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

二十一、世外桃源

莊小璞輕搖著折扇,說:“八大護法,如今隻有三個,你們知道為什麽嗎?因為有兩個,已經再也回不來了。”

茗君子看著莊小璞,平靜的說:“閣下武功高強,我等實在不及。可是據我所知,這流光扇中的內力,若不善加運用,終究會化為烏有,所以兩大護法,這才用計,騙走你扇中所恃的內力。”

莊小璞冷笑一聲,說:“那你大可一試!”茗君子手上一揮,大袖卷處,一道罡風擊來,莊小璞一揮折扇,以為可以將茗君子擊退,然而自己卻被震退許遠,她站了起來,茗君子緩緩說道:“我對流光扇的了解,不比你少。扇中的內力總有窮盡的時候,隻有善加運用的人,才能將它的威力發揮到極致,否則,那才真是暴殄天物。”

莊小璞一揮衣袖,手上已經多了一柄劍,她說道:“不管怎樣,我一定要讓你們血債血償。”茗君子哈哈笑了起來,說:“我們,莊姑娘,我們有什麽恩怨,這麽多年,總是會卷入各種複雜的鬥爭,可是我和你,你死我活的我們,到底有什麽恩仇?我們都是在為別人而活,因此耗費了自己的一生,就拿姑娘來說,你的青春,你的智慧和能力,卻從來沒有給你帶來生的快樂。”

莊小璞抖劍說:“妖言惑眾,先殺了你再說。”話音畢落,人已經隨著長劍撲了過來。然而一個人影閃動,隻見展狂伸劍攔開,說道:“要比劍,還是我來奉陪。”

莊小璞說:“你果然沒死,我來送你一程。”展狂長劍一抖,說道:“用仙琴派的劍法,你倒是別出心裁。”莊小璞一麵猛攻,忽然聽到有人說道:“小璞,別在那裏鬧笑話了,還不退下來。既然劍帝要看咱們聖門自己的劍法,那你就就別客氣了。”

莊小璞飛身退了回來,隻見雲舞飄然落到院裏,一身白衣,一頭白發,看樣子倒也不是凶神惡煞。

展狂朗聲說:“閣下終於出山,可見大功已經告成,可喜可賀!”雲舞冷冷的說:“別人可喜可賀也就罷了,至於你,劍帝,要說可喜可賀,這喜從何來。”

展狂說:“我不用再等待,而可以在這裏結束這一切,一個幽魂不散的喪家之犬,最讓人害怕的地方,莫過於她無知的瘋狂,和自不量力的嚐試。雲舞,你畢竟隻是一個沒落門派的唯一幸存者,你的出現,僅僅是因為當年邰劍書一念之仁,繞過了令堂,你是被人捏在股掌間的玩偶,其實根本就沒有資格來報仇,更沒有這個能力。”

雲舞怒說:“就憑這幾句話,你就該死!”說完手上一揮,已經握了一柄窄窄的小刀,形同眉毛,正是傳說中的眉刀,威力巨大,廣布天地。

青弦還不知道這眉刀的威力,心裏想:這麽小一把刀,能打架嗎?簡直是聊勝於無,還不如直接用手呢!

展狂說:“好,雲老前輩不吝賜教,晚輩怎敢不出手應對!”長劍在空中一展,劍氣撲麵,卷起滿天狂風。

雲舞輕晃著手上的眉刀,忽然間幻影重生,似乎天空裏都是眉刀的軌跡,青弦感到有如刀割的勁氣撲麵而來,比劍氣猛烈得多。青弦急忙退了幾步,站在牆邊,心裏想:這小刀竟然有如此威力,真是厲害!

展狂勉力出了幾劍,卻越來越力不從心,忽然間長劍脫手而出,落在地上,他呆呆的看著身前的長劍,這麽多年一直劍不離手,人稱劍帝,今日卻眼見長劍脫手,無力拿回。雲舞哈哈大笑起來,說:“聖門七寶,豈是你們這些凡夫俗子能夠抵禦的,讓你們僥幸活到今天,已經算是你們修來的福分。從今天起,我就要修理門戶!”

一陣琵琶蒼涼的聲音響起,一股黑風如同暗流一樣湧來。雲舞不悅的說:“吵吵嚷嚷,滾開!”眉刀一閃,隻聽到弦斷裂的聲音,天地登時平靜了下來。

雲舞正要說話,忽然聽到有人說道:“好厲害的武器,天下間威力最大,最霸道的武器,莫過於前輩手中這把眉刀了。”聲音溫柔,正是東方縈。

雲舞說:“你也來了,送死,倒不用著急。”

東方縈說:“為何要送死呢?咱們都是武林中人,又都是武林高手,所為英雄惜英雄,何必弄得如此殘忍?”

雲舞大笑起來,說:“殘忍?櫻子姑娘,你在中原屠殺十三門派,為了查找刀經連殺數百武林人士,眉頭也沒皺一個,就是你成為聖女,不也白白弄死了數十高手嗎?殘忍二字,對你而言意味著什麽?恐怕是所為的平靜吧。”

東方縈淡然一笑,說:“前輩自然也不差,所殺的仙琴派後人,也已經不下數百,尤其是鐵家鏢局,滿門喋血,無一幸存;閣下殺胡風的時候,那情形,可是天下之最,就算貴國有毒辣的呂後武媚,刑罰上有千刀萬剮,也不及你那三天三夜的折磨來得痛快。說到殘忍,恐怕天下之大,倒真是沒人能出你右。”

雲舞哈哈大笑起來,說:“沒想到我所作所為,你居然這麽清楚,厲害,小姑娘比這幫護法老頭強多了,怪不得能當上平教的聖女。不過,老婦人今天沒這個興致,隻想殺人,殺個痛快。”

東方縈依然隻是溫柔的一笑,緩緩說:“前輩手上有神兵利刃,自然不怕,可是前輩就算贏了今天這一仗,又能如何?難道前輩心中多年的願望,就能實現了嗎?你需要的不是報仇的一時痛快,而是恢複聖門的千秋大業!”

雲舞冷冷的說:“小丫頭,你不必在那裏故弄玄虛,老身自己要做的事情,自己定然知道,不須你來操心!接招吧!”說完手上眉刀一揮,空中立刻刀影重重,將東方縈圍在中間,東方縈恬靜如水,忽然間手上長刀一掃,立刻眉刀的影子化為虛有,天地為之一靜,紅豆心中不由一驚,暗想這才幾日,她的功力竟然進步如斯。

雲舞也一驚,旋即鎮定下來,說:“你練成了仙琴派不傳絕學‘大化神通’?”東方縈說:“天下武學,各有異處,又不是隻有這一套功夫能打敗你。”雲舞說:“可是你們東瀛人,卻隻會偷學別人的功夫,就說你們的幻影刀,那也是從銀刀會得到,難道你就不臉紅嗎?”

東方縈平靜的說:“前輩說遠了,天下武學,誰執掌武林,誰就是正宗,否則,隻是狂妄自大,井底之蛙,不足以道而已。”

雲舞說:“爽快,我就怕這麽輕易滅了你們,白白浪費了我這麽多年的苦練!”說完人飛身過去,小刀揮處,石破天驚。

東方縈展開長刀,兩人在院中鬥了起來,隻見刀影彌漫了視線,勁氣充塞著院落,兩人飄忽的身影倏忽來回,吸引著眾人的視線,忽然間一個人影跌落地上,伴著長刀鐺的一聲響,看到東方縈緩緩的爬了起來。

雲舞冷冷的說:“功夫不錯,不過你是沒機會和我比下去了。”東方縈依然不緊不慢的說:“前輩武功果然高強,不過,你似乎忘了,這裏是清河園,眉刀雖然厲害,卻也要用功力駕馭,你現在連功力都不能運用,怎麽殺人?”

雲舞暗自運氣,隻覺果然氣息紊亂,東方縈說:“你不必驚惶,這藥末要能做到無色無味,便不能立刻要你的性命,況且我這刀上所能沾惹的藥末也少,你又沒有刀傷,現在離開,還來得及。”

紅豆笑說:“前輩何必定要爭個你死我活,咱們在台灣島相遇,也算緣分,既然天下英雄,多有在此,就當是一場英雄大會,不知前輩意下如何?”

雲舞冷冷的說:“英雄大會?那是幾十年前的事情了,當世之中,便沒幾個英雄,你是有點名頭,可也算不上英雄。”紅豆說:“依前輩之見,怎麽才算英雄?”

雲舞說:“能夠平定武林,一統天下,就是真正的英雄。如今局麵未定,便算不得英雄。”東方縈說:“前輩多年籌謀,卻仍然一事無成,可見也不是英雄。”

展玉簫搶過來說:“咱們自己討論英雄,和你這外族女子有何幹係?誰要是除去你們長刀會的忍者,除去八大護法,趕走荷蘭人,那就是英雄。所以,你們這些敗類,根本沒資格來談。雲舞前輩縱然作惡多端,可也從來不向著外人,至少還有這資格。”

雲舞哈哈大笑起來,喝道:“我不用你這小丫頭貼金,你們少林派也曾圍剿聖門,我自然也會清算。”展玉簫怒說:“誰怕你了不成?現在你要動手都可以。”雲舞說:“現在動手,你當我不敢動手不成!”

紅豆說:“好了,其實大家學藝多年,不就是想一展所學,既然已經對峙多年,勝負未分,為何不想別的方法,難道非得讓人一個個接著死去嗎?”雲舞說:“不錯,我就是要眼看你們一個個死去。”

紅豆說:“前輩這又何苦,到頭來受到傷害的,又豈止別人?”

雲舞冷冷的說:“你終於還是說出實話,為自己擔心了,既然憂慮,就別出這風頭。”

東方縈說:“前輩既然來了,就未必能離開,你以為我們長刀會總喜歡坐以待斃嗎?對敵人,我們和前輩的看法一樣,殺無赦!”

隻見人影翻飛,數十個黑衣人已經將雲舞師徒二人圍在當中。雲舞環顧四周,冷冷的說:“忍者陣法,一起來吧!”她手上一揮,眉刀在空中劃過,仍然帶出一股驚天駭地的力量,莊小璞抖出長劍,拉著雲舞,頃刻間和忍者鬥在一處。展玉簫等人見雲舞內力雖然紊亂,但身法出招,依然有度,絲毫不受阻礙。忍者身法精妙,出入有若鬼神,一時之間,難分勝負,難辨身形。

東方縈始終麵帶微笑,似乎胸有成竹,絲毫也不擔心,眼見莊小璞二人越過眾人,飛一樣的逃逸,東方縈才緩緩說:“算她們輕功不錯,僥幸逃過此劫!”

展玉簫問道:“倘若不僥幸,難道櫻子聖女還想將她們一網打盡,隻不知你有沒有這個能力?”東方縈看了展玉簫一眼,說:“不錯,現在勢均力敵,誰也殺不了誰,紅豆仙子此來,想來也不會抱著屠殺幾大護法的決心。”

紅豆說:“那是自然,平吟清閉關修煉,雖然是個好時機,但她機關算盡,自然已經有了後路安排。更何況聖女的心計智慧,武功實力,也不在她之下,我此來,隻是想念故人,特來探望而已。”

東方縈微笑著說:“是嗎?客氣了,不過話說回來,若非紅豆仙子,台灣武林早被我們捏於股掌,如此神通廣大的紅豆仙子,專程來會會舊人,實在讓在下深感意外。”紅豆說:“那是自然,我為了台灣少些敵人,多些朋友,自然四處交往。正如二當家為了大當家的心願,不惜犧牲一切一般,倘若誰告知你刀經下落,隻怕就算再微不足道的小事,二當家也一樣會全力以赴。”

東方縈臉色微微一變,旋即平靜下來,問道:“紅豆仙子素來好爽,怎麽話說一半,吊人胃口。”紅豆仙子說:“刀經本是仙琴派銀刀會之物,台灣銀刀門正是學了銀刀會的武功,發展起來……”東方縈問:“你說刀經在銀刀門?”

紅豆仙子說:“刀經中記載曠世絕學,若真在銀刀門,自然不會打不過你們。”東方縈說:“你說台灣根本沒有刀經?”紅豆仙子說:“四十年前台灣一場浩劫,不但各路英雄相繼死去,就連武學典籍,也都一夜之間消失,後來重建的各派,想來是仙琴派後人,為了了卻心中意願,按照自己記憶教授武功,所以不論哪一派,功夫都不精湛,說明就連仙琴派本身,也都無法找到這些典籍。”

東方縈說:“那就是說,在這個世上,早沒有了刀經。”

紅豆仙子說:“解鈴還須係鈴人,四十年前一場浩劫,因為雲舞瘋狂抱負而致,她能帶走劍經,自然能帶走刀經。她唯恐仙琴派東山再起,最好的法子,就是滅了仙琴派的絕學。”

東方縈點頭說:“我明白了,仙子也會挑撥離間,希望鷸蚌相爭,漁翁獲利。”紅豆微微笑說:“雙方本就是宿仇,用得著挑撥離間嗎?我本無意透露,乃是看到二當家為此神不守舍,茶飯不香,所以有了憐憫之心,若二當家無意,便大可置之不理。”

東方縈說:“紅豆仙子真是杞人憂天,讓在下佩服得近乎汗顏,那除此之外,仙子就沒想過別的?看來民間傳言,仙子救苦救難,為民為國,的確名副其實。”

青弦說:“別以為你人多,我們的人,也不少。”東方縈說:“如果台灣十派也能算是人的話,那的確很多,可是如今台灣島上,能夠數得上名字的英雄豪傑,卻沒有幾個。”展玉簫說:“倒好像天下英雄,都到了長刀會和平教一樣,一時囂張,有句話說得好,‘常將冷眼看螃蟹,看你橫行到幾時’?”

東方縈依然平和的說:“展女俠心高氣傲,在下是早有所聞,可是,心高氣傲,那也得有這個資格,否則,那就是大言炎炎,井蛙之見。”展玉簫冷哼一聲,說:“好,我就來會會你這平教聖女,長刀會二當家!”說完已經飛身撲了過去,玉簫輕揚,勁風長繞。

東方縈手上長刀一揮,明晃晃有如秋水,輕靈的閃動,飄忽有如鬼魅,身形柔軟,舞動恰似落葉;展玉簫快如雷電,出手處石破天驚,有如裂天之勢,身影帶旋風勁掃,若同刀刮大地。兩人越鬥越激烈,旁人看得眼花繚亂,不知鬥了多少回合,兩人自空中飄落地上,均覺體內真氣盤旋激蕩,便要吐出鮮血的樣子,便都不再動手。展玉簫心裏想:她剛才和我動手,怎麽沒用大化神通,若是能用,她自然用了,可見她並未到家,不能收發隨心,雲舞那傻瓜,被她一唬,就嚇跑了。以為大化神通是過家家嗎,人人都可以練成,那就談不上厲害了。

東方縈心裏也在尋思,展玉簫所用的功法其實雜而不純,如果遇上雲舞或是野田一郎這樣的高手自然難以取勝,可見自己修為畢竟差了很多。

兩人呆呆的站了一陣,好容易調理好呼吸,展玉簫才冷笑一聲,說:“聖女功夫果然厲害,隻是我想領教平教‘天光雲影’的絕世武功,未免有失興致,不過閣下的‘幻影刀’還算不錯,沒讓我失望。”

東方縈說:“我從你手上,可是看不到半點少林武功的影子。”展玉簫說:“中華武學博大精深,若是你能看出來,那還怎麽個博大精深。剛才我用的,乃是正宗少林絕學‘萬重劫’,你孤陋寡聞倒也罷了,還要反而嘲笑別人學藝不精。聽說你們長刀會在中原龜縮了幾十年,就是為了找一本刀經,因為你們無源之水,所有的東西都從中原偷學而來,現在無法進展,所以隻好再次來偷,可這也不是解決的辦法,你們就打算這麽偷偷摸摸的過上一輩子,你們的子孫後代,也不得不靠著偷來過日子嗎?”

東方縈微微一笑,說:“展女俠果然狂妄得厲害,太過自信,以至於自大,那就不太好了。不過好在今日的恩怨,我都看在紅豆仙子麵上,不與你計較。”紅豆微笑說:“聖女果然有大量,不介意紅豆的冒昧闖入,隻是紅豆和展女俠心思一樣,聖女大可不必看誰的麵子,武林中人向來爽快,何必虛與委蛇,說這些沒人信的話,今日是什麽局麵,你我都清楚。”

展玉簫心裏想:紅豆不卑不亢,此時尚能心氣平和,我實在不如她。東方縈心裏尋思:紅豆仙子或許已經看出我對“大化神通”不甚了解,今日若是硬拚,幾大護法和他們幾大高手,就算贏了紅豆仙子,也勢必大傷元氣,烈火穀中高手眾多,此時又不知有何計劃,切不可意氣用事。她輕輕轉頭,見茗君子也是眉頭深鎖,便又想:茗君子以前是義軍頭目,指揮千軍萬馬,運籌帷幄,他不發言,自然是不好說話,我也且緩上一緩,紅豆的底細我還不甚清楚,不能亂來。

當下笑說:“是啊,大家關心的事情,所以不遠千裏而來,就是為了能找個地方,把咱們的恩恩怨怨說個明白,現在台灣武林的精英都在這裏,台灣武林的存亡,也都在各位的身上,這是件慎重的事情,想來大家也已經深思熟慮過了。”

展玉簫看了看紅豆仙子,紅豆緩緩說:“不錯,台灣武林沒有別的想法,死了不少人,就一個念頭,別讓赤嵌城裏,住著紅發的荷蘭人,更不必說他們作威作福,自以為是這裏的主人,希望他們盡快離開這裏,離開便是朋友,留在這裏,就是敵人,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但是有敵人在身邊,卻一定除之而後快,炎黃子孫都是這麽想的。大家爭鬥到後來,不過徒增殺戮,這又是何苦。”

東方縈看著茗君子,茗君子緩緩說:“如今中原落入清人之手,倘若荷蘭人離開此地,隻恐清人垂涎,我等並未反抗之力。荷蘭大王並無長留之意,台灣始終屬於中原,這不在話下。如果平教最終接管了台灣,揮師北上,說不定還能成就一段佳話,了卻萬千百姓的心頭之痛。”

紅豆淡然一笑,“如此說來,茗君子心中所想,竟是如斯偉大,令晚輩汗顏。荷蘭人並不想長留,一個強盜隻想盜走主人家裏所有的財產,並不想成為家中的一員,這本是人之常情。平教始終是武林中人,既無治國之才,也無平天下之力,前輩是在其中栽過跟鬥的人,難道也認為平定天下是我輩中事?不必揮師北上了,我們自然有明朝的軍隊。茗君子前輩,不管你在武林,在社稷,在台灣,在中原,你始終是炎黃子孫,你改不了,也不能改。想要施展抱負固然是好事,可當抱負成了野心,犧牲了萬裏山河,犧牲了萬千百姓,紅豆萬不可答應,今日話已至此,興致所至,不吐不快,倘若你要一意孤行,紅豆自然會精心布置,讓你們作繭自縛。紅豆說到做到,不會繞彎子,請前輩見諒。”

這時卿青已經來到院外,冷聲說:“你一個小毛丫頭,台灣武林十派都給我們弄得俯首稱臣,更何況你,不過占了天時地利,一時逞了英雄而已,你以為你有多了不起!”

紅豆有些憤慨的說:“別說台灣十派!”她轉過身來,一邊盯著卿青,一邊緩緩走去,說:“我之所以建立烈火穀,當初並不是因為台灣受苦的女人,就是因為看到了你們殘忍屠殺十派之人,何其悲慘,同根生者,親手屠殺,還要用上慘烈的刑罰,你們當真蛇蠍心腸,那時我就想,有一日將你們盡數擒獲,肆意玩弄,讓你們生不能生,死不能死,讓你們嚐盡人間痛苦,作為殘忍屠殺同胞的代價。尋常武林爭鬥,也是點到為止,若有人違反武林規矩,大家群起而攻之,你們欺負台灣無人,我就讓你們看看台灣的武林高手!”

她已經走到卿青身前,長劍一晃,架在卿青的脖子上,卿青和在場的人一樣,都被紅豆那氣勢給鎮住了,呆呆的看著紅豆,紅豆一字一頓的說:“我要讓你們看看,在死亡麵前,多凶殘的人,也有害怕的本性。你們欺負台灣人善良,利用他們向往平靜的心境,用你們那並不是絕頂高強的武功,來決定別人的幸福甚至生死,太過分了,這是紅豆的理想,除掉你們,就算今日僥幸,明日僥幸,也不能一輩子僥幸。等著吧,早晚的事情,這一劍為你們頑固的思想和殘忍的行為而留。”她轉過身來,長劍刷的一下向茗君子等人指去,“盜取中華財富的荷蘭人,該殺;圖謀中華武學的東瀛人,改殺;出賣中華民族的中國人,一樣該殺。記住我的話,今日便是比武,各位興致到了,自然可以比試,明日,大家都不能全身而退了。”

東方縈一時語塞,隻見空中衣袂飄飄,數十個紅衣女子已經落在地上,紅豆說:“聖女叫了這麽多人,我也不好失陪,才訓練了一套陣法,誰不嫌棄,大可一試。”

展玉簫有些激動的說:“好,爽快,或許大家盼這比試,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聽說當年兩派一出,台灣十派所向披靡,無一人能反抗,大都俯首稱臣,成為你們的走狗奴隸。台灣的決鬥,好久沒這麽振奮人心了,台灣武林人說的話,也好久沒這麽痛快淋漓了。什麽陣法,還是咱們清湯白水,單打獨鬥痛快!”

她輕輕拉動玉簫,玉簫中是一柄小劍,確切的說那並不是劍,隻是一根有著竹柄的鐵絲,不過那鐵絲乃是無言大師用玄鐵錘煉,堅韌無比。

旁人都沒有說話,隻有卿青喝道:“比就比,我來奉陪。”但見青布繞動,卿青已經飛身撲了上來,展玉簫絲劍一揮,飛快的刺了過去,兩人在場上一連打出幾十招,勁風吹得屋頂的茅草亂飛,院外的籬笆稀爛,一旁的人但覺麵上生風,都覺這二人出手甚重,恨不能將對方立刻置於死地。

兩人落下地來,均是氣喘籲籲,幾乎不能動彈,互相看著,誰也不示弱。忽然間一個人影飛來,隻見此人是個白衣公子,紅豆認得此人正是陸詩語,他在東方縈旁邊說了幾句話,東方縈麵色微微有些變化,旋即便又鎮定下來,點了點頭。

紅豆說:“聖女何必故作鎮定,不錯,昨夜我已經讓鄭公子率領台灣島上十派的高手,圍攻王城,這次王城損失慘重,隻因鄭公子本是將門之後,有大家風範,十派更是恨不能屠城而後快,所以王城守城軍士,損失慘重。你們誰也不會料到,紅豆仙子居然會膽大到要去攻城,做台灣幾十年沒有人成功的一件事情。”

東方縈微微一笑,平靜的說:“紅豆仙子沒有進城屠城,看來是我等的幸運。”紅豆笑說:“那倒不是,既然野田一郎和平吟清肯出山抵擋,想來尋常人是很難衝進去了,說到底,他們這次閉關,可真不是時候。”

東方縈淡然說:“紅豆仙子棋勝一著,原來醉翁之意,是阻止兩大高手練成絕世神功,既然你害怕,那不管你用什麽伎倆,高手都不會離開王城,你害怕的事情,終會出現。”紅豆說:“有句話說得好,此一時,彼一時,想來平教再也不會寄希望於在台灣建立自己的門派,網絡台灣高手和民眾;那我又豈能一直擔心兩大高手的絕世神功?世事變化無常,人總得因時製宜,你說對不對,聖女流落街頭的時候,自然不會和武林人算計,等到聖女和武林人算計的時候,自然又不會像流落街頭的時候一樣,為白天吃什麽,晚上在哪裏安息發愁。”

東方縈微微一笑,說:“果然說到精準,在下就隻有靜候紅豆仙子下一步的棋子了。今日備下的茶,想來也涼了,大家該說的話,該做的事情,或許已經到了結尾,既然不是朋友,也不必客套,紅豆仙子,你還有什麽話要說?”

紅豆說:“聖女說得再明白不過了,在下何必重複,況且回到烈火穀,還有要事,咱們這就告辭,後會有期。”

展玉簫緩過神來,心想我就算和卿青鬥足一千招,大家也都是兩敗俱傷,而紅豆仙子將各大高手引來,卻讓王城遭到重創,平吟清和野田一郎無法安心修煉,的確是一步妙棋,算起來,我那隻能是匹夫之勇,根本不足一提。

青弦扭頭四下看著,笑說:“此地風景怡人,以後等趕走了荷蘭人,我也在這裏結廬隱居,過上神仙的日子。”

一行人來到河邊,坐上幾隻小船,飄向穀外。

上了岸,青弦才說:“姐姐做事好玄,我都不知道你要幹什麽,害的我像是沒頭的蒼蠅一樣,到處亂碰。”紅豆笑說:“別說你,就是我自己,也未必知道我要做什麽,隻有知道了對方的舉動,才能安排自己的棋子,你以為我是神機妙算的神仙嗎?”

一行人上了預先備好的馬,一直馬不停蹄的趕路,到了第二天早上,方才到了烈火穀外,等眾人到了穀中時,才發現穀裏熱鬧得很,擺了數十張桌子,酒肉放於桌上,像是要慶功一樣。

展玉簫一路上本想和孫宇清說話,隻因人多,一直未有機會,此時見人來人往,便來到孫宇清身後,說道:“孫少俠好像很聽紅豆仙子的話,好精準的一枚棋子,昨天在清河園,自始至終,從未發一言。”

孫宇清轉頭一笑,說:“在下嘴笨,不知該說什麽,功夫也不好,鬥不過幾個護法。”

展玉簫看著他那張精致得近乎完美的臉,那讓她沉醉的眼神,犀利而清俊,她回過神來,說:“自從長笛會滿門喋血之後,你就一直跟著紅豆,老實說,紅豆是個難得的英雄,可是你一個男人,為何要……”

孫宇清一笑,指著人群中忙碌來回的鄭玉蛟,說:“鄭公子是名門之後,來到這裏就是為了收回台灣作準備,都願意為紅豆仙子所驅使,更何況我,一個沒落門派的掌門人。或許你還不知道敵人的強大,可是這幾年來,已經有太多的事情,讓我刻骨銘心,隻要有人能趕走荷蘭人,能趕走平教和長刀會,我願意為她付出一切。”

展玉簫拉著他的手,說:“這裏太吵,我們一起到後山去。”孫宇清掙脫開來,說:“不要鬧了,台灣武林好不容易風光一次,得了個彩頭,不要掃大家的興頭。”說完對著展玉簫一笑,便走到人群中。

展玉簫悶悶不樂的站在那裏,忽然聽到有人說:“展女俠,看你心事重重的樣子,有什麽不高興的事情嗎?”展玉簫回頭一看,見此人是白文心,便說:“沒有,我還是我,隻是你們太高興了,所以覺得我不高興而已。”白文心點頭說:“女俠沒法體會咱們的高興,盼了這麽些年,失望了這麽久,掙紮了這麽久,終於有了一線希望。展女俠,你是高手,你不知道受人欺負不能反抗,心有餘而力不足的滋味。”

展玉簫訕訕的一笑,說:“從你們的滿足,你們的快樂,我自然能夠想象得到。恭喜你們,上天給了你們一個紅豆,就拯救了整個台灣武林。”

白文心點頭說:“話是不錯,不過也是眾人齊心合力之功,比如展女俠,你英雄了得,力抖琴鶴護法的事情,我們都已經知道了,要說音功之力,恐怕女俠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展玉簫心裏有些不安,但卻帶著快樂的說:“言過其實,在下僥幸得勝,並無實學。”她抬頭看著眾人,說:“大家正高興著,你們好好聚一聚,別隻顧跟我說話,浪費了你的時間。”

白文心溫文的一笑,說:“展女俠也要高興才是。”展玉簫點點頭,心裏倒的確有點高興了,隻見四周認識和不認識的人,帶著笑臉,那笑容和興高采烈的氣焰將她緊緊包圍,使她無法不去感受,無法能離開。

她坐了下來,隻見桌上都是中原四派之人,如新麵色冷冷,似乎萬事都不關己,華不諱倒是笑容滿麵,卻顯得更加讓人不舒服,至少展玉簫覺得如此;林羽依則是言笑若花,談論著攻城的事情;鬆雲則是正襟危坐,不說一個字,展玉簫見桌上除了自己之外,隻有一個語微是年輕後輩,語微乖乖的坐在那裏,不發一言,整個桌子倒是出奇的安靜,和旁邊的格調格格不入。

展玉簫有點反感,笑說:“幾位師叔想來也參加了攻城,不知有何感想。”林羽依被岔開話頭,停了下來,桌上更加安靜。展玉簫說:“看台灣十派的人這麽興奮,幾位師叔怎麽如此精神不濟,難道是攻城太費力氣,都勞累了不成?”

如新冷聲說:“一點小事,就興奮如此,這點小小勝利,何足以道,我看,若是打草驚蛇,那才得不償失。”

展玉簫問:“以師太之見,又當如何是好?”如新說:“在下何德何能,你這問話的口氣,也該有點分寸,到底我是你長輩,你對少林派各位大師,也是這麽說話嗎?”展玉簫說:“晚輩讓前輩生氣事小,若是前輩生氣了,大家可都不會高興,那我就罪孽深重了。”

如新冷冷的說:“都說無言大師德行高深,我看未必,教出來的弟子,一個拈花惹草,一個巧言令色,不知這德行,都去了哪裏。”

展玉簫本來一點高興的勁頭,給這一說,都不知去了哪裏,當下也冷笑一聲,說:“那自然都去了西陵派,不然怎麽會出師叔這麽德行高深的人,隻是西陵派德行固然是高,不知武功去了哪裏!”

如新怒說:“你!——你這丫頭!”她霍然起身,語微嚇了一跳,急忙站起來,輕挽著如新的手,華不諱急忙笑說:“好好說話,——玉簫本是無心,還不道歉!”展玉簫笑說:“既然是無心之過,還請師叔海涵,今日大家如此高興,師叔何必掃了大家的興頭。”如新冷冷的說:“我的事情,還用不著你這無知小輩來管!”

展玉簫一笑,說:“晚輩雖是小輩,卻也並非如師叔所說那樣無知。……”鬆雲忽然開口說:“好了,玉簫師侄,你也太無禮了,咱們都是從中原而來,互相之間,也要體諒一下。便是令師在此,也斷然會以禮相待。”如新冷聲說:“我就是一個不中用的老尼姑,不必別人看重。這頓飯我不想吃了,各位,後會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