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鉤

第一百六十一章 該死的沒死,不該死的卻

第一百六十一章 該死的沒死,不該死的卻

陳遊疾帶著忐忑的心情,走到康複中心的一處病房外,小心的看著門內的那個人,猶豫著該不該進去,進去之後要說些什麽。

陳遊疾後來探知到,賀誌峰是羊醜玉的行動團隊中唯一一個幸存的士兵。此人身手矯健,作戰勇敢,一直是羊醜玉重點培養的對象。

此次戰鬥中,賀誌峰的突擊艇被軌道炮擊中,落在了海島之外。醒來時飄浮在海上,拚命呼救,後來被路過的商船發現,之後被送到了臨近的孔雀島上治療,活了下來。

此刻的賀誌峰躺在病**,神情焦躁,他努力的想要翻身,但癱瘓的下半身不受控製,任他如何努力,即使滿身是汗也無法移動一厘米。

賀誌峰連續按下了幾個呼叫按鈕,但康複中心的護理人員有限,過了三分鍾,以後沒有得到幫助。賀誌峰大發脾氣,右手不停的怕打著病床,口中大聲咒罵。

賀誌峰無奈,隻得用右手支撐身體,讓身體向另一側翻轉。但由於手部受傷綁著綁帶,導致發力不足,剛剛有些翻轉的身體重新躺在**,又一次失敗。

賀誌峰憤怒的雙手不停的捶擊著自己的雙腿,又用手拉扯著自己的病服,大喊大叫:“為什麽不讓我死!我死了算了!”

陳遊疾推門進來,默默的走到賀誌峰麵前,說道:“我來幫你!”說完,他一隻手抱住賀誌峰的背部,一隻手推動他的腿部,讓賀誌峰能夠側身。

之後,他還拿來一塊濕毛巾,拉起賀誌峰的病服,幫助賀誌峰將滿是汗水的背部擦拭幹淨。

就在此時,陳遊疾聞到了一股臭味。他強忍著臭味,脫下賀誌峰的褲子,拿走帶著糞便的尿不濕,扔到垃圾堆裏。之後,他又從病房的儲物櫃中拿出一塊新的尿不濕,小心翼翼的幫助賀誌峰穿上。

“為什麽我還活著!還不如讓我死了算了!”賀誌峰口中喃喃說著,不停搖頭,臉上充滿了痛苦。

賀誌峰看著忽然間冒出的這個人,有些詫異,對著陳遊疾問道:“你是誰?”

“我叫陳遊疾。我知道你叫賀誌峰,也是羊醜玉手下精英,是參加惡魔島之戰唯一的幸存者,我是來看望你的。”

陳遊疾說道:“你的情況怎麽樣,現在有什麽需求,有什麽想法?你說出來,我看看能不能幫到你。”

“我的情況?你也都看見了,有什麽好說的。我的需求?哼,就是給我一槍!”賀誌峰說道。

“我想起來了,羊長官曾經和你通訊過,他是受你之托才率隊急匆匆的攻打惡魔島的。如果不會因為你,我們一定會再做規劃,一定會調集重型武器和更多人手,也不會急著出戰,導致全軍覆沒。”

“陳遊疾!你這個王八蛋!你害死了羊長官,害死了一幫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也害慘了我!你這個畜生!人渣!”

陳遊疾此刻恨不能找到一個地縫鑽進去,他紅著臉,回應道:“當時我在追蹤一個卡薩人,對方藏在惡魔島,我怕卡薩人很快逃亡,所以向你們的羊長官提出,一起圍剿貝利亞,盡快抓人。我沒有想到,惡魔島的防禦力量那麽強。”

“我對不起大家!這件事上我的確是有很大過錯,事先準備不足,太過輕敵了!”

“呸!”賀誌峰一口唾沫重重的吐在地上,他衝著陳遊疾罵道:“你一句輕敵大意就打發了?”

“我們幾十個兄弟戰死在惡魔島,還有一隻上百人的特戰隊也全部身亡,羊長官變成了一具三段的屍體。這樣的後果誰來承擔?誰承擔得起?你的輕敵大意,為什麽害死的不是你自己,而是我們?!”

說完,他又努力的起身,向空中揮拳,想要殺死陳遊疾。

陳遊疾沒有回應,默默的垂下頭。麵對對方的指責,他無力辯駁,隻能不斷道歉和謝罪。

“貝利亞的艦隊和島上防空係統極為強悍,還有許多匪夷所思的先進武器。以他的戰鬥力,幾乎與一個郡的小軍閥勢力相當,沒有過萬的兵力和大量的強大火力支持,根本無法難以將其剿滅。”

“你倒是好,急急忙忙讓我們幫你打頭陣,自己卻從容退卻。哼,該死的沒死,不該死的卻死了!”賀誌峰說完,把頭扭向窗外,不去看陳遊疾。

“我也對此非常抱歉,真的很對不起!”陳遊疾說著,退後一步,對著病**的賀誌峰,深深的鞠了一躬,過了十秒鍾後才直起腰來。

“道歉!道歉有個屁用!”賀誌峰似乎被這個行為再次激怒,隨手拿起床頭櫃上的一個杯子,將其用力的向陳遊疾砸去。

那個杯子帶著較快的初速度,重重的撞上了陳遊疾的額頭,將其砸的頭破血流,杯子也跌到地上,摔成了大小不一的碎片。

陳遊疾默默的忍受著對方的憤怒,小心的抹去頭上留下的鮮紅血液。他注意到了什麽,然後從地上拿起杯子的一塊碎片。

在那個破碎的玻璃上,蝕刻著四個人的頭像,每個人都笑得非常開心。

賀誌峰冷冷說道:“那是我隨身攜帶的杯子,上麵是我們四個好兄弟的照片。他們與我情同手足,如今我雖然癱瘓,但好歹活了下來,他們三個卻已經死去。我無法不懷念他們,更無法麵對三個從此破碎的家庭。你不覺得內疚嗎?”

根據賀誌峰的線索,陳遊疾來到了他的夥伴金偉森的家中,這些海洋執法隊的士兵大多數都漁民後代,世代在附近廣闊海域上的出海打漁。因為生活比較辛苦,為了改善家境才加入執法隊,搏命做這份危險的工作。

其中金偉森在勞卡島的家中有老父,多年來一直精神失常,但沒有足夠的金錢送去醫院治療,隻能長期在家照顧。

老父發作時,會不斷打砸家中的物品,有時還會持刀砍人,全家人都提心吊膽,卻又無可奈何。

金偉森的妻子為了多爭取收入,像個男人一樣出海打漁、殺魚並進行處理。此外,她還會在晚上去餐館打工,每天工作十多個小時。

終於,這個女人把身體累垮了,經常生病,每天要吃一堆的藥。如今,聽到金偉森陣亡的消息後,更是一病不起,整個家幾近奔潰。

勞卡島中的一處破舊的民居前。

陳遊疾緩慢的走著,來到門前。他推開房門,透過昏暗的燈光,他看見客廳裏一片狼藉。他走進臥室,看到了一個頭發淩亂、麵色蒼白、奄奄一息的女人,躺在**毫無聲息。

陳遊疾走過去,蹲在床旁邊,小聲的說道:“嫂子,我是偉森的朋友,我來看你了。我現在帶你去醫院治療,你不用擔心,一切很快會好起來的。”

那個女子無力的抬起幹枯的手,指著蜷縮在角落裏的一個老頭,努力的說道:“幫我……照顧他……不用給我……治療了……沒用的,我想去見偉森!”

說完,她抓住陳遊疾的手,用黯淡的眼神看著對方,眼睛裏流出淚水,然後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陳遊疾看著女人幹枯的手,看著對方臉龐上遺留的淚水,看著家中的慘狀,忍不住淚水奪眶而出。他太傷心了!他太懊悔了!

看著殯儀館的飛車離開後,陳遊疾轉身回到了室內,他用一輛輪椅將金偉森的父親推出室外。

之後他呼叫了一輛飛車,將老人送到了孔雀島上的精神病院,又為老人辦理了住院手續,並交付了直至老人離世的所有費用。這才放下心來,來到獨居的房間內與老人告別。

老人不停的抖動著自己的腦袋,指著陳遊疾,不斷的喊著:“偉森,你是偉森!不要走!我的兒子,你留下來,陪陪我!”

說完,老人忽然間一躍而起,從自己的輪椅上站起來,勉強走了幾步,撲倒在地,伸出雙手,一把抱住陳遊疾的雙腿,嘴裏不停的念著:“兒子,好兒子,你不要走!我害怕!”

陳遊疾急忙蹲下去,雙手用力把老人扶起。

他將老人放回輪椅上,蹲在腳邊,說道:“我不走,我不走!”他一邊說著話,一邊輕輕的用手拍著老人的背部,直至老人沉沉睡去。

他輕輕的叫了兩聲,發現沒有回應後才抹去老人嘴邊的口水,也擦去自己臉上的淚水,輕輕的帶上門,離開病房。

處理完金偉森家的事情後,陳遊疾來到了江克寒的住處。此人是賀誌峰另外一個夥伴。

他連續幾次敲門,都無人回應,通過旁邊的窗戶看去,室內也空空無人。陳遊疾知道拜訪不會成功,也不知道江克寒的家人情況如何,隻能悻悻然的離開。

這時,從旁邊的一戶家庭中走出來一個中年女人,問道:“你是來找江克寒的嗎?他已經戰死了。”

陳遊疾走上前去,問道:“我是江克寒的朋友,我知道他已經戰死了,我這次來是想看望他的家人,看看能不能幫上什麽忙。”

中年女子搖搖手,說道:“不必了,江克寒沒什麽家人,家裏很窮。他隻有一個關係要好的女朋友,但是前幾天那個女孩子被一夥人抓住拖走了。”

“據說那是一夥黑幫,說江克寒欠了他們很多錢,現在他死了,隻能拿他的女朋友去抵債。那夥人經常拐賣人口,估計那個女孩子不知道被賣到哪裏去了,後半輩子要受苦了!唉,真是可憐!”

“怎麽會這樣!這些人好大的膽子,欠債還錢而已,他們居然敢上門抓人,販賣人口!”陳遊疾憤怒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