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夫臨門

螢火蟲慢慢飛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律柳又問:“她怎麽想?”

律袖微笑一下:“模棱兩可,沒有明確的表態。”

律柳又一次沉默,似乎是在想些什麽,忽然她瞟向律袖:“哥哥,難道你沒懷疑過為什麽母皇會傳位給她?”

律袖也看向他的胞妹,淡然一笑:“沒什麽值得懷疑的。”

“可是……”

“就算有什麽手段,也與我無關了。”

律柳直視律袖,犀利深沉的目光如有實質,不斷剖析著她唯一的同母同父的哥哥。終於還是無奈地搖頭歎息:“你竟然為了一個女人什麽都不要了!那麽多年的心血,那麽多年的謀劃,竟然說不要就不要了!”

律袖垂眸,談起她,淡漠的口氣也變得有些溫柔:“因為,她比什麽都重要啊。”

“可是她不是已經……”

“一日不見她的屍骨,我一日也不會死心!”

律柳泄氣地靠在椅背上,仰頭盯著帳篷頂,心裏想:這就是那什麽愛情?究竟這是種怎樣可怕的愛情,竟能將人的意誌改變,尤其是改變她這個外柔內剛的哥哥的意誌,實在是太可怕太恐怖了!倘若換成是自己,會不會為了他而改變呢?

一想起那個雞婆多管閑事到死的男人,她又皺起了眉頭。

“聽說你把寧月關起來了?”

“嗯?”律柳直起身子,“嗯!那家夥,真是不知死活!前兩天幫助軍隊布陣立了大功我還犒賞了他,結果第二天他竟然跑到日向那邊幫那群臭男人排兵布陣,害我吃了敗仗!雖然沒有什麽損失,但是戰事也為此延遲了!眾目睽睽之下,不殺了他已經算是格外開恩了!”一說起這個吃裏扒外的家夥,律柳就恨得牙癢癢,奈何又礙著哥哥的麵子不能殺。

律袖也聽說了這件事,幸好知道的人不多,隻幾個軍中高層,但是,臨陣倒戈是一個很嚴重的罪行。雖然他明白寧月為什麽這麽做,但如果他繼續這樣,隻會兩邊不是人。

“算了,放了他吧。以後別讓他參與戰事就是了。他沒有任何惡意,隻是……太單純,太執著。”律袖說。

律柳盯著哥哥看,朝哥哥揮手:“真是不瘋魔不成活,全都為一個女人發瘋了!算了算了,哪天把他帶回金湯城吧。”

律袖點頭,起身要走。

律柳坐在椅子上,望著哥哥的背影,心中無奈。

律袖走到軍營中關押犯人的地方,營口站著兩個彪悍的女人,黑夜裏看見有人影朝她們走來,警惕地掄起長槍,槍口對準來人,喝道:“什麽人!”

律袖身前迎路的懷恩也揚聲喝道:“放肆,重華王爺在此,攜元帥手令釋放犯人寧月,快快讓開!”

兩個女人對看一眼,雖她們認得重華王爺,但畢竟軍營裏,一切得聽從元帥的,王爺身份再尊貴也排在元帥後麵。不過待到懷恩將律柳給的手令亮出來,她們才鬆了一口氣,不卑不亢地讓了路。

律袖往裏走去,遠遠地就聽到一陣輕靈的歌聲:“螢火蟲,螢火蟲,慢慢飛,夏夜裏夏夜裏,風輕吹。怕黑的孩子安心睡吧,讓螢火蟲給你一點光……”

這樣靜寂無聲的夏夜裏,忽然聽見這熟悉的歌謠,律袖仿佛一下子被拽回了兩年前那個寒冷的冬夜,他在房裏等待葉未央,怕她來的路上著涼,便出去尋她。走到寧月房間的窗前,便聽到從裏麵傳來她輕柔的歌聲。

律袖有立刻走過去,反而停在原地,靜靜地聽著寧月唱歌。

“王爺?”過了好一會兒,懷恩輕聲詢問。

歌聲也漸停漸歇了,律袖點點頭,往裏走去。

牢房裏到處散落著幹草,一塊木板架在幾塊石頭上,組成簡易的板床。寧月坐在地上,趴在板**,眼睛斜上方看著小窗外的星星。他的口中斷斷續續哼著剛才的歌謠。他聽到了有人來,大概猜到是誰,但他沒有回頭,依舊盯著小窗外一閃一閃的星星。

“你何苦自找罪受。”律袖開口道。

“我在做我該做的事。”寧月平靜地說。

“這隻會讓你兩麵不是人!”律袖眉頭輕蹙,“泰華和日向,你隻能選一邊。”

寧月慢慢直起身,背對著律袖,聲音清冷:“我不是幫你們,我隻是在幫未央。”

這個名字,這兩年來,是個禁忌。寧月驟然提起,兩人的心都微微刺痛了一下。但既然提了,兩人都不會再忌諱。

“你們明明知道,未央討厭家人之間互相傷害,可是你們倆偏偏做出這樣的事。倘若哪一天未央回來了,你們有什麽麵目麵對她?”寧月冷笑道。然後他似乎回想起什麽,悲傷落寞地垂下頭,“我又有什麽資格教訓你們。造成今天這樣的局麵的,或許就是我!如果當年,我沒有找你對質,我懂得忍耐,未央就不會聽到,也不會受到那麽大的刺激,更不會……”

寧月越說越難過,他伏在板**,淚水不斷地流:“我好後悔啊,我隻是生氣,隻是想讓你給我個說法,隻是想讓你向我道歉。我不是要把我們的家破壞掉。我沒有這個意思。為什麽我這麽沉不住氣,為什麽!是我害了未央!是我!”

寧月痛苦地低嚎,猶如困獸一般,律袖也被他的情緒所感染,黯然神傷。

“月兒,我們都有錯。大錯已鑄成,多想也無益。如果你不打算明確自己站在泰華還是日向,那麽你回金湯城去吧。這裏不適合你。”律袖歎道。

“我不走!你們一天不休戰,我一天也不走!”寧月回頭道。

“兩國交戰,不是你可以阻止的。如果你還想等未央回來,你就乖乖聽我的話!我不想未央回來以後還要她麵對你的死亡!”律袖難得動怒。是的,比起他們,寧月愛葉未央愛得更加純粹,沒有國恨家仇,沒有江山社稷,隻是愛,隻有愛,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情深似海的愛。所以,他要保住這個人,葉未央的絕然,反而讓律袖真正的釋然了。他會等她回來,他相信她一定會回來,到時,他會將所有她愛的人還給她。如果,她還要他,他也會好好地跟著她,如果她不要他了,他會離開她,在她看不到的角落裏,默默地祝福她。

寧月憤然扭頭:“你們……你們真討厭!”

律袖點頭:“是啊,我也這麽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