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章 轉意
第三百四十章 轉意
虹山之側，湍瀑之巔，兩股絕然龐大的氣息彼此交纏，直直湧動至九天，威壓無雙，似是要將青天捅破。在此兩股力量的影響下，漫天群星已然在不知不覺間暗淡著消失，一輪明月更是躲在雲朵之後，仿佛為虹山上湧起的驚人殺氣所懾，久久不敢現身。
此刻，在寒潭之側，方明與首山長雲正默然對峙，不過兩人狀態卻是天差地別，首山長雲氣息如微風般和煦，如陽光般溫暖，即便已意下死手，可身上依舊未有一絲殺氣騰出。
然而反觀方明，一股絕然磅礴的殺氣卻是自其身上衝天湧起，更有兩股青金玄芒在方明周身急速舞動，如雙龍般交織盤旋襲向九天，聲力浩大，幾欲捅破雲霄。
一時間，首山長雲與方明的狀態仿佛掉了個個，方明身上湧動的氣息開始變得無比強大，首山長雲的氣勢反倒黯淡虛弱了下來。且此時主動進攻的首山長雲姿勢早已用老，右手食指早已在不知不覺間輕輕觸碰到方明胸口，雖氣力盡吐，半節手指更是微凹入肉，但單從外表來看，首山長雲這一指卻並沒有對方明造成任何傷害。
“轟！——”然而方明無恙，虹山卻有恙，首山長雲一指點出，方明身體雖未有任何異樣，可他身後卻傳來陣陣巨響，聲音震耳欲聾。在方明背靠的虹山山壁上，更是早已多出一個深不見底的洞穴。巨石崩塌，天搖地動間，隆隆的轟鳴聲在虹山山腹中響徹不絕，顯然洞穴另一頭正在虹山山腹中飛速擴大，向深處快速蔓延。
“這是……”見此異兆，方明心中一時間無比驚駭，急急抬頭打量間，卻在洞穴岩壁上看到條條淡不可察的波紋，仿佛手指上的指紋，點點圈圈，雖幾乎淡不察，但卻極易分辨。
顯然，不過一指，輕輕一指，輕描淡寫的一指，首山長雲就在虹山山壁上擊出一條深不可測的洞穴。此等駭人的力量，方明根本聞所未聞，見所未見。此等程度的力量，對方明來講更是無可反抗，也根本無從反抗。首山長雲氣勢與力量的強盛，由此可見一斑！
“為什麽沒有對我出手？……”半響之後，仿佛終於勉強消化了這難以置信的事實，方明終於低聲開口，聲音沙啞，模糊不可聞。話語剛剛出口，隨即就淹沒在隆隆不絕的巨石轟鳴中。
彼時方明身上的金青二色玄光已然消失，神秘的金色佛文與青色仙符更是早已絕跡，孤身一人麵對著首山長雲，方明突然間感到自己是如此無力，如此疲倦……
“為什麽沒有對我出手？……”再度沉默半響，在遲遲得不到首山長雲的回應後，方明二度開口，看向首山長雲的目光更如死水般滿是疑惑。
方明很清楚，自己之所以能安然無恙，並不是運氣或意外使然，而是首山長雲在關鍵時刻將指力偏折，使其從自己腋下險之又險的穿過，如此，方明才得以保全性命。不然若被首山長雲指力真真切切的擊到實處，看虹山山壁上出現的巨大洞穴就知道方明的下場！
“光與暗的交替，道與佛的共鳴，無量天帝真正選擇的繼承者，佛陀真正等待的後來人，那多花真正等待的人……原來如此，曆史的真相竟是如此，真是可笑……”
然而被方明連續兩次質問，首山長雲卻始終沒做正麵應答。他默然望著方明身上漸漸消失的佛文仙符，臉上一時間卻是充滿了無盡失落。半響之後，首山長雲更是輕輕踱步到譚邊，靜靜望著清澈見底的潭水，眼中居然隱隱有淚光在閃動。
“……”看著首山長雲一係列反常舉動與變化，方明一時間手足無措，隻能默然站在原地，靜靜看著他。雖然方明並沒有領悟首山長雲話語中的真實含義，更不懂知道他對自己的態度為何突然發生了急劇變化，不過方明卻是知道，自己暫時是安全了……
“方明，你能告訴我，你為何踏上修煉之路麽？……”清澈見底的潭水中，清晰倒映出了首山長雲英俊無比的側臉。半響後，首山長雲卻是終於莫名低落的哀傷中回過身來，再看向方明的表情更是與先前截然不同，目光中隱隱多了些別的味道。
“我之所以要修煉，是為了守護我愛的人。”簡簡單單的陳述，卻道出不一樣的味道。方明給出的答複雖然簡單，但卻是他千百次自問所得出的答案。
“是為了守護嗎？那可真好……”然而聽到方明的話，首山長雲卻笑了。也不知道是笑方明的幼稚，還是笑方明臉上那一抹與年齡不相稱的倔強：
“雖然有些幼稚，不過這理由可真好，既能堅定自己的道心，又不會在修煉的無盡歲月長河中迷失方向。但請容許我多一句嘴，如果等你所愛的人、所想要守護的珍寶被歲月帶走後，孤獨如你，屆時還能守護什麽呢？……”
“我會守護我愛的人遺留下來的珍寶，我會守護所有人都祈盼的光明……”像是突然間，封鎖在方明心中深處的枷鎖無聲斷裂，一陣無比奇異的波動開始在方明心中蔓延。
方明突然明白，為何強如無量天帝、阿彌陀佛與西王母，在世界陷入危險之時會挺身而出；為何截然超脫紅塵的西昆侖與西方極樂佛土下，那毀滅動蕩的黑煙陰影會比紅塵之下來的更為凶猛；方明也終於明白，為何無量天帝會駕馭著天庭衝天而起，明知自己與天庭皆會毀滅，也依舊不肯改變自己初衷，執意要為世界搏出一個燦爛溫暖的未來……
至強者，生命無盡，歲月悠久，他們昔日想要守護的人與物早已匆匆離去，或是在漫長時光的長河中黯然逝去，或是在滄海桑田中悄然蒙塵。
可也正是因為如此，他們才會用自己至強無雙的力量守護這個世界，守護這個給自己與她帶來無盡溫暖記憶的世界。祈盼在生命的藤蔓上再度盛開昔日的花。
強者隨心，守護世界並非他們本意，他們也絕非天性俠勇，在最初就有承擔守護世界之則。而是在經曆蠻長悠久的歲月後，他們訝然發現，昔日他們想要守護的人，後代早已滿布世界，想要守護的物，早已以另一種形式歸來。所以這個世界值得他們守護，用生命來守護……
“大道與天地發生共鳴，力量與自然雙向交織，九躍之境雖未有質的突破，但基礎已然打下……我不過隨口無心一問，你就因之而頓悟突破了嗎？比我小上如此多的年紀，但境界卻扶搖直上，幾乎不輸給我，看來上天果然絕非單單垂青於我啊！……”
首山長雲看向方明的目光充滿驚訝，隨後卻又微笑著釋然。此刻，在首山長雲身側，方明卻是默然站立，臉上充滿明悟的笑容，身上更是散發出道道淡藍色的大道玄芒。
事實便如首山長雲所言，不過幾句無心之語，方明便於偶然間頓悟，心誌豁然開朗，心境無意間得到巨大突破。經此蛻變，方明實力雖未有絲毫進步，但心誌卻向前跨出了一大步，隱隱與上古無上帝王相合。至此，方明才真正向前跨出一大步，有了成長為無上存在的可能！
“九躍之境，通喜、怒、哀、樂四感，曉天、地、生、死四儀，由此最終一躍，超脫本我，洗盡鉛華，由此登仙！……方明嗬，我真是越來越看好你了，此刻的你，實力雖然才四感圓滿，但心智卻堪抵生死兩儀，有這樣的對手，我還真是很期待呢！……”
看著方明身上發生的驚人蛻變，首山長雲卻麵露微笑，在旁邊一動不動的注視著，雖然口中話語有些咄咄逼人，似是有想要出手的決心，但實際上，自始至終，他都對方明反剪雙手，身上氣息更是祥和如昔，比潭水都要安靜，根本沒有任何想要出手的打算。
“哼，是嗎？可是即便我心智達到九躍之境大圓滿，但恐怕也依舊不是你的對手吧？”淡藍色的光華漸漸逝去，方明輕輕睜開雙眼，臉上露出對自己實力絕對自信的微笑。
然而即便如此，即便方明心誌有了質的飛躍，但與首山長雲對立，方明依舊感到心中無底，依舊感到首山長雲如巍峨巨山一般聳立在自己身前，自己依舊微小如塵埃。
即便方明心誌得到拓寬，能夠揣測更強大修士的實力，可首山長雲的實力對方明來講，依舊深不見底，不可揣測。如果說方明心誌在提升前，看首山長雲是一座不知其高的仙山的話，那方明心誌提升後再看，這座仙山雖然高度能隱約揣度，但山後有山，在這座仙山後更有連綿無盡的山脈，方明根本看不到這蔥鬱無盡山脈的盡頭！
“你這話卻是言重了，其實我和你的境界差距根本不大，是你好高騖遠，為我力量所驚，刻意忽略了你自己所獨有的奇異力量。你心驚於我的力量，我又何曾又不驚詫於你的成長。現在我真有些後悔移開我那一指了，直覺告訴我，或者把你抹除才是最理智的……”
首山長雲輕輕一歎，言語之中，卻是對自己先前手下留情之舉感到些許懊悔。不過即便如此，首山長雲身上氣息依舊祥和，臉上的微笑更是淡然亦然，飄逸出塵，即便已對方明生命造成一次威脅，但後者心中依舊無法生出對抗之心，不能將之劃為敵人。
“那你現在也可以動手，以你的力量，隨時都可以將我輕易抹除！……”方明直視首山長雲雙眼，即便知道首山長雲確實隨時都有可能出手，但卻依舊不願示弱。
“你很愛斂紫麽？”然而便在首山長雲與方明之間的氣氛劍拔弩張之時，首山長雲卻突然間轉移話題，並未再提及出手抹除方明之事，而是無比突兀的提起了葬花仙子。
“愛，很愛！”被首山長雲如此一問，方明頓時一愣，但隨即就回過神來。雖然方明不知道首山長雲此問的真實含義，但他的答案，卻不論如何都不會改變。
“哼，到底愛不愛，可不是隨口一句就能證明的……方明，今天我就先放你一馬，希望今晚你我的決定，未來誰都不會後悔！……”方明一語出口，本以為首山長雲必會拂然變色。然而出乎方明意料的是，聽到自己的話，首山長雲卻僅僅搖頭一笑，隨即身影便淡然消失，淡幻在原地，那濃稠如墨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