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鉤

第三百四十九章 冤家路窄

第三百四十九章 冤家路窄

在靠近安全部總部大樓的一條道路上,克萊蒙特獨自走在前麵,身後是四個護衛和一個秘書。他感覺麵前忽然一黑,一團東西砸在了臉上。

克萊蒙特趕緊用手抹開,發現那是一團雞蛋液。他向前方望去,對麵有人用一盞高強度的照射燈照射他的眼睛,逼得他睜不開眼,不得不用手擋住眼睛。

一個五十歲左右的男子衝了過來,準備毆打克萊蒙特,但被兩個護衛架住。

男子口中罵道:“你這個魔鬼,我的兒子因為饑餓偷了一袋餅幹就要被判入獄二十年,他的整個人生都被你給毀了。你這個王八蛋,人渣,你才是真正的惡魔。”

克萊蒙特沒有理會,而是加快腳步,準備返回總部。但很快又一輪咒罵聲傳入耳中,那個男子咒罵他全家死光光,咒罵他死無全屍、死無葬身之地。

克萊蒙特忍不住怒火,衝上去對準那個男子就是一拳,與此人廝打起來。

二人的戰鬥從一開始就不公平。那個男子被兩個護衛架住,隻能被動挨打,很快就滿臉是血。但他沒有放棄咒罵克萊蒙特,口中話語更加惡毒。他利用一個機會,掙脫了兩個護衛,上前抓住克萊蒙特不放,用嘴緊咬克萊蒙特的手部。

這名男子很快就被四個護衛拉開,在一頓暴風驟雨般的拳打腳踢後,此人倒在地上,翻著眼白,失去了呼吸。

秘書看了地上的男子一眼,從包裏拿出一杯咖啡,遞給克萊蒙特,說道:“先生,這是專門買的卡布奇諾咖啡。”

克拉蒙特接過下屬遞過的飲料,喝了一口,神情放鬆了許多。他對著秘書說道:“你給我查查陳遊疾這段時間的行程安排。他要對我動手了,我是不會束手待斃的。”說完,一口喝光剩下的咖啡,扔掉杯子。

克萊蒙特起身,走了幾步,身體開始搖搖晃晃,走出了一個淩亂的線路。之後,他發出啊的一聲,倒在地上,身體不停抽搐,嘴裏吐出了黑色的血液。

克萊蒙特用手指著的秘書,瞪大眼睛:“你,你,咖啡……有毒……”說完,咽氣而亡。

秘書恨恨說道:“我的哥哥就是那個搶麵包的,因為三片麵包被你殺了。我的堂弟此刻正在冰凍的礦業星球上,不知道凍死了沒有。”

他上前,一腳踩住克萊蒙特的臉:“我就算自己死了,也要早點除掉你。你得了流感情緒不好,就要殺一批人。你狂躁不安時,也要家中理由殺一批人。你對那些犯人嚴刑拷打,逼迫他們揪出更多的人。你帶來的清算恐怖弄得人人自危,已經遠遠超過末日時期。”

十分鍾後,陳遊疾急匆匆回到安全部總部。他看著克萊蒙特的屍體,又仔細閱讀了秘書的供詞,陷入了沉思。

陳遊疾對一位下屬說道:“你給我記錄一下,之後作為正式文件發布。”

“針對之前的清算運動中出現的一係列問題,安全部經過慎重研究後,特發布以下緊急通知,第一,對於清算運動中的罪犯的,從即刻開始暫停對所有死刑犯的行刑,停止所有發配行動。第二,清算小組將建立申訴機製,接受所有對判決不滿人士的申訴,但申訴者必須自行提供證據。第三,對於所有申訴涉及的案件,清算小組將在六個月內安排複審,複審將以事實為依據,以法律為準繩,對涉及的不公正判決可進行當場修改。”

酒吧裏,陳之光難得的安靜下來,麵色柔和,與女兒嘉敏坐在一張台子上,麵前各有一杯酒。

陳之光大口喝掉麵前的一杯烈酒,啊的一聲,將酒杯重重的放在了桌子上。

他衝著嘉敏說道:“你的樣子看起來特別熟悉,幾乎和她年輕時一模一樣。我上次見你還是在十六年前,當時你在繈褓之中,我抱著你親個不停,我隻記得你的小臉紅統統的。”

陳之光忽然不再說話,目光定格在女兒脖子上的紅色圍巾上麵。此時,他的眼中流出兩行淚水,沿著臉龐留到下巴的大胡子上。

陳之光哽咽的,說道:“這條紅色圍巾是我送給你的母親的信物。我是個懦夫,我對不起你的母親。”

“有了你之後,她要私奔,和我在一起,但我沒有勇氣,讓他嫁給了家裏安排的對象。這麽些年來,我一直心懷愧疚,無時無刻不再痛恨自己,但我也聽說她活得很幸福,所以我就更加不敢找你。”

嘉敏搖搖頭:“我的母親表麵看起來還算開心,但那是給別人看的。我知道,她的心裏一直很傷心,她一直惦記著你,很想你回去找她。她又不敢和別人說,長期悶悶不樂,最終鬱鬱而終。”

“我本來一直非常痛恨你,想要殺了你。但母親勸服了我,她說你是個英雄,充滿正義感。她讓我來找你,說你會逃避她,但不會逃避我。她希望我們父女能夠重逢,希望你能夠照顧我。”

陳之光抹去眼淚,說道:“可是,懦夫就是懦夫。我還是不敢見你,我對不起你。”

他抬起頭,咬緊牙關:“不過,既然你千辛萬苦的找到了我,我想我必須麵對,這是命運的安排。”

嘉敏說道:“我來找你,並不是要一直跟著你,我有我的生活。我隻是想看看你的樣子,想喊你一聲爸爸。”

她咬了咬嘴唇,說道:“可是,我喊不出口。”

說完,嘉敏站立起來,青絲如瀑,自肩部分開,向兩個方向延伸,嬌容豔麗,整個人如同一幅白雪山水畫中的仙女一般。隻是黑色眼眸轉動,閃爍著美麗卻帶著銳利的光芒。

嘉敏邁著步伐,朝酒吧外走去。

陳之光幾個大步,出現在嘉敏麵前,說道:“我已經對不起你們母女很多年,思念如同匕首一樣,這些年一直插在我的心窩,我曾經幾次回去偷偷的看你們兩個,但都沒能帶你們走。我是個混蛋,懦夫,我最缺乏的就是勇氣。”

“但是現在,我打算承擔起責任了。我要對你負責,我要照顧你,我要讓你的母親在九泉之下安息。嘉敏,如果你願意,請給我一個贖罪的機會。我的飛船就在那邊,我帶你一起出發,帶你去你想去的地方,幫助你實現你的夢想。”

梭形飛船以極快的速度穿越星雲,在一陣抖動後,繼續在漆黑的深空中航行。

飛船內部,陳嘉敏一會兒查看電磁炮的加速導軌資料,一會兒查看飛船的激光散射係統,之後又打開艦上影音娛樂係統,對一切都充滿了好奇心。

陳之光雙眼裏滿是慈祥的目光。他笑著問女兒:“嘉敏,這趟旅行,你對你到過的哪個地方最感興趣?或是印象最深刻?”

嘉敏停下手中的活兒,說道:“我對所羅門星球的巨瀑影響深刻,上麵的雙彩虹好美。我也對奧德曼星球的巨大的岩石雕像有興趣,那些神秘符號和失落文明激發了我的好奇心。但是我最喜歡的還是動物,包括在瓊斯星球上的恐龍群落,還有那個古迪星球大草原上的百萬動物大遷徙,真是太帥了!”

“我還是第一次去這麽遠的星係,真是大開眼界。爸爸,謝謝你帶我去這些地方。你在看什麽?”

此時的陳之光雙手快速點擊著,打開飛船的航跡分析與捕捉係統,結合肉眼觀察,逐漸鎖定目標在一艘貨運飛船上,並將航行速度提升到最高。

他認真的看著屏幕,對目標飛船進行形態分析和深度掃描,最終在投影中模擬出飛船的外形。

陳之光看著這艘灰色塗裝的飛船,指著上麵的“環173”編號,說道:“我認得這艘飛船,上次我就曾經試圖跟蹤它,但被它跑掉了。它表麵上是一艘普通的礦物貨船,其實是一艘販賣器官的海盜飛船。這些人作惡多端,嘉敏,我們把它截住好不好。”

說完,他從駕駛座位上起身,看著女兒。

三分鍾後,嘉敏操控飛船,偷偷靠近海盜飛船。在對方探測器的探測生效距離上,她按下按鈕,連續射擊,將海盜飛船的尾部射中,致使其反應堆爆炸起火,並造成內部隱藏的白色引擎受創。

此後,嘉敏打開飛船的能量護盾,將海盜飛船的火力進行散射。她繼續加速,來到海盜飛船的前方,調轉方向,從正麵連續開炮,將這艘海盜飛船的指揮艙命中,將指揮艙外的防護甲板轟得多處開裂,尤其是正麵左側兩米的位置,出現了一個巨大的裂口。

咚的一聲巨響中,陳之光駕駛突擊艇撞破指揮艙外的防護甲板,突擊艇卡在海盜飛船的控製艙內,燃起熊熊大火。

陳之光迅速跳下突擊艇,左手持特種防護盾,右手持速射激光槍,一邊抵擋一邊射擊,連續開火,突破前進,將麵前的十四個海盜一一射死。

陳之光進入海盜飛船內部,打開貨艙門,一眼就看見了一百多個許多冷凍櫃,每個冷凍櫃裏都有溶液,裏麵泡著各種形形色色的人體器官。

陳之光震怒,一拳打在艙門上,氣憤的說道:“果然是這群畜生,為了獲取暴利,不惜摘取和買賣他人的身體器官,真是泯滅人性!”

他輕輕拍著身後的女兒,說道:“別看了。我們要把這些器官拿回哈普,交給醫療機構,幫助有需要的人。同時還要再查查這幫人的交易網絡,哪怕遠在宇宙的最盡頭,我也要把幕後黑手抓回來,繩之以法!”

此時,陳之光的目光停留在貨艙的最裏麵的一個角落。他看到了一個難民模樣的男子,此人鷹鉤鼻,渾身是血,瘦骨嶙峋,看起來很虛弱,眼神黯淡,驚恐的躲避著他的目光,蜷縮在甲板上,身上都是傷,看起來頗為可憐。

陳之光走過去,把對方扶了起來,問道:“你是誰?你怎麽會在這裏?是被他們抓捕準備的人嗎?不用怕,我會解救你出去的,你現在安全了。”說完,遞給對方一瓶水。

那人大口喝著水,中間嗆了幾口。他咳嗽著,過了一會兒才穩定下來。他不停點頭,說道:“謝謝你!我是被這夥海盜抓住的人,他們本來要取我的器官去賣,我說我有錢,可以帶他們去。他們就隻是打了我一頓,然後把我關在這裏。請你們一定救我出去。”

在看見陳之光的點頭同意後,他立即跟隨在陳之光後麵,向艙外走去。

嘉敏此時忽然伸手,攔住二人,說道:“立即停下!”她轉而向陳之光說道:“爸爸,你不能救他!”

“怎麽了?”陳之光望著那個鷹鉤鼻男人,說道:“他被打的傷口都是真實的,餓成這樣也是真實的,他被海盜所害,我們應該伸出援手。”

嘉敏目光鋒利,麵容嚴峻,她用手指著鷹鉤鼻男子,說道:“我曾經見過他一麵。他根本不是什麽難民,他也不是普通人。他手上沾滿哈普人的鮮血,他是試圖顛覆哈普、進攻哈普、改變哈普軌道燈陰謀的首惡之一,也是之前逃脫在外的卡薩上皇,伊藤。”

伊藤聽到此時,目光精光畢露,立即動手,抓向嘉敏的肩膀,但被女孩輕鬆避開。伊藤立即向後,撒腿就跑,可當他剛剛邁出第二步時,腳下被一個重物阻攔,重重的倒在地上。

此時,他的腦袋被陳之光用3095製式激光手槍頂得死死的,整個人也被陳之光架住,不自主的站了起來。

伊藤冷笑道:“想不到逃亡在天琴星係的邊緣地帶,還是被人認出來了,真是冤家路窄。你們這些卑賤的哈普人,像卑劣的爬蟲一樣,隻會拚命繁殖。你們三番四次奪過浩劫,不僅沒有死絕,反而把我們偉大的卡薩星球炸毀,還滅亡了我們偉大的種族,讓朕成了無法回家的孤家寡人。”

伊藤用嘴吹拂了自己的長頭發,麵有喜色,說道:“不過,你們哈普的好日子是不會太久的,我已經感覺到了一股更為強大的力量正在醞釀和聚集。目標就是你們哈普,這一次你們肯定無法逃脫,哈普最終還是會走向滅亡。哈哈哈!哈哈哈!”

說完,伊藤猛然撞擊陳之光,逃出陳之光的扣押,右手一拳重重擊向陳之光的太陽穴,但被陳之光躲過。此時,他的左手伸出手去,試圖搶奪陳之光的手槍。但一束激光嗖的飛過,從陳之光的槍口射出,正中他的麵門。

伊藤頓時滿臉血肉模糊,悶哼了一聲,倒地而亡,眼裏滿是恐懼之色。

在新哲市市郊的一處天文台上,陳遊疾和一眾政府高官參加了“螢火蟲”點火儀式。

他看著麵前超大的有著精密機械構造的超級裝置,實在無法將這個三段圓柱體推進裝置和螢火蟲這個名字聯係在一起。他的目光所到之處,代總統埃文斯按下按鈕。

隨後,超級裝置內部的環形金屬開始高速運轉,底座的能量燈也開始亮起。

通過現場的觀測屏幕,陳遊疾發現哈普的軌道在這個裝置的驅動下,真在發生角度偏移,朝著原先的空域飛去。

他看到了一個進度條,按照上麵的估計,在角度完全矯正後,以哈普現有的速度,預計還有九十多天就將返回過去的軌道。屆時,哈普將會打開空間電梯,利用太空站的定位係統和推進係統進行微調,確保哈普運行的角度、速度以及軌道與從前完全一致。

現場響起了掌聲,眾人一齊歡呼,慶祝這偉大的成就,為哈普重回軌道而慶賀。

陳遊疾沒有參加祝酒活動,而是走到一旁,查看一份內閣綜合報告。

報告上麵寫道:最近三個月來,哈普的自然災害以及逐漸減少,蝗災基本被消滅,地震和隕石襲擊造成的破壞正在逐步恢複,社會生產秩序以及逐漸恢複。目前在各行業供給不足的主要產品有數控機床、多功能刀具、粘膠劑、光學器件等,現已加緊投資,安排各企業加緊生產,預計下個月底會有明顯好轉。

陳遊疾繼續向下看去,報告上寫著:“從安布羅斯和拉克雷購買的各類轉基因種子已經完全到位,禾苗已經長成,預計三個月後可以收割。本季度的哈普糧食產量對比上季度將會翻三番,雖然隻有戰前的百分之四十,但已經可以確保不會出現重大饑荒。”

陳遊疾點了點頭,朝外麵看去。陽光下,天文台附近的農莊已經逐步重建。他放眼望去,空曠的藍天下,滿眼是大片綠色,附近的幾個村莊也不時傳來農業機械的馬達聲。

陳遊疾回到了市中心。和其他城市一樣,新哲市的人口逐步多了起來,街上開始人流洶湧。他走在大街上,邊走邊望。中央大街的兩側,高樓一棟一棟的興建著,高度一天比一天高,眼前一派熱火朝天的場麵。

超市和商場也重新開張,人們在排隊等待購物。十字路口的黃金廣告位置上,正播放最新的全息電影預告片。陳遊疾繼續向前走去,在一處居民區麵前停下腳步,麵前的一群孩子們在簡易搭建的臨時校舍裏讀書認字,大聲的念著課文。

所有的一切都在恢複,局麵一片大好,可在陳遊疾心中,依然憂心忡忡。

漩渦之神的影子在腦海裏揮之不去。這個不安的念頭就像一團白霧一般,一直籠罩著他,任憑時光流逝也無法擺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