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

二十九、亡國恨

古玉龍說:“她從未提過任何要求。我知道,這些日子,跟著我,你過的,是你不想過的生活,你覺得複興的大業就像是眼前的雲煙一樣虛無飄渺,而我卻恰恰把它看成是生命一般的重要。夢君,或許我們都不應該欺騙,不應該走我們並不想走的路。”

夢君想到自己死心塌地的跟著他,最終得來的不過是這麽一句話,她有些絕望的說:“這些天你們到底在說些什麽?”

古玉龍快步走著,說:“說我們都很感興趣的話題。”夢君心想:為什麽和我在一起的時候,他從未如此輕鬆過?從未掏開自己的話匣子,從未那麽**的說起過他的大業,他的打算。是兩個人本就無話可說,還是生怕說出對方不高興的話來?

但是不是一樣聯手對付清人,那麽有默契的並肩行走嗎?——盡管最終走散了。

現在不是都回來了嗎?可那感覺卻似乎陌生了許多。

夢君沒有那種刻骨的亡國恨的感覺,她心裏反而最想了解的就是仙琴派。

古玉龍已經走到院子裏,林皓正在院中彈琴,仙鶴在身邊飛繞,他像是仙國的居士一樣穩重安祥。夢君站在古玉龍身後,古玉龍轉身說:“這裏的人像是神仙一般,武功高強,風流瀟灑,就算外麵化為焦土,這裏還是歌舞升平。”夢君說:“你懂什麽,兩位公子不知救了多少世人,隻不過他們能夠在空閑的時候享受生活,過得比人幸福自在而已。”

古玉龍冷笑說:“那隻是他們用自己的本事高高在上,遊戲人間而已。大丈夫窮則獨善其身,達而兼濟天下,絕不苟圖一己之清閑,而誤蒼生之大事。”

夢君說:“你跟著那女人不知才多久,就被她那狐狸精一樣的話迷住了,別人都成了不好的人。”古玉龍也說:“你在這裏才呆多久,就喜歡了這裏平靜自在,無憂無慮的生活,安逸的享受始終是人間的**,你也並不例外。”

夢君隻覺心頭如同有一團火一般難受,她極力的壓抑著內心的難過,但仍然十分不高興的說:“那也得看自己的能力。”古玉龍說:“能力不夠可以修練,但是不夠誠心,就無藥可救。”

夢君說:“你已經無藥可救了。”林皓停了彈琴,起身說:“夢君姑娘,你可算回來了,我看最近來平教的人不在少數,看來又是一段多事之秋,你說話做事,可要三思而行。”

夢君說:“多謝林兄提醒,我自會當心,自然不像有的人,不知天高地厚,落入虎口還不知反省,一事無成還自以為是。”古玉龍冷笑一聲,繼續看著漫天飛舞的仙鶴,一陣風吹來,梅花似乎開始緩緩墜落,暗香浮動,卻沒有月色相和。

夢君心裏越想越氣,吃完飯就來到外麵練劍,練著練著,心裏竟然有種要哭的感覺。她不知道為何會這麽難受,心裏憋悶得慌,像是一隻乘船的人忽然發現腳下什麽也沒有一樣,看著茫然沒有邊際的大海,不知所措。

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走到這裏,每個人做事情總有目的,能夠堅持這個目的的人卻很少。通常這目的隻不過是隨著時間和環境不斷改變的想法,夢君心中卻從未想過她的目的。她忽然想,我所作的這一切,是為了什麽?滿樹的梅花和飛舞的仙鶴都沒有回答,連她自己也都不能回答。

她心裏想的是,我和大哥在一起,他心裏一心想著的就是複興大明,對付清人,而我隻是和她在一起,他固然會因為達不到目的而煩惱,而我何嚐又不是因為不能和他在一起而難受。既然如此,那我就作一個能幫助他的人,與其兩個人互相容忍退讓,還不如其中一個找到症結,對症下藥。

隻是她永遠也想不明白,為何會對古玉龍情有獨衷,從不改變。也許從第一眼見到她這一生中見過的第一個男人,那一身白衣,眸子裏閃動著**的光芒,和那臉上盎然的生氣,已經成為她這一生最美麗的風景。

她的劍劃破長空,隻聽到仙鶴的一聲尖叫,她從思緒中回過頭來,隻見一隻仙鶴的屍體從空中落了下來,伴著梅花紛紛揚揚的下墜,夢君的心忽然一顫,呆呆的看著那仙鶴,——我怎麽會殺了這隻仙鶴!

忽然聽到林皓的聲音說:“姑娘,手中的劍如果不能控製,那就會傷及無辜。”夢君看著手上的劍,說:“也許是劍氣太廣,一時間沒有注意。”林皓來到仙鶴屍體前,蹲下身子,說:“那隻是一個原因,大凡練氣之人,就算用音功傷人,也要能夠控製自如,收發隨心,隻有這樣,手上的兵器,才能完成你想完成的事情。否則,那就隻能是一件殘暴的兵刃,屠戮無辜,十惡不赦。”

夢君心裏一抖,說:“我會注意的,林兄,你說這劍法每一個細節,我怎麽就不能完全掌握,一當想得細了,就有種煩亂的感覺。”林皓說:“你還沒有想清楚的時候,自然會很煩亂。就像感情,當你還沒有理順的時候,它就糾纏在你的心裏,不能釋懷,讓你魂不守舍。其實如果想通了,就一個字。”

夢君問:“哪個字?”林皓捧起仙鶴,輕聲說:“等你想明白的時候,自然就會恍然。”說完已經緩緩離去,夢君仰天歎說:“隻怕我這一生,都不會明白。”

太陽冉冉升起,夢君依然在林中練劍,這已經不知過了多久,每次她和古玉龍相互看到的時候,她都會有一種欲說還休的感觸。她不知道問題出在哪兒,以前的相顧無言還是相顧無言,隻是如今卻多了幾層隔膜,多了一絲顧慮,還多了幾點惆悵。

她注意到梅花已經漸漸飄零得到處都是,算起來,已經有好些日子了,她回頭笑了一笑。就這樣隨便的離開了梅林。

來到平教總壇外麵,忽然感到太陽暖和的照射裏,似乎平添了很多生氣。她也不知道是為什麽,覺得似乎好久沒有呼吸到這麽清新的空氣。忽然一個聲音傳來,隻見雪兒來到她麵前,說:“你果然來參加聖女的挑選大賽了。”

夢君回過神來,語無倫次的說:“是嗎?是挑選聖女的日子?”雪兒點頭說:“不錯,今天是最後一天報名的時間,去吧,家師在裏麵等著,安排你們住下後,三天後就是大賽的日子。雖然我不知道會出什麽題目,但是師父說,好像要挑一個武功智慧都出類拔萃的人。”

夢君點點頭,茫然的向裏麵走去,走不多時,到了一個亭子,隻見古春花在那裏彈琴,琴聲幽幽,古春花淡淡的說:“你果然來了,難道平教聖女這個稱謂,對你竟是如此重要?”夢君點頭說:“這不是一個稱謂,而是力量。”

古春花搖頭歎說:“你覺得這種力量會將失去的得到,和你想得到的得到嗎?姑娘,別走錯了路。”夢君說:“你是來填寫報名人姓名的,不是來勸她們不要參賽的吧。就寫夢君便是,做夢的夢,君子的君。”古春花說:“早知道姑娘會來,名字自然已經寫了,風兒,你帶這位姑娘去,和備選的聖女一起住在種香樓,挑一間上好的屋子,別怠慢了人。”

夢君和一個黃衣少女來到一棟樓前,風兒領著她到了樓上,指著一間屋子說:“姑娘,這屋子可以看到外麵種的青竹,應該合你的心意。”夢君沒有說話,走進屋子,轉回頭時,門口已經沒有站著風兒,而是站著東方縈。

夢君冷冷的說:“你自然會來,隻是我沒有想到,古玉龍算是哪枚棋子?”東方縈淡淡的說:“怎麽把人想得那麽差,我還不是一路上照顧他而已,說到底也是替你分憂。你倒該謝我,不過我一向如此,樂於助人,習慣了。”

夢君哈哈的笑了起來,然後憤怒的說:“就憑你,栽贓陷害,殺人不流血的家夥,也配說樂於助人。東瀛人就是東瀛人,既不講信用,更沒有道德。在你們的世界裏,因為貧窮和恐懼,你們巴不得消滅所有外人,可是我就偏偏要你知道,得不到的,你始終得不到。別說絕望刀經,就是古玉龍,你也休想得到。”

東方縈依然是平和的說:“姑娘何必動怒?既然現在成為對手,就更當心平氣和,不然,那就首先輸了。我知道姑娘輸不起,但是卻注定要輸。在這個世上沒有驚喜,一切都是自己經營的結果,不信,你就慢慢領悟吧。”

夢君轉身說:“那倒不用,中國有句古話,‘宜未雨而綢繆,毋臨渴而掘井’,我早就明白了。”東方縈平靜的說:“看似明白,其實並不明白,在這件事情上,你遲早會明白的。你的臉告訴了我,你的心告訴了你自己。”夢君轉過身來,正要說話,東方縈已經翩然走開。

夢君追了出來,看著東方縈輕柔的步子,心裏想:這女人怎能這麽毒辣,又偏偏這麽溫柔,這麽平靜!她走下樓來,隻見林子裏有幾個女子在練劍,她看著那些簡單的劍法,感覺有些忍俊不禁,心想這也能來參加比試。

忽然一個人走了過來,兩個人停了下來,那人一身白衣,夢君認得是無事夫人。夢君笑說:“夫人不會也來參加聖女比試的吧?”無事夫人抬頭說:“怎麽?不可以嗎?”夢君說:“我還以為你被天妖婆婆嚇得不敢現身,原來還沒死心,要借助平教,施展抱負。”

無事夫人哼了一聲,說:“彼此彼此,天下誰不知道天妖婆婆被平教主打傷,生死未卜。”夢君說:“別以為靠著大樹好乘涼,有的大樹,你還沒資格靠。”無事夫人冷聲說:“小丫頭,你著什麽急,自然會讓你看個清楚。嘴上討點便宜,算什麽本事?”

夢君看著林子裏練劍的幾個人,笑說:“是嗎?那總比處處在下風,一點便宜都討不到的好。”無事夫人徑直朝著樓內走去,夢君看她進去了,然後便在林子裏散步,心裏盤算著平教會出什麽題目,怎樣考這些都渴望成為平教聖女的人。

忽然一陣琵琶的聲音傳來,夢君循著聲音而去,看到琵琶客,心裏想:現在我終於不要他幫忙了,如果我當上了平教聖女,那就更不用幫忙了。

琵琶客的聲音和琵琶一樣憂鬱感傷,“姑娘,沒想到在這裏還可以碰到你。”夢君笑說:“前輩,我已經想好了。”琵琶客說:“我已經老了,當然不能阻止你,更不會阻止你。我隻不過看到了你,和你說句話而已。”夢君笑說:“不過,你說會怎麽比試?”

琵琶客一麵彈著琵琶,一麵說:“這個我可不知道,隻要姑娘有這個自信,那就不必知道得那麽詳細,這畢竟是姑娘的事情。”夢君點頭說:“我知道了,不管發生什麽事情,我都會好好應對。”琵琶客繼續彈著琵琶,夢君繼續往前走著。

忽然間一道青光閃來,夢君急忙往旁邊一閃,一個青衣人落在夢君身前,夢君說:“卿護法,這麽勤勞?”卿青看著夢君,問道:“你不會是來參選聖女的吧?”夢君說:“當然是。不然我站在這裏幹什麽?”

卿青哈哈大笑起來,說:“四海英傑,鹹來歸附,看來咱們平教,倒是一塊風水寶地。”夢君點頭說:“卿護法所說固然是個道理,隻是不知卿護法為何這麽高興?”卿青說:“我高興嗎?笑就是高興嗎?高興可以笑,傷心也可以笑,嘲諷憎恨,也都可以笑。”

夢君說:“我並沒說卿護法的笑是因為高興,隻是說卿護法的得意,笑固然有很多種心情,可是得意,卻大概隻有一種。”

卿青說:“是又如何?你別以為來參選聖女,就當了聖女。就算你贏了,也不過隻是個聖女,你可知道平教的聖女是用來幹什麽嗎?”夢君說:“處理教內外的事務,幫助教主完成一統武林的大業。”

卿青搖頭說:“錯了,那就隻是個聖女,一個名稱。不過是教主偶爾想到而已,年輕人畢竟難以擔當大業。”夢君說:“是啊,可是像你這麽老了,連皺紋都掩飾不住,那也太損害形象。別讓人都以為平教就是些老弱病殘,那可不好。”

卿青冷聲說:“你這張嘴怎麽這麽不幹淨?”夢君說:“那也比卿護法心不幹淨的好。既然知道我隻是一個年輕人,那最多嘴碎也是無妨,反正少不更事嘛,可以體諒。要是人活到你這份上,還這麽不知趣,不懂理。那可就真的糟糕了。”卿青怒說:“你,你說什麽!”

夢君說:“我說你貌美如花,心善似佛,天上人間,僅此一個。”卿青怒說:“你這丫頭,一點都不討人喜歡!都怪你父母沒教育好你,讓你生得這麽貧嘴爛舌頭,對長輩不敬。”

夢君說:“所以上天才讓你沒有孩子,不然學得和你一樣,那還不如死了的好。”卿青怒說:“你說什麽!你說我的孩子!”夢君正要說話,卿青已經一掌拍來夢君急忙閃身讓開,說:“這麽老了還不知道收斂你的火氣,簡直讓人笑話。”

卿青步步進逼,夢君隻得出劍相敵,但卿青出手近乎瘋狂,眼見兩人鬥得難分難解,忽然間一個白影飛來,隻見展狂將青布拿在手上,躍到樹上,喝道:“住手,你這成什麽話?”

卿青對展狂說:“她,她說我們的孩子!”展狂說:“我們的孩子還沒這麽大呢,你就別想這些問題了,丟了就是丟了,難道還能回到從前不成?”卿青憤怒的說:“你根本不喜歡她!”夢君倒沒有想到會在不經意間讓卿青傷心,提到她的傷心往事,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麽。

展狂落下地來,說:“誰會不喜歡自己的孩子,隻是我們都不是孩子了,有些事情,那些不能挽回的事情,就要學會接受。也罷,我已經習慣了你的恨,你的固執,和你的蠻橫。隻是你別傷到別的人。”夢君說:“我隻是無心說到那裏,再說,我也找不到父母,你也算提到我的傷心事,那我們就扯平了。”

卿青恨恨的說:“什麽扯平,明明是兩個人都吃了虧!懶得和你說!”便和展狂離去。夢君看著兩人的背影,心想這兩人一個心高氣傲,一個蠻橫無理,以前在一起的日子一定是風狂雨驟,有趣得很。

她在林子裏逛了一陣,天色已經有點晚了,就趁著月色,回到樓中,想古玉龍發現自己不在梅鶴穀,會不會覺得擔心。這是她第一次以離開為理由離開了他,但是她心裏明白,她期待著重逢,期待著真正能化解他眉宇間深鎖的憂愁。

第二天一早,夢君便在屋裏隨意比劃了一下劍法,感覺對劍招了解又多了些,心裏也暢快了,風兒送來早點,她隨意用了一些,就又到林子裏閑逛。

看到好多人在那裏練劍,大家討論著武學,有的還成為無所不談的朋友。夢君對這些是覺得可笑的,她孤獨的走在林間小道上,初升起的太陽雖然並不溫暖,卻也讓人感覺很愜意,隻需要三天,也許第四天早上,這一切都會不同。

她正在隨意想著,忽然聽到東方縈柔和的聲音說:“怎麽,一個人在想著什麽?其實你不用多想,毫無勝算的事情,何必那麽在乎?隻是若要送了性命,那就不大好了。”夢君冷笑說:“死的時候,你也能這麽溫柔嗎?你們東瀛女人,天生就是賤種,博得男人同情,討得男人歡心,這算什麽本事?要說賢惠善良,智慧武功,那才是本事。”

東方縈說:“女人的本事是眼淚,妹妹,你憑什麽和這些男人爭?就算我們拚盡全力,也不能修為到男人那般厲害。這是宿命,也是原因。咱們都是女人,隻不過我更加懂得女人的心思,沒有把自己放在和男人等同的位置。人最要緊的是看清自己的位置,作與之相匹配的事情。否則,那就是自尋煩惱,自取其辱,自絕後路。”

夢君仰頭笑了一陣,說:“我倒是曾經感激過你,可你現在讓我惡心。狐狸精用來形容你,那是再恰當不過的了。也罷,咱們姑且就把這比試留到三天後,誰贏,誰輸,那時候一目了然。”

東方縈說:“不用你說,那比試就是比試,不用放在什麽時候?人為何總要和人相比,自己要的東西,得到了,不就是幸福嗎?何必偏要得到別人沒有的?”

夢君說:“誰得到,還不一定呢。”

忽然一陣簫聲響了起來,隻見一個人影飛了過去,夢君說:“竹簫玉劍!她怎麽也來了?沒見過這麽老的聖女。”東方縈說:“自從被雲舞擒住之後,這六大殺手也算嚐盡了苦頭,自然知道自己本事不濟,靠著平教這棵大樹,別說是六大殺手,就是尋常江湖中人,也能夠走遍天下,無人敢欺負。所以前來正常,不過這獨木橋上,隻能通過一個人,你說,教主會用什麽方式來挑選?”

夢君說:“不管那種方式,都不會看上你這個東瀛人。”

東方縈甜甜的一笑,說:“姑娘何必有這麽多成見?要想成功,就得舍棄,舍棄,一向是女人最不擅長的本事。拿的起,也要放得下。”忽然聽到無事夫人說:“喲,兩個小孩子在這裏談什麽呢?要想當平教聖女嗎?江湖危險得很,不適合你們這些小孩子。”

夢君抬頭一看,隻見水玲瓏和無事夫人兩人聯袂而來,東方縈輕聲說:“二位前輩,想不到你們成名已久,還要想加入平教。其實加入平教有很多種方式,又何必選這一種呢?”

水玲瓏說:“我們自有我們的道理,可兩位小孩子,你們呢?難道想憑著這機會一步登天?機會無處不在,可是也要給能夠抓住的人。”東方縈溫柔的一笑,輕柔的說:“前輩所言甚是,隻是這平教聖女在平教乃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而且一當入選,就能發號施令,為所欲為。我們年紀尚小,自然不能抵擋這莫大的**。難道兩位前輩也不知道其中的危險?有句古話說:有舍生取義,有殺身成仁。兩位前輩興許便是想取義成仁修成正果了。”

水玲瓏冷笑說:“兩個孩子說話不知天高地厚,妹妹,我看不下去了,不若咱們教訓教訓這些晚輩,盡盡咱們作長輩的職責。”

夢君呸了一口,說:“好笑!你們算哪門子長輩,本姑娘今日倒要你們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讓你們也知道鍋兒是鐵打的!”東方縈伸手止住,說:“妹妹何必這麽衝動,到了三天後,不是什麽都明白了嗎?兩位前輩現在看起來形影不離,似乎是拴在一根繩子上的蚱蜢,可不知能好到什麽時候。看來是想把那成為聖女的好處,互相均分了。別以為多一個人,就多一分希望,有時候,多一個人,就多了一份悲慘。”

說完拉著夢君說:“妹妹,咱們走。”兩人走了一段,夢君說:“你剛才說的,是什麽意思?”東方縈說:“不管怎樣,你現在走,還來得及。”

夢君一甩手,說:“想要威脅我?不可能!”東方縈說:“我說過,這世上沒有驚喜,除非你有安排。你可有安排?你知道聖女挑選的比試是什麽嗎?”夢君說:“我無須知道,是什麽,我就作什麽,作什麽,我就做好。”

東方縈說:“是殺人!而且,等你知道的時候,就已經來不及了。”

夢君冷冷的說:“我為何要離開,何必危言聳聽?這是比試,不是殺人,平教雖然是天下第一大邪派,但是平吟清卻不是天下第一大魔頭。倒是你,你怕了我,所以就……”東方縈轉過身,聲音平和的說:“既然你這麽說,我就當沒說過。平教為何成為天下第一大派,興許你不知道。但是我卻知道,不單有平吟清的絕世武學,還有很多機緣巧合的事情。你是不懂的,你以為,平教就這麽出來了不是?這混亂的人間,哪裏容得下天上掉餡餅的事情。”

夢君說:“你不是就想嗎?你不是希望我走了之後,你沒有了強大的對手,就把那聖女的位置唾手可得嗎?”東方縈沒有說話,倒是夢君走了之後,她輕聲說了一句,“我知道你更會留下來。那就讓你的古玉龍,替你那美麗的屍體,蓋上這冬天還沒有化盡的白雪吧。”

夢君一路走了好久,林子裏沒有一個人,她的心情也更加跳動不安起來,她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反正她知道這是自己決定的一件事情,她雖然沒有見過仙琴派的輝煌,但是依然忘不了恢複仙琴派的心思。她知道每個人都不想有失去家園的痛苦,而每個人,都有複興家的責任。

一連過了三天,到了第四天早上,古春花帶著數十個女子來到演武場上,夢君看四周站了很多弟子,神像前準備了香燭,便知道是要拜祭這位平教的神明。

平吟清來到眾人身前,先拜祭了太平真君,眾人隨著跪下,平吟清舉著香,抬頭說:“真君在上,平教現在需要一位能人,輔助我實現天下太平的心願,讓你的福澤遍及天下。今天,就由真君為我們挑選一位聖女,用她的智慧和無私,打開通往太平盛世的大路。”

夢君見平吟清轉過身來,急忙低下頭,平吟清朗聲說:“都起來吧。”

眾人起來,平吟清說:“各位都是從各派各門前來參加聖女挑選的武林高手,平教能有今天的光榮,全靠太平真君的指引和庇佑,所以這太平聖女的挑選,一樣由真君為我們舉行。在平教總壇後麵,有一個太平山穀,那是真君以前修生養性的地方,古護法,你帶著她們去那裏吧。”

夢君心想:將我們帶往那裏,是怎麽回事?平吟清在搞什麽鬼?

但一行人還是到了山穀裏,夢君再回頭時,已經不見了古春花的影子,隻有空中一個聲音尤在飄飛著,“各位姑娘,各位夫人,現在山穀四周已經布下了天羅地網,你們根本無法脫身,唯一的辦法,就是殺掉所有別的人,最後餘下的一個,就是真君選中的聖女!”

夢君隻覺渾身一顫,隻聽一聲慘叫傳來,東方縈手上長刀一動,一個年輕女子已經命喪在她的刀下。大家都吃了一驚,那鮮血染在白雪上,顯得前所未有的恐怖。

東方縈身子一閃,已經飛身離開,夢君感到有一柄劍刺了過來,當下急忙向一邊飛去,隻覺左手一疼,還是被刺了一下,低頭一看,手上已經受了輕傷,抬頭一看,水玲瓏的長劍已經刺了過來。夢君急忙揮劍相擋,水玲瓏大概沒想到夢君的武功竟然進展到這個地步,手上玉劍登時便被震落,向空中飛去。

夢君看身前的人已經打成一團,急忙向旁邊閃身飛去。

她停在林子中,耳邊似乎還響著刀劍相擊和拚命嘶喊的聲音,她不知道為什麽平吟清會出這樣一個可怕的題目,讓她們必須殺死所有別的人。

忽然一個溫柔的聲音傳來,“讓她們先打一陣再說,這場比試,沒有輸贏,隻有生死,能保住性命,直到隻有一人活著就算贏。可是她們似乎並不懂這個規則,一味拚命,耗費體力,那可不妙。”

夢君盯著東方縈,問:“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東方縈淡然一笑,說:“我記得我說過,可是你不信,就是這麽回事,反正你也已經看到了。”

夢君恨恨的說:“為什麽你知道,為什麽你事先知道?”東方縈笑說:“你事先不也一樣知道了嗎?光是知道,有什麽用,還要有所準備,而且準備得合適,那才有用。”

夢君說:“你認識平吟清。我早該想到了,想想你能輕易將大哥騙到平教,那就非同一般。現在想來,我中毒,也是因為你了。你好重的心計,我居然毫不察覺,總不至於一遇上我,你就有了計劃吧。”

東方縈說:“確切的說,是還沒有遇到你的時候,我看到古玉龍的劍法,就已經有了計劃,不過多了一個你。我後來一度將你算在計劃裏,不過發現你實在沒用,懵懂無知,所以就不再和你糾纏。我的原則是該殺的一定要殺,不必殺的盡量放你一條生路,所以我放過了你,沒想到,你畢竟還是放不下一個男人。放不下男人,是女人最大的缺陷,你總不可能不知道吧。”

夢君說:“你難道不是女人?”

東方縈說:“我是,我怎麽會不是呢?或者我的身體是,靈魂卻已經不是。我在街上流浪的時候,那就是乞丐,到了長刀會,那就是忍者。”

夢君搖頭歎說:“我真是替你感到悲哀。可是你要刀經,我們既然不能給你,為何你卻糾纏不放?你要刀經,又不是平教聖女,為什麽又來搶平教聖女?”

東方縈依然平靜的說:“聖女的位置,本來就是我的,搶,也是別人的事情。可惜你知道得太晚了。我隻給你說了我的一些打算,你還不知道全部。你也不可能知道全部,現在你隻有趁早離開這裏,或者我看在良心的份上,會給你指明一條出路,讓你活著。”

夢君憤怒的說:“我活著,那也不是別人讓或不讓的事情。東方縈,別用那種自以為是高高在上的姿態看我,我是善良,可不是白癡。你知道的東西,那也不過是耳朵聽來眼睛看到心裏想出來的,更不是受你主宰無法改變的,所以你不必自以為是。”說完長劍刷的一聲照著東方縈刺去。

東方縈閃身讓開,說:“我對這裏熟悉得很,你可要小心,別讓人鑽了空子,殺了你。”

夢君提劍正要追趕,忽然眼前一片煙霧襲來,她急忙往一邊閃去,煙霧散後,已經不見東方縈的影子了。

夢君飛上一棵大樹,隻見下麵穀底躺著好幾具屍體,她心裏麵暗暗把東方縈罵了一陣,忽然聽到下麵傳來一陣腳步聲,隻見水玲瓏在樹下走過去。

一個人影從背後伸劍刺來,水玲瓏急忙出劍相鬥,兩個人鬥了幾招,水玲瓏忽然說:“妹妹,別打了!”兩人同時朝後麵退了幾步,後麵出劍刺殺的果然便是無事夫人。水玲瓏說:“我看那兩個姑娘聯手了,妹妹,你看到她們了嗎?”

無事夫人搖頭說:“沒有。”水玲瓏說:“其實我們姐妹二人也可以聯手,到時候我先隱姓埋名,你一個人出去,當你的聖女,咱們守望相助,我有什麽事情,妹妹一定會盡力相助,是不是?”無事夫人點頭說:“姐姐放心,這個時候,找到一個真心幫助自己的人那麽難,到時候姐姐留下來當聖女,妹妹有什麽事情,找姐姐也是一樣。”

水玲瓏說:“先別說了,就這麽定下來。好像有人來了。”無事夫人往後一看,隻見一個青年女子正朝這邊走來,水玲瓏說聲“上!”兩人兩支長劍陡然射出,那女子舉著一對銅錘,長得五大三粗,身段卻也靈巧自如,和兩人一連鬥了數十個回合。夢君心想:這姑娘長得不好,但是功夫卻不錯,不過這兩大殺手聯合,天下能勝出的,沒有幾個。

果然不出百招,那粗壯女子就被水玲瓏一劍刺中右臂,右手銅錘掉了下來,無事夫人手上一晃,一條白練射出,將另一隻銅錘也套落地上。水玲瓏飛身而上,長劍在那粗壯女子脖子上一劃,頃刻間一個巨大的身軀就化為鬼魂。

夢君看的有些心驚膽戰,心想這二人是殺慣了人的殺手,自己要同時對付兩個人,隻怕還沒這本事,隻能先避過再說。東方縈能夠避過,她熟悉這裏的布置,說不定現在已經在陣外,等著和這裏最後一個人決鬥了。

她向四下裏看去,水玲瓏二人已經離開,這裏安靜得如同墳場。她這才翻身落下地來,忽然身後一陣腳步聲傳來,她驚聲問道:“什麽人!”然後飛快的出劍,向那人攻去。

她還沒有出劍,那人便已經倒在雪地上,夢君看那是個三十來歲的中年婦人,穿著狐裘大衣,像是睡在地上一樣,麵色依然那麽自然,隻是卻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夢君小心翼翼的走了過去,伸劍輕輕在她身上點了點,那婦人一點反應也沒有。夢君試探著將手伸到她鼻子下麵,感到已經是毫無氣息,再抬頭看那女子,臉色已經白得可怕,顯然是沒有內力支撐所致,原來已經死了。

夢君抬起頭,看著四下裏的的一切,沒有任何人。她心裏尋思,如果是參選聖女的人,沒道理會幫我,如果是外人,那就不能進來,難道是琵琶客?或者是別人?

她小心翼翼的向四周看著,生怕忽然間哪怕是從冰天雪地裏忽然迸出一個人來,揮著兵刃向她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