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女與殺手

第八章 江湖路險,五步流血

但他們失蹤了,連同出麵接洽的“鬼臉人”也失蹤了,誰是幕後主使提出巨額賞格的人呢?這是本案最大的關鍵。

古淩風反複地想。

兩丈外-座和尚墳的石葫蘆突然高了一倍,變成了一座寶塔,不是突然增高,而是加上了一條人影,從體型裝束看是個中年女人,不知是何時出現的,古淩風發覺時她已在葫蘆頂上,在這種境地中,幾使人懷疑是鬼魅現形。

古淩風的心驟然收緊。

這就是小玉說的神秘人,是醉蝦要等的人麽?

緊接著,-個聲音傳出:“是三娘麽?”

古淩風立即辨出發聲的是醉蝦,三娘,四神偷中排名最末的宋三娘,唯一的女神偷,也是年紀最輕的一個。

神秘人沒答腔,連動都沒動一下。

醉蝦的聲音又道:“我是老哥江無水!”身影在不遠處悠悠出現,很緩慢,那樣子生怕驚走了對方。略略逼近之後又道:“你是三娘麽?”

“不是!”神秘人開口了,竟然是少女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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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蹲下去,女子身邊一灘血,傷口在左脅之下,看來是無救了,伸手探視,鼻息已無,腕脈還在斷續,急一指點上女子的“天殷穴”,然後掌附“脈根穴”,以本身真氣從掌心透出,徐徐吐貫,救人已無望,隻盼對方能開口,他必須問幾句話。

貫穴注元可不能操之過急,否則會加速傷者死亡。

片刻之後,女子有了鼻息。

再片刻,口唇起了翕動。

他必須把握這稍縱即逝的短暫機會。

“姑娘,你叫什麽名字?”一遍又一遍地重複問。

“我……我叫……翠……翠……”失神的眼珠子已不能轉動,聲音小得像蚊子叫。

古淩風繼續輸入真元,耳朵貼近去。

“翠什麽?”

“我……翠翠……”兩個字連在一起,她叫翠翠。

“翠翠姑娘,你的來路?你的家?家?”

“我……嗯……”口角已溢出血沫。

“凶手是誰?凶手?凶手?”古淩風大急。

“咕!”地一聲,翠翠斷了氣。

古淩風長長吐了口氣,收回手,替她合上眼,然後站起身來,望著翠翠的遺體發呆。翠翠何以會被殺?殺她的目的是什麽?什麽人下的手?……

他想不透。

滅口?沒道理,翠翠是傳話的。

狙殺?也沒道理,除非凶手是見人就殺的殺人狂。

一條人影閃現,是醉蝦。

“她……被殺了?”醉蝦脫口栗呼。

“想不透為什麽有人會要她的命。”古淩風搖搖頭。

“沒看到凶手?”

“一個大塊頭,追之不及,現在僅僅知道她叫翠翠,是臨斷氣時吐露的。”話鋒一頓又道:“江先生怎麽也追蹤來了?”

“歐爺說古老弟已經盯蹤下來,所以老夫也跟著來,真想不到……嗨!凶手殺人的動機究竟何在?”

“江先生,這叫翠翠的姑娘離開現場時請求千萬不要跟蹤她,這是否暗示著如果跟蹤她就會有不測之事發生?江先生的看法如何?”

“但她是宋三娘請來傳話的不假。”

“何以見得?”

“這秘密集合的地點和時辰隻老夫等四個當事人知道,現在加上了老弟和歐爺父女,連小泥鰍都不知道,而且這姑娘的裝束完全是宋三娘的模樣,假不來的,尤其發髻的形式和發簪,從背後看,就是活生生的宋三娘,無疑是三娘故意要她如此裝扮的。”

“可是她被害了?”

“會不會是誤殺?”醉蝦目注翠翠的屍體。

“誤殺,有可能麽?”

“老夫隻是這麽想。”

“江先生為什麽有此想法?”

“古老弟,你沒注意到翠翠姑娘的長相和小玉姑娘差不多麽?”

古淩風打了一個冷噤,他不期然地想到了疑似毛人龍的蒙麵客,在來古廟的小路上剛剛發生過事端,蒙麵客極可能還逗留在這附近,如果他把翠翠當成小玉,誤殺便有可能了,心念之中,挫了挫牙道:“江先生,請你設法料理翠翠姑娘的善後,在下馬上去查。”

醉蝦點點頭。

距土地廟不遠處的磨坊。

早過了刈麥的季節,新麥還在長苗,管磨坊的老頭帶著拉磨的驢子到別地去客串臨時小販去了,所以磨坊空著,這是每年的常規。

磨坊邊的涼棚下堆了一大堆麥秸,厚厚軟軟,躺上去比躺在墊褥子的**還舒服。這時,子夜已過,麥秸堆上正躺著一個人,而且是個女人,這種時辰,這種地點,八成是打露水的女人在等野男人。

一個大塊頭的身影飛掠而至,停在涼棚邊,眼望著躺在麥堆上的女人。

“我的祖奶奶,你可躺得真舒服!”

“事情辦妥了?”

“很順當,不過……”

“不過什麽?”

“差點出漏子。”

“噢!怎麽說?”

“我放倒了翠翠離開之時,發覺被人盯蹤。”

“盯蹤你的是誰?”女人坐了起來。

這一對男女不是打露水的,一個是青樓出身,騷媚入骨的卜芸娘,另一個是“百靈會”巡察馬健,兩人是出任務的。

“不知道,距離很遠,我隻是回頭瞥見有人。”

“你為什麽不再回去看個明白?也許人家已經知道你是誰,這關係非同小可,馬健,你犯了很大的錯誤,如果因此而破壞了計劃,你吃不了兜著走。”

“我的祖奶奶,別說得那麽嚴重好不好,人家並不一定是盯蹤的,也許正巧路過,如果我再回土地廟現場,萬一做不了對方,豈非自敗行藏?再說,衝著你跟我……嘿嘿,這麽深的情分,你也得包涵呀!”

馬健跪上麥秸。

“你想做什麽?”

“祖奶奶,在這裏……嘿嘿,必定別有風味!”

“唔,意想不到的風味,這是個好地方。”

卜芸娘倒回去,馬健餓狼般撲了上去。

“別脫!”卜芸娘撥開馬健的手。

“不脫衣服……多沒意思?”

“省得再穿麻煩。”

“啊喲!我的祖奶奶,穿衣服有什麽麻煩的,我替你脫,辦完事我再替你穿,成麽?”

“先抱一會……”

“好!好!”馬健把卜芸娘摟緊。

卜芸娘用左手輕撫著馬健厚實的背,右手半壓在身子底下。馬健閉上眼,但鼻息咻咻。

“馬健,你做翠翠時用什麽手法?”

“這種時候談這個……”

“你說嘛?”

“左邊最後一根肋骨下方朝上捅一刀,快,沒什麽痛苦,而且保證無救。”

“嗯!快,沒什麽痛苦,保證……”壓在身下的右手輕輕抽出,極快地一翻腕,撫在背上的左手急抓馬健的胳膊用力一拉,龐大的身軀側轉,一挺嬌軀到了棚外。

“哎!”馬健這時才慘叫出聲,隨即翻身站起,一隻手捂著插進軟肋的刀柄,另一手戟指卜芸娘道:“你……你……為什麽要對我……”

“馬健,這叫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卜芸娘的聲音柔媚如故。

“卜芸娘,你……這狠毒的臭婊子……”挪步,搖搖不穩地下了麥秸堆,臉孔已扭歪,虯髯如刺蝟般蓬立而起,兩眼瞪大如銅鈴。

卜芸娘後退。

“馬健,遲早你還是走這條路。”

“到……到底為什麽?”馬健嘶吼。

“因為你對主人的事知道得太多了,不能不讓你永遠閉上嘴。”

“呀!”狂叫聲中,馬健撲上,然而隻是一個勢子,人仆在地上,僅移動了半尺,正如他自己所說的,快,他斷了氣,沒太多的痛苦。

“馬健,你是隻不老實的忠狗,但有什麽辦法呢?我不陪你了,我是個最講情義的女人,會要人好好料理你的後事!”

說完,她一扭身便走了,沒有半絲矜憐,如果有人看到,絕對會承認她是標準的冷血殺手。

古淩風來到了東城邊最僻靜的一角,現在城門還沒開,但在城門附近已經有趕早市的小販在等著開城,他要去客棧找華豔秋和毛人龍,就必須揀這僻靜的角落越城牆而進,正當他提氣準備飛身而上之際,忽然感覺身後有人。

他手抓劍把,閃電回身,一看,大為振奮。

身前丈許之處站著的赫然是身著月白衫的蒙麵客。

殺死翠翠的定是他無疑,時間上正吻合。

“閣下來得正是時候!”古淩風先開口。

“這話怎麽說?”

“免了在下徒勞往返。”

“你在找我?”

“不錯。”

“我說過,我們對決還不是時候。”

“現在正是時候。”

“你等不及?”

“就算是吧!”

“也好,反正遲早我們免不了一搏,早些解決,省得夜長夢多,古淩風,你想知道我要找你一搏的原因麽?”蒙麵客雙眼閃射厲芒,夜暗,仍使人有如接觸到利刃的感覺。

“當然。”

“那我告訴你,江湖上人稱你為‘冷血殺手’,也是第一快劍,我要證實一下是你的劍快,還是我的飛刀快,在飛刀之下,快劍應該不存在。”

古淩風大為意外,如果對方就是毛人龍,巴巴地進關來找自己,原以為是什麽了不起的江湖公案,想不到隻是為了比快。

“閣下找在下隻是為了比快?”

“不錯,如果飛刀快,第一快刀將取代第一快劍。”

“飛刀乃是暗器之一,能與劍相提並論麽?”

“同樣是刀,同樣是殺人利器。”

“在下先問一件事……”

“說?”

“神鞭大少方子平是閣下殺的?”

“不錯。”他一口便承認了。

“你剛才又殺了一個女人?”

“沒有。”

“不敢承認麽?”

“那可就是笑話了。”

“為何蒙麵?”

“習慣成自然。”

“你我現在刀劍對決,何不以真麵目相對?”

“古淩風,如果你的劍快,等我倒下去,你便可以摘下我的蒙麵巾,如果我的刀快,你就算知道我是誰又有什麽用?”

古淩風幾乎脫口說出你就是“一滴血”毛人龍,但話到口邊止住了。

“古淩風!”蒙麵客又開口道:“第一快劍毀在第一快刀手下,而第一快刀接收了他的女友,這消息勢必轟動江湖,你認為如何?”

古淩風怒火倏燃,但隨即悟到對方是在故意挑起自己的怒火,使自己失去冷靜,這是劍手的大忌,於是,他立即冷靜下來,怒火轉換成為殺機。

“這的確會使閣下的大名騰耀武林,不過,如果第一快劍想在第一快刀的飛刀手身上戳了二十個洞,隻因為他對他的女友無禮,這未始不是震撼江湖的消息。”

“太有意思也,無論生死,都將震驚江湖。”

“閣下準備如何較量?”

“劍有固定尺寸,出手有一定距離,而飛刀則不受距離限製,在有效範圍內,任何角度都可以出手對不對?”

“完全正確!”

“現在我倆之間的距離是一丈六尺左右,如我出手,即發即至,而你的劍再快也夠不上部位,你承認麽?”

“事實如此,當然承認。”

“你是否覺得不公平?”

“江湖上最難講的便是公平兩個字,不提也罷。”

“你像是很有自信?”

“不錯,作為一個武者,如果失去了自信,就不必再走江湖了。”

“你的自信是不怕死?”

“怕死並不能免於不死。”

“你對自己也一樣冷血。”

“不錯!”古淩風絲毫也不為所激,反而更冷靜,他心裏已經有了應敵的打算,很冒險,但這險又非冒不可,人家找上門來,他別無選擇。

“古淩風,我知道你的打算。”

“噢!說說看!”

“快劍手,眼力和應變的能力是超人的,我在目前的距離之下發刀,你的快劍可以將刀擊落,然後便有機會出劍,可是你別忽略了飛刀不隻一把,躲過了第一刀逃不過第二刀,第三刀,你想到了沒有?”蒙麵客的目的在於激起古淩風情緒上的不穩定,他便更有勝算。

殺手有其特質也有其條件,生死之搏是不容取巧的。

古淩風現在心身已完全冷僵,任何外來的幹擾對他都發生不了作用,甚至連意念也已不複存在,身上每一個細胞都在戒備的狀態中。

“唔!”他索性連口都不張開了。

“我現在就要發刀!”

“……”古淩風連唔都沒有了,暗夜中,雙眼有如兩顆寒星。

“你準備好了?”

蒙麵客等於自說自話,古淩風已不作任何反應。

空氣在這瞬間凝凍了。

死寂,可以聽到彼此的呼吸。

殺機充斥在每一寸空間。

蒙麵客一揚手,一點冷芒電射而出,的確是快。

“當!”地一聲,冷芒斜飛而去,正如蒙麵客所預測,飛刀被古淩風的劍擊飛,拔劍,磕刀其快已無法用言語形容,仿佛他的劍本來就在手中,而飛刀是自己碰上劍的。

奇怪,古淩風沒有欺身反擊?

這現象隻是一瞬,蒙麵客雙手齊揚,兩點冷芒射出,又是“襯!”地一聲,隻一聲,一點冷芒激開,另一點射向心窩的沒有下文,緊接著是一聲“啊!”古淩風的劍短了半尺,這半尺是埋在蒙麵客的左上胸,雙方的距離現在是五尺,正好是劍身加臂長。

“古淩風,你……居然贏了!”

“在下沒有全贏!”古淩風聲冷如冰。

“什麽……意思?”

蒙麵客的身軀在抖動,左邊衣襟已濕了一大片,月白色襯著赤紅,暗夜中十分明顯。

古淩風抬起了左臂,臂在滴血。

“你……以左臂擋了一刀?”

“對,如果在下完全用劍封擋,便沒有反擊的機會,而閣下可能發第三刀、第四刀,結果便很難預料。”

“你……為什麽……比我……快?”瞳孔已在放大。

“你閣下並不慢,隻是發刀時手臂運動的弧度太大,空間影響了時間。”

“哦!可是……遲了!”身軀一陣強直,仰麵栽了下去,血泉噴出。

古淩風感到一陣迷惘,不知道這一劍用得對還是不對?

以往他殺人從沒這種感覺,因為殺的是該殺的人,而現在對象不同,無怨無仇,僅僅為了名氣之爭,可是,他如果不用殺著,自己便會倒在刀下。

他是毛人龍麽?謎底立可揭開。

慨贈解藥,解了“黑寡婦”之毒,他的命是他救的,然而,他卻又死在他的劍下,這筆賬該怎麽個算法呢?

他已經承認殺害了“神鞭大少”方子平,而兩人同是華豔秋的男人,現在華豔秋全失去了,她會有什麽反應?

關外武盟的少盟主死在劍下,會帶來什麽衝擊?

一時之間,古淩風想得很多,然而事實是無法改變的,他用劍挑開了蒙麵巾,凝足眼神一看,呆了,死的並非“一滴血”毛人龍,久久,他才回過神來。

新的問題產生了,他是誰?

死者長相不俗,幾乎可以媲美毛人龍,他的飛刀絕技不知是否可與毛人龍匹敵,但已相當不賴,江湖中除了“一滴血”

毛人龍,還有誰具備這等功力?

想,深深地想。

突地,他打了一個冷噤,因為他想起了一個人,不,應該說是三個人,中原黑道上令人聞名喪膽的人物“西門三煞”,三煞他沒會過,但耳熟能詳,老麽西門波人長得最俊,擅長飛刀,刀無虛飛,取人性命如探囊取物。

這紕漏可大了,另外兩煞是絕不會幹休的。

他不怕,也沒後悔,因為三煞惡名昭著,但在心理上總是一個疙瘩,在目前狀況下,實在不宜於結怨樹敵。

吐口氣,在屍身上拭淨了劍上血漬,歸鞘,舉步離開。

古淩風身影消失,另一條人影出現。

出現的是卜芸娘,她步近屍體,檢視,忽然發出一聲冷笑,喃喃地道:“西門波,死在‘冷血殺手’劍下,又是一場精彩好戲開鑼。”

古淩風一覺睡到過了午,睜開眼,床邊桌上已擺了酒菜,醉蝦坐在桌邊發呆,一見古淩風醒來,笑意上了臉。

“古老弟,你這一覺睡得夠沉!”

“啊!對不住。”古淩風起身下床。

“老夫望著酒壺喉頭就會發癢。”

“江先生先用!”

“不急,快漱洗吧!”口說不急,已在動手斟酒。

古淩風草草漱洗完畢,坐上桌子,兩人開始吃喝,醉蝦可能是憋久了,不說話隻顧吃喝,古淩風也沒開口,他在回想與“西門三煞”之中的老麽西門波決鬥的一幕,從而聯想到“一滴血”毛人龍,這一幕會重演,而毛人龍的刀法可能在西門波之上,又會是什麽結局?………

酒菜打了底,醉蝦咂舌舐唇,勁來了。

“古老弟,你的臂傷……”

“哦!”古淩風從沉思中回過神道:“江先生的金創藥應該是江湖上第一流的,敷藥到現在半天多一點,已經沒什麽不適之感了,就像沒受傷一樣。”

說著,抬了抬左臂,表示已無大礙。當然,飛刀是小巧之物,除非傷在要害,否則挨上兩三刀也沒什麽了不起。

“你確定是西門波?”

“在下從沒見過西門波,隻是猜想。”

“他並非殺死翠翠姑娘的凶手。”

“何以見得?”

“老夫驗過翠翠的傷口,是利匕而非飛刀,朝上捅直達心髒,凶手存心要她一刀斃命,顯見是預謀殺人,這推翻了老夫原先判斷她的長相近於小玉姑娘而遭誤殺這一點!”

“殺人的動機是什麽?”

“無從想象,死者已經不能開口指證。”

“師父,古爺!”

小泥鰍用衣袖擦著額汗,看樣子他是跑了遠路回來的。

“你探到什麽消息沒有?”醉蝦問。

“在磨坊看到棺材店的工人在埋人。”

“磨坊老頭死啦?”

“不是他,這被埋的師父絕計想不到。”

“少賣關子耍嘴皮,快說!”

“是徒兒上次在客棧房間看到跟卜芸娘那婆娘相好的那隻大狗熊,是被刀捅死的,刀還留在腰杆上。”

“馬健?”

古淩風脫口叫出,顯然他相當吃驚。

“百靈會的巡察,又是誰向他下的手?”醉蝦瞪大了眼,轉注古淩風道:“古老弟,這情況不尋常,莫非殺翠翠姑娘與馬健的是同一凶手?”

“用匕首,很有可能,不過……翠翠姑娘不說,馬健應該是一個不含糊的高手,能殺死他的當然不是尋常人物,殺人留刀,這與江湖的習慣不符。”

“嗯!說得也是……”

“也許那把刀就是馬健自己的?”小泥鰍插了一句。

“有道理!”古淩風望了小泥鰍一眼,點點頭,表示嘉許的意思。

小泥鰍樂得眥牙笑了,他對古淩風是奉若神明的,因為他衷心切望古淩風能指點他幾手,而古淩風也已答應。

“古老弟,你跟‘桃花女’曾經交往過,她用的是什麽武器?”醉蝦正色問。

“她的美色。”古淩風也正經地回答。

“不,老夫是指真正的武器?”

“這不清楚,在下沒見她親手殺過人,她都是利用別人當凶手,當然,也許她親自動過手,而在下不知道。”話鋒一頓又道:“江先生懷疑是她?”

“唔!”

“什麽理由?”

“她跟卜芸娘投在同一客棧,也許雙方在暗中較上了!”

“這並非沒有可能!”古淩風吐口氣道:“可是,她不可能放著毛人龍不用而親自下手……”說到這裏,忽然心中一動,修正了他自己的看法,道:“在下忽然想到一點,毛人龍如果用飛刀殺人,立即就會被人知道他是凶手,如果改用刀,情況就不一樣了,刀不是他的隨身利器,當然就不必收回。”

“古老弟說得極是。”

“江先生,我們目前不必理料這些凶殺事件,貴同道宋三娘既然已經有話傳來,有了確實下落,我們應該循此途徑采取行動,不宜遲延。”

“老夫現在擔心一點……”

“什麽?”

“翠翠所傳的話已經被人竊聽到,所以才連續發生凶殺事件,要是如此的話,我們的一舉一動都會受人監視,說不定別人已經循線索采取了行動。”

“江先生!”古淩風推杯而起道:“所以我們要快!”

往紫荊關的路上。

古淩風改成了書生裝束,他的皮肉本來就白,這一改裝,變成了標準的白麵書生,小泥鰍書僮裝扮,作了他的跟班,如此改扮隻是為了旅途方便,並非為了掩飾身份,如果是認識他的人,隻要照麵便可認出,“冷”是他的獨家招牌,絕對假不了的。

遠望,他是遊學仕子,近看,不認識的人在感受上是冷麵書生,絕猜不到他是鼎鼎大名的“冷血殺手”。

小泥鰍跟在古淩風身後神氣得很,背著包袱掮著劍,大有顧盼自家之慨,因為他的臨時主人是當今第一快劍,惹不起的人物,做跟班的當然與有榮焉。

邊關地帶,道上極是荒涼,半天碰不到一個行旅,而行旅之中,絕大多數是商販,所以不時有強人翦徑出沒。

眼前是一片黑鬆林,路由林子裏筆直穿過,路邊一些散落的光韃韃的大石,是行旅歇腳乘涼磨光的。

“古爺,我們歇會兒?”小泥鰍指了指路邊石。

“陰涼一會也好!”古淩風沒反對。

兩人停下身來,小泥鰍看準了一塊平滑的石頭,用手掌拂拭了幾下,笑著道:“古爺,您坐!”

話才說完,突地斂了笑容,朝前後各瞄了一眼,壓著嗓門又道:“古爺,一共四個,我看不是什麽好路道!”

古淩風冷冷地道:“我早已經發覺了,幾個不長眼的小毛賊而已,小泥鰍,由你來對付,露幾手給我看。”

說完背轉身麵向鬆林,負起了手。

四名短打扮的漢子左右各二從林中步了出來,停在路心,正好把兩人包夾在中間,什麽樣的人長什麽相,四個都是惡賊相,左邊兩個手持單刀,右邊的一對背上斜負著長劍,其中一個短髭繞頰的似是四人之首,嘿嘿一笑開口道:“窮酸,識相的乖乖把東西留下,大爺體諒上天有好生之德,放你倆一條生路。”

古淩風連動都沒動一下。

小泥鰍步了上前,朝絡腮胡的漢子眥了眥牙。

“你是老大?”

“不錯!”偏頭打量了一下,道:“你這包袱滿沉的!”

“當然羅!咱們公子立誌要行萬裏路,踏遍天下名山,不帶足盤纏那還成。”小泥鰍一副天真老實的樣子。

四名漢子互相使了眼色。

“小兄弟,你真可愛!”絡腮胡漢子咧開大嘴笑著說:“我一見你就喜歡。”

“我也一樣!”

“你什麽也一樣?”

“我一見你就喜歡!”小泥鰍嬉著臉。

“你喜歡我什麽?”

“因為你老大像個大……大英雄。”

“啊哈哈哈哈,小兄弟,你掮著劍……”絡腮漢子轉頭望了背對路的古淩風一眼才接下去道:“莫非你家公子是……文,文什麽來著?對了,鼓兒詞上說的文武全才,對不對?”

“不對,我家公子是真正的讀書人,這把寶劍是傳家之寶,帶在身上可以辟邪,十分靈驗,連鬼都不敢接近。”

“噢!那真的是寶劍,很值幾個錢的。”

“我又不賣,管它值多少錢。”小泥鰍一本正經。

“小兄弟,你剛才說我像個大英雄對不對?”

“沒錯!”

“你知道我們兄弟是幹什麽的?”

“這個……”小泥鰍逐一打量四名漢子,搖搖頭道:“我不知道。”

“告訴你,做的是英雄生意!”

“呃!很新鮮,沒聽說過,什麽叫英雄生意?”

“這一帶路上不幹淨,常常有綠林好漢出沒,搶了東西還要人命……”

“老大,別嚇唬人!”

“小兄弟,這是真的,所以嘛……我們兄弟就做了這行買賣,專門保護過往客人,現在你把包袱和寶劍交給我,等過了危險地區再還給你,保護費嘛……隻要四兩銀子,天底下沒有比這更便宜的保護費了,怎樣?”

“不成!”小泥鰍的頭搖得像撥浪鼓道:“臨出門老員外再三交代,出門不比在家,要省吃儉用,一文錢可以憋死一個英雄,所以我主仆二人每餐飯頂多用三分銀子,住店也專揀便宜的小店,這四兩銀子夠幾天開銷了。”

“你隻為了省四兩銀子,不怕被強盜砍頭?”

“不怕,這柄寶劍專克邪魔。”

“老大,別耗了!”另一個背劍的漢子已經不耐。

“好吧!”絡腮胡漢子偏了偏頭,示意動手。

背劍的大跨兩步便到了小泥鰍身前,伸手便抓。

小泥鰍溜了開去,口裏大叫道:“什麽,強買強賣,算哪門子的英雄生意?”

背劍的一把抓空,氣得兩眼發藍,反手掣出背後長劍,獰聲道:“小子,你還真滑溜,老子剁了你!”刷地一劍掃了出去。

小泥鰍滴溜溜一轉,大漢長劍掃出不見了人影,方自一怔,“啪!”右邊腮幫挨了一下重的,倒退兩步,口角淌出了鮮血。

小泥鰍大聲道:“這是懲罰你自稱老子!”

絡腮胡漢子已看出苗頭不對,正想……

另一端兩名使單刀的漢子齊齊暴吼一聲:“呀!”雙雙揮刀撲上,那使劍的一抹口邊血漬,彈身出劍,兩刀一劍,對付一個小書僮。

小泥鰍現在是一尾標準的泥鰍了,在刀光劍影之中溜來滑去,刀劍式式落空,身影東隱西現,三名大漢手忙腳亂,招式已不成招式,氣得“哇哇!”亂叫。

古淩風真沉得住氣,僵立如故。

絡腮胡漢子暴喝一聲:“退下!”

三名漢子立即退在一邊,事實上他們明白碰上了紮手貨,打下去絕討不了好。

小泥鰍站在路中央,麵不紅氣不喘,臉上還帶著頑皮的笑,仿佛三名大漢是跟他逗樂子玩的,歪著頭道:“這種膿包貨色,居然也要做沒本錢生意,讓人笑掉大牙,還不如回家去乖乖找娘吮**,做個乖孩子。”

絡腮胡漢子臉色泛了青,暴喝道:“暗青子招呼!”

三名漢子探手入懷,伸進去卻抽不出來,臉色變得說多難看有多難看,不像哭也不像笑,勉強形容是尷尬。

小泥鰍也探手入懷,一把一把往地上扔,鐵棘藜、天狼釘、飛鏢,還有些散碎銀子,每一個人身上帶的全被小泥鰍掏空了,這是他的本行。

絡腮胡漢子氣昏了頭,反手拉劍……

小泥鰍靈狸般竄了過去,一個花式鬥。

“哎喲!”淒哼聲中,蹲了下去,一隻手捂在胯間,另隻手從劍柄鬆開,劍還在鞘中,小泥鰍夠捉挾,在他的下陰踢了一腳,最脆弱的地方,經不起重的,額頭上立即滲出了汗珠,痛得他連毛臉都扭歪了。

三名大漢木住了,再沒勇氣出手。

絡腮胡漢子咬著牙自語道:“人要是倒黴了連喝水都會嗆,昨天一個騷娘們斷送了兩個好兄弟,今天,奶奶的又碰上……”

小泥鰍瞪眼道:“你敢說難聽話再給你一腳,讓你變成廢人。”

落腮胡漢子真的就閉上了嘴,幹瞪著眼。

古淩風這時冷冰冰地開口道:“問問他,昨天騷娘們是怎麽回事?”

小泥鰍一手叉腰,神氣十足的樣子。

“喂!老大,你說騷娘們……是個什麽長相?”

“**,迷死人的娘們!”

“多大年紀?”

“三十幾……四十靠邊。”

“一個人?”

“兩口子,男的看來比她年輕,他媽的……滿會裝佯的,說是到關外探親,那男的隻亮了一下劍便是兩條人命……”

古淩風冷聲道:“成了,我們上路!”

小泥鰍稚氣未脫的臉一正道:“聽著,我家公子一向不隨便殺生,所以我手下留了情,趁還活著趕快洗手,別再做這種勾當了,否則遲早會埋在這條路邊。”說完,轉身道:“公子,我們還是趕路吧!”

古淩風徐徐轉過身,舉步,連眼角都不掃四人一下。

小泥鰍斜了絡腮胡漢子一眼,緊跟著走。

出了黑鬆夾峙的路段。

“小泥鰍,你剛才表演的還真不賴!”

“古爺誇獎!”

“你猜那賊頭說的騷娘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