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哭的人心已亂

第八十五章

噩夢又是彌散一地的血,襯著一屋子的白,自己手上臉上也是,腹中感同身受的扯痛。金屬撞到托盤上,有個冰冷的聲音:是個死嬰,還是個棄嬰。

走近看,小小的屍身和溫暖活下來的肉體,竟然同樣一張臉孔。

那是自己,叫過封嫣的女孩,如今被永遠遺棄了。

腹中的痛不在,反而心口被挖去了什麽,被人扼住呼吸,封藍的笑容那麽冷那麽淡,話語間竟然溫柔撫摸著她的發。

城寺不是你姐夫,封青也不是你哥哥,他們都死了,都不要你了。

張狂的滿足裏,她被遠遠推開,無底的淵底,有人一直叫她的名字……“封嫣,封嫣,醒醒!”

城寺把她整個抱進懷裏,用臉貼在她麵上,有點燙。她掙紮哭喊過後抽噎的像是斷了氣,叫的是他和封青的名字,又悄然沒了聲音,額上都是密密的汗。

他搖了好久才見她睜開眼睛,眸光散亂,很快又閉上了。再叫她,不回應也不動,隻是唇角的哽咽越發厲害,淚收也收不住。

“做惡夢了?”睡前的氣餒躁亂都去了,突然心疼得厲害,程東的事情暫時放在一邊,拍著她的背,像是個孩子一樣的哄她,希望能平息下去。

大半夜沒怎麽睡,前前後後想以後的事。威脅或者命令不一定有效,她畢竟是大了。可與程東,絕對是不允許的。她睡去前的篤定,讓人實在氣不過。

後半夜她很不安穩,像是受了驚嚇,夢裏一直在掙紮,現在雖然柔弱的依在懷裏,慢慢醒了,可不願意睜眼看人。

有些低燒,和幾年前一樣,不順遂的時候都反映在身體上。臉還是燙紅的,唇上反而幹澀,喘氣也急促,淚幹了之後囁嚅的說了什麽。

從床邊拿了水想喂她,卻不肯張嘴喝,轉頭埋在他看不真切的地方。沒辦法,一次次叫她名字,盡量平和些,不讓她再陷在噩夢裏。說多了,她才慢慢平靜下來。

唇上倔強的抽泣也小了,試了試水溫,含了一大口慢慢渡給她。開始總是擺頭躲閃不肯喝,慢慢加重唇上的堅定,手密實托住她的頭,直到把水都咽了。又讓她就著杯子喝,水漫流出來,領角都濕了,隻能還是喂她。

她不舒服的時候什麽脾氣也都沒了,除了著急。輕輕放回到**,蓋嚴了被子,把工作台上的燈光調暗,守在她旁邊。

時間不長又睡著了,去被裏拉她的手也沒反抗,還是有.16.\\m 1|6|官方招牌**四菜一躺上傳

噩夢,總是囈語,念著封青的名字,偶爾還有自己的,程東反而聽不見了。

俯身在她唇邊輕輕叫她,沒醒過來,手心裏的汗還是濕的,親了親額頭,貼在頰上的溫度不是很高,但願睡一覺能好過來。

已經走到這一步了,再不能後退,他一定保全個完整給她,一定。

晚上給封青打電話說她加班會留在公司,辭職的事看來家裏都不知道,也不疑有他,隻是封青多囑咐了兩句,別讓她工作壓力太大,答應得很隨意,心裏想的卻不一樣。

如果因為程東有什麽不該的思慮,他會給她安排更多工作,讓她忙碌到沒有時間,程東,可以作個泛泛的朋友,卻不能太近。

其實,看到那張寄給他的名片,程東的態度已經太明顯,連朋友都不該作。好在,他們的差異太大,無論封青還是她家裏,都是不會同意的。

她微微翻身,可能是太熱了,踢了踢被子把腳伸到外麵。腳腕的肌膚上微微的汗,溫度並不高,沒有燒起來。把被子蓋好,她又去不依的踹,隻好自己也躺到**,把她嚴嚴的攬在懷裏。

她慢慢的睡沉了,他反而清醒異常。她最近的反叛和異常,不僅是因為程東,如果隻是程東還好,但是她的虛弱和冷漠,更多可能來自封藍。

學長電話裏說過,她見過那份離婚協議了。三天裏兩度請假,不知道是不是見過誰,聽了什麽。冷靜下來才發現自己太急躁了,她和程東應該沒有什麽,就像香港時那樣,隻是個舊識,如果動心了,她不會等到今天,當初就會選擇程東。

她是他的,四年時間改不了什麽。

頸上的兩個吊墜到今日還剩下一個,她是在騙自己還是在證明什麽?當初本可以留在香港不要的,為什麽又帶了回來。

認識她十八年了,心裏有一道和她一樣深的傷疤,她就是不帶了不要了,也不會放過她。絕望總是無孔不入的侵蝕著生活,隻要能在一起就不該絕望。

手掌在她腰身上慢慢滑動,拍著她的背不讓噩夢擾她。鼻息平穩睡舒服了就靠近他懷裏,雖然還是無依無靠的樣子,這一會兒也是短暫幸福了。

閉上眼,又輕輕喚她的名字。再絕望也會在一起的。她的小手貼在寬厚的手心,情不自禁想親吻,雖然隻是一點點適可而止,卻心滿意足。

天快亮她體溫下去了,他才放心睡去,她就枕在他臂上,不會離開,走不掉。不要急躁,睡前他又叮囑自己。

夢裏,又回到了那段相守的日子,睡得很暖。昨晚是他魯莽了,因為程東的幾條短信,她就在懷裏呢,哪也去不了了……醒來時一屋子昏暗,工作台上的滅了,窗簾也是拉上的,身上蓋著被子,懷裏卻空了,她睡過的地方已經冷了。

一個激靈坐起身,打開燈抓起手表隻有六點多,睡了也就一兩個小時,卻太沉了。下床去找,裏裏外外沒有人,拿起電話撥,才想到手機昨晚被他摔碎了。

拿起鑰匙去開車,又不知道該去什麽地方找,最先想到的就是程東住的飯店,到了才知道並不是什麽大賓館,隻是中型公司在某層租用的辦公室和宿舍。

還沒到上班時間,樓道裏隻有自己的腳步聲,敲了很久門才有人應,看起來像是值班的底層辦事員,問程東的住處,很快給了指點。

程東開門很快,衣服穿著妥當,看起來並沒有睡過,臉上也有熬夜的疲憊。

“封嫣呢?”他沒張口程東已經跨了一大步逼近,“封嫣人呢!”

一句話已經知道了想要的答案,沒回答轉身跑下樓,後麵有跟隨的腳步也置之不理,發動車子的時候看到程東一閃而過的焦急麵孔。

希望沒事,最快速度開回大院,看時間差不多了才給她家裏打電話。應電話的是她爸爸,說她安全到家了,加了一夜班很累正睡著。

回家了就好。放心之後才回到自己的公寓,給學長電話裏請了假。關於離婚協議滿天飛的事,他隻是謝謝學長出手攔住了。其實並不太在意別人知道,隻要不要牽扯她就行。她知道也好,不會再無知的受傷害。

早想到封藍不會善罷甘休,現在這樣的方式反而連最後的體麵也給不了彼此,翻出四年前她寫的那封信,還有前一陣那張交換籌碼的紙,從不指望封藍能保密一輩子,四年婚姻犧牲還是換不來她的良知,畢竟,她也是那個家裏的孩子。

出門前,給中介打了個電話,準備聯係的差不多以後再告訴封青。如果順利,不久之後,封青和唯一在海另一邊也能團圓了。

到時候就告訴她,不管發生什麽,也該讓她知道了。

……天沒亮的時候離開,頭暈又乏力,別無選擇還是回了家裏。爸爸開門的時候,突然撲到他懷裏膩了一會兒,眼角酸到有淚。

拍著自己的大手很舒服,爸爸鬢角的發白了好多。二十四年,不夠啊,真想一輩子在爸爸懷裏不長大。

回房的時候不舍關門,爸爸笑著說醒了有早點,讓她乖乖休息。

門閡上眼淚就落下來,如果永遠這樣多好!

把全家福拿出來躺在**卻再也睡不著。早晨醒來時在他懷裏,他的手也是溫柔放在她背後,像是種堅實保護。昨天的粗暴煩躁隻剩下疲倦,他和她一樣累嗎?

他知道嗎?到底誰知道了?還是隻有她自己一直蒙在鼓裏。

想到那些可怕的事實,呆呆坐著,以後怎麽辦,真的不知道了。幾天沒有好好吃過東西,臨近中午出門的時候,看見餐桌上留的早餐,落鎖的一刻,還是止不住的淚。

封嫣,竟成了自己最痛的兩個字,進而變成陷落的噩夢。

她還是封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