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所不能事務所

第17章

第17章

唐羅安尷尬地輕咳兩聲,猶豫著問:“當初治好我女兒的,其實是您,對嗎?”

段回川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唐羅安也沒指望等到他的回答,在心裏思索捋順了許多未曾留意的重要細節後,終於顯露出了縱橫商場多年的精明和敏銳,帶著篤定和試探。

“昨天那個搶劫犯絕對不是普通的匪徒,當時我離他最近,在場大部分人不明所以,以訛傳訛,警方調查的結論看似合理但根本經不起推敲,許多不合常理之處根本不是某種高科技裝備能解釋的。他使出的諸多手段,簡直,簡直像是玄幻小說裏的魔法一樣,才能在現場造成那樣詭異的破壞,我當時明明看見,他就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其他人就自己飛出去了,這,這怎麽可能呢?!”

段回川下意識摸了摸鼻子,調整了一下坐姿:“這個……我也不太清楚。”

“好吧。”唐羅安不再糾結那些不科學的力量,話鋒一轉,“我雖然沒看清你是如何阻止了那個匪徒,讓這麽可怕的家夥都未能得手反而落荒而逃,但至少能說明一件事,以您的本事,一定不僅僅隻是張盤大師的助手這麽簡單。”

“我曾聽聞,我的好友晉中方氏礦業董事長方以正提起你,曾經參與解決他礦場上一塊古怪的黑石頭引發的怪事,而當初第一個說出我女兒的病因是中了詛咒,也是你,我想,這種種絕不是單純的巧合吧。”

唐羅安的眼中閃動著期待的光芒:“你……您莫非是哪個隱世宗門傳承之後?”

第14章 線索

黑石頭?段回川在記憶裏思索了一會,似乎是有這麽一件事,當時龍虎山那幾個道士研究了半天也沒個解決方案,他又趕著回家替小辰開家長會,就出手幫了個小忙。

“有這回事嗎?年紀大了,我都不太記得了。哪有那麽多隱世宗門,你想多了。”段回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這種沒撈著幾滴油水的事兒,他壓根不會記在心裏,眼下他更不會承認什麽。

唐羅安見他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心想恐怕是報酬沒讓對方滿意,畢竟據他了解,這貨絕對是個見錢眼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

“段先生,實不相瞞,我女兒錦錦中咒昏迷,其實也跟這件珠寶有關,上次沒有告知你們,實在是心有顧慮,還請見諒。”

段回川眉心微微一動,露出幾分認真傾聽的神色。

唐羅安一邊回憶一邊敘說著:“其實這條項鏈原本是許多年前,我從市場上淘來的,那時我的事業才剛起步,正是一窮二白打拚的時候,手上沒幾個錢,這東西混在一堆質量參差不齊的地攤貨裏,我一眼瞧著好看,想送給錦錦她媽媽,誰知她嫌太廉價,不想要,就一直擱在抽屜裏生灰,後來過了好些年,我的生意越做越大,突然又翻出了這條項鏈,我差人拿去一驗,沒想到竟是一顆質地極佳的寶石,倒是明珠蒙塵了。”

逛個地攤都能撿到寶貝,段回川忍不住羨慕嫉妒這狗屎運。

“於是我琢磨著將它過時的款式重新設計鍛造了一番,還精心編造了一段故事,你知道的,鑽石之所以昂貴,不單單是它稀有,更因為人們賦予了它們浪漫的情懷,否則,也終究不過是個好看的石頭罷了。”

“所以就傳出了鎮宅驅邪之類的傳聞?”段回川麵上附和著微笑,心裏充滿著對黑心資本家的鄙視——當然是因為他自己當不上。

唐羅安嘴角邊溢出一點苦笑來:“是啊,可是沒想到我這次卻搬了石頭砸了自己的腳,為了一點虛榮,竟不想引來了一群窮凶惡煞之輩,真把它當成了什麽寶貝,想方設法來搶奪,起先是些雞鳴狗盜之徒,我沒放在心上,誰知後來竟惹來一個……一個……”

“一個什麽?”段回川心想這漫長的心裏路程終於說到了重點,耐著性子發問。

唐羅安臉色青白交替,麵頰肌肉輕微抽搐著,像是憶起了什麽難以啟齒的恐怖畫麵,好半天,才壓低了聲音啞著嗓子道:“一個妖怪!”

“咳——咳咳……”一直默默聽說書的白簡這會終於忍不住了,差點沒噴了段回川一臉茶水,睜大兩隻銅鈴似的眼,十分入戲地道,“這世上真有妖怪?”

段回川重重給他的後腦勺來了一下,一巴掌拍熄了那點不合時宜的好奇心,神情嚴肅地問:“唐老板是親眼見到了?”

“不錯。”唐羅安閉上眼,黑暗裏又閃過那些令人恐懼的回憶,“那天晚上,大家都睡下了,我睡眠淺,半夜醒來悶得慌,想去陽台吹吹風,誰知竟然看見錦錦舉止怪異進了書房,在裏麵翻箱倒櫃,我立刻進去斥責了她,當她轉過身來,我才發現,她的一雙眼睛竟然變成了墨綠色,瞳孔變成了貓似的豎瞳,在夜裏幽幽泛著光,看我的眼神陌生得可怕,仿佛不認識我這個父親了,我嚇了一跳,大聲叫人來,這時,竟有一道影子從她身體裏竄出來,我尚來不及瞧清楚,那影子就變成了幾隻烏鴉,竄出窗外飛走了。之後,錦錦就陷入了昏迷……”

傀儡術?不太像,應該是某種巫咒……

段回川凝眸思索片刻,這種喜歡藏在陰溝裏的老鼠,往往比那些明目張膽上來搞事的更加難纏,更加討人厭。

詛咒、巫術、聚財石、妖怪、劫匪……

嘿,可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背後一定有一條看不見的線索,把他們都串聯起來,這線索,恐怕就落在自己脖子上的戒指裏。

究竟有什麽秘密,值得平日裏深藏不露的各路人馬紛紛浮出水麵?跟自己娘胎裏帶出來的沉屙頑疾是否有什麽關聯?

病房裏的氣氛一度陷入沉悶。

段回川托著下巴似在沉思,唐羅安不敢打攪,幽幽望著床頭一束素青百合花發怔,也不知對這位區區數麵之緣的年輕人和盤托出,是對是錯。

但是眼下,實在是沒有更好的選擇了。

隻有白簡一臉傻白甜,單純而疑惑地問:“您沒報警嗎?”

“……”唐羅安一時無言,苦笑著道,“報警?這種事,說出去,旁人隻會覺得我得了失心瘋,更何況,我當初立刻調出了監控,卻發現裏麵除了我和錦錦,旁的什麽也沒有,好像我真的老眼昏花,出現了幻覺一樣。這事要是傳出去,公司的股票得跌成什麽樣子?”

“既然如此,”段回川換了條腿疊在上麵,放鬆了身體,微微後仰往沙發靠背裏一靠,“何必還整一出展覽會,憑白惹來麻煩?”

唐羅安歎了口氣:“起初我並不知曉他們想竊取的是這條項鏈,可笑的是,我想要平息那些子虛烏有的傳言,趁著錦錦生日會的時機,叫大家知道我的那些藏品,隻不過是些普通的珠寶,卻反而沒人相信,尤其是在眾目睽睽之下,那條玫瑰項鏈上的寶石,居然——居然在發光!我真是萬沒料到,你說邪門不邪門?早知道,我當初就該扔了它,這東西,我實在是不能留著了!”

“如若,它不是什麽邪物,而是真正的寶物呢?”段回川半玩笑半認真地問。

唐羅安緩緩搖頭:“邪物也好,寶物也罷,都不是我們這些普通人能染指的,錢財乃身外之物,賺不完的,我隻求平安兩字便足以。”

段回川唇角抿出一分涼涼的笑:“那麽您大可以扔了它。”

唐羅安沒有立時接話,隻是坐姿稍微端正了些,再三思索,終是下定了決心:“一來,我若偷偷將之處理掉,那些人未必知曉,恐怕還會再來,若是遍尋不到,後果難料。二來,當年段先生替方董處理那枚黑石頭的時候,必定不是扔掉就萬事大吉的,可見此等非常之事,還需段先生這樣非常之人方能處理妥當。”

見段回川似有意動,唐羅安再接再厲:“我知道接下這份委托,段先生是要擔大風險的,必不會虧待了您,這條項鏈隨您處置,賣了也罷,毀了也好,我絕不過問,此外,我會另行奉上一筆酬勞,一倍,哦不,兩倍,比委托書上再多兩倍,隻要閣下能幫我父女二人避過此禍,我會感激您一輩子的!”

說到最後,唐羅安懇求之色甚濃,幾乎是聲淚俱下,段回川望見他眼中孤注一擲的期盼,饒是臉皮再厚,也頗有幾分不好意思,當即見好就收,不再裝模作樣欲拒還迎:“既然唐先生這麽看得起我,我也不好再推辭,這樣,委托我接下了,日後那些衝著此物而來的尋釁滋事之輩,無論是人是妖,都有我替你擋下。”

唐羅安得了承諾,大喜過望,隨即又有些不安:“那些妖魔鬼怪……真的不會再來找我和錦錦了嗎?”

“放心。”段回川寬慰一句,心想你當著那麽多雙眼睛把東西給了我,該擔心的是我才對,麵上卻恰到好處地浮起一絲職業化的微笑,“萬一還有什麽古怪,你派人來事務所找我就是,收人錢財,與人消災,唐老板大可以放心,我可是很有職業道德的。”

從醫院離開,一股慵懶的熱浪便被來往的車輛卷撲到麵前,街邊綠化叢裏依稀傳來一陣有氣無力的蟬鳴,直叫得人昏昏欲睡。

段回川也想回去睡個午覺,隻可惜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打發了白簡離開,他獨自驅車趕往城東一片匯聚了三教九流的古街集市,這些年大拆大建,四處都是高樓大廈,偏就遺忘了這個角落,仿佛倒成了返樸懷舊的旅遊景點。

城東,閑林街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