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驕傲(上)
第384章 驕傲
“借四界之力達成目的，借鬼修之手對抗強敵……師兄的意思我了解，在沒有成為絕對強者前，為了生存，必須借助一切可以借助的力量，哪怕這些力量來源於自己的敵人……”
此刻，方明與首山長雲站在山腳，一同仰望著夜空中的一輪明月，心中卻是升起了截然不同的情懷。對於方明來講，他的時代才剛剛開始。雖然正時值鬼修入侵，原界舉伐紅塵，然而唯有亂世才能出英雄，方明必然會在此次動亂中嶄露頭角，被劫難打磨成真正的強者。
然而首山長雲的情況，卻與方明有些不同。雖然方明並不能讀出首山長雲心中所想，但也能隱約感覺到，首山長雲心情低落，狀態已然遲暮。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四界試煉結束後，他顯然要同天宗一同遷徙至新世界。或許首山長雲天賦極強，更是天宗中幾乎不可多得的天才，但在方明麵前，不論法寶還是傳承，卻依舊不免黯淡，且葬花仙子更是在他與方明之間最終選擇了方明。即便首山長雲為天宗萬年不出的天才，但在方明麵前，也依舊相形見絀。
身處修煉巔峰，實力橫掃四界，甚至一度周遊萬界都找尋不到一位可以與自己比肩的敵手，然而如今，卻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天帝傳人力壓一頭，即便當事人不為人傑翹楚首山長雲，便是換做其他任何一人，都必定不會咽下這口氣來，必定要負氣出手，哪怕隻為一時痛快。
然而首山長雲畢竟是首山長雲，所以他不是其他人，也更非其他任何人所能取代。在天宗遠遷，鬼修入侵的險峻時刻，首山長雲選擇放下私人恩怨，甚至放下方明橫刀奪愛之恨，轉而以同門兄長的慈愛麵目出現，為方明做種種指點，雪中送炭。
在首山長雲對方明態度發生轉變的過程中，期間或許會有天宗高層施壓，有門中前輩授意，但顯然，最能促使首山長雲發生此種改變的，卻還是他自己那識得大體的態度。也唯有首山長雲發自內心真正意識到方明對天宗的重要性，意識到方明身為無量天正統傳人身份的可貴，今晚這一席談話，他才能對方明出言如此誠懇，態度如此真摯，再無任何怨恨之心。
在紅花麵前，甘當一片綠葉很難。而顯然，在非親非故，甚至彼此間還有舊仇的情況下，以絕世之力甘為尚未成長而起的花蕾充當綠葉更難。雖然此刻，首山長雲在方明麵前笑的燦爛，但方明卻知道，在這溫暖人心的笑容背後，首山長雲的心必然在痛，更在滴血！
“今晚我交待的事情，你真明白便好……今後你獨自在紅塵之中闖蕩，一定要小心謹慎，不要為奸人所趁，更不要輕易聽信他人讒言，或是為某些人或是做出不理智的行為……”
“你一定要明白，你身負無量天帝傳承，性命金貴，不可輕易凋零。另外，黑暗動亂馬上就要到來，或許我人修之中依舊會有不識大體之人對你出手，但即便如此，你也不要讓怨恨蒙蔽了雙眼，修士之中不泛善良敦厚之輩，唯有成長起來，你才能為這些人撐起一片天空……”
話語溫潤如舊，一雙眼眸更是散發出溫和無盡的光芒。然而與這雙眼睛對視，方明卻猛然間感到一陣心悸。如果首山長雲依舊保持最初的傲慢與不屑之態，方明或許會與他競爭到底，道心剛強。但是此刻，看到首山長雲即便為自己所傷，但卻依舊為自己設身處地著想的模樣，方明當真滿心內疚，為首山長雲識大體之態感到感動，更為他為自己做出的犧牲感到心痛。
“對了，有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問……幾天前，你將我從妖修布置下的幻境中救出時，你曾數次力竭，更是一度口吐鮮血，難道那時因為我的緣故，導致你被妖修打傷了麽？”
心痛之餘，方明卻是猛然間又想起一事。幾日前自己一意孤行，深入虎穴，想要摸清西昆侖的底細時，卻不想半途為首山長雲所阻，之後，他更是為自己與那未曾謀麵的妖修大打出手，甚至一度口吐斑斑鮮血。雖然最終成功將來犯之敵擊退，但他也付出了不菲的代價。
“哼，那妖修雖然手持至寶，但境界卻根本和我天差地遠，我不過隨意出手，三招之間，甚至未動全力，就輕輕鬆鬆將他擊潰遁逃。這樣的膿包，又怎麽可能將我擊傷？”
然而聽到方明之語，首山長雲卻極為不屑的撇了撇嘴，臉上表情更是霎時間恢複高傲，仿佛昔日高傲如雲的他，此刻又再度強勢回歸。不過片刻後，當首山長雲的目光與方明交匯到一處時，前者身前的衝天氣勢卻是瞬間消散，轉而換上了兄長一般的溫柔：
“放心吧方明，我受傷一事其實根本與你無關。實不相瞞，我這傷是拜西方極樂淨土無上高僧所賜，期間又有諸多磨難加身，故而先前才會在與妖修交手時口吐鮮血……這是我在紅塵闖蕩時落下的舊疾，其實根本與你無關，你無需自責，更不要將之放在心上！”
“哼，我本來以為西方極樂世界的高僧都些是心慈手軟、動口不動手的善人，但真是想不到，他們也會動手傷人，且動起手來還不輸於某些心狠手辣之徒，倒也真是讓人刮目相看！”
聽到首山長雲的話，方明在第一時間便將眉頭皺起。事出固然有因，但將首山長雲擊傷至此，甚至在天宗修養至今，傷勢都不見好轉。出手之人的狠辣程度，由此可見一斑。
“哎，話也不能這麽說，萬事萬物皆有因果，我被佛門大師所傷，也是我不知進退，態度倨傲的苦果。另外我還要提醒你一點，千萬不要和佛門交惡，佛門傳承千萬年連綿無絕，門中古佛實力高深，佛門之水深不可測。不僅如此，據傳說，佛門之中更保存有無量天帝的信物，是由無上年間開創佛教的阿彌陀佛所留，不論如何，你都要去佛土一趟……”
“師兄的話卻是讓我有些糊塗了……既然佛門勢力最大，且門中又有無量天帝與誒彌陀佛兩位無雙存在的傳承，那等四界試煉完畢後，我幹脆直接暫時投靠佛門好了，又幹嘛要在西昆侖、道界、魔土與佛門之間周旋？”聽到這裏，方明卻是不知自覺的將眉頭一皺，感到自己有些聽不懂首山長雲的一絲，某些方麵的邏輯仿佛出現了相互駁斥的問題。
“投奔佛門？萬萬不可！”然而聽到方明的話，首山長雲卻立時將眉頭皺起，雙目淩厲圓睜，於目光中流露出極度警告的意味，隨即更是在第一時間便毫不猶豫的出言反對：
“西方世界雖然傳承無數年，阿彌陀佛的教誨至今未曾消逝，但是佛經有言，在此次黑暗動亂前，將會是佛門末世，佛土將會由內崩潰，更會有無數魔羅披著佛子的袈裟挑唆世人。雖然此種說法在一定程度上稍顯誇張，但是昔年，我畢竟也曾親自踏足過西方佛土，見識到了佛門弟子的墜落……有些佛門高僧完全不知何為佛，佛門三毒貪嗔癡樣樣俱全，爭名奪利的手段更是層出不窮，比紅塵凡夫間的勾心鬥角都要厲害萬分，讓人見之膽寒！”
首山長雲輕輕歎息，雖然並沒有直接指出某位佛門高僧的不是，更未下任何論斷之語，但幾句話間，卻也將而今門風喪落的佛土勾勒紙上，讓方明心悸，更使其膽寒。
“既然佛門風氣敗壞，人心不古，這樣的地方，我去了還會有任何益處嗎？即便那裏有無量天帝遺物，但眼下佛土卻也不吝於龍潭虎穴，冒然闖入，似乎對我來講，情形似乎會有些不利吧？”方明將眉頭輕輕皺起，不露聲色間，便已對首山長雲先前之語提出了質疑。
非是方明不相信首山長雲話語的真實性，也更不會認為首山長雲是要借佛土除掉自己。方明隻是對此事想不明白，心中依舊有所疑惑，想不通其中的某些關竅而已。
“哦？那照你這樣說來，紅塵有危險，我們便不能在紅塵中磨難己身了？天宗有危險，我們便必須在第一時間離開，不能在這裏多呆片刻了？任何事情都有其兩麵性，機遇總是與危險並存，在看到危險的同時，我們更要衡量它所能給予我們的利益，此種道理放在佛土亦然。雖然佛門早已不是昔日佛門，但個中機遇依舊無比珍貴，你是無量天帝傳人，對你來講，此種機緣更是不可或缺，屆時就算你前去時，佛門已經是刀山火海，為了能夠成無量天帝比肩的強者，你也必須依舊前去一探究竟，找尋出無量天帝托付阿彌陀佛的信物！”
首山長雲話語鏗鏘有力，擲地有聲。不知不覺間，他說話的語氣更是變得無比嚴厲。
顯然，雖然他必須將佛土的變化如實告知方明，但他本意卻是提醒方明，讓方明注意，而非讓方明逡巡不前，因為佛門變故而直接不再踏足佛土，如此因噎廢食之舉，實在是要不得。
“師兄的意思我懂，佛土我一定會去的，還請師兄放心。我之所以會有如此一問，不過是想要謹慎行事，將事情思考周全而已，並無臨陣退縮之意，還請師兄放心！”見到首山長雲對自己產生了些許誤會，方明一時間大感尷尬，趕忙出言為自己解釋了起來。
“是我誤會了嗎？那這最好了，我天宗雖然舉宗搬遷，但卻不是懦夫，是形式不得已而為之。你既然在四界試煉後代替我天宗行走世間，謹慎雖有，但卻更不能失了我天宗臉麵，畏首畏腳，讓他人見笑，知道了嗎？”聽到方明的解釋，首山長雲麵色這才終於轉晴。
“回師兄的話，我知道了！”見首山長雲一臉嚴峻的模樣，方明卻是知道，自己不過一句無心之語，實則卻觸碰到了天宗的痛處。一朝鬼修來襲，天宗眾多弟子隻能背井離鄉，這固然是無奈之舉，但也依舊是天宗曆史上極不光彩的一頁，背地裏更是不知道有多少其他門派之人，在暗中嘲笑著天宗如老鼠逃逸的行為。
故而由此看來，也就不難理解為何方明一句無心之言，首山長雲便臉色陡變了。畢竟首山長雲自小在天宗長大，對天宗情意自然遠勝於方明等人，見不得別人說天宗半點不好，即便是仿佛的含沙射影，在心高氣傲的首山長雲的聽來，都極難受用。
是以首山長雲對方明的期望，除了讓方明明哲保身外，其實在內心深處，更渴望方明能光大天宗師門。使得天宗即便遠遷至其他空間，也能依舊保持聲明不墜落。雖然首山長雲口口聲聲告誡方明，無需為虛假的榮譽丟掉性命。但方明卻相信，如果真有涉及到天宗臉麵之事發生，如果將自己換做是他，首山長雲必定會第一個站出來，為天宗聲望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