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要死，我希望死在你手裏
“你是落月村的人？”葉未央抖著身體朝那聲音慢慢爬過去，“你能告訴我……阿牛……阿牛在哪裏嗎？”
那人驟然停止哭泣，黑暗中再也聽不到半點聲響，仿佛那人根本不存在。
“你在哪裏？”葉未央伸手向前摸索。
“你……你是未央嗎？”
葉未央渾身一僵，心髒像是被綁了一塊大石頭，重重地投入海中，一直沉一直沉。
“阿……牛？！”
“未央！未央！”黑暗中，傳來一聲沉悶的撲倒聲，像是人體倒在地上，然後是衣服摩擦地麵的悉索聲，是阿牛在奮力朝葉未央的放向爬去。
“阿牛！阿牛！”葉未央大叫，“阿牛你別動，告訴我你在哪個方向！”
“我在這裏！未央，我在這裏。”阿牛不斷地說話，讓葉未央能確定他的方向。很快，葉未央摸到了一個溫熱的軀體，她一把抱住他，激動地說：“阿牛，真是你？！真的是你！”
懷裏的溫熱軀體靠著葉未央，他手腳已經被挑斷筋脈，不能動彈，不能回抱葉未央，他隻能用臉不斷摩蹭葉未央，嘴裏不斷地喊：“未央……未央……未央……”
葉未央看不見他，隻能用手撫摸他的臉，感覺他的臉凹凸不平，再摸他的手腳，軟綿綿就像是麵條，葉未央心痛地問：“阿牛，你究竟怎麽了？為什麽手腳一點力氣都沒有？”
阿牛沉浸在與葉未央重逢的巨大喜悅中，他沒想到竟然能在這裏見到葉未央，在他的生活陷入一片黑暗之後，還得到一絲幸福，上蒼真是待他不薄。
然而他忽然想起這裏的處境，立刻猛烈掙紮起來：“未央！快走！快離開這裏！既然你不是她們抓來的，那就趁她們沒發現之前快離開這裏！否則……否則……”
“好！我走！但是，我要把你也帶走！”葉未央也知道這裏不是什麽好地方，她立刻決定離開這裏——帶著阿牛。
“不！我走不了了，帶著我會拖累你的，我……我已經是個廢人了！”阿牛不願拖累葉未央，他掙紮著要離開。
“別動！阿牛，我在這個世界上再沒什麽念想了，如果你也要離我而去，那我也不走了，留在這裏陪你一起死！”葉未央抱緊阿牛，不願他離開，也許，他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全心全意為她，不求任何回報的人！
“未央……”阿牛一聽，不敢動彈了。
“別廢話，我背你！”葉未央二話不說，把阿牛背在身上。
然而，她已經沒有一點武功內力了，阿牛本就比她高大健壯，雖然經過幾個月非人的折磨，但也比她沉重。
葉未央試了好幾次，都無法將阿牛背起，反而重重摔了好幾次。
“未央，別管我了，你快走吧。”阿牛不顧身上的疼痛，不斷勸說葉未央。
“阿牛，對不起，摔疼你了。我們再試一次。”終於，葉未央背起了阿牛，蹣跚地在黑暗中摸索前進。
也許是她運氣真的很好，不知在黑暗裏摸索了多久，竟真的讓她背著阿牛走出了山洞。這個煉丹房其實是個天然洞穴，平時燈火通明，一些煉丹師和教眾在這裏忙碌地煉丹製藥，然而今天不知是怎麽回事，竟一個人也沒有。也因此，葉未央很順利地背著阿牛走出了山洞。
她其實不知道，正是因為她受了刺激不見了，如意發散所有人找她，連平時隻負責在這裏煉丹的人都被招去了。整個天一宮的人為了找她全下了山。如意以為葉未央一定會立刻下山，他怎麽也沒料到，葉未央會誤打誤撞闖進了煉丹房。
當葉未央走出山洞，天空陰沉地可怕，厚重的烏雲遮天蔽日，遠處天邊隱隱有雷電在翻滾，昭示著一場大風暴在醞釀。冬日裏鮮少打雷閃電，這樣的天氣顯得反常而可怕。
葉未央將阿牛輕輕放在山洞門口，轉頭一看，簡直驚呆了，這……這還是人嗎？！
“很醜很難看，是嗎？”阿牛嘲諷地一笑，撇開了臉，他寧可死在黑暗之中，也不願讓葉未央看見他這般模樣。雖然自從被抓來這裏以後，再沒見過自己的樣子，但他受盡折磨，身上不知挨了多少刀割鞭打，全身腫脹，傷痕累累，恐怕連個人形都沒有了。
“不！怎麽會是這樣？！”葉未央捂著嘴巴，不可置信地搖頭，眼淚不可控製地往下掉，她跌倒在阿牛身邊，顫抖地抬手去撫摸阿牛的臉。這張臉，曾經那麽英俊，有著善良而樸實的笑容，她記得，他曾小心翼翼地說：“不管以後你會娶多少夫郎回家，我……我都是你第一個娶進門的丈夫。”
這樣一個令人心疼心痛的人，為何變成了這般模樣？
“別看……求你別看！”阿牛躲避著葉未央的手，他無法移動自己的身體，隻能不斷搖晃著腦袋，不讓葉未央觸碰他的臉，如今的他，再也配不上他的仙女了。
“對不起，阿牛！是我對不起你！我不該拋下你一個人，獨自到外麵去闖蕩。否則，你也不會受到這樣的傷害，都是我不好！”葉未央痛哭不已，用力抱住阿牛。
阿牛終於抑製不住，頭埋進葉未央懷裏，淚流滿麵。
這些生不如死的日子，他不知怎麽過來的，他隻是想著不能死、不能死，他想見未央，隻要再見一麵，再見一麵就夠了，他不能就這麽死了！
“未央，抱緊我好嗎？抱緊我！”阿牛懇求道，他很想抱葉未央，可是他已是不能了，多可惜。
“阿牛，對不起，對不起，我應該帶你走的，當初假如帶你一起走的話……”葉未央從不說假如這樣的話，可是這次，她真的希望“假如”成真！
“未央，我能求你一件事嗎？”
“什麽？”
“殺了我吧。假如要死，我希望死在你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