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8章 百階玉梯百重劫（下）
第468章 百階玉梯百重劫（下）
當白日與黑夜交替，於是群星閃爍，日月更迭，皆在光明中迷失了自己。而當真實與幻覺交替，昔日之景再現，於是方明便沉溺於得而複失的過去，也將自己迷失。
然而這次，方明除卻心神不穩，再度將自己迷失外，更兼有揮之不去的擔心。畢竟眼下在幻境中再度發生的往事，已然與當時的真實情景背道而馳。而如果參考方明自第一個幻境中破境而出時的情形，方明有理由相信，自己必定會被困在這幻境中更長時間。
“嗡！”然而便在此時，出乎方明意料的事情發生了，白色仙光自天邊向方明急速飛來，不過轉瞬之間，虛幻褪去，現實周轉，冷冰冰的玉階再度於方明身前出現。不過與先前不同的是，此刻，方明雙腳已然無比堅實的登上了百階玉梯的第二階台階。
“究竟是怎麽回事？便是做出了與昔日截然不同，甚至背道而馳的選擇，也依舊能從幻境中掙脫麽？既然如此，那這幻境必然無法將人困住，卻還有什麽意義？”幻境既然徐徐退去，方明的思緒自然也從幻境中拔出，開始無比縝密的梳理起個中關竅來。但現實卻是如此複雜，便是方明再怎麽苦思冥想，便是將頭都想破，都無法想出此中的關鍵所在。
“不管了，是福不是禍，既然前兩次我都能有驚無險的自幻境中掙出，那想來接下來的幾步，應該也不會有多少危險！”既然想不出其中關鍵所在，方明索性便不再去想，而是再度舉步，想要從實際行動中摸索出答案。雖然此法看起來有些危險，但這畢竟不過才開始幾階的幻境，想來便是再怎麽危險，都不會危及到方明的性命。再著說了，便是方明不去嚐試，他也並沒有其他選擇，路隻有一條，身後除了無盡迷霧，根本一無所有。
“居然膽敢偷看我洗澡，方家小賊納命來！”白色仙霧如約而至，但當煙霧散盡後，一截木梳卻迎麵擊來，卻有一個**著身體的少女以手捂住關鍵所在，對其怒目而視。
“周，周君兒？”看到眼前的情景，方明霎時間便反應了過來。在自己年幼無知時，曾經偶入周家府邸深處，卻是誤打誤撞偷看到了正在洗澡的周君兒。也正是那次，周君兒惱羞成怒，甚至連衣服都來不及穿好，便追著方明窮追猛打，最後方明幾乎都丟掉了半條命。
“方明，你究竟要看到什麽時候？”看著方明投來的稍顯遲疑的目光，周君兒幾乎都咬碎了半邊玉牙，不過旋即，她便楚楚可憐的泫然欲泣，卻是與方明的記憶截然不同：
“方明哥哥，我知道你肯定不是故意的，請你將身體稍微轉過去好嗎？”
“哦，好，好！”方明何曾見到過這麽溫柔的周君兒，腦中還未反應過來，身體便賤賤的自行做出了反應，在第一時間便忙不迭的轉了過去，以後背對著周君兒。期間在方明背後更是傳來悉悉索索的穿衣聲，這可當真讓方明聽的心神蕩漾，更有數次想要轉過頭去，不過每次，方明都強行抑製住了自己內心的渴望，當了回正正經經的正人君子。
可是半響後，方明身後都沒有傳來任何聲音，方明這才後知後覺的感到有些不對，更下意識的轉過頭去：“周君兒，你在幹什麽，你難道還沒有將衣服穿好麽？”
“穿穿穿，我穿你個大頭鬼，方明你這色狼納命來！什麽不是故意的，我看你分明就是故意偷看本姑娘洗澡，故意讓我難堪的！色狼不要跑，吃老娘一棒！”然而便在方明才將頭稍稍回轉過一半時，一根有自己胳膊那般粗的木棒便迎麵掃來，繞是方明見機行事的快，將身子立時矮了大半，頭上也挨了一記悶棍，天生金蓮，眼冒金星。
“哼，果然是好人不長命，禍害活千年，這一棍子既然沒解決你，那我就再添一棍！”
不過短短片刻間，形勢便陡然逆轉，悲憤欲絕的周君兒拿著木棍將方明追趕的上躥下跳，這倒是與昔日曾經發生的事實極其吻合，甚至連其給方明身上留下的傷口都沒有任何差錯。
“年少時還曾有這一幕嗎？如果不是你提醒，恐怕我早就忘了！”幻象來的快去的也快，年輕的氣息尚未在方明胸中發酵，冰冷的玉台便再度將溫暖的記憶取代，方明呆呆立於第三階玉梯前，臉上卻是掛著從來都未有過的微笑。而也直到這時，方明才終於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其實自己要穿越這百階玉梯，隻需隨心，卻是根本沒有任何規律可循。
緩緩而上，徐徐前行。在第四階台階上，方明卻是見到了自己在紅塵中收過的弟子傲劍。不過兩人在相遇時的情形又有了極大不同。現實中，在方明遇到傲劍時，他便已父母雙亡，然而方明出現時，傲劍的父母卻依舊健在，不過他們一家三口正值滅頂之災。
方明曆來便不是鐵石心腸之人，看到他人有麻煩，向來都會在第一時間伸出援助之手，更何況眼下遇難之人，還是自己最為疼愛的弟子。且這次，方明在將傲劍救下時，更是一並救下了他的雙親，最起碼在這方世界中，傲劍將有父有母，再不是那個沿街乞討的孤兒。
顯然，因為方明的介入，幻境中的種種已然較之現實有了翻天覆地的改變，且之後，雖然傲劍感激方明的救命之恩，但因念及白發蒼蒼的雙親，卻是終於沒有選擇和方明走，更未成為方明的弟子。然而對此，方明心中卻無比平靜，更是在內心深處對傲劍施以祝福。方明絲毫也不擔心自己的處境。因為他很清楚的明白，什麽才是最合適的選擇。
第五階玉階，方明見到了那位曾與自己有過一夜師徒之緣的純陽老祖，不過幻境也相應的發生了些許偏差，純陽山的封印無比見識，九嬰被牢牢封印在純陽山的山腹中，兩人卻是在純陽山頂把酒言歡，舉樽共飲了一整晚，直到天色漸白，方明才依依不舍的離開。
第六階台階，方明遇到了師父九天玄女。不過這次，幻境卻並未對方明提出任何難題，在方明堪堪對師父出言，坦言自己有要事在身，必須要先行離開時，師父九天玄女居然便對著方明點了點頭，揮揮手便自己離開了。而與此同時，幻境也悄然間自行消解。
第七階，第八階，第九階……方明就這樣心情平靜的向前走，向前一直走，走過了兒時生長過的大秦帝國，走過了草木青青欣欣向榮的純陽天宗，走過了遍地野花遍地香的天界，一路走，一路走。期間更是從自己父母身旁走過，從自己所摯愛的殷素素身邊走過，自周君兒身旁走過，無數個亦真亦幻的身影出現在方明身邊，陪伴溫暖著方明的身心。
“與其說是曆練，倒不如說是重溫人生……這樣的幻境，恐怕是最溫暖人心的幻境了吧！”
記不清第幾次與自己的生母青蓮仙子揮手告別，但方明卻是能無比清晰的看到，自己距離玉階之頂已然越來越近。且與此同時，方明更是在心中漸漸有所明悟。
在玉昆侖最初的告誡，及方明最初的印象中，要穿越這些幻境，顯然必須要收心而為，不得將情緒外顯，但踏過幾十個階梯後，方明卻得出了相反的結果。這些幻境，其實根本不是什麽險惡的曆練，更為天帝用心險惡的險境，它的作用，隻是讓修士重溫自己的人生，先修人，再修仙。唯有將舊事再重溫一遍，唯有將人生補充圓滿，仙道方可接近。
一路走，一路行，一路觀望，一路淚流。不知不覺間，方明已然踏過半數玉階，實力更是在緩緩上漲。不過五十餘步間，方明便攀登到了百劫之境巔峰，心台更是從未有過的清澈，一路歡喜，一路淚流。早已在不知不覺間便已將自己全部身心，皆沉寂在無盡幻象之中。
“啪！”然而便在方明堪堪攀登上第八十階玉階時，幻境卻陡然間發生了巨大變化，方明從未想過，自己居然會出現在自己麵前，成為自己的對手。
“你是我的本心，還是在我穿行域門時的幻境？亦或者說，你是我的心魔？”便如方明預料中的那般，站在他身前的自己徐徐出言，目光淩厲，言語更是絲毫不差。
“我便是你，你便是我。”麵對自己的質疑，方明卻是笑著從容回答。便如先前自己在跨越玉界通往道界的域門時，在自己麵前出現的神秘人一般回答。
“那你便是我心魔！”站在方明對麵的自己若有所思了半響，卻是猛然間對方明出手，陣陣尖銳之極的無量仙氣當頭襲來，便是方明再怎麽強大，也隻能暫時閃身後退。
然而緊接著，在方明緩緩後退之餘，另一個自己卻不退反進，卻是變本加厲的揮拳而來，拳風激蕩，才剛剛自方明臉上掃過，便激的方明臉頰生疼，畢竟當時，方明已然晉升之百劫之境，境界雖然較之此刻的方明猶有不及，但是個無比強勁的對手，不容方明小覷。
“啪！”不過這次，方明卻沒有閃避，在稍作猶豫後，方明卻是正麵迎戰，揮揮手間，便將那時的自己擊退。畢竟此刻，方明實力已為百劫之境巔峰，迎戰過去的自己，並不吃力。
“好強大的力量，這難道就是我突破入塵之境，到達百劫時的心魔麽？心魔不死，我便無法從這幻境中醒來。可你這心魔的實力卻如此強大，我究竟該怎麽做，才能將你戰勝？”
一擊不中，過去的方明便靜靜站在原地，眉頭緊皺的看著將來的自己。雖然僅僅與其交手兩招，但過去的方明也感受到了將來自己的難以戰勝與可怕。
“你勝或敗，我都在這裏。與其戰勝我，倒不如忘掉我……”幾乎不假思索的，方明便將昔日出現在自己心中的心魔之語複述而處。在這一刻，不僅現實與虛幻模糊，現在與過去模糊，便是連方明與自己都已皆俱模糊，然而在模糊之中，方明卻更有一絲明悟。
“不如遺忘，不如遺忘！甚好，哈哈，甚好！”過去的方明輕輕點頭，卻是在瞬間便同樣明悟，卻是對著身前之人輕輕一拜，隨後便飄然遠去。
而與此同時，方明身邊的幻境也在霎時間煙消雲散，土崩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