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所不能事務所

第105章

第105章

在段回川和黑龍離開後,陷在拍賣會場館廢墟裏的人,紛紛提心吊膽地逃出來。

整個島仿佛成了懸浮在海麵的孤島,到處都是積水,他們聚集在酒店裏,靠著備用的發電機勉強維持基本供給。

厚實的雲層裏電閃雷鳴,時不時有龐大的黑影在水天相接處翻騰,像是某種張牙舞爪的怪獸,隻是離島太遠,看不真切。

唐羅安靠在窗口望著這荒誕的一幕,喃喃自語:“當初便覺得段老板不是普通人,真沒想到,竟然有一天能看見他跟龍打架……”

方俊把自己裹在毛毯裏麵,不停打噴嚏,整張臉皺成一團,懨懨的,情緒低落極了:“原以為我隻是被狐妖嚇彎了,沒想到……跨越性別已經很艱難了,竟然還是非人類……”

另外一個房間裏,段家人在詭異的沉默和忐忑惶恐中,煎熬的等待著天亮,但是這個夜晚是那麽漫長,等得心都快要跳出胸腔。

段尹正在拍賣會場坍塌時受了外傷,被人救起,早已從昏迷中轉醒,蘇醒時他麻木怔忪地望著昏暗的天花板,覺得自己仿佛做了一個荒唐的噩夢,久久不能回過神。

自己曾經棄如敝履的怪物兒子,竟然同一條真龍當空對峙!

當他看見那不可思議的一幕時,眼珠子差點嚇得掉出來。

段尹正重重揉了揉自己的眼角,臉上表情似哭似笑。

段明晨坐在沙發的角落裏,精氣神仿佛都被抽走了似的,眼神不安地到處亂飄:“那個家夥……他、他果然是個怪物,隻是沒想到來頭這麽……他會不會回頭找我們報複啊?”

段三爺把目光從窗外收回,他眼底森鬱的烏青無處可藏,鬆弛的眼皮耷拉著,整個人仿佛蒼老得快要入土,他冷冷地瞥了這個不成器的孫子一眼:“他若要報複段家,你以為你還能活到現在嗎?”

段明晨嚇得一慫,囁嚅著嘴唇說不出話。

“算了,事情都過去這麽多年,已經於事無補了,聽天由命吧。”

段尹正長長歎了口氣,想起昔年長子幼時種種,許多流言傳聞未必是實情,但他還是因為害怕名譽受損,將人小小年紀掃地出門,又想到祖祠龍穴糾紛,非但沒有摘到好果子,反而如今整個段氏集團的搖搖欲墜。

現在一一想來,也不知是後悔還是惶恐更多些。

水天萬裏皆是晦暗蒼涼,唯呼嘯的閃電雷霆照亮了下方的濁浪滔滔。

淒厲的龍吟在高空咆哮,黑焰焚天,遠處的驚濤駭浪海嘯般撲到眼前。

在這樣浩蕩的聲勢裏,言亦君淩空而立,與立在海上的白衣男人遙遙對峙,仿佛周遭一切的狂風驟雨都不過是好戲開場前的開胃菜。

一黑一白兩個修長的身影,倒映在波濤洶湧的海麵上,激湧的浪潮起伏時,兩人的倒影被裁得七零八落,一如這劍拔弩張的詭異平靜,隨時可能土崩瓦解。

借著一瞬間雪亮的電光,他看清了對方仰起的臉,雖有著人類的外表,那一雙豎瞳漆黑如墨,雲譎波詭,分明不是人類的眼。

被對方的視線鎖定的時候,宛如同一隻奧古猙獰的凶獸對視,隨時會被尖牙利齒咬碎似的,令人發自心底泛起寒意。

黑龍依舊在黑焰的炙烤中痛苦掙紮,眼看喘息聲漸漸虛弱,它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高高揚起頭顱:“長殿下!救救我!我、我已經完成了任務!”

“翼,你做得不錯。”白衣人仿佛這時候才注意到它似的,勾起嘴角,慢條斯理地嘉獎一句,眼底卻殊無笑意,“不過,你被還是區區人類之身的二弟打成這幅德行,實在太丟我龍族臉麵了。也罷,看在你為本殿盡心辦事的份上,我會送你的龍魂早日往生的。”

“什麽——不!救我——不!”黑龍擺動殘軀奮力躍出海水,可黑色烈焰如同附骨之疽,緊緊包裹著它,甚至越燒越盛!

倘若它未曾重傷,渾身龍鱗完整,以龍族極其彪悍的防禦力,勢必不會被言亦君輕易如此重創。

可適才被段回川捅出的傷口,幾乎遍布全身,皮開肉綻,深可見骨,黑焰無孔不入地鑽入他體內,連帶著五髒六腑一同焚燒,誓要將它燒成灰燼,海水也不能將之湮滅。

直到黑龍龐大的身軀終於支撐不住,重重落回海裏,沉下水去,死得透透的,再也沒了聲息,就連激起的滔天巨浪,也被白衣男人隨手撫平。

一縷霧一般稀薄的龍魂自海底飄出,被他一把拘住,收進袖中。

“閣下就是龍族長皇子寒戈?”言亦君不得不與之虛與委蛇,心中依舊記掛著跌落海底的段回川,雖然龍族不會被海水淹死,卻不知會被那九天縛龍索如何折磨呢。

“你認得我。”寒戈的眼神從海麵上詭異燃燒的黑焰收回來,朝他揚起下巴,露出一抹高深莫測的微笑,“你是巫族人,且實力之強,在巫族也是僅見,咒巫?”

他雖是疑問,但口吻卻甚是肯定。

言亦君淡淡回以一哂:“不錯。寒戈殿下真是見多識廣。”

不理會他話裏的嘲諷,寒戈幽幽歎了口氣,仿佛極為惋惜:“沒想到我那位好弟弟,竟然跟一個巫族罪民糾纏不清,這要是傳揚出去,皇族的臉麵往哪裏擺?不過沒有關係,我隻要在這裏殺死你,把回川帶回龍淵界嚴加看管,一切都不是問題。”

“畢竟回川剛成年就被迫跌入輪回祭壇,以凡人的身份長大,心性尚不成熟,我身為一個好哥哥,當然應該原諒他,規勸他。”

寒戈仿佛沉浸在自我的感動中,輕柔溫和的語調,絲毫看不出,那個下令用九天縛龍索禁錮折磨段回川的幕後指使,便是他這個“好哥哥”。

“但是,在你死之前,我還有一事不明,我很好奇,你為什麽要幫他,甚至為他送死呢?”寒戈自顧自說著,根本不在意言亦君諷意甚濃的眼神。

“你可是巫族人,難道你不知道,你們巫族就是被我龍族所滅?為什麽,要為仇敵出生入死?你應該憎恨他才是。”

“仇敵?”言亦君垂下的眼睫,在眼底打下一小片陰影,緩緩笑起來,“我的仇敵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經被我親手送入地獄了。我確實曾經仇恨龍族,但是……”

他目光幽幽望向極遠的夜,與無盡的深海彼此包容。

“他,不同。”

是了,他是不同的,無關種族,無關信仰,抑或仇恨。彼時巫族滅亡的時候,他們都沒有出生,昔年逼死母親,囚禁自己的仇人也早就被自己湮滅了靈魂。

反而,偏偏是他,在那個漆黑的雨夜朝惡魔般的自己伸出手,將自己從瀕臨絕望的深淵裏拽出來的人。

“你,又怎會懂呢。”言亦君凝視著寒戈,笑容溫柔又殘冷。

“更何況,暗中威逼利誘驅使巫族人為你賣命,企圖謀殺回川的,不正是你嗎?”

他雙臂張開,以一種義無反顧的姿態,一枚墨綠色的晶體誕生於雙手掌心之間,高速旋轉,沉浮不定。

晶石在他兩手之間不斷拉長、變幻,最終幻化成一根頎長的巫杖,通體晶瑩,烏光流轉,宛如用墨綠色寶石雕琢而成,濃翠近黑,內部隱隱有細如發絲般的巫力遊走,生生不息。

言亦君手握巫杖重重一杵,恐怖的黑焰於他背後衝天而起,火光接天,幾乎把夜空盤踞的雷雲燒成灰飛!

“嗬,有點兒意思。”寒戈眯起雙眼,眼神泛著銳利的精芒,“你的名字,本殿不殺無名之輩。”

“言亦君。”字音未盡,言亦君整個人瞬間化為一縷青煙,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