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 落幕
第二百四十六章 落幕
沉默，始於那道被天子馴化的劍光，然而便在第二位失敗的挑戰者離去後不久，第三位挑戰者就再度登台，這卻是一個麵容姣好的女子，她席地而坐，對著天子輕輕點了點頭，接著居然從背後那出一盞古琴，開始輕輕的彈奏了起來。
“天音一脈，真沒想到連天音一脈的強者都出動了！”
“天子實力強勁，看起來毫無破綻，但他以九轉輪回之法修煉，則心神必定有缺，這天音仙子說不定當真可以找尋到天子的缺點將之擊敗！”
看到這女子出現，台下有老弟子失聲驚呼，顯然這女子來曆不凡，實力也必然高超無雙。可是想到這裏，方明卻又苦笑著搖了搖頭，剛才與天子對決的兩人又何嚐是庸手？
漠元雖然接連兩次與天子交手，且結果也是連續兩次為天子所敗，但他的實力卻是無需置疑。而那第二個無名上台挑戰之人，雖然他名聲不顯，但他出手的力度與技巧，卻無一不顯示出此男子高超實力，便是和漠元相比也隻高不低。
這天音仙子實力或許有可取之處，也或許恰好能克製天子的弱點。但方明卻更相信，如果將天子比喻為火，雖然水可以將其克製，但此刻這上台的女子卻根本不能稱得上為水，最多也不過是一滴露水罷了。
雖然這女子實力可能要勝過漠元與第二位挑戰者，但卻依舊不會是天子的對手。
“聽我講，聽我講，這遠古的故事，這被歲月沉澱無聲的往事……第三世，我同樣輪回為人，不過這一世，我卻沒有修煉的資格，為一介平庸廢人，隻能碌碌無為，混吃等死……我曾經有過一度不解，以我如此天資，為何第三世會成為如此廢物？但是後來我明白了，世事無常，天才與蠢才的差距不過一步之遙罷了！……”
天子聲音漸漸轉為平緩，眼中神色漸漸轉為無盡迷離，然而那第三位挑戰者的琴聲卻變得悠揚了起來，聲音由低轉高，時而愉悅，時而沉緩。漸漸轉為天籟之聲，與天地萬物慢慢融合，變得愈發自然，讓人心生向往，不忍拒絕。
琴音與天地相合，自然更進入人的內心世界。方明注意到，天子的心神已然不自覺為此琴聲吸引，為之捕捉，與琴聲逐漸附和到一起，隨著或高或低的琴音，輕輕講述著他或喜或悲的往事，兩者於悄然之間同步，有著讓人驚異的和諧。
“天道無情，可人間卻有情。在這一世，我雖然礙於天資所限不能修煉，但我卻感受到了紅塵中前所未有的羈絆。在這裏，我第一次感受到了何謂親情，何謂真正的生死有情，即便我不能修煉，但我依舊有一技之長，依舊不是廢人，我依舊在用我的力量，保護著這些我愛的，同時更是愛我的人……”
天子的聲音漸漸低緩，最後逐漸轉為悲涼，而琴音也相應變得悲傷了起來，琴音如怨如慕，如傾如訴，同天子的聲音一般充滿了無盡悲涼，方明聽得心中更是莫名哀痛，不知道究竟是這琴聲帶著天子悲傷，還是天子讓這琴音被自己的心意浸染悲涼。
“相比我那雖然站在極高處，但卻單調無比，隻知道修煉的前兩世，這第三世無疑才真正吸引我，修煉之道固然好，但我卻為它放棄了太多。
而當有一天，當我自以為修道本就該如此之時，那些我失去的東西卻逐一返回到我身邊，這時我才明白，原來相比於修煉，其實還有許多東西更值得我去珍惜。一世又一世，我走的太遠，以至於最後我終於忘了，我自己是因何出發……”
天子聲音低緩且充滿無盡感慨，方明卻聽得心中一陣共鳴。曾幾何時，他修煉的目的很是單純，隻為守護自己的家人。而即便之後自己活出了第二世，但自己也不過是為了複仇，歸根結底，依舊是為了守護自己心中摯愛。
但當最後，當方明終於攀登上天宗這樣的無上高峰，看遍了凡塵的景色之後，他卻在不知不覺間忘記了自己的初衷，漸漸地越走越遠，說不定在將來不可知時，等方明警覺之後再驀然回首，恐怕紅塵早已鬥轉星移，物是人非，那些被自己視若珍寶的存在，恐怕早已被時光摧殘的不成模樣了……
“就這樣，第三世我也悄然經曆過，生老病死，或榮或辱，這才是真正的人生，這才是活生生的人生……而經曆過此世之後，我卻猛發現，雖然這一世我沒有經曆任何修行，但我的實力與境界卻有了前所未有的提升，難道說，修煉的真諦，依舊在紅塵之中麽……”
天子越說聲音越低，最後甚至低不可聞。而便也在此時，那在擂台上悠揚飄動琴聲也終於戛然而止。那天音仙子靜靜坐在玉台上半響無言。她不是不想撥弄自己身前的琴弦，而是最她懷中所抱古琴琴弦已斷，她就算想撥弄出曲調，也有心無力。
“第四世，我的身世卻與第三世沒有什麽差別，依舊沒有修煉的潛能。而這一世，我的身世卻要比第一世要慘烈許多。無父無母，生來便被人追殺，隻能在世界最肮髒最讓人想不到的地方苟延殘喘，默默等待黎明曙光的到來……”
天子聲音淡然，幾乎不包含任何情感色彩，更未有任何出手痕跡。但是便在他講述自己故事的時候，卻已然不著痕跡的連敗數人，且這些人都是天宗有數強者。方明沉默不語的看著天子，對他的警惕心卻是越來越多。
雖然先前在天子與漠元交手之時，方明就已經將天子謹記在心，將之升級為自己的頭號對手，但他卻怎麽也想不到，天子居然強橫至此，不過談笑風生間，就將這些挑戰者盡數擊敗，最後甚至連在天宗中名聲極盛的天音仙子，也毫無懸念的輸在了天子手下。
方明不得不將天子在自己心中的地位，又向前做了更大一步提升，然而方明心中卻由此更難加不安。因為方明很清楚天子對自己表露出的無窮戰意，等此間事了，天子必然會在第一時間找上門來，而麵對這樣的敵手，方明與之交手根本毫無勝算。
“……等到第五世，我輪回至一個無比普通的凡俗世界，不過這次輪回出的天賦卻是出乎意料的強大，甚至比本我更加具有修煉天賦，我甚至有過猶豫，想要放棄本我，自這第五世重新開始修行……”
天子的聲音漸漸轉為低緩，語氣裏包含無盡迷茫，顯然即便他現在已然作出選擇，但是對於當年的選擇，他心中依舊有著無盡疑惑。
而此刻，擂台上卻充滿寂靜，天宗所有弟子都在傾聽天子講述他曾經的修煉曆程。而便在許久前，他不知道將第幾個挑戰者拂袖擊落下擂台之後，便再也沒有修煉者上台對他發起挑戰，因為就算再沒有自知之明的人也發現，天子之強，根本就無法挑戰，更無法超越！
“……不過最後，我卻還是猶豫著放棄了。那第五世糾纏甚多，我雖然能以這轉世重修之法提升自己的實力，但是對於身外之物，卻根本無法掌握太多，而且這轉世重修之法顧慮頗大，就算我想要舍棄本我，那個身體也未必會接納我……”
天子話語低沉，但卻涉及到轉世輪回這一修煉的弊端。此種修煉之法其實並不是徹底轉世為人，而是以神魂奪他人之舍，並不算真正的輪回重修。且此種修煉之法因為是奪去了他人肉體，故而甚至被稱為魔修。
而因為是奪取其他人身體的緣故，是以這種輪回並不完全，至多輪回百年，那個身體就會殘破不全，神魂無可依附其上。而關於這種修煉方法，修真界雖然沒有命令禁止，但是一旦看破用此法修煉的修士，則必定會將之剪除。
“然後就開始我的第六世……而一世，我選擇了以劍道出世，我甚至一度進入了普天之下的劍修聖地無量劍海得以修煉。在那一世，我成就無上威名，得到前五世的積累，甚至踏上了從未達到過的畫仙之境，劍之一道，我認為自此之後，同等層次之人，再無我之敵手……”
天子聲音一如既往的不卑不亢，即便他口中話語是如此驚人。而此刻，即便台下弟子已然聽了太多的不可思議之處而轉為麻木，但卻依舊再一次無比驚訝，為天子的經曆所折服。
天地間世界無數，不過絕大多數都是碌碌紅塵，卻有極少數是淩駕在普通世界之上的存在。而說起來，這些世界其實是不如天宗、妖界、魔界這般接近天地大道的，但既便如此，他們的地位也不容忽視，其中的強者依舊可令天地動容。
而此刻，天子口中提到的無量劍海，便是此種存在，傳說在昔年之時，天帝曾在那裏鑄過自己的帝王利劍。而天子有幸拜入那方世界，由此可見天子的非凡！
仿佛是在回應著天子的話語一般，天地間突然間有劍風掛起，一陣無比銳利的劍風飛過，悠忽間便已轉化為無盡劍雨，這些懸在半空中密密麻麻的寶劍發出無比尖銳的鳴叫，接著更是劍身緩動，將劍尖斜斜對準天子。看到這幅情景，方明就是再愚鈍也能明白，又有人在暗中出手，對天子發動了無比淩厲的一擊！
“然而劍之道雖然善於進攻，與我的道極為相似，但差之毫厘，謬以千裏，它終究還是不適應我。我又開始了第七世，化身為妖。這一次，我在紅塵之中的西昆侖學習到了無上妖法，可最後，卻還是隻能將自己所學放棄，因為我已然感覺的出，妖修之道，並不適合我……”
一道風刮氣，香氣突然間在擂台上彌漫，不知何時，擂台上突然開遍了無盡血紅色妖花。這些花含苞待放，悠忽綻放，悠忽凋落，擂台上一時間盡是隨風飄舞的紅色花瓣，但其中散發出的力量，卻近乎毀天滅地！
“……第八世，第九世，我懵懂不知所得，在修煉的最後時刻，我已然忘記所有，不知道自己因何而來，為何而去。在第九世神魂甚至都險些魂飛魄散，然而我卻因之而獲得了力量，獲得了無比強大的力量！”
天子講到這裏，聲音終於轉為高亢，仿佛直到此時，他那經曆九轉輪回的神魂才真正複蘇，他身上終於煥發起了無窮鬥誌。一股無上氣勢在他身上騰起，瞬間就將天上的劍陣與擂台上的花海震的粉碎！
“索然無趣的失戀，還是到此為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