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當年那個女人
第89章 當年那個女人
我終於鬆了一口氣，心想，等進了宋家，宋明遠一定會忙於應付各路權貴，也就沒時間理會我了，趁著這段時間，我就可以更加全麵的觀察他，以及整個宋家的情況。
車被停在了一個巨大的草坪旁邊，因為從一開始我的注意力就全部集中到了宋明遠的身上，再加上現在天色已經暗了，所以我根本就沒有注意到，原來，這個傳說中的山嵐市第一大家族竟然真的有這麽大。
眼前的一切都像是電影裏的畫麵一樣，我怎麽也沒想到，宋家竟然是一個偌大的莊園，光是我們麵前這個巨大的草坪，就已經比我原先租的公寓大很多了。
我們跟在宋明遠的身後，七拐八拐，又走了很長一段時間的路，這才終於到了今晚宴會的主會場——宋家的待客大廳。
宋明遠進去之後，立即被人拉了去，他有些無奈的朝後聳了聳肩，給趙君行使了個眼色，也露出了一絲無奈。
趙君行衝他安慰的笑了笑，隨後一隻手攬住了我的腰，我有些不習慣的扭了一下，最終還是忍耐了下來，畢竟，這是趙君行所熟悉的場合，由他來教我怎麽做，總比一個人像是無頭蒼蠅一樣摸索來得強。
最後，我們將請柬交給了門口的兩個侍從，便走進了大廳。
這個大廳全部都是歐式建築風格，幾根華麗的大柱子被漆成了金色，在頭頂碩大的水晶吊燈的照射下，顯得異常金碧輝煌。
我第一次見到這種，像是真正的城堡一樣的地方，不免感覺到有些目不暇接起來。而這間大廳裏的人也都各自拿著香檳或者紅酒，優雅的碰著杯，看那優雅的舉止就知道，這些人必定都是從小就接受著貴族生活和貴族教育。
我和趙君行一路走進去，不斷有人對我側目，我有些尷尬，因為每當有人跟趙君行打招呼，總會順帶著詢問一下我的名字和背景，而趙君行雖然回答的比較隱晦，這些人卻依舊聽得出來，那就是——我並沒有什麽背景，隻是因為無意間救了宋家的小少爺，才會被邀請來參加宴會而已。
我有些厭煩，也看夠了這些人捧上踩下的嘴臉，正想著要找個什麽借口離開，卻聽到不遠處似乎有個人在喊趙君行的名字。
我循著聲音看過去，原來又是宋明遠。
此時的宋明遠已經換了一身衣服，手裏拿著兩杯紅酒，過來之後，非常自然地將其中一杯遞給了趙君行。
宋明遠一直保持著笑容，一次性兼顧了好幾撥人，不得不說，他的能力似乎真的不弱。
“君行，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秦家……”
一聽“秦”這個字，我便忍不住渾身一震，也無心再聽宋明遠說些什麽，也許是因為秦笑，也許是因為我父親，一提到這個字，我就無法很自然的繼續保持平靜。
我趕緊抬起頭來警惕著觀察著，可是，當我看到那兩張臉的時候，我還是無意識的後退了一步，一下子撞在了趙君行的身上。
趙君行趕緊抓住我的手臂，幫我維持住平衡，可是，當我的身體接觸到趙君行時，我這才感覺出來，我的手臂竟然在微微地顫抖。
我眼前的兩個人，正是我父親和蘇紅霞，而蘇紅霞，就是那個將我媽逼上絕境的女人。
我父親看見我，先是怔了一下，隨後，似乎是蘇紅霞掐了他一把，他這才回過神來，麵帶笑容的與趙君行握手。
這一瞬間，我的腦子開始慢慢模糊了起來，那些塵封在我心底，不願意再想起來的情緒也開始慢慢的我胸膛裏發酵，變得越來越粘稠起來。
我想起來那年蘇紅霞踩著一雙紅色的高跟鞋，趾高氣揚的邁入我家門的場麵，那個時候，我的母親因為生我而變得非常虛弱，可是我的父親呢，對待他的發妻卻連最基本的憐憫都沒有，而是頭也不回的，讓人將我母親和我趕出了家門。
其實那個時候我還很小，很多東西我都已經不記得了，可是不知道為什麽，這場景卻在我腦海裏一直存在著，而且即使已經過了很久，卻依舊沒有絲毫模糊，反而曆久彌新，變得越發清晰起來。
比如蘇紅霞當年看著我和我媽落魄的樣子時，嘴角勾起的若有若無的微笑，比如，她一隻手撫著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一臉高傲的看著我母親，再比如，她對於我父親對我媽的無情，那副冷眼旁觀的樣子……
這些統統都在我的大腦裏，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跡，無論過去多少年，都揮之不去。
而我的母親，曾經也是個千金小姐，可是因為我父親的生意，她將自己所有的資產全都轉移到了我父親的名下，也正是因為這種無私，她最終身無分文的被我父親趕出了家門。
為了生計，更是為了我，她一個從來都沒有幹過活的女人，在外麵不斷地經受著折磨，不管受了什麽苦什麽累，回到家卻始終拿著笑臉對我，淡淡地說一句：“湮湮別怕，媽媽會保護你。”
我記得小時候媽媽帶著我冒著寒風挨家挨戶推銷產品，可是想不到，卻被一個猥瑣的老男人一把推進了屋裏，我那時根本就不知道是怎麽回事，隻是看著老男人不停地脫著我母親的衣服。
那時候的我那麽小，隻能不停地哭鬧，最後，還是我的哭鬧聲引來了鄰居，母親這才得救了……
從那以後，我母親就經常做噩夢，甚至在夜裏尖叫，將熟睡的我驚醒……
直到過去了很久，我回想起那個畫麵，我才終於明白過來，那個時候，我的母親，為了我，為了生活，竟然遭受了那麽多委屈……
可是，她在這個世界上除了我已經沒有別的親人了，哪怕是受了再大的委屈，她能跟誰說呢？又有誰能夠為她撐腰呢……
我的母親最終積勞成疾，在我上大學的那個夏天，在醫院裏停止了呼吸……
那個夏天，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麽過來的。
還沒上完大學的我，自己去找校領導，在眾人不解的目光中，我辦了退學，獨自帶著自己為數不多的行李回到了家。
隨後，我變賣了家裏所有能賣的東西，才勉勉強強為母親置辦了一塊墓地。
也就是那個時候，我忽然間就覺得，這個世界上好像隻剩下了我一個人，我所有的喜怒哀樂，所有的愛恨情仇，都沒有人想要聽了，我已經無處訴說了……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蘇紅霞！是她，不知羞恥的勾引有婦之夫，甚至就這樣看著我和母親像是被扔垃圾一樣扔出了家門。
而她呢，從此取代了我的母親，擁有了我母親擁有的一切，包括我那個僅僅是名義上的，從來都沒有正眼看過我的父親。
我的思緒越來越深，以至於我早已忘了自己現在身在何處，隻是一味地想要衝上前去，狠狠地給蘇紅霞幾個耳光！
可是蘇紅霞此刻呢，就像一個普通的貴婦一樣，身上披著雍容華貴的紅色皮草，正舉著酒杯跟別人開心的談笑風生。
趙君行感覺到了我的異常，一隻手緊緊地摟著我的腰，可是，我現在已經失去了理智，我決不能容忍，不能容忍一個將我母親踩在腳底的人現在站在我麵前，若無其事的談笑！
我不斷地掙脫著趙君行的手，甚至到了最後，我已經開始咬牙切齒的雙手用力將趙君行的手向外掰，趙君行敷衍地和宋明遠說了幾句話，之後用力拉著我走出了大廳。
趙君行緊緊地按住我的肩膀，隻以為我是發了瘋，卻不知道我為何而瘋，他將我抵在牆上，冰涼的牆麵一下子跟我後背的皮膚貼在了一起。
可是，我依舊沒有冷靜下來。
“顧湮湮！”
突然，我的腦海中傳出了一陣熟悉的聲音，不知道為什麽，一聽到季明修的聲音，我的眼淚忽然就像決堤的淚水一樣，湧了出來。
趙君行看著我這個樣子嚇壞了，一直在我身邊安慰我，試圖將我安撫下來。
可是我現在根本就聽不清趙君行到底在說什麽，因為在我的腦海中，我正不斷地向季明修哭訴著自己的委屈。
季明修非常安靜的聽我說了很久，而我此刻並沒有意識到，跟季明修相處久了之後，我早就習慣了在腦海中做這種自言自語式的交流，而不是下意識地張開嘴說話。
一直到我沒有力氣了，季明修才淡淡地開了口：“顧湮湮，你現在可以衝進去把你的仇人打一頓，但是你最好想明白了，你來這裏的目的是什麽，這樣做的後果是什麽，別仗著本尊的能力胡作非為，你若做出這樣的事，本尊是不會為你幫忙的。”
跟季明修一起生活了這麽久，他似乎已經完全抓透了我的性格，我跟我母親很像，軟硬不吃，隻認道理。
所以，季明修給我講了一番道理，倒是比趙君行不斷地安慰來的有用。
我終於漸漸地平靜了下來，擦幹了眼淚，吸了吸鼻涕，對著趙君行生硬的擠出了一個笑容：“我沒事，剛剛想起了一些事情，現在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