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

三十一、譬如朝露

青弦轉身來,指著柳天涯說:“你是什麽東西,就算你活著,你死了,有什麽大不了的!”柳天涯冷笑一聲,說:“好,終於露出本性來了,知道姑娘心狠手辣,出手無情,姑娘,請了!”青弦正要說話,紅豆已經拉著青弦大步往後院而去。

進了院子,青弦一甩手,說:“你是怎麽了,您怎麽那麽怕他們,他們有什麽了不起,雖然長進了些,我看也還是中看不中用!”紅豆平靜的說:“你以為我是怕了他們嗎?有時候你做事情的理由,不是怕一個人,而是愛護他們。”

青弦問:“你為何要愛護他們?”紅豆轉身來,歎說:“有些事情,是你所不知道的,青弦太快樂了,所以不知道別人的悲哀。有很多人需要你去幫助,盡管他們很可恨,但是每個人都有很多麵,就拿柳天涯來說,雖然脾氣暴躁,但是他幫助當地百姓對抗荷蘭人,視若自己的本分,也是個難得的好人。”

青弦一時不知該說什麽,過了一陣,方說:“不管怎麽說,這些人有點可惡。”紅豆說:“如果因為他們可惡就討厭他們,那豈非和他們一樣可惡?我去相忘穀看一下,問一下師父,看她是不是知道一些事情。”

青弦點頭說:“好吧,我難得管,反正誰要動你一根毫毛,我就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秋風蕭瑟,相忘穀外顯得異常的淒涼,紅豆走在破敗的落葉上,心中升起一股蒼涼的感覺。

忽然間她感到一陣風吹了過來,似乎前麵有個人影一閃,她看出此人武功極高,身法與自己極為相似,**的心境使她飛快的追了上前,那人走得很快,她急忙一抖手,打出滿天的暗器。

然而那人畢竟身形很快,頃刻間就消失無蹤,紅豆落下地來,撿起地上的一塊黑木牌子,隻見那形狀和自己在龍錚一行人身上看到的牌子一模一樣。她心裏開始疑惑起來,四下看著,心想這人怎麽會就在外麵呢。

她帶著滿腔的疑問,緩緩走在林間小道上,滿樹的桃葉已經開始四處飄零,隻留下枝頭上滿樹的淒涼,著花的老樹一樣美麗,而即便初生的樹幹,沒有了葉子也隻是淒涼,很適合紅豆的心境,她此時隻是更多一點彷徨而已。

湖麵在月光下顯得清淨而憂傷,相忘穀主正在亭子裏彈琴,她緩緩說:“回來了,什麽事情?”紅豆淡然說:“師父,我在穀外看到一個人,他的武功,和我們……”相忘穀主冷笑說:“你不必管他,那是我昔日的一個仇家,我們盡管學著同樣的武功,可是之間隻有仇恨,他武功高強,沒有傷到你吧。”

紅豆說:“這倒沒有,他見了我就離開了。可是師父,有人用我的獨門暗器陷害我,殺了不少人。”相忘穀主麵不改色的說:“那有什麽,這些人本來就愚昧不可改,死了就是死了,你何必替他們傷心?”紅豆說:“師父,你不可能……”相忘穀主起身來,說:“你當師父是什麽人?喜歡和這些孩子們玩過家家的遊戲不成?我自己的事情還沒有處理好,況且,我要是殺了人,卻去陷害自己的弟子,我豈不是禽獸不如。你放心,我會派無淚她們出去,替你查探一下。”

紅豆點頭說:“弟子多謝師父。”相忘穀主歎說:“外麵是一個可怕的世界,不如相忘於江湖,古人的話畢竟不錯。紅豆出去這麽久,難道還沒有領悟過來?有些事情,我不可以告訴你,但是不想你遇到,痛苦,師父經曆過的東西,不想自己的弟子也這樣經曆。”紅豆說:“弟子一心想要經曆,隻好違背師父的教誨。”

相忘穀主搖頭說:“君兒也是如此想,這麽多年,卻不知去了哪裏,真是讓人擔心,你以為師父一點不疼愛你們嗎?可是師父有什麽辦法?天下是天下人共同主宰的,不是你師父一個人主宰的,我們都不是利益爭逐中能得到勝利的人,何必勞心勞力,花時間去換一個後悔。”

紅豆仔細體會著這話,正要說什麽,忽然無歡飛身過來,手上抱著一具屍體,紅豆和相忘穀主都不由一驚,隻見她手上捧著的正是無淚,無淚眉心間中了一粒紅豆,死法和各派的人一樣。

相忘穀主問道:“是誰殺了她?”無歡說:“無情。”相忘穀主轉過身去,看著湖麵,說:“好好說給我聽。”無歡平靜的說:“無情收到無笑的來信,決意趁穀主最近心神不寧的時候,離開這裏,找尋自由,所以她按照無笑的指示,離開了相忘穀,在路上遇到我們,她一出手殺了無淚,無淚猝不及防,所以中招。”

相忘穀主冷冷的說:“她就那麽想離開這裏嗎?自由,到了外麵,才知道什麽都不是自由,隻有與世隔絕,那才是真正的自由。”

無歡說:“我將無淚送去葬了。”相忘穀主問:“現在無名去了哪裏?”無歡說:“無名去找無情報仇去了。”相忘穀主有些疑惑的說:“無名也會找人報仇。”無歡轉身離去。紅豆看著她的背影,說:“師父,此事有點蹊蹺,按說無情被無笑蠱惑,理應和無笑一起離開,為何會單獨離開?就算她們遇到了,無情也沒必要在無淚猝不及防的情況下出手殺人。”

相忘穀主輕歎一聲,說:“我現在已經不關心這幾個人,她們想要離開也好,想要留下來也罷,始終是她們自己的事情。像是無笑,不管怎樣,她始終要離開這裏。”

紅豆說:“師父能想明白,那自然最好,可是我得找到無情,看看是不是她在暗中嫁禍,隻是我不知道無情居然也會這手法。”相忘穀主說:“她們閑著無事,對我的功夫也學了大半,我一直以為她們都習慣了留在這裏,可從沒想過這習慣,也隻是暫時的。畢竟都離開了,不知外麵有多少誘人的東西在召喚她們。”紅豆告辭而去,心想無情練成了這“流銀飛光”的手法,難道是出去害人?她們平時看起來像是恬淡無爭,早就習慣了這裏,怎麽忽然一下變得這麽衝動?

她往回走著,感到有很多讓她費神的地方,心裏正在想著,忽然看到有一個人端坐在林子裏,她立刻飛身過去,手上一動,一掌劈了出去,喝道:“你是何人?為何在此逗留!”那人身形後退,身法奇快,紅豆跟著追了上前,兩人一前一後追了很久,來到山下,忽然間不見了那人的影蹤。

紅豆四下看著,隻有月色空照人,不見影跡空無痕。她心裏暗自盤算:此人武功高強,他會不會和無淚的死有關,我多方查探,卻難以得到此人的真麵目,想來此人太過厲害了。

正想著,忽然聽到有人說:“紅豆仙子,你果然已經前來相忘穀了。”紅豆轉身一看,賀青紅緩緩走來,紅豆說:“賀掌門何時前來?”

賀青紅說:“我是受司徒前輩之命,得知此人厲害無比,所以前來看個究竟。據我所查的消息,此人是個武林高手,會天下各派的武功,要模仿紅豆仙子‘流銀飛光’的手法殺人,實在輕而易舉。”紅豆點點頭,說:“賀掌門還有什麽消息?”

賀青紅說:“我去過白雲峽,看過白雲崖下的那個高人,此人多年隱居其中,一直有所圖謀,不但處心積慮,而且誌在必得,我們派去打聽的人都沒有下落,恐怕這已經不止關係到紅豆仙子一人了。”

紅豆說:“我始終是風頭浪尖,陷害我的人若隻是為了陷害我,那我就不必這麽擔心,他陷害的是台灣武林對我的信任,我這邊是台灣的隱士高人,另一邊是整個台灣武林十幾個門派,想起來真可怕。我有種一籌莫展的感覺。”

賀青紅說:“既然和令師無關,我們盡快回到英雄山莊,再作打算。我們都不是神仙,沒辦法未卜先知,所以一定要計算周詳,才能出手。”

紅豆心事重重的走在林間道上,忽然一陣救命的聲音傳來,淒厲如同鬼魅。兩個人雖然藝高膽大,卻也不免從心裏一驚。紅豆旋即鎮定下來,向著那救命的聲音走去。

隻見明月之下,林子深處一個衣衫襤褸的人在地上艱難的爬著,向著紅豆爬著。紅豆緩緩蹲下身子,說:“誰傷了你?”那人抬起頭來,說:“是紅豆嗎?快救我!”紅豆一驚,此人正是無情,紅豆急忙將她扶起,問道:“什麽人傷了你?”無情張著嘴,艱難的說:“是,是無……無……”忽然啊的一聲,就此斷了氣來。紅豆輕輕放下無情,緩緩起身來,賀青紅問:“能判斷出殺人的凶手嗎?”

紅豆說:“應該是無名,無情殺了無淚,所以無名找她報仇,隻是她為何要用這種殺人的方式呢?”賀青紅說:“我看這傷口明明就在身後,而且是一擊而中,無名和無情是同門,武功應該差不多,能夠一擊而中,可見對方毫無防備,如果無情真的殺了無歡,你覺得她還會毫無防備嗎?可能性很小的情況,一般都不太成立。”

紅豆歎說:“隻是我沒有想到她們在穀中這麽多年,居然會自相殘殺,而且又選在這個時間。”

賀青紅說:“禍患在平時已經有了,隻是沒有適當的時機爆發。所謂一脈不通暢,全身難相和,她們不過挑了一個自認為最合適的時間而已。這應當是她們自己內部的恩怨,和這件事情本來沒有關係。”

紅豆說:“無名殺了人,不知會去哪裏,師父一定也不會原諒她們。說什麽也是在一起這麽多年,我該送她回去。”她抱起無情的屍體來,向穀內走去,賀青紅一麵跟著,一麵說:“可是紅豆仙子如若一直留在這裏,倘若外麵再殺了人,就算我們能夠證明紅豆仙子不在現場,畢竟還是人心惶惶啊,你的輕功日行千裏,要在一個時辰從烈火穀到英雄山莊殺人,也不是一件讓人不相信的事情。更何況,十派將你的武功傳得神乎其神,你根本有口難辯。”

紅豆說:“可是這件事情我看起來更嚴重,你不必勸我,我會盡快趕回。”賀青紅隻好隨同她來到穀內。

穀中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湖水在月光下顯得清澈而奇詭,兩人站在湖邊上,賀青紅說:“現在人都睡了嗎?相忘穀果然安靜得很。”

紅豆將屍體放在湖邊,來到無歡居住的房外,屋內靜悄悄的,紅豆一麵敲門,一麵說:“無歡,你休息了嗎?”她心裏想:無歡怎麽也得處理後事,難道是到了別的地方安葬無淚去了?

兩人往穀主那裏走去,也是空無一人,紅豆想後山空曠,所不定人就都在後山。當下二人沿著小湖而去,賀青紅忽然說:“怎麽這屍體不見了?”

紅豆納悶的說:“這麽說,有人看見我們進來?”賀青紅說:“如果沒有人看到我們進來,就不會這麽巧的將屍體運走,她一定會通知穀主,就算她自己拿主意,一個這麽突然的消息,也不能在這麽快的時間裏這麽不著痕跡的處理。”

紅豆點頭說:“不錯,看來這件事情的確不那麽簡單,現在,現在師父會不會很危險?”賀青紅說:“穀內一定發生了變故,無淚的屍體是誰發現的?”

紅豆說:“是無歡,但是無歡她……”忽然一陣淒厲的聲音傳來,似乎有人叫著“救命”,兩人往那聲音奔去,隻見一個人從林子裏往下爬著,紅豆急忙將人扶起,隻見此人正是無歡,她用手指著前麵,說:“有人,有人搶走了無淚的屍體,快,快去追!”

紅豆向她所指的方向看去,什麽也沒有,賀青紅說:“我們快去看看。”紅豆被賀青紅拉著向無歡所指的方向奔去。走了一段,賀青紅停了下來,說 :“咱們回去。”紅豆正要說話,賀青紅已經拉著她向來時路奔去,兩人走了一陣,果然見到一個人影晃動。

二人飛身上前攔住,那人驚恐的看著二人,賀青紅說:“你的確膽子夠大,想把我們引開,並讓我們不懷疑你。可是這個風險太大了,難道你認為我們那麽好糊弄?你身上的傷口那麽讓人懷疑,你的話難道就不讓人懷疑?”

那人正是無歡,她冷笑一聲,說:“是又如何,誰讓你們無端闖來?誰又讓你們發現了無情的屍體。”

紅豆說:“這麽說,屍體是你動的了?”無歡冷聲說:“不錯,我自然會將她帶走,畢竟大家同門一場。”賀青紅說:“那倒不是理由,因為你要毀滅證據,你下手殺了人,屍體在我們手上,自然會有證據,如果我沒有猜錯,無名也許已經死了。”無歡轉過身去,聲音依然孤傲的說:“那與你無關,你們自己性命尚且不保,還照顧別人!你以為我會這麽笨,笨到不知道你們會懷疑的地步?我在這裏已經下了迷藥,現在藥力已經進入你們的內髒,你們想要殺我,那是絕無可能。”

紅豆說:“慢著,你到底為何要殺人?”

無名冷冷的說:“我討厭你們,說好了大家一直在穀裏,為什麽你們想走就走,我們一生一世,永遠都不能擅自離開,你知道寂寞的滋味嗎?就算同樣在穀中,我們的感覺是不一樣的,因為你們隨時可以免卻這種可怕的滋味。寂寞對你們來說隻是一個過程,對我們而言,卻是一個不得不承受的結果,像是一個枷鎖,緊緊的束縛著我們,你們沒有這種感覺,因為你們是自由的。我需要自由,沒有自由的人,比有了自由的人更加需要自由。”

紅豆說:“你可以對師父說,師父不是那種人!”無歡說:“她自然是你們的師父,但是她卻隻是我們的主人,一個主人和仆人之間是無所謂自由的,紅豆你不明白,你也沒有機會明白,等你到了連生死都不能選擇的時候,你就會感到如同我們一樣的絕望。然而,她們寧願當奴才,寧願當奴才的人,比束縛人的主子更加可怕,如果沒有人願意為他人做嫁衣裳,那麽這個世上就不會有不平等的事情。”

賀青紅說:“你想得太多了,你也無法回頭,因為你小看了我們。有一種功夫叫著閉氣,你一定聽說過,不過閉氣的功夫也不能堅持多久,所以司徒前輩隻教了我濾氣的法門,毒氣已經被逼了出來,你還想說什麽?”無歡大叫一聲,手上一揮,幾枚暗器打來,賀青紅急忙閃身讓開,紅豆身形一展,上前拉住無歡的手,說:“你殺了多少人?”

無歡正要說話,忽然一枚暗器射來,她人慘叫一聲,便於頃刻間背過氣來。

賀青紅向那出暗器的人追去,隻覺一陣驚風撲來,她輕功身法本是極好,然而這一掌居然沒能避開,她感到身子一輕,已經落下地去。

紅豆聞聲趕來,接住賀青紅,賀青紅急忙說:“快走,這毒藥厲害得很,我們已經中毒了。”紅豆捂著胸口,說:“我帶你離開這裏。”

兩人向外麵走著,忽然一個人影從身後而來,兩人同時轉身,雙掌推出,將來人擊落地上,那人掙紮著站了起來,說:“你們騙人!”賀青紅說:“若不騙你,你怎麽會出現,不用說了,其實無淚和無情已死,無歡是剛死的,剩下的,不就一個無名嗎?”

無名恨恨的說:“愚蠢的仆人,永遠鬥不過聰明的主子,這也難怪,仆人始終是仆人,她們無法改變命運,僅僅是因為愚蠢!”她抬起頭,四下看了一看,忽然哈哈大笑起來,說:“為了離開這個地方而死在這裏,值得!”

一陣笑聲從她身上傳來,隨著她人的倒下,聲音卻似乎更加猛烈起來。賀青紅看著她的屍體,歎說:“就是她一念之差,挑唆無歡殺了另?h兩人,?q為無情戍命逃脫:所以想覦嫁禍,?事雖然?單,卻習荒唐,她們都是可憐的人。”

紅豆歎說:“我原本以為相忘穀是個美妙的地方,人在這裏會忘記悲傷煩惱。原來孤獨的人並不自由,我甚至不知道什麽是自由。”賀青紅說:“現在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為什麽令師不見了呢?”

紅豆搖頭說:“家師行事向來隱秘,我們都不能揣測。”

賀青紅說:“依我之見,她應該出去尋找凶手去了。令師對你的關心,你是清楚的。”紅豆點頭說:“是啊,若不是有諸位襄助,紅豆焉能堅持到今日!”賀青紅說:“若沒有你,那些隱士高人便會永遠成為隱士,所以數來算去,紅豆你功不可沒,我們現在姑且不談這個。咱們快些趕回去吧。”

紅豆剛走了幾步,忽然說:“我,我覺得頭有點暈!”

賀青紅正要說話,心中一股惡心的感覺傳來,她急忙說:“完了,這次咱們真的中毒了。”紅豆心想:難道這裏麵還有別人,難道這是一個陰謀,那師父豈不是很危險?……

她心思百計,隻聽有人冷冷的說:“不錯,你們是中了毒,如果不出乎你們的意料,又怎能實現我的意料呢?”隻見無情緩緩的走了出來,說:“閉氣的功夫也不是很難練,離開這裏,原來雖然很難,卻也不是全無可能。”

賀青紅強撐著站在那裏,紅豆咬牙問道:“你為什麽要這麽做?”無情冷冷的說:“因為無聊,我實在太無聊,無聊到了不知該幹什麽的地步,琴棋書畫不是我這樣的山野女人能夠喜歡的,我喜歡男人,喜歡孩子,喜歡一個平凡女人應該喜歡的東西,難道你們不覺得你們的行為很荒誕很無聊嗎?打打殺殺,你以為能改變這個世界?一個女人可以重新尋找她的幸福,卻不能失去尋找幸福的機會,在這個與世隔絕的地方,你認為我能喜歡嗎?別說你們不是這裏的王孫貴族,在這裏最大的權力就是自由,沒有比這更幸福的感覺,還記得離開這裏的夢君姑娘嗎?我們看到你們一個個離開,又隨時能回來,你們破壞了規則,你們製造了不平等,所以,我隨時在等待機會。”

紅豆緩緩說:“你太偏激了,師父不是那樣的人,你真讓人失望,況且她們是你的姐妹!”

無情哈哈大笑起來,繼而淒然說道:“姐妹?姐妹是你們說的話,還是我發自內心的感覺,不要試圖用好聽的詞語來淨化別人的心靈,她們不反抗,她們點頭,隻是因為她們沒有力量,沒有機會而已。”

賀青紅說:“你錯了,你完全錯了。”無情冷聲說:“我沒有錯,賀青紅,你別以為攀上高枝就變成了鳳凰,其實,在我眼裏,你隻是屈服了而已。別陷入別人精心設置的規則裏,以為從此高貴,卻因此失去了自我。無聊,這無聊的一切,今天終於要結束了!”

青弦心神不寧的在小院裏來回走著,忽然聽到外麵一陣吵嚷之聲傳來,她趕快隨著眾人來到外麵,隻見大廳外麵躺了幾具屍體,一個個都是眉心間中了一粒紅豆,青弦當即一驚,搶上前去,隻聽有人大聲的叫著“紅豆仙子,你要殺人就把我們都殺了,何必怪責我們,要我們都怕你,敬畏你,你這個蛇蠍心腸的女人,你這個大魔頭!”

青弦大聲說:“別亂說,姐姐沒有殺人!”柳天涯問道:“那,紅豆仙子現在在哪裏?”青弦說:“她,她去追凶手去了!”柳天涯說:“她自己就是凶手,當然不能出現在這裏。既然她那麽想要殺雞給猴看,何不一次來個痛快!”說完手上長鞭揮動,便要打來。

忽然聽到夏玉喝道:“不許在這裏動手!”隻見夏玉急匆匆走來,看了地上的屍體,回頭對幾個莊丁說:“趕快抬到後院去。”他抬起頭來,說:“各位既然來到英雄山莊,就得要相信夏某的為人,在這裏死的人,夏某自當為他逃回公道,若是誰不服氣,大可以離開這裏,從此和我台灣武林聯盟沒有瓜葛。”

眾人見夏玉麵色微慍,都不大敢說話,三三兩兩的離開了,夏玉站在院中,抬頭看著長天明月,心頭有些微微的忐忑激動,忽然一陣琴聲響起,那琴聲是如此的溫和,像是夜色中拂麵而來的溫暖風語,輕輕撲麵後讓人身心都為之輕鬆。

他向著南方看去,那是琴聲傳來的方向,也是無笑居住的地方。

青弦默然轉過身去,一時心裏七上八下,來到院子裏,在院中來回走著,忽然聽到身後有人說:“看姑娘心神不寧的樣子,這次是真的有麻煩了。”青弦轉身一看,隻見古玉龍緩緩走來,此時他的臉色變得很正經,青弦看了覺得很舒服,卻也很悲傷。

青弦說:“我們這次請了我們能請動的人,還是找不出這個人,真是太可怕了,姐姐現在也不知怎樣了。”古玉龍說:“那又能怎樣?找不到凶手,咱們隻能束手無策,凶手,凶手的目的就要實現了。”

青弦說:“現在怎麽辦呢?現在我是一籌莫展,要不,就和台灣武林徹底的決裂,反正我們也不害怕。”

忽然聽到紅豆的聲音說:“如果要走到這一步,那麽我以前所做的,都是白做了。青弦,你是知道的,沒有那麽多隱士高人暗中幫忙,我們烈火穀不會有今天,紅豆在你我眼中隻是一個人,但是卻又絕對不隻是一個人。我得對得起武林,也許這話聽起來有些冠冕堂皇,有些誇大其詞,但我心裏真是這麽想的,難道你以為我們烈火穀就僅僅是為了拯救幾個女人,僅僅是為了和平教,和長刀會作對嗎?如果紅豆計較的是個人的名利,我何必懼怕和武林的分裂。然而現在,我心裏怕得很,決裂的是整個武林,損失的是所有的人啊。”

青弦說:“他們既然冥頑不靈,我們何必牽腸掛肚呢?”

紅豆說:“那些隱士高人本來就可以逍遙自在,卻又為何要不辭勞苦的奔波,他們沒有兒女甚至沒有弟子,他們為了什麽?”

青弦一時語塞,問道:“你說該當如何?”

紅豆說:“萬不得已,隻有犧牲一個人,來保全整個武林。”

青弦睜大眼睛盯著紅豆,紅豆歎說:“說實話,紅豆離開了,還有青弦,還有烈火穀很多的姐妹,但是若是帶著這樣的矛盾活著,勢必將帶來一場災難。青弦,或許你會覺得一點都不值得,但我心裏卻是真這麽想的。”

青弦拉著紅豆的手,說:“我們姐妹永遠也不分開,既然路那麽難走,我們離開就是,離開,不是死亡,天下那麽大,為什麽心裏卻放不開?”

紅豆輕輕推開青弦,緩緩走著,說:“不必多說了,現在天色也不早了,今天晚上不會有事,一切等明天再說吧。”三人正說著,忽然外麵進來兩個青年男子,正是鄭玉蛟和孫宇清,鄭玉蛟關切的說:“我們都知道了情況,這些人怎麽這樣過河拆橋呢?”

紅豆說:“這不是過河拆橋,他們人人自危,以為我會報複他們。其實,他們所作的事情,已經不是我能管的事情。我隻想幫助他們,不想幹涉他們。或許讓他們離開是一個錯誤的選擇,但我明明已經看到了敵人的黑手,正在烈火穀那群男女身上肆虐的蔓延,十派的人中,一定有長刀會的內應,我查了很久,還沒等到水落石出,便已經沒辦法再查下去了。”

孫宇清說:“紅豆仙子本來想要大家齊聚英雄山莊,可以還自己一個清白,但是這個人狡猾得很,一當你不在的時候,他就會出手,你總不能時時不離開此人的視線。這真叫人擔心,人怎麽可以這麽愚昧。”

紅豆說:“不是愚昧,是膽怯,或許他們已經看出這隻是一個陷害,然而如果紅豆不死,陷害繼續,下一個死去的人有可能就是其中一人,他們隻擔心自己的生死,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鄭玉蛟說:“哪能這樣落井下石,難道非得讓紅豆仙子……”說到這裏,忽然一頓,說:“總之,我要告訴他們,紅豆仙子不是殺人凶手!”說完又要往外麵走去。紅豆叫住他,說:“你不必衝動,你以為你一句話,就可以挽救他們的生命嗎?他們怕死,不是怕我。”鄭玉蛟停了下來,紅豆說:“明晚你們注意一下,盡量保護他們。”

青弦說:“我自會讓人去處理,隻是人家武功高強,就是我們自己也未必能鬥得過,這不是辦法啊。”

古玉龍說:“據我所知,有幾位武林前輩已經出麵去查探此事,我盡量通知他們,不過恐怕一時半會很難趕回。”紅豆說:“天色快亮了,大家休息一下。”

青弦隨同紅豆到了屋裏,卻怎麽也靜不下心來,隻見紅豆一臉疲憊的樣子,青弦有些心疼的說:“是不是你也覺得很煩?”紅豆說:“我遇到了一個人。”青弦文問:“什麽人?”紅豆說:“如果不是他救了我,隻怕我和賀掌門,都已經死在無情的手上。”

青弦一驚,說:“無情?這是怎麽回事?”

紅豆說:“原來無情其實很討厭在相忘穀裏的生活,她們都拚命的想出去,籠子裏的生活,誰想永遠過下去。現在台灣就是一個大籠子,誰來改變呢?”

青弦說:“姐姐為什麽心裏永遠想著別人?”

紅豆說:“不是別人,是自己的兄弟姐妹,咱們漢人有句話說得好,五百年前,同姓是一家,你遇到的一個陌生人,說不定在幾百年前的祖宗,和你的祖宗是親兄弟。你說他是你的親人,還是一個陌生人呢?古人說得好,‘窮則獨善其身,達而兼濟天下’,一個人有了能力,如果想到的隻是自己逍遙,他和畜生的區別,其實僅僅是長了一個人的軀殼而已。青弦你也許覺得我傻,但是你說人活著,圖的是什麽呢?不就是為了過得舒服嗎?如果天下人都舒服了,難道你會難受嗎?”

青弦淚水滾滾而下,說:“我不明白,當初創立烈火穀,我就不明白,是你自己把自己推向風頭浪尖,我和你不同,我成為青弦是因為我想出風頭,我想滿足我成為名人的欲望,而你,你原來真的想把自己放在那個位置,你別忘了,真正對付長刀會和平教的,是數十個台灣島上的武林高人,不是你!你回來吧,別再做仙子,做一個平凡的紅豆,我的姐姐。”

紅豆說:“我也舍不得你,但是,人總有最舍不下的東西,那就是我的底線,我的原則。不必多說,好好休息吧。”

青弦在**輾轉反側,想了很多,最後終於迷迷糊糊的睡去了,早上醒來的時候,頭很疼,紅豆在外麵彈琴,青弦在裏麵靜靜的聽著。

忽然一陣簫聲響了起來,青弦循著那簫聲而去,隻見鄭玉蛟在山間石上,吹得正低沉憂鬱。

青弦問道:“既然舍不得,為何不去勸服?”

鄭玉蛟沒有說話,也許此刻簫聲才是最好的表達。

青弦扭頭看去,隻見古玉龍在一塊山石上坐著,天色碧藍,人如白玉,是那般的風流瀟灑,如雲樣的無形年華。

夜漸漸來臨,是那樣的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