟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