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哭的人心已亂

第九十九章

真相放下電話,城寺回到了封嫣的房間,在晨光裏看著她。她睡得很安穩,蜷縮在被子裏。很多年以來,她長大了,憔悴了,受傷了或者快樂了,都不如這一刻來得真實。

好像從現在開始,她隻是他的了,完完整整歸屬的感覺。走了那麽遠,走得那麽辛苦,整整十八年,這一刻一切都是值得的。

“別飛……哥……不飛……”她還是很不安,偶爾囈語著,翻身想找人,卻因為他不在,眼角又濕潤了。

城寺又走近了一步,把手放在她手裏,被她依賴的握住。看得清楚絲絲纖長的睫毛,上麵還掛著淚珠。聽見她微弱的呼喚裏還叫著封青。他們兄妹,感情真的很深,比他能體會到的還多。

就這麽看著她,竟然不覺得膩,希望一直看下去。但是現在得讓她醒醒。

他獨有的嗓音,渾厚深沉,此刻隻是輕柔的叫她,“嫣,醒醒,聽話,醒醒!”伸手撫開臉上的碎發,額上溫度不再燙了,讓他安心了很多。不能總是病著,她從四年前開始常常生病,上次中毒命懸一線,他甚至不能在身邊陪著她。這次好了,以後也不會讓她生病了,每天快樂健康的在一起。她不蒼白脆弱實際更美,不再總是哭,多笑一下會對身體好些。四年了,也哭夠了。

知道不應該這時候太唐突了,想克製,可理智又早甩在後麵,隻想在一起。跪在她睡了二十四年的小**,打開被子一角,把她輕輕推轉,慵懶的又試著叫了叫她。

“嫣……嫣嫣……”好像有點過於焦急了,似乎無法打開禮物的孩子,眉頭都皺在一起,應該讓她對睡會兒的。

身邊總有呼喚,耳垂上癢癢的,封嫣聽見格格似有似無的叫了一聲,紛擾終於進了她夢裏,那是很美的一場夢!

她看見哥哥了,和嫂嫂在一起,還有城寺和自己。

他們都站在大院那棵樹下,戴陽帶著戴月回家,和所有人依依惜別,聖寺也回家了,城寺重重打他的頭。大院那處斷牆邊,有程東叛逆孤單的背影,被燈光拉得好長好長。哥哥和嫂嫂要回家了,他們走向院門口,和看門的爺爺說了什麽,爺爺一直看她的方向,一直笑。

城寺握緊她的手,那麽踏實的在耳邊說了一句“回家吧。”手輕輕挽在她腰上,頭不自覺去靠向他的肩膀,任他帶著往前走。有他的地方,就是家吧,可以信賴永遠。

回頭看見大院的大樹還是在那裏,從記事開始永遠蔥蘢茂密。回家了,吃飯了,做作業了,考試了,工作了,結婚了。和他一起手挽手,該是很幸福了。她想告訴小蕾,告訴瑤瑤,告訴所有人,告訴爸爸媽媽,告訴旭姨外婆,終於終於,幸福了……嫣……嫣嫣……夢裏的一切都模糊,漸漸有了光和臉頰上溫柔的觸感。

看著她從淺淺的夢裏慢慢醒來,迷蒙的掙開了睡眼,初生嬰兒般嬌弱的嘟著嘴,不自覺的輕輕喊了他的名字。

“城寺……”

從沒有過的感動,把唇蓋在那個新獻給他的笑紋裏,城寺也笑了。

“我做夢了,”她還是沒有醒透,懶懶的埋在枕頭裏,“哥哥回家了……”

提到哥哥,意識突然清明了好多,睜大眼睛,擔憂很快又撲麵而來,他眼裏好像藏了什麽,匆匆回身是是隱瞞嗎?

他的眼睛,總是看不透的。唇又回來了,堅決地落下,開始隻是喂她喝水,之後再不那麽客氣。

欲望深沉,又不滿足總是點到為止。想繼續,心裏矛盾了那麽一小下就不再把持自己。

“……”

辯不清他說了什麽,隻覺得唇上柔軟,暖暖安心的感覺,把恐懼遠遠排拒在身外。輕輕閉上了眼睛,又回到初醒的朦朧裏,有些羞澀矜持。

一夜之後身上疲乏酸軟,沒有病痛,隻是微微的冷,原來被子被掀開了,他又貼了過來,這次唇上微微施力,不再是綿軟的溫存。

倏然睜眼,看他複雜的眼神說不出話。他很少這麽溫柔的霸道,唇好像再不屬於自己,舌探進來攻占每個角落,攪亂了呼吸。被吻過那麽多次,第一回隨著他的動作學著交融,微微咬他的不安分,聽到兩聲沉沉的笑。

還想問哥哥的事,抓了空隙剛要說,他的大手蓋過來,被蒙住了她的眼睛,“不許問……”聽來竟像痛苦的懇求。

聽了心裏微微疼,不願意他難過。拍著他的背學著安慰的樣子,手輕輕遊走在密密的發間。他的胡子紮紮的,唇上臉畔都是懲罰一樣的微痛。

就任他吻吧,毫不氣餒的堅持,一直到她求饒。都是他的味道了,手慢慢攏上他的頸項拉近,不知道怎麽讓他也開心,真的快不能呼吸了。

蓋在眼睛上的手終於拿開,又看到他了,陽光裏頂天立地。

城寺把封嫣從**扶起來跪坐著,披上他的外衣。相同的高度,站在床邊一把攬住她的腰,緊緊貼在懷裏。眼睛對著眼睛,心對著心,真誠坦然,像兩個未經俗世的孩子。

急促喘氣早已平息,一切誤會波折已經解開,他隻是不能告訴她,不想現在告訴她。

側頭躲開他灼人的目光,不知道該看哪裏,被他托起的臉上是紅暈,燒已經退了,竟然又熱熱的,睫毛努裏藏著不安的羞赧。

“我夢見哥哥了。”

“我知道。嫣,看著我!”

再無法躲避,就在他輕柔的要求裏慢慢抬眼。挺拔俊朗,疲倦憔悴,兩個他在眼前疊合,十二歲,三十歲。最重要的是他,什麽都比不過這個。因為他,什麽都過去了。

“哥哥……”

“我要!”

同時開口,他還是那麽突兀霸道。

“我要!現在就要!”

亂了方寸,人就在他懷裏,棕黑的瞳仁能映出自己。又要燒起來了,蒸騰的熱氣,手心裏慢慢有了汗,那句疑問被打斷。

“我要!現在就要!”

垂下頭,再不肯看他,認真思量,手仍然扶在他肩上,如同荏苒歲月中,一直交錯而生的藤蔓與大樹。

白色的裙子,輕巧的一排小扣子。她做不來,就拉起他的雙手,把最後一層守護交給他,一顆顆解開。之後是他藍色襯衫的鈕扣,他帶著她一起,指尖廝纏,再把她的一雙小手貼在熱燙的胸口。她的臉更紅了,像紅透的玻璃。

又如初次在名店櫥窗相遇,隻是躺在她頸上更加晶瑩剔透,他們倆的琉璃小魚,守護了那麽多年。兩條魚,雖然向著不同的方向遊去,卻因為牽絆分不開,終其一生要在一起。

他的唇一點點落下,落在她的小魚上。

她突然躲開,彎身在床邊摸索,終於找到了,卻再沒起身的機會。他堅實的肩,溫暖的胸膛,都回到她身上,把她牢牢圈縛。

沒有一絲隔膜,也再不猶豫。

“是什麽?”他看她收得緊緊的小手還藏在枕頭下麵,唇又落下去逼問,“什麽!”

眨眨眼竟然哭了,是想拋棄那麽多次卻不忍心的傷痛。她把手托到他麵前打開,白嫩手心裏,躺著他給的那個字,怨恨也隻是夜夜在枕畔摸索垂淚。

如塔如樹,堅不可摧,那是他的“寺”字。

“我沒丟,一直留著。”淚湧上來,竟然看不清他的臉,吊墜被拿走了,很快又回到她胸口,躺在小魚旁邊。

他看著她的所有,那枚一直未求的婚戒襯著最美的肌膚,五色的寶石,持久的用心,她原來從未離身。

再不能等待,溫柔的進入,纏綿的沉到最深的欲望裏,看她眼裏帶淚的笑,她也是快樂的,這次百分之百的確定。

用盡一切,接納他的占有,給他全部,特別想告訴他,等了那麽多年,她也是愛的,很愛很愛,那麽簡單的三個字。

眼角潤濕,“城寺,我愛你!”

他俯身在她懷抱裏,兩個人細密的喘息呻吟。早就.16.\\m 1|6|官方招牌**四菜一躺上傳

該這樣的,現在終於完整了。不隻是酣暢淋漓的歡愉,也有愛和分離太久的痛苦思念。

她知道他很體貼溫柔,倦極的昏沉裏,一直讓她枕在他胸口。他還是不依不饒的占著她的所有,慵懶滿足,也是笑了。

“哥要回來了,對嗎?”想到剛剛的糾纏,哥哥有消息了嗎?

他不回答,隻是專注的看了她很久。

“哥……”

猛然翻身,把熱情再次注入,沒再給她說話的機會。

他們都知道的,早就知道了,再不用說什麽……終章愛情北京下雪了,竟然在陽曆年前,平安夜的淩晨。

四點多,天還沒亮,程東獨自從住的地方出來,招手打車。路麵上已經鋪滿了雪,清雪的車遠遠開來,一片肅靜。

竟然是這樣的日子出差,飛到溫暖如春的地方。沒有多想,坐進了車裏。紛落的雪,那樣聖潔的白,很像一個人,白皙臉龐上總是羞澀安靜的微笑。

竟然很久沒有消息,總在夜深人靜時想到路燈下的溫暖親吻,隻是在臉頰輕點,攬著她薄弱的肩。

淡淡的笑著,臉上的淺疤幾乎看不見了。

車開得很慢,在路上印出深深的軌跡,消失在悠長的街道盡頭。

那時候,人人都在夢裏,封嫣卻慢慢轉醒,睜眼,是城寺的臉,環顧,才知道又在這裏睡著了。

沒有動,怕擾到他的夢,還是枕著他手臂,手貼順在他胸口。他的汗衫都是皺皺的,自己的……低頭才發現自己身上也是一件藍色襯衫,扣子隻係了一半,下擺卷到胸口,有些羞澀的不自在,好在他隻是摟著自己,暖著背護了一夜。

昨晚做了什麽?啊,是了,一起玩多米克骨牌。

他用藍色,她用紅色,看誰的更長。從客廳一直碼到臥室,一屋子骨牌。

他很有耐心,穩健熟練,反而是自己常常把剛剛放好的不小心碰倒,接著就是連鎖反應,一長串前功盡棄。

她偷偷耍賴,每隔一段做個小小的障礙,才跟上他的速度。他什麽不說,隻是專注在他的作品裏,趁她不注意,再實施破壞!

兩個人跪在地上一路構思著圖形,在臥室門口,他搭起了一個立體多米克堡壘,她的紅牌隻有繞過去。

趴在地上慢慢一張張放,也許是腰有些酸軟,小小的休息竟然不知不覺睡著了。最近常常容易累,可能還沒有適應新的工作環境。

過了假日,進了一所離家不遠的國際學校,做了圖書管理員,其實平時還算簡單,隻是最近從國外訂了一整批書,分類整理耗了不少心神。

中學時,也想過每天和書打交道,現在算是實現了,看著學生手捧書卷進進出出。

雖然外文小說她看得並不多,但是書香彌漫還是一樣的滿足。瑤瑤、小蕾把這些年堆積如山替她收著的書都搬來,城寺幾乎每周都會把上榜的新書買給她,現在家裏已經放不下了,索性把新近喜歡的放在他的書房,在滿是建築畫冊的大書櫃最當中,整整兩排是她的專屬。

最近越來越常膩在這裏,即時隻是看看書,兩個人說說話。他工作不是很忙時,常帶著她出去,話劇、舞劇、音樂會,之後試遍了四城的有名餐館。那樣的約會很好,像是情侶該有的樣子,溫暖細膩。

他也常帶她看恐怖片,隻是都在家裏,把她嚇壞留下來,再也走不了。或者,就是找個不成名的借口,無賴的留她。想想不自覺就笑了,他還是那麽霸道,但是最近都失敗了。

抬眼,他睡得很沉,也許最近有些忙,剛剛接手了一個重建的古建,他從來做新式建築,不知道這次為什麽有這樣的興趣。

忙起來,整夜整夜都要伏案工作,在燈下一直到天亮。肩膀也許疼了,看他微微皺了下眉。手從胸口劃開,到肩上給他揉揉,力道還是不夠,隻能勉強盡盡心意。

其實說過做理療,他嫌耽誤時間,隻是平時帶她去健身房的時候會多注意一下,不讓韌帶負擔過重做劇烈運動。

這段時間,教她遊泳、教她畫畫,也教她快樂。真的,學會了很多。

聽見格格的叫,才想起昨天把它也帶來了。

微微翻轉想下床。大手出其不意滑近襯衫下擺,耳邊沉沉沒睡醒的聲音。

“哪兒也不許去!”人跟著靠過來,暖暖的胸口燙著她的背,“睡得好嗎?”

耳垂被輕輕咬了下,胸下滑動的手指粗糙有力,慢慢引得不適的喘氣。最近都怕他這樣,身上應承不來,總是心浮氣短。

“……好……”聲音有些發抖,他聽來卻是朦朧的呻吟,於是滿意的笑了,“我睡得不好。”

“怎麽?”胸口太過明顯的動作,襯衫係上的一半扣子都開了。

“手麻!”

這才意識到自己枕著他的手臂整整一夜,趕緊想起身,他又不讓,隻是指尖不懷好意的劃到腰上。

“我……給你揉揉?”小手去觸碰,還沒碰到,他已經收臂把她圈了起來。

“不用,動動就好了。”

緊張蒸騰的熱氣又來了,被翻轉到他懷裏,對上早已明若晨星的雙眸,黑亮邪氣。

“我……”唇被厚重渴求堵上,半天發不出聲音。

“嫣,你把襯衫都壓皺了!”好不容易分開,他半坐起身認真的指著她身上的藍襯衫,隨手把她抱過來。“還我!”

一時反應不過來,怎麽還?他的手已經伸過來搶。“還我!”

襯衫幾下被拋到床邊,看她雙手擋在胸前,護得小臉紅透,在晨光裏煞是好看。

自話自說的大男人,展臂給了她溫暖,“算了,給你穿我的!”

又是襯衫離身,隻是沒到她身上,中道被丟到一邊,正好落在探頭的格格身上。格格喵喵咬了幾下敵人,不想五雷轟頂被大掌三振出局。

封嫣其實想說還是累著,抬頭看他深沉眸子裏錯不過的念想,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微微回抱著。

“輕……一點兒……”頭埋在他胸口,都不知道這樣算什麽,渾身不自覺抖著。

他似乎也知道她的**,並不急著要,隻是逗弄到理智不清,任她無助的在被子裏喘著,輾轉碎吟,他才不再等下去。

結合的還是那麽深,微微不適,下意識握緊了他臂上僵持的肌肉,“城……寺……”

“別怕……”肩上的舊傷有些酸脹,又因為她的溫柔包容被另一種疼痛控製,努力著輕柔,還是聽她帶著淚音又反複沉吟,黑發散在枕上,透白恬美的精致麵容,小小貝齒把唇咬到充血,眼角帶著剔透的濕痕。

“給我!”每一次伸展融合矯健完美,似乎故意在折磨她,聽到鼻音越來越弄,纖細手指把被單扭轉到極限,再堅持不住,她終於鬆開矜持慌亂的擺頭,一次次叫他,求他。她給了,已經給了!

今天他怎麽了?好容易漸漸緩和,又去撩撥本來**至極的肌膚,粉紅胸前上凝著薄汗,被反複舔吻含咬,聽到尖尖的抽氣,身下的速度又迅猛起來,他要,今天非把這麽長時間的都要回來。躲了好一陣子不讓親近,加上上幾次的事情,心裏有些不服,這次連本帶利要回來。

夏天帶她飛去日本度假,在神社單膝跪下,她拒絕了。三十一歲生日,當著全家送上戒指,她還是拒絕。再後來是兩周前,聖寺訂婚宴後,他跪在床邊整整求了一夜,直到天大亮,她隻是搖頭,讓他心裏沒著沒落。

早早就和雙方父母談好了,拍桌子瞪眼也幹了,垂淚的諄諄囑托也聽了。就等她答應了。

“給我!嫣,答應我!”

她根本聽不清,和快要跳出胸口的戰栗抗爭,眼前的他一片模糊,隻是交纏的那麽持久,她累了,那些瀕臨崩潰的瞬間越來越近,呼吸急促,終於咬著自己的手背嚶嚶哭出聲。最羞人的疼痛酸脹,頭暈目眩,在學校好久食欲不振,總是害怕要發生什麽,不敢告訴他,也躲著每每急切的求歡。

他們畢竟剛剛在一起數月,家裏還是一半認可一半反對。她知道他媽媽還是不喜歡,而自己背後也不都是支持。

“不要了……”胸口已經有些鬱結的不舒服,肆意的衝撞繃斷了最後的弦,眼前一陣發黑。最後的爆發,她破碎的呼喚,淚湧出來,聽著他吼裏悶悶的叫她,終於結束了。

意識空白了好久,適才有了一點清明,被他弄得好乏,憋悶了什麽似的,胸口輕微難過著。捶他,咬肩膀結實的力量,心裏又怕又怨。他每次都是這樣,每次都是!

“答應吧,求你了!”他扶著她躺好,卻支起身反複審視她。

最近似乎精神不好,人卻豐盈了,帶著薄繭的大手從頸側一直揉到胸尖,疏解的欲望還是疼痛,卻已經能忍耐,嫩白沉澱在掌心,發現她已經閉上眼似乎要睡了。

“嫣,嫁給我,我要娶你!”他討饒的把臉藏在她頸肩,剛剛有些魯莽了,見到她總難以自持。此時臉頰上嫣紅,微微汗濕的額頭,都是被他徹底愛過的樣子,心裏有種無法說盡的滿足。

她閉著眼睛不作回應,好像受氣的撅著嘴。

“喜歡我嗎?”拉著被子把她蓋好,自己也躺回她身邊。

短暫的考慮讓城寺屏息等得膽戰心驚。

“喜歡。”

“愛嗎?”

微張的唇瓣,慵懶輕柔,那個愛字是無聲的。

“那嫁嗎!” 手突然抓在被子邊,體認到身下貼近的強硬,不由睜開眼睛往後退。疲倦酸軟還在,他又這樣,生氣地想揪他的胡子。

“嫁嗎!”黑亮的眼睛裏有不可抗拒的堅決。

“……”還來不及拒絕唇就被堵住,聽到無奈的歎氣聲,剛剛一刻的偽裝,瞬間就瓦解了。擁抱的手臂溫暖,張弛的欲望慢慢放鬆。

“別這麽幹脆拒絕,會傷自尊心的。不要了,嫁不嫁都不要了。乖,睡會兒吧。”

他也是心裏有說不上來的焦慮,想早點成正果。看她真的累了,心疼蓋過了衝動。他還能等,她真拒絕他也沒辦法,不管多長時間,等下去吧。

攬過她的身子,想著昨晚手裏拿著骨牌趴在地毯上睡著的樣子,心疼的厲害。他想每天都看到這樣的她,再有一個小小的她,甚至兩個,都生活在他營造的生活裏,安然快樂。

歎氣,吻著她的額頭,黎明漸進,窗外飛雪,一室溫暖,城寺頻頻看懷裏睡熟的封嫣,也許是自己太著急了,今晚是平安夜,還有明天呢,他們還有很多明天呢。

……外婆很早起來掃了院子裏的積雪,正在廚房裏煮雞蛋。自從上次吃壞東西,總覺得虧欠了孩子,所以隻要去大女兒家裏,總要帶上一鍋最好的茶雞蛋。

突然聽到院門推開,封原緒站在門口,身上已經落了很多雪。

“媽,還好嗎?”進門放下每次不忘帶來的補品,時不時還會留下些錢給老人零花。

“好!好!你怎麽來這麽早?雞蛋還沒煮好呢!”外婆一邊幫著封原緒撣身上的雪,一邊看著眼前已經一頭白發的人,一轉眼竟然這麽多年了,他從俊朗的少年成了持重的中年人,現在也慢慢老了。

“您別忙,做著歇歇吧,今天下雪了,還是起那麽早。”

外婆笑笑,給他倒了茶才在按摩椅上坐下,手裏抱著精巧的暖爐,那是好幾年前封原緒出國給老人買的。

“習慣了,原緒,早習慣了。嫣嫣和城寺那孩子還好嗎?”

“很好,城寺是個靠的住的人。”原緒點點頭,喝了一口茶,還是自己喜歡的味道,這麽些年沒有變過。

“那就好,我一直怕他知道後會有什麽……”外婆猶豫了一下,沒說下去。

“您多心了,城寺,其實之前已經知道一些。他和我談過,嫣嫣的事也談開了。我不想讓錯再犯,至少,要讓城寺知道。”

外婆聽了,沉默了好久,其實對原緒,她也是愧疚了很久,“原緒……當初讓你和欣嵐結婚,耽誤了你和旭嵐……我……”

“媽,算了,那都是三十年前的事了,不再提了,也許是緣分不到吧。欣嵐其實很好,知道生活的分寸,抱了封青之後我們過的很好。旭嵐是我負她,不是您和爸的錯。”

外婆聽了隻是搖頭,眼角慢慢酸澀,“旭嵐命不好,和她爸一樣。則緒早早就過世了,隻剩下她帶著藍兒,這麽多年還不知道嫣兒……”

“媽,我和旭嵐……我們”突然覺得汗顏,“我負她,她跟了我弟弟,也許是負氣,也許是真想靠個人。其實則緒是真對旭嵐好,她能給則緒留了後,也是則緒的福分了。是我錯了,前後那些事,後來更不該……”

“我懂,那麽多年了,想忘,難啊,欣嵐又是那樣的情況。好在,當初你把嫣兒找回來了,雖然旭嵐到現在還不知道那孩子活著,可至少她們母女一直能見麵,欣嵐再多不是,能容下嫣兒,也是不易了。”

兩個人都不再說話,聽著廚房鍋上煮蛋的聲音。二十多年前,風雪的夜晚,他和旭嵐的孩子到了世上,背負了太多罪惡,注定受盡苦難,像媽媽那樣,時刻停不了的眼淚。

嫣嫣被送走的幾個月裏,徹夜難眠,不得不和欣嵐坦白,最終才以收養的名義抱了回來,成了封青的妹妹。負了,負了很多次,直到今天沒有告訴旭嵐,隻是和外婆兩個人守著這樣的秘密,包括封青的、欣嵐的、他和旭嵐的,好多秘密,在風雪的夜晚,也就隨黑暗悄然隱去了。

永遠記得在那戶人家的小**第一次看見嫣嫣的臉,一刻控製不了眼淚,那是自己的親生骨肉,也是這輩子唯一的骨肉。她張著小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他抱起來哄她,念著模糊的兒歌,嫣嫣停了哭,小手在他臉上拍拍,慢慢安靜入睡,好像知道自己爸爸來了一樣。再沒猶豫,交給欣嵐一起離開。雖然欣嵐太嚴厲,從來都是她在教導,但是她的包容,已經讓他感恩不盡。

“原緒,雞蛋好了我們就走吧,我想看看雪,好久沒有這麽大的雪了,不知道旭嵐和藍兒在老家過的怎麽樣?”

“過年旭嵐會回來,藍兒應該不會回來了,聽旭嵐說,她準備回國外去。”封原緒扶著外婆到廚房。

一鍋香噴的茶蛋,用大碗盛滿,包上舊時的紗布手絹,護在懷裏,準備出門了。走前看著原緒蹲下身給自己穿棉鞋,曾有的埋怨也過去了,他當了她半輩子兒子,比兩個女兒想的都周全,也該知足了。

雪很大,外婆和封原緒一步步往外走,院門關上了,也關上了多年深藏的秘密。

……平安夜,本來說好了在美國,現在卻開著車往家裏走。封嫣故意沒有坐在副駕駛,而是自己躲在後座,剛剛又看她哭了。沒辦法,這麽大了,還是愛哭。

車在大院門口過,看見看門的爺爺正在門口掃雪,大大的帽子上落了一層厚厚的雪花。剛剛離開時已經掃淨的小路,現在又被雪鋪滿。

索性下車熄了火,打開車門,她不動,小臉扭到另一邊,眼角的淚還沒幹。

“好了,下車吧,我們回家。”他笑著攬過她的身子,給她戴好了帽子圍巾,才半抱著下車。雪靴是前陣子買的,白色的裘皮很適合她。

拉著她的手往前走,她剛要小小的鬧脾氣掙脫,突然發現那棵大樹下的三個人,一時不敢相信,停下來。

戴陽正把一個小雪球放在大雪球上麵,在做一個看起來歪七扭八的雪人。他身後,戴月站在雪裏,還有病中的神態,隻是平緩了很多,手裏舉著一根胡蘿卜。

戴陽身前插腰站著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對他的手藝顯然非常不滿意,頻頻搖頭,“姨媽,舅舅的雪人好醜!”聲音嬌弱可愛,“我要做自己的雪人,不要舅舅的。”

“好,好,舅舅的不好,辰辰自己做,做一個最大最漂亮。”戴陽陪著孩子在樹周圍用小雪橇鏟著,滾著雪球,封嫣和城寺走得很近了才發現。

低頭拍拍女孩的頭,“辰辰,去和姨玩兒,姨有長鼻子。”之後直起身,看著多年不見的故人。

“嗨,封嫣,怎麽幾個月不見,反而胖了?”戴陽豁達的笑笑,拍拍身上的雪,之後伸出手,誠懇地和城寺握了握,“怎麽樣,你們倆,還準備繼續瞞著?”

把封嫣摟緊,靠在自己懷裏,城寺像是還帶著當年的微微敵意,“當然不!”

“那是……?”封嫣不敢相信,戴陽、城寺、哥哥,從來沒有人提過。

戴陽回身看了眼,淡定從容,“小辰不在了,那年生下辰辰走的。一邊幫小月看病,這孩子我還是堅持留下來沒送走,舍不得。”

封嫣的眼眶一瞬就紅了,下意識抓穩城寺的手,很久以前懷疑過,這麽多年後,聽到的果然是不幸的消息。

戴陽頓了下,聲音突然微沉,“戴月好多了,現在好像辰辰的媽媽,我也放心了。辰辰,聶辰,快八歲了。”

那本琴譜,還有那個訣別的電話……眼淚落在城寺的外衣上,溶開了紛落的雪花。

“對不起,不舍得讓你知道。”他的聲音近在耳邊,隻是心酸散不開,把臉藏在他懷裏。戴辰走了,真的走了,她害怕這樣的離別,再禁不起了。

“傻丫頭,那都過去了,看他們現在多開心。”城寺托高她的臉,看著睫毛上掛著雪霜的淚,拉著她走近大樹,“嫣,你看。”

戴陽又回到大樹下,站在妹妹身邊,小女孩圍著他們轉,雪人不堆了,捧起大把的雪散到舅舅姨媽身上,堆著兩個大大雪人,咯咯的清脆笑聲不斷。

那孩子的笑聲抹去了許多心傷,封嫣看著眼前的一幕,回想她和戴辰、戴月分享的兒時記憶,好遠了,又好像很近,但都是美的,很美很美的。

“李城寺你這個死東西,騙我妹妹,早想打你一頓!”高亢的女人聲音。

身邊一聲疼呼,一個大雪球在城寺肩上炸開。

不知什麽時候,唯一舉著大號雪球,站在他們身後。

“嫣嫣,躲開這個混蛋,今天嫂嫂幫你出氣!”唯一還是當年的俠女風範。

“給你,老婆!”封青做了個更大的雪球,遞了上去。

“今天,打死他!”

……欣嵐攙扶著母親,走在丈夫身邊,那碗雞蛋,一直暖在封原緒懷裏。封青受傷的腿腳還不方便,拄著拐杖,幾個年輕人玩在一起,又笑又叫的。

城寺又遭毒手,一個大雪球砸在頭上,他也不回手,隻是一次次推開身邊的封嫣,怕她被打到。

封青、唯一輪番上陣,最後,甚至還有戴陽毫不客氣的友情客串。

他已經快被打的濕透,封嫣被他護著,站在一邊,看著哥哥舉起結實的大雪球。

“哥!給我!”

抱著雪球一步步走近,直到麵對麵,不能再近,想打他,舉了好久,就是下不去手。

“嫣嫣,打他,用雪球使勁打他!”

“封嫣,別便宜了那小子!”

“嫣嫣……”

好多好多的鼓勵,她反而更遲疑。

城寺站直身子,不去顧一身雪漬,隻是握著她的手把雪球舉高。

“打我吧,嫣,可這次,我沒錯。”還是那樣真摯裏帶著霸道。“我要娶你!”

“我討厭那個地方!”

“我知道,我要娶你!”

“我不答應!”

“沒關係,我要娶你!”

“我討厭你!”

“我知道,我要娶你!”

“我不要!”

“不許不要!我要娶你!”

“爸爸媽媽會罵的!”

“罵我,我要娶你!”

“我害怕!”

“別怕,我要娶你!”

“……”

她愛哭,他知道。

他總是很霸道,她也知道。

每每哭前,她的心裏酸軟揉亂,他知道。

不管發生什麽,他總會陪在身邊,她也知道。

她突然那麽委屈,又那麽幸福,雪球落在了地上。

滿足的把她高高抱起來。

“嫣,”彼此對視,“愛嗎?”

點點頭,又點點頭,淚珠變成快樂的小雪花兒,都愛,都愛呢,不能不愛。

“我也愛,愛你,愛……”城寺不說了,俯在她耳邊竊竊私語。

還要藏嗎?藏得住嗎?他們也不知道。

雪越來越大,他和他的小魚,不離不棄的站在雪地裏,心如水晶,滿是快樂。

生活,如此就足夠,就是圓滿。

因為,別人不知道,這世上又多了一個秘密,他們知道,那隻屬於他們。

除了愛,除了相守。

“她……會是個小嫣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