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鉤

第四十三章 被抽骨髓的人們

第四十三章 被抽骨髓的人們

他看見一個男子麵對著自己,身體不停的抽搐著,四肢像失去了控製一般,急劇的抖動著,如同篩糠一樣。

那人張大了嘴,雙眼緊閉,麵上的肌肉都擰巴在一起,發出歇斯底裏的哀叫,模樣看起來極為恐怖。

陳遊疾緩慢靠近那個人,發現他背靠著一個奇怪的機器,類似一個容器。他走到此人背後,發現從機器的頂部伸出來一根軟管,連接到這個男子的背部脊柱上。

陳遊疾看到機器側麵的顯示麵板上,數字不停跳動著,121,135,152,187,200……大約一分鍾後,機器顯示:“抽取已完成,吸管將自動鬆開,請於十秒內內離開。”

陳遊疾百思不得其解,正在納悶間,他看見此人背後的軟管接口鬆開,與那個男子斷開連接。而那個男子反過手去,大力的按壓著脊柱,頭上冒出冷汗。

陳遊疾忽然明白過來,剛才這台機器是在抽取這個男子的骨髓!

陳遊疾看著那個男子,在對方慢慢睜開眼後,小心的上前詢問:“你好,我是外地人,路過這裏,飛船沒有能量了。請問這裏是什麽地方,哪裏能夠買到能量塊?”

那個男子看起來比陳遊疾大幾歲,約莫二十五六上下,麵色慘白,看起來氣色極差。

他用力的站起身,勉強露出微笑,對陳遊疾說道:“這裏是綿羊穀,我叫阿吉。我不知道你說的能量塊是什麽東西,也不清楚在哪裏能買到。”

“這樣啊,我隻能再想其他辦法了。阿吉,你好,我叫陳遊疾。”陳遊疾伸出手去,和阿吉握了握手。

他指了指對方身後的機器,問道:“剛才那個機器的軟管插到你背上,數字不停跳動著,那是在幹什麽?你好像很痛的樣子。”

阿吉麵色一沉,痛苦的說:“當然很痛,那種痛感你不會明白,就像是自己的血肉被從骨架上抽離一般,產生著鑽心的疼痛。這種痛苦來自這台機器,剛才它在抽我的骨髓。”

“抽骨髓?!好可怕,你怎麽會被抽骨髓,天天這樣抽的話,你很快就會被抽死吧?”陳遊疾關切的問道。

“謝謝你的關心,機器每年隻對我抽取一次骨髓,其他時間不用遭受這個痛苦。算起來,今年是我最後一次抽骨髓了,以後就可以從這種每年一次的酷刑中解脫。”

說到這裏,他連續咳嗽了幾聲,頗為劇烈。他身體蜷縮,雙手抱在腹部,不停發抖,像是遭受冰凍一般。

“是嗎?那就好,明年你終於不用再遭這個罪了。”陳遊疾脫下自己的外套,給阿吉披上,說道:“穿上這個,保暖效果挺好的。對了,你是做什麽的,明年你幹嘛去?”

阿吉滾著外套,慢慢不再抖動。他抬起頭,用迷離的神情看著陳遊疾,回應道:“我今年二十八歲,明年我的骨髓就不再被神需要了。明年我應該會死掉,離開這個世界。”

“至於是什麽死法,我也不清楚,可能會被他們殺死並吃掉,也可能會被賣為奴隸,死在被神拋棄的外鄉。對於我自己而言,前者是更好的結局,可以讓我死得更痛快點。”

陳遊疾瞪大眼睛,摸著阿吉的腦袋:“你是不是發燒,是不是腦袋糊塗了,你說的話我一點也不明白。他們是誰,這和神有什麽關係,你是什麽人,怎會會過上被抽骨髓的日子?”

“跟我進來,”阿吉起身,慢慢走動,帶領著陳遊疾沿著河邊前行。

在走過三公裏的路程後,在右側的山穀裏,他們進入到一大片平原中,來到一棟十五層樓高的建築物前。

阿吉將脖子靠近門禁係統,一個探測器的燈亮起,激光掃描著他脖子內部的生物標簽。此時,他麵前的大門自左向右滑動,打開了建築物的入口。

“這裏就是我們的家,我們牧羊人日常起居的地方。”阿吉向陳遊疾介紹道:“你在這裏住幾天,就會慢慢理解我們的生活。”

“走這邊,食物就在不遠處。”阿吉領著陳遊疾來到一個隊列前,整個大堂內大約排著七、八隻隊伍,每隻約有二十人左右。

阿吉等了五分鍾,排到了隊伍的最前端。此時,一個類似門禁的探測器再次掃描他的頸部,並投影顯示:“編號G34086653,食物已投遞。”

投影關閉後,一個固體的奶酪三明治、羊肉罐頭和脫水蔬菜自上方管道滑下,“當當當”的跌落在阿吉前麵一處空白鋁製容器內。

他拿出罐頭和蔬菜,遞給陳遊疾,說道:“現在是開飯時間,這段時間內,你可以在這裏見到幾乎所有綿羊穀的人。”

二人乘著電梯,上到大樓的第10層,來到一套六人一間的宿舍內。陳遊疾一路問東問西,不斷打聽這棟建築物和係統的由來,卻一直未能得到滿意的答案。

陳遊疾走出宿舍套間,朝走廊走去。他發現外麵一片綠光,整棟大樓被數百根綠色的激光光柱柱所包圍。

他仔細觀察,思考了很久,猜測這是為了防止這些牧羊人逃走的設施。

他返回宿舍內,看見了一台飲水機,連接著大樓的供水係統,每天自動送水三次。

他在宿舍內,還看見了一款小型的投食機。對於沒有按時在樓下食堂領取食物的人,可以通過驗證自己的生物芯片,從投食機內領取食物,但隻有一份三明治。

宿舍內氣溫舒適,常年保持在24度左右,一旦出現驟冷驟熱的情況,中央空調係統會進行智能調節。

“這樣的宿舍有多少個?”陳遊疾問道,他很奇怪居然有這樣的地方。這個地方看起來把他們照顧得很好,但其實在對這群人進行著高級圈養。

“十一個。綿羊穀一共劃分了十一個牧區,每個牧區都有大約三萬隻羊,負責放牧的牧民會白天放羊,晚上趕羊回程,自己也回到對應牧區的宿舍居住。日複一日,從不間斷。”

“每天都在放羊?那你們的生活不是很枯燥、超級無聊?你們平常有什麽娛樂嗎?”陳遊疾問道。

很快,他聽到了阿吉一句神秘的回答:“明天晚上,你和我一起去一個地方,到了你就會知道答案。”

第二天晚上,陳遊疾跟隨阿吉,來到宿舍外的一處類似酒店的別墅區。在那裏他看見了大量的牧羊人,他們不停的叫著,表情興奮,迎接著搭車而來的無數牧羊女。

兩個人群很快融合到一起,男人們紛紛瞄準自己的目標,或是發出邀請,或是進行交談。

“今天是每周兩次固定開放的交-配日,也是我們在綿羊穀唯一的娛樂項目。”阿吉對陳遊疾說道。

他大步走入人群,對著一個皮膚略黑但頗為性感的女孩伸出了手。

他把女孩帶到陳遊疾身邊,向她介紹:“這是我新認識的朋友,來自外地的陳遊疾。”然後又像陳遊疾介紹:“這是娜可,我的伴侶。”

陳遊疾聽說過娜可,知道他們兩人就是在這樣的派對上認識的。他們二人因為性然後愛,漸漸產生了感情,成為固定伴侶。

陳遊疾沒有打擾二人的約會,而是獨自離開,一個人四處轉悠。很快,他看見那些男人女人成雙成對,攜手進入樓上的房間。

他跟隨上樓,在那些不關門的房間外,他被麵前看到的情景所震驚。

陳遊疾看見了年輕男女們糾纏在一起,使用著各種奇特的姿勢,盡情扭動腰部、臀-部,瘋狂的呻-吟,你來我往的進行著原始的戰鬥。

他看見了無數白花花的赤-裸的身體,坦露在巨大的房間內,看見了毫無壓抑的欲望,和所有生理刺激的徹底釋放。

第一次看見成百上千人在一起,實施集體“交-配”,陳遊疾絲毫沒有任何香-豔興奮的感覺,而是被震撼和衝擊,甚至感受到一種發自內心的恐懼。

陳遊疾走出了那個樓層,繼續向上層走去,來到別墅的頂樓。

在這裏,他發現了一棟與別墅接駁的三角形的獨特建築,陳遊疾順著頂樓的通道,走了兩分鍾,來到了這棟三角形建築物的外側。

陳遊疾左右張望,小心翼翼的透過窗戶,自外向內觀看。

他看見溫和的燈光下,數以百計的嬰兒在躺在搖籃內,每個搖籃都貼著由十多位數字和字母組成的編號。

嬰兒們或是甜甜沉睡,或是大聲啼哭,或是自己咬手,驚奇的看著周圍的世界。

陳遊疾滿心疑惑,繼續向前走去。他轉過三角形建築的另一邊,繼續從外部窗戶觀望和探索。

在這一側,他發現了更多的兒童中心,包括針對2-3歲兒童的專用保育區,3-5歲兒童的玩耍區,以及不同年輕段兒童的生活區域。

他統計了一下,每個年齡段的兒童數量基本都在三百名左右。

陳遊疾轉過這棟建築的最後一側,看見了一個“青少年活動中心(12-15)”的招牌。

他仔細凝望,看見裏麵有籃球場、圖書館和溜冰場。大量15歲上下的少年在籃球場內奔跑、叫嚷,玩命追球和搶斷。

陳遊疾此時才注意到,這個養育中心的最大年齡是十五歲。

他想起阿吉曾經向他介紹過,15歲之後,綿羊穀的兒童將不再由組織集體喂養,而要獨立生存,開始每日牧羊和工作的生活方式。

而從16歲時,他們將每年被抽取一次骨髓,直至二十八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