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哭的人心已亂

第八十章

發現他這輩子沒這麽震怒過,更沒打過女人。但那一刻狂暴到死寂,他竟然沒去看封嫣,兩三步往樓上闖,抓住了封藍正要上樓的身子,一把勒著她的脖子揪下來。

激憤已經超越了忍耐的限度,他掀過她的身子想把她撕個粉碎。

對視的一秒,封藍突然怕的心涼,眼前一黑,厚實的大掌淩厲劈下來,帶著絕然的恨,找準她毫不留情,用盡了最大的氣力。

啪一聲悶,比她想的還要疼。

封藍站不穩重重摔在樓梯間。他站在她腳前,粗喘著氣,眼裏有血絲,像是殺紅了眼的蠻人。一把抓起她襟前的衣服,對準另一邊臉頰又是暴戾一掌。打得她側過臉徹底軟了下去。

扔下她,回身急速下樓,在三樓平台就看見樓下的封嫣。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孽,這一世都報到她身上。

那瘦弱的背微微顫動,已不完全趴在地上,手撐著地麵劃動了兩下又停住。

發散亂在肩上,那支簪子就落在臉旁邊。她沒暈過去,隻是有幾秒被摔蒙了。

那摞書砸在背上覺得胸口一沉,後背鑽心的疼了一下,身子被腳前的書絆著失去了平衡,沒抓住扶手就摔了下去。

磕在地上下意識護著頭卻暴露了胸口,砸在什麽上猛的硌住窩了氣,一下喘上不來,嘴裏發麻眼前就暗了。

幾秒之後才意識到出了事兒,不敢動等著暈眩過去,可胸前的疼一時平息不了。手腳還管用,試著動動卻支不起身子,被一陣腳步驚嚇到,岔了的氣一下衝到喉頭,悶咳了一聲,衝開了堵住的呼吸。

疼,她弄不清是胸口還是四肢,隻是一下集中在某處,一下又分散開來。又扶又抱,視線從那雙皮鞋到他襟前的扣子,最後落在他臉上。

是在擔憂嗎,眉頭凝在一起,整張臉都黑著,和她蒼白的痛苦一樣疼吧?

他跪在她身邊,不太敢碰她,想讓她翻身檢查傷口,又怕太用力傷了她。

慢慢恢複清醒的過程很快,手上也漸漸有些力氣,她抓住他的西裝半跪半坐,一手撐在地上穩住自己。

他托起她尖細的下頜,看素白臉上沾染的灰塵,眼眸在他臉上流轉片刻,絞纏的都是疼。唇角死死抿緊,很多年前受襲時一樣。

他鎖緊眉,看著她唇上顏色淡白,平靜異常,隨著咳控不住,一絲血紅從唇上淌過。

低頭護著自己胸口一陣的忍疼,抓不住就倒在他懷裏靠著,好多種難受攪在一起,捂著嘴覺得手心濕熱,後背驚起的汗很快也落了。

輕輕拍背幫她順氣,她反而抬眼找他,不安受驚的樣子極可憐,眼睛睜得那麽大,想要告訴他什麽。

他扶著她的臉,本想說些什麽。她孱弱的突然收.16.\\m 1|6|官方招牌**四菜一躺上傳

攏唇,死死咬住。

哇一大口血。

吐完才知道鑽心的疼都凝在唇舌上。地上,衣袖上滿是濺到的血點,眼前瞬間一片水霧。

被攔腰抱起來,她手裏還下意識抓著一本畫冊,疼到指甲陷進封皮裏。

朦朧聽見有人叫她的乳名,眼淚衝了出來,委屈成一片汪洋,卻再說不出。

自己抬手擦嘴角的血,在手背劃開長長的血痕,抬頭又和他的心疼撞在一起,她堅強了半天,竟然是這樣的結果,軟軟躺在他肩上,她再不強求自己不哭。

他是氣瘋了,也是疼極了,顧著懷裏的人,擔憂和暴怒擾亂了冷靜,忍耐的怒氣終於還是發泄出來,對著跑下樓的封藍又是一腳。

她還有人性嗎?!她再多的恨盡可以衝他來,為什麽每次都要折磨到她頭上!

都是痛,隻是疼在不同人的心上。

苗旭嵐扶著牆站在三樓拐角,看見痛呼一聲摔倒的封藍,一瞬抓緊胸口。多年的回閃,眼前是另一個男人。置之死地,城寺不再有一點掩飾,占有的把封嫣牢牢抱緊。愛恨交織,那孩子不知怎麽了,脆弱了多年,此時卻埋在本該疏離的懷裏哭了。

眼前,積碎了太多的回憶,苗旭嵐呆了,傻了,什麽什麽都明白了。

“哥,怎麽回事兒!”樓梯間闖進年輕男人的聲音,大家都愣在原地。

比起那兩摞散架的建築畫冊,他們的心,亂透了。

反而是捂著臉上傷痕的人,格外平靜。

……身上摔到的擦傷淤青是小,也並沒有骨折或內傷,隻是嘴裏的傷很重,舌上長長的咬痕,留了很多血。

被送到急診室處理傷口的時候,害怕的厲害。護士要給她打麻藥,她說不出話,淒冽的一聲聲叫,止血的紗布都濕透了。

他從外麵闖進來,護士的托盤差點被粗暴的撞到地上。壓著汗濕的額頭,看著她異常蒼白的臉色,她想說什麽,攥著他的手要告訴他些話。

那些,不用說他也知道。

旭姨看見了,聖寺也看見了。這,也許就是封藍要的效果。但是他管不了那麽多了,把她抱進車裏,任她想躲,還是關了車門。

讓弟弟去她家裏報信,沒再理睬封藍母女,開車離開。

她不讓護士給她打針,看見旭姨和聖寺的時候,那些傷痛都不重要了。她心裏的秘密,守了四年決不能被知道的傷口,要被揭穿了。那比任何東西,都讓她恐懼。

她手臂上大大小小的青,卻固執的不肯停下來打針,他急了,按死了她,大吼一聲“聽話。”

她想告訴他離開,讓他走。他是她姐夫,是封藍的丈夫。嘴裏一口口往外流血,她說不出來,嗚嗚的哭。疼又混亂,他再吼她也沒用,她也不在乎,隻要他離開,流再多血都沒事。

不知道她在擔心什麽,他因她突然的反抗而煩躁。剛剛抱起她時信任的依賴很快被打破了,她僵在懷裏要下地,不是他的強迫,她甚至不想來醫院。

知道就知道,本該知道了。他以為明白的意思,但看她使勁掙紮的執拗與恐懼,又不明怎麽了。他最不想她受傷,所以對封藍沒有一點留情。事情到了這個地步,還有什麽隱瞞的可能嗎?他隻要她的嘴不再流血,傷口趕緊愈合。

按住她的手,看她像困死的小獸,可憐兮兮的在懷裏掙紮,嘴角掛著更多猩紅的血跡。他不再任她鬧,一手控住她的身子,一手蓋住她的眼睛。

看她那麽死死掙紮,他不忍心。

針紮了進去,她嗓裏衝出尖叫,血一下子嗆到氣管裏,陣痛的上不來氣,紗布堵住了咳嗽,她歪到一邊,被那麽掠奪的綁縛,再沒有力氣。

血紅的紗布被取出,她掙紮的手被他和護士壓著,絕望的嗚咽已至沙啞。臉上蓋了手術用布,擋住了視線,淚就沾在上麵,嘴被迫張到最大,再發不出聲音。

意識模糊了,她還是鑽心的疼,為了自己當初的傷,為了此刻的痛。她絕不會承認的,決不會。既然當初選擇不說,現在誓死也不會說。

鉗子落在托盤裏的聲音,冰冷刺骨,額頭冒出大滴的汗,聚光燈隔著東西找在臉上,手指**般發抖,一次次被握緊。

她安靜了下去,唇上那片染盡的血,直到傷口處理好依然醒目。他陪了始終,推她出去的時候,急診室走廊上迎著她的父母。床被推走了,遠遠看見她,拐角的聲音叫他停下,回頭,又看到了旭姨。

看他前襟和眼裏的血,問什麽都是多餘的。

“還要問嗎!”他遠遠望著,向著她被推走的方向走,知道看不見她了。不想和旭姨談任何事情,時間不對,地點不對,心情更不對。

“我愛的是她!從來從來都是她!夠了嗎!”走廊上的低吼,他壓抑太久控製不住,回身坦然麵對旭姨的震驚。

雖然已經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但是從他嘴裏聽到還是無法接受。旭姨身後,不知什麽時候來的封藍,臉上有他摑掌的淤青,麵容平和,慘淡的笑笑。

“媽,我們回家。”封藍並不畏懼,就像剛剛並不疼痛一樣。

旭嵐不肯走,擺脫女兒的手臂,上前一步抓起城寺的衣袖不許他離開。那上麵,還染著封嫣的血。

“當初,你為什麽娶封藍!”

那是除了他們沒人能給的答案,看著麵前瞬間老了十歲的白發婦人,心疲憊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