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哭的人心已亂

第五十八章

……走丟大四那年從開始到結束都是平淡的,雖然人在香港,但是很忙碌,開始是適應環境,後來是趕上學業。畢竟這裏和內地的大學不同,鬆進嚴出,她選擇的方向又比較偏。

瑤瑤和她同住,宿舍一切都方便。但是瑤瑤搞比較文學,看的多是小說。她不知道怎麽就選了語言學,而且還是比較難的語法專題,因為課題枯燥,所以導師手下隻有兩個學生。一個是她,一個是香港本地學生,叫林家彤。

她和家彤慢慢熟悉起來,後來有空的時候,就教她些普通話。瑤瑤不但在校內帶了一些香港學生的普通話課,還經常跑去澳門和香港的國際學校兼課,生活忙碌充實,回來常給她講各種遭遇。

她沒有心思。多數時候,隻是在圖書館翻資料,像多年形成的習慣,和家彤的普通話課也都是在圖書館上。因為自己的繁體字寫的不好,家彤有時候也會給她些指導,後來也認識了家彤的哥哥家亨,大他們兩屆,在讀研究所。因為人都不壞,有時候大家就一起聊聊天,吃頓飯。

從學校一起來的幾個中文係學生之間反而聯係少了,很多人都在爭取留在香港,她不想,瑤瑤也不想。家彤讀完是要出國的,大家的誌向總是不同。各自談各自的人生,她安靜聽的多,說的很少,畢竟她的過去已經千瘡百孔,而未來,自己也不知道會怎樣。

在這種忙碌中掩蓋心裏的痛,但畢竟非常想念北京的家人,時不時打個電話回家問問一切好不好。每次拿出電話,都看見那個掛墜,心裏疼的難受,卻沒有取下來,好像時時提醒自己犯過的錯。

就這樣,跟著大家讀書,不跟著大家生活,沒課的時候安靜的呆在圖書館和宿舍,直到聖誕假期前,她幾乎沒有出過學校,對香港也沒什麽了解。太陌生的地方和人,無形中給她一種壓力和恐懼。

萬聖節的時候,看見宿舍外邊鬧成一團的學生,她不禁皺眉,似乎那個世界已經離她很遙遠,心境裏她已經滄桑了,再找不回過去的自己。那片燈火通明裏,她隻看到自己燃盡的影子,放下窗簾,又回到桌邊看書。

聖誕放假時,瑤瑤央求著無論如何要好好過個平安夜,難得在香港,和北京的氣氛自是不一樣。她再不願,再想安靜,還是答應了,況且瑤瑤約了林家兄妹。

平安夜那晚,她給曉蕾寄的禮物到了,兩個人在電話裏說了好久。曆劫之後,曉蕾和瑤瑤成了她願意傾訴的人,隻是現在,傷太深,她也不願再一次次揭那傷疤,就這麽任它隱隱的疼著,直到再堅持不住。

傍晚的時候,瑤瑤從外麵回來,心情很好,拉著她換衣服打扮,學校有舞會,校外也有很多別致的慶祝活動。隻是穿了從北京帶的一件白色毛衣,牛仔褲,咖啡色外套,和其他人的鮮亮色彩格格不入,進到交流中心的舞會裏,一直站在角落裏喝果汁,從身邊經過的人但凡注意她的,她都會刻意躲開。

不到八點,就有些累了,拉著瑤瑤出來卻被她帶到校門口,正巧家亨和家彤也出來,幾個人於是出了學校四處遊蕩,她跟在瑤瑤身邊,開始還有些局促,後來也慢慢放鬆。

街上都是慶祝節日的年輕人,帶著鹿角或聖誕帽,舉家外出的市民人人喜氣洋洋,街道繁華建築林立,是她以前沒見過的。在這樣的人群中,自己反而悲涼,哥哥和唯一不在,家不在,什麽什麽都沒有。

“封嫣,過來看這個。”瑤瑤不讓她多想,總拉著她在一家家櫥窗前駐足,有時家彤和家亨也會講一些香港特色的文化習俗,四個人就這麽一路停停走走。

路太複雜,她一直跟著他們,也不知道往哪去,怎麽就.16.\\m 1|6|官方招牌**四菜一躺上傳

到了酒吧比較聚集的蘭桂坊,怎麽就在那個過街紅燈前被衝散了,她完全不知道。

等發現自己走丟了,已經被人流帶到酒吧街上。突然被燈紅酒綠包圍,雖然節日氣氛濃烈,她還是害怕了。人生地不熟,她不知道怎麽回學校。看著身邊經過的人,沒有一個熟悉麵孔。

拿出手機給瑤瑤撥了幾次,沒人接,再撥過去,屏幕閃了一下竟然沒電了。走回到剛才的路口,一直站著等,久久不見瑤瑤回來,正著急的時候,背後有人拍她,回身看原來是家亨。

“你跑到哪了?”家亨的普通話還是很生硬,說話間眼睛卻是亮的,不複以前的溫文爾雅。

“和你們走散了,又不認識路,瑤瑤呢?”她躲在家亨身邊,不想人流衝撞自己,但街上的人越來越多,好幾次被撞到站不穩。

家亨伸手想扶她,她卻退了一大步躲開。收回手,家亨看出她的不安,“瑤瑤可能和家彤在一起呢,估計也沒走遠,一會兒就能碰到。”

她點點頭,“我們在這兒等她們吧,你給家彤打個電話。”她往人少的地方走,家亨卻正相反。

“既然來了,喝一杯吧,平安夜。”他沒有打電話,隻是往人群裏走,走了幾步停下來回頭看她,猶豫掙紮了一下,她還是跟了過去。

家亨走得很快,她跟的腳步不穩,怕又丟了,隻能小跑到他身後,一起進了家酒吧。

這是她第一次進酒吧,即使想裝出鎮定地樣子,心裏還是被嚇住了。

酒吧從門口就擠滿了人,嘈雜混亂,煙氣繚繞,音樂聲震的人頭疼。她跟進去好不容易擠到吧台旁,家亨已經落座點上了酒。

“喝什麽?”他舉著自己的杯子,看著她局促不安的站在旁邊。

搖搖頭,隻想趕緊離開,她不喜歡這種環境,一點安全感沒有。擦身而過的酒客看起來都像壞人,還有許多喝醉的人大聲聊天喧嘩。

“我不喝酒。”她把大衣裹緊了,覺得酒吧裏的燥熱反而有些冷。

“怎麽會?”家亨把自己的杯子推過來,“嚐一口,黑啤酒。”

她不動,他拿起杯子塞在她手裏,“喝口,很好喝的,二十多歲還不會喝酒,北京的學生都這樣嗎?”說完竟然笑了,欣賞起她狼狽的樣子,她其實挺漂亮的,和其他女孩的感覺不一樣。

“謝謝,我不會喝。”推開杯子放回吧台上,她轉身想離開。

“封嫣。”家亨拿著杯子跟了兩步,看她不肯回頭一直就擠出了酒吧,也沒再追她。她太怪,冷冷冰冰的,他也沒什麽惡意,隻是沒想到她連個酒都不會喝。也許和妹妹不同吧,家彤學習以外是個會生活的人,封嫣不是,悶葫蘆一樣,相處久了覺得無趣,可又能感到她藏的很深。

拿著杯子回到吧台邊,家亨很快就把她忘了,畢竟大人了,沒有人有義務照看她。平安夜,人人都是自求平安。

封嫣自己回到街上以後,更辨不出東南西北,被人群擁著有時左拐,有時右拐,早沒了目標。想停下問路,身邊的陌生人酒氣熏天,她躲都來不及。

看看表,十一點多了,人越來越多,她乏的厲害,也不再盲目的瞎走,就站在一家酒吧門廊邊,那裏有棵點著裝飾燈的聖誕樹,她站在樹邊的陰影裏,茫然看著眼前經過的人潮。

香港沒有北京冷,但是畢竟是在冬天裏,不一會就凍的身上哆嗦。再往前走,不知道會是哪裏,往後,也似乎是通路。她沒有勇氣走下去,也許瑤瑤會經過吧,她一直這麽祈禱著。

真的不該出來,手機沒電了。身上冷的利害,可又不敢進酒吧,節日的氣氛在眼前都冷淡了下去,再紛繁熱絡,也變成了冰冷一片,無助的站在那裏,想著何時能回學校。

酒吧的門開了,幾個客人從她身邊經過,看了一眼她和聖誕樹,以為是個募捐的義工。她匆忙縮著身子退到牆角,讓出路。走過去的幾個人,有一個突然又退了回來,定定站在她麵前。

她開始隻是嚇了一跳,戒備的往後躲,但看清眼前的人,竟也一時恍惚。

畢竟好幾年不見了,除了歲月淡淡的痕跡,那道傷疤淺的不易辨認了。不是胡同口那個滿臉戾氣的混混,不是車行裏苦苦奔波的夥計。理的幹淨的短發,麵容平和,身上的衣服也是得體的。眼神較之當年,已經沉靜了太多。

和同事打了個招呼,他走到她跟前,脫下自己的大衣,輕輕披到她身上。

“我是程東,還記得嗎……”他退了一步,退到光裏,“封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