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所不能事務所

第30章

第30章

段回川在遙遙幾聲犬吠間悠悠睜開雙眼,伸了個懶腰慢吞吞坐起身。

分明是一晚醉宿, 他竟奇怪的沒有感受到絲毫醉酒後昏沉和不適, 腦筋反而異常清晰,全身通體舒泰得好像泡了個熱水澡。

昨日喜怒跌宕的情緒和力量暴動的疲乏, 也隨著那場來去匆匆的大雨洗刷了個幹淨。

段回川抬起一隻手按了按太陽穴,他一點都不想回憶起昨天在言亦君家幹下的蠢事,可那些鏡頭偏偏源源不絕曆曆在目,甚至連每一個細節都纖毫畢現,唯恐他忘了似的。

一想到自己昨夜扒在人家身上死活不撒手,還趁機揩油又摸又抱的……

段回川臉上一陣青白交加,麵若死灰地仰麵倒回**,憂鬱得宛如一條挺屍的鹹魚。

不過,言亦君可真是個妙人啊。無論是廚藝還是釀酒,亦或者別的……

酒後賴床的男人枕著手臂咂摸著嘴,也不知在回味些什麽。

幾天後的閑林街區。

入夜時分,正是此處喧囂熱鬧的開場。

銀月初升,如霜如雪的清輝無聲地籠罩著這片紙醉金迷的街頭,最終在如沸的靡靡之音裏淹沒於五彩斑斕的霓虹之中。

在月光的觸角延伸不到的地方,一個身材矮小的中年男人鬼鬼祟祟竄進一條背街巷子裏,年久失修的路燈陰森森立在拐角處,黯淡的光線依稀照出一張獐眉鼠目的臉孔。

離路燈不遠的橋洞裏,一個頭戴兜帽的男人背對他站著,大半身子都隱藏在陰影中,這裏稍稍遠離嘈雜的人群,舉目四顧寂靜無聲,唯有幾隻肮髒的老鼠從下水道裏鑽出來,吱吱竄過。

“你都看清楚了?確定是唐氏展覽會上展出的那條玫瑰項鏈?”兜帽男嗓音嘶啞難聽,幹巴巴得像是卷邊的鋸子鋸過腐木。

“看清了!絕對沒錯兒!”中年男人拍著胸脯賭咒發誓,卻又害怕聲音太大引來什麽人似的,緊張地左右看看,壓低了聲音道,“就在我那外甥臥室的書桌上,我親眼看見的,不就是件首飾麽,還藏著掖著不讓我看,防我跟防賊似的。”

“外甥?”兜帽咧嘴笑了笑,笑聲刺耳又陰森,刮得人耳膜隱隱發麻,“既然有這層關係,你緣何出賣他呢?”

提起這個,許永就是氣不打一處來:“嗬,金銀財寶麵前,哪怕是親父子也得反目,這點關係算什麽?我把他當外甥,他把我當仇人!想當年他無家可歸的時候,是誰收留了他?要不是我,他早就餓死街頭了。這個忘恩負義的狼崽子,現在翅膀硬了,眼裏哪裏還放得下我這個舅舅?我不過去看看我那苦命的兒子,那廝還差點——”

許永充滿憤怒嫉恨的控訴驟然一頓,似想起什麽恐怖的畫麵,整個人瑟縮一下,再三確認周圍沒人,才略略放心下來,拭了拭額角的冷汗,討好地諂笑道:“您放心,我給您的情報千真萬確,絕不會有假,您之前說好的價錢……”

“放心,一毛錢都不會少你。”兜帽抽出一張卡遞給他,仍是陰森森笑著,眼底卻殊無笑意,“不過,倘若你有半句謊話,我必叫你知道什麽是生不如死。”

那喑啞尖銳的笑聲聽在耳裏,許永心頭有些發怵,他僵硬著脖子點點頭,連聲道:“您放心,我哪兒敢騙您呢!”

兜帽輕蔑地斜睨了他一眼,走出兩步,突然回過身,冷笑地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這份情報,怕不是不隻賣給了我一個吧?”

“!”許永心裏咯噔一下,差點嚇得跳起來,絞盡腦汁思索怎麽應付過去,卻又聽那人輕飄飄地道:“無所謂,反正去幾個都一樣。”

許永聽出了他言外之意,直到那人的身影完全被黑暗吞沒,才驚覺背後已是一身冷汗。

“哼……那個怪物既然一點舊情都不念,還想殺我,那就別怪舅舅我無義了!要怪就怪你自己太吝嗇!我雖奈何你不得,難道還不會借刀殺人嗎?你們狗咬狗去吧,最好打個兩敗俱傷,也算是報了這一刀之仇。嘿嘿……”

許永慢慢摸索到背後被刺中的地方,被冷汗浸濕的傷口又疼了起來,他眼中交替著恐懼和嫉恨,齜牙咧嘴地扶著腰,慢慢向橋洞的另一頭走去。

黑燈瞎火的樓道裏回蕩著許永的腳步聲,他心裏盤算著一會再去賭幾把,剛走到租屋門口——

一條銀亮的長鞭破空而至,始料未及卷住了他的脖子!

臨死之前,許永仍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懷揣著來不及出口的悔恨……

客廳裏的電視正放著膩歪狗血的言情劇,招財飛出來遛彎,落在沙發裏團成一團,聚精會神地看的津津有味。

這廂段回川吃飽了飯正窩在沙發裏剔牙,手裏握著兩份新鮮出爐的委托。

都是上午白簡在家裏接到的,一份是哪家自稱家中鬧鬼,想請他去做場“法事”驅鬼,另一份是某富戶家裏金貴的波斯貓走失了,請他尋貓。

“這種雞毛蒜皮的破事也好意思上門來委托。”段回川看著上麵的酬金分外不爽,連續幾個大委托把他的胃口都養刁了,就那麽幾位數,還不夠塞牙縫的。

白簡弱弱地道:“老板,你不是說不論什麽委托都要接,才對得起咱們事務所的名號嗎?”

段回川翹著腿躺下來,老大不情願地將兩份委托扔在茶幾上,哼哼唧唧:“我要是真的無所不能就好了,話說我都拿到聚財石這麽久了,怎麽還沒一夜暴富呢?騙人的吧……”

“老板你在說什麽?”白簡莫名其妙地看著嘀咕個不停的老板,一句話也沒聽清,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沒什麽沒什麽。”段回川打了個哈欠,從沙發裏爬起來,往那中老年搪瓷茶杯裏重新沏了杯枸杞茶,端著杯子往樓上走,嘴裏跟念經似的叨叨個沒完,“何以解憂~唯有暴富~和漂亮媳婦~”

至月上中梢,夜深人靜,整個事務所都熄了燈,涼薄的月色籠罩大地,月光悄無聲息地蔓延到客廳的地板上,已是極限,再無力寸進。

隻映出一隻烏鵲般的黑影,轉瞬飛掠而過,與漆黑的夜色融為一體。

看累了言情劇的招財似被某些尋常人聽不見的響動所驚,懵懂地醒來,從沙發的角落裏默默探出一個鳥頭。

招財平日裏大多時候都在玄關處鳥籠裏睡覺,今晚卻是個例外,否則別說讓那詭異的黑鳥進門,便是遠遠朝這裏飛來,它都能早早察覺。

時是深夜,正是萬籟俱寂的時候,偶有一兩聲蟬鳴隨著夜風遙遙送來。

事務所客廳裏,有某種比夜色更黑沉的東西,在陰影裏四處竄動,最後在客廳中央慢慢匯聚成一隻體型嬌小的烏鴉。

它的爪子無聲無息地踏在地板上,腦袋左右靈動地探頭探腦,似在黑暗裏辨別方位。

它剛朝著樓梯口的方向走了兩步,仿佛察覺到什麽,驀然回頭,卻見一個圓溜溜毛茸茸的大號鸚鵡正杵在身後的沙發上,居高臨下直勾勾地俯視著自己!

黑暗裏,一雙烏黑的豆豆眼閃爍著危險的光芒。

“!!!”

這一驚可非同小可,它素來對自己的潛伏之術極為自信,不知道靠這身看家本領躲過多少追殺,完成多少高難度的任務,萬沒料到,如今竟被一隻花毛畜生看破了形跡?!

不對——應該隻是碰巧,這不過是隻普通寵物鸚鵡罷了,興許有什麽夢遊的毛病,喜歡在沙發上發呆呢。

想到此處,烏鴉冷淡地瞥了招財一眼,便不再理會,雖然弄死一隻畜生也是翻手為之,可萬一叫它發出了什麽聲音,引起了主人的警惕,那就節外生枝了。

它大發慈悲地放過招財一馬,後者卻並不領情,反而對這個膽敢闖入自己領地的入侵者大為光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