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一根刺

“是，奴才這就去跟林大人說。”回話的可能是太女宮裏的一個宮女。

葉未央心下一沉，她怎麽能允許好不容易被打入大牢的林雅琴有再度翻身的機會！她隱在茂盛的花叢中，靜等片刻，待確定太女等人走後，她才從花叢中走出來，想了想，轉身往一個方向去了。

她去的地方是天牢，見白衣聖姑如親見聖顏，天牢裏的侍衛沒有任何的為難，恭敬地將葉未央送入牢內，牢頭在身後點頭哈腰，看有什麽能為白衣聖姑效勞，一朝攀上權貴，一世榮華富貴唾手可得！

葉未央揮揮手表示牢頭退下，她獨自一人走在這冰冷潮濕的天牢裏，左右兩邊一個個柵內都關著罪犯。她們都曾經是朝內重臣，或是江洋大盜，犯了重罪，關在這永不見天日的牢獄中，從此與外界再無關係，再次重見天日，便是她們離開人世的時刻！

不同於她從前在電視上看到的，當有人經過的時候，那些牢犯都會撲上來喊著冤枉，她們很安靜，一動不動地坐在原地，連抬頭看是何人經過都沒有，仿佛她們進到這裏的一刻，她們已經死去了，這世間的一切都與她們無關！

葉未央按著剛才牢頭的指點，慢慢往裏麵走去，腳下響著沙沙的細沙摩擦聲，她在一間牢房前站定。木柵內，新關進來的牢犯全身還算整潔，平時梳得一絲不苟的頭發已經披散看來，她聽到有人來了，轉身一看，兩眼登時冒火！

“葉未央，你竟敢來這裏！”林雅琴衝到木柵前，兩手狠狠地抓著木柱，咬牙切齒地嘶吼。

“哼，我為何不敢來？林二小姐，這裏住得可好哇？”葉未央淡淡一笑，眼中是藏不住的鄙視和輕蔑。

“哼，你別得意，我的母親會來救我的，我很快就會被放出去！到時，我不會放過你的！”她的手從兩根木柱的間隔伸出，想要抓住葉未央，但始終抓不到，隻能指著她罵道。

葉未央微微一笑，完全不將林雅琴的威脅放在眼裏，她拉起自己寬大的袖袍往前遞了遞，問她：“你知道這是什麽嗎？”

林雅琴哼一聲別開了臉。

葉未央也不惱怒，自顧自地說：“這是聖上命人取西國天蠶絲綢連夜縫製而成的道袍，天蠶絲綢千金難求，但是聖上說我喜歡做多少件這樣的衣服就做多少件。她還封我為‘白衣聖姑’，下令見我如親見聖顏，林大人，可知道？嗬嗬嗬，你不知道也不奇怪，因為，你被關在這裏嘛！”

林雅琴雖然表麵依舊不屑，但內心卻是大大地受震撼，她無法相信在這短短的半個月間，葉未央就變得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這樣的她要取她性命，簡直易如反掌！

“如此皇恩浩蕩，我真是做夢都沒想到啊。隻可惜，我那短命的弟弟卻無法和我分享，真是沒福的人，你說是吧，林大人？”

葉未央的話直把林雅琴聽得冷汗津津，她提到溫爾更是讓她心驚膽戰。

“你……你想幹什麽？”

“我能幹什麽呢？我什麽也不能幹啊。想當初，我無權無勢，溫爾被你們逼死，我也隻能到五公主麵前喊冤。結果如何？誰也沒給我一個說法，這官官相護，是自古以來的道理，輪不到我不信啊！可憐我那癡傻的弟弟就這麽含冤死去，黃泉路上冷冷清清，孤苦伶仃，真恨不得自己也下去陪他！隻是，我又怎能做出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呢？我是進退兩難啊，林大人，你幫我出出主意，我該怎麽辦呢？”

葉未央便拉起衣袖拭淚，她說得悲痛哀傷，情真意切，仿佛真的想雖溫爾而去。林雅琴冷冷地看著她做戲，不為所動。

葉未央從掩麵的衣袍上端斜斜看了她一眼，見她冷著臉不說話，暗自冷笑，繼續哀聲道：“總不好，讓你全家代我去陪他吧，你們若在陰間也欺負他怎麽辦呢？”

林雅琴大吃一驚，死死地攥著木柱吼道：“葉未央，你敢動我家人一根毫毛，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葉未央假裝抽泣兩聲，擦擦眼淚道：“這世上若有鬼，你林雅琴早已百鬼纏身，被那些無辜冤死的百姓生吞活剝了。”

林雅琴腳下一軟，跪在地上哭著求葉未央：“葉姑娘，葉大人，我求求你，不要對我的家人動手，你有什麽怨有什麽恨衝我來，一切都是我的錯，求你放過林家吧。大姐失蹤，我又被關在這天牢裏，母親傷心透頂，您大人有大量，放過我們吧。”

說著便給葉未央磕頭，額頭撞擊地麵的聲音在森冷陰暗的天牢裏顯得尤其突兀，一下一下撞進了人的心裏。

葉未央蹲了下來，淡淡地問：“你如今求我放過你們，當初你們為何不肯放過溫爾？林大人，你的胸口疼嗎？”

林雅琴不知她為何突然這樣問，抬起血淋淋的額頭怔怔地看著葉未央。她胸口疼痛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自那日葉未央來家中為溫爾定下元宵之親起，她便時時感到疼痛，稍微用力些便像針紮一樣痛。看了多少醫生均不見好。適才她因憤怒而大喊大叫，胸口已然疼痛不已，隻是她不肯示弱是以不曾表現出來。

“你……你是如何……啊！是你下的手！”林雅琴這時才恍然大悟，葉未央武功高強，自己不知何時中了她的道，才落下這病根！

“我在你胸口打入一根刺，不至傷你性命，也不過讓你受些折磨罷了。哪曾想你如此歹毒，逼死了溫爾，你知道我有多悔恨放過你們嗎？”葉未央伸手進去拍了拍林雅琴的肩膀，“你不必求我，一切在於你自己，我沒想趕盡殺絕，隻是我在你胸口留了一根刺，你也在我心中留了一根刺，你若能幫我拔去，那便一切都好了。”

葉未央站起來，不再看她，轉身往外走去，留下最後一句話：“你好自為之吧。”

林雅琴茫然若失地跪坐在地上，陰森黑暗的天牢將她的身影一點點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