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愛就愛(美麗長夜)

第22節

林妲跟媽媽通過電話後,決心徹底從爛泥坑裏拔出來,哪怕陶沙就是酒會上那個“驚喜”,她也不會為他打扮了。

她給Simon打了個電話,開門見山地說:“那條黑裙子,麻煩你幫忙退掉。”

“你不去酒會了?我真的很需要口譯,任務都給你分好了,你要分管一片的。”

“我會去的,但我沒錢買那條裙子,我就穿自己的舊裙子吧。”

“你不是說從工資裏扣嗎?”

“我算了一下,工資也不夠扣,因為我把前麵發的工資都借給濛濛了。”

“裙子算我送你不行嗎?”

“我怎麽會收你的東西?”

“那就算陶沙送的,行不行?”

“他送的我更不會收。”

Simon誇張地說:“哇,就為了你這個‘更’,我就要興奮得半夜睡不著了。你展開來說說,為什麽陶沙送的你就更(!)不會收呢?”

她本來想說“他是有家室的人”,但她怕Simon理解歪了,幹脆不提,隻緊扣主題:“我在跟你說正經的,你盡早拿去退掉,我從來不收男生送的禮物。”

“如果不是禮物呢?比方說——工作服?”

“哪有這麽貴的工作服?要送工作服,你給每個口譯都送一件我就收。”

“那這裙子不是砸在手裏了?”

“誰叫你不先問我一下就買的?”

“不是我買的,是陶沙買的。”

“他又沒看過我手機裏的照片,怎麽知道買這條裙子?”

“他和你心有靈犀還不行嗎?”

“別編神話了。”

Simon很認真地說:“不是編神話,真是他買的。他聽我說了黑裙子的事,就跑去買了一條。跟你看中的那條不完全一樣,但基本相同,就是貴一點,長一點。”

她有點相信了,心裏說不出的滋味:“他幹嘛要買這麽一條裙子?”

“他想讓你成為酒會皇後嘛。”

“他自己又不去,幹嘛想讓我成為酒會皇後?”

“如果他去,你是不是就收下這裙子呢?”

她發現自己又說漏嘴了,馬上斬釘截鐵地說:“不管他去不去,也不管你說什麽,我都不會收。好了,就這樣說定了,再說我就生氣了。”

“好吧,裙子你不收可以,但你一定要參加酒會,我指著你了。周六你們早點開始打扮,到時候我去接你們。”

打完電話,她忍不住跑去向詹濛濛匯報黑裙子的事。

但詹濛濛劈頭就是一盆冷水:“不可能是悶悶買的!他到現在都沒找到工作,掙的一點美元早就花光了,你看他自己穿的那都是什麽呀!天天都是那件黑汗衫,圓領的,還是地攤貨,拾破爛的老頭子才穿那種東西。”

“但他不是給他老婆買了條四千多的項鏈嗎?”

“所以把錢花光了嘛。”詹濛濛很有把握地說,“裙子肯定是Simon買的,他知道你舍不得花那麽多錢買裙子,怕你穿太破爛了丟‘藍色海洋’的人,所以先替你買下,再從你工資裏扣。”

“但我工資不夠扣啊。”

“他知道你的為人,不夠扣你會補上的。”

她沒什麽可辯駁的了,隻好說:“如果Simon退不掉裙子,我是不是該買下來?”

“你買了幹什麽?”

“我就是覺得讓他砸條裙子在手裏有點過意不去。”

“又不是你叫他買的。”

“說是這麽說,但是——”

“別怕,他退不掉可以送給我。”

“那倒也是。”

她怏怏地回到臥室,鼓起勇氣給陶沙打了個電話:“聽Simon說,那條黑裙子是你買的?”

“請一定收下。”

哇,還真是他買的!她百感交集:“你為什麽要給我買裙子?”

“你去酒會需要穿嘛。”

“你給女生買那麽貴的東西,你的Lucy知道了不罵你?”

“這有什麽要罵的?又不是花她的錢。”

哇,這水牛脖子還是個賢妻良母呢,難怪他那麽寵愛。

她問:“你真的不去酒會?”

“不去。”

“為什麽?”

他的回答跟Simon的解釋一模一樣:是因為怕老弟也要去,還帶夥人去。

她問:“為什麽你這麽怕你弟?”

“不是怕他。小時候總欺負他,現在想彌補一下。”

“哇,想不到你還欺負過人呢。”

“嗬嗬,你一個小不點,想不到的事多著呢。”

“就是,比如你都有孩子了,我就沒想到。”

“還有更想不到的在後頭。”

她很好奇:“什麽更想不到的?難道你已經有孫子了?”

“噓——小聲點,我就是孫子。”

他用的是郭德綱相聲裏“噓,我就是(雞)”的口氣,她忍不住笑了起來,提議說:“我幫你把那條黑裙子帶給你的Lucy吧。”

“她穿不進。”

“她很胖?”

“不是很胖。”

“那你怎麽說她穿不進?”

“因為她比你胖多了。”

她故作驚訝:“真的?我就很胖了,她比我還胖多了,那得多胖啊?”

“你一點都不胖。”

她很開心,看來她在他心目中的形象比他老婆強多了。她問:“可不可以把她的片片發張來看看?”

他想了一會,說:“我用QQ發給你。”

他果真發了一張Lucy的照片過來。

她一看,真的像他說的那樣,不是太胖,但有點胖,作為生過孩子的人,應該算很不錯的了,脖子上好像還沒什麽吊頸紋,也不粗壯,應該不算水牛脖子。

她問:“不是陶媽?”

“嗬嗬,當然不是。”

她鬱悶地說:“你還是把裙子拿去退了吧,我從來不接受男生的禮物。”

“既然你堅持,我就拿去退了吧。”

“能退掉嗎?退不掉的話還是拿來給我吧,我付你錢。”

“退不掉就給Lucy穿。”

“你剛才不是說她穿不進嗎?”

“就不興人家減肥?”

她突然失去了與他閑聊的興趣,匆匆忙忙結束了對話。

酒會那天,她和詹濛濛老早就開始打扮,化了彩妝,粘了假睫毛,詹濛濛還戴了美瞳,她本來也想戴,但因為從沒戴過,搞半天都沒戴進去,好不容易戴進去了,又覺得很難受,隻好取掉。

還沒打扮好,接人的電話就打進詹濛濛的手機裏來了,詹濛濛說:“快了快了,你再耐心等會兒。”然後關上手機,對她說,“是悶悶,在樓下等我們。”

“怎麽是他來接啊?濛濛,你先把項鏈取了吧,讓他看見不好。”

詹濛濛舍不得:“怕什麽呀?就他一家買得起這項鏈?”

她沒辦法,隻好在心裏祈禱待會陶沙別望詹濛濛。但她看看她倆的穿著,就知道這是癡心妄想,因為詹濛濛穿著名牌晚禮服,蹬著名牌鞋,拎著名牌手袋,還戴著名牌項鏈,打扮得像隻白天鵝。而她滿身“淘寶”,穿的又是條黑裙子,難道陶沙會不看白天鵝,而看她這隻醜老鴨?

打扮完畢,她忐忑不安地跟著詹濛濛下了樓,看見陶沙坐在寶馬裏等她們,穿著那件拾破爛老頭的黑色圓領汗衫。

她心裏一樂,嗬嗬,一“淘寶”,一地攤,還是黑吃黑,夠雷!

詹濛濛搶進前排坐下,問:“怎麽是你?Simon呢?”

“他很忙,分不開身來接你們。”

一路上,林妲最擔心的就是陶沙往詹濛濛那邊望,一直在思謀萬一他發現了項鏈的事該怎麽應付。但他好像聽見了她的祈禱一樣,沒往旁邊望,反倒是不停地看後視鏡,有時跟她視線相遇,他就望別處去了。

她自嘲地想,看什麽看?沒見過“淘寶”啊?

陶沙把她們送到“藍色海洋”大門外,停了車,但沒熄火,也沒下車,等她們兩個下車後,他說了個“玩得開心!”,就一溜煙地把車開跑了。

兩個女生進到裏麵,感覺酒會好像已經開始了,人人都在吃喝,有人拿著酒杯,有人拿著裝食物的小盤子,站的站,坐的坐。隻見一片西服革履袒胸露背珠光寶氣談笑風生,令人暈頭轉向。

詹濛濛如魚得水,一個猛子就紮進人堆裏去了,跟這個打招呼,跟那個飛媚眼,吸引了很多男人的眼球,引起了很多女人的羨慕嫉妒恨。

林妲從來沒參加過這種活動,隻覺目不暇接,頭腦發暈,中文英文都說不連貫了,哪裏敢跟人交際,隻能像躲迷藏一樣,專找沒人的地方去。

Simon發現了她,拿了一小盤食物過來給她,吩咐說:“別躲著呀,你負責那邊一塊,找幾個人聊聊,幫我搞活氣氛。”

她不得已往Simon指的那塊走去,但她實在不懂如何找人聊聊,人家也好像沒看見她一樣,隻顧聊自己的。

幸好有個香港老頭主動跟她搭訕,她才不至於站在那裏做呆鵝。但她不懂那人的粵語,還得老頭子用半生不熟的國語和半熟不生的英語給她講解,她成了“被口譯”。

旁邊有兩個美國鬼子在交談,她驚慌地發現,她,一個英語副教授的女兒,通過了國家四六級英語考試的研究生,並立誌到美國鬼子的故鄉去混學位的人,竟然絕大部分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搞得她心慌意亂,生怕有人看見她胸前的“interpreter(口譯)牌子,趁人不注意,就把牌子翻了個麵。

正在內疚不安呢,香港老頭對她說:“偷吃的,偷吃的。”

她委屈地想,我怎麽是偷吃呢?你不也在吃嗎?其實我一點都不餓,根本吃不下,我做個吃喝的樣子,也是為了顯得不是我不跟人交際,而是我正忙著呢。

突然,她發現全場都靜下來了,大家都停止了吃喝,轉身向著大廳右邊。她莫名其妙,跟風望過去,但被人擋住了,什麽也看不見,隻聽到一個渾厚的男中音說:“LadiesandGentlemen,驢四蒙,心喪蒙,女士們,先生們——”

她不明白怎麽突然冒出個人來講話,大家都開始吃喝了,這人是剛睡醒還是怎麽的?

聽眾在竊竊私語,大概是在打聽這是誰。

香港老頭看了看小冊子,內行地給她講解。她不懂粵語,隻聽懂了一個粵式英語詞:“西愛歐(CIO)”。

她恍然大悟,藍少東出場了!

她顧不上禮儀了,從人群裏擠到前麵去看藍少東。

咦,這不是咱們的Simon同學嗎?剛才還是襯衣領帶的他,現在套了身筆挺的深色西裝,不打稿子地在那侃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