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代我愛你
第四十四章，代我愛你
方言的眼中落下了豆大的淚滴，他自語著，“都怪我……都怪我，都是我的錯，我該死……該死！”他再也不似平常那般穩重了，仰頭望著“林婉兒”，好像丟了魂兒似得。
慕容有些擔心方言，躊躇兩步先要上前，卻被身旁的楚浩歌拉住了，也借著楚浩歌的力道，她停下了腳步，回頭望向楚浩歌。
楚浩歌沒說話，對她搖了搖頭，示意她靜靜的看著，怎麽說這也關係了一條性命，事由方言而起便就要由他而終，沒人能夠幫得了他。
“林婉兒”看著那平時十分穩重的方言竟是這般狼狽，她不覺有些心酸，可她已經死了，在沒有了“心”，於是，那心酸的感覺就變得飄渺了許多。
方言何曾如此狼狽過？她與方言認識了許些年，不論是出了什麽樣的事情，哪怕是方家老爺夫人去世了，他都忍著不讓自己哭出來，可是現在卻……
冷風襲來，蕭蕭刺骨，吹幹了方言的眼淚，吹消了他臉上的淚痕，也吹醒了他。
他多想這一切僅僅是一場夢？多想一醒來會發現這一切都沒有發生過，洛伊然沒有死，還能在私下相遇時甜甜的叫他一聲“方郎”。
他這才覺得，他曾經擁有過的是多麽的幸福，直到現在一切都破碎了，他才想起要把它拚起來。
一切都是枉然，時間究竟是不能倒退的，它是公平的，也是無情的。
洛伊然不該死，他知道，洛伊然把她帶到了這裏的目的，大概就是想要找他來尋仇，但在他看來，這一切都太多餘了，她的死，就是對方言最大的報複。
方言猛地想起了什麽，眼中突然爆發出了一道神采，直射前麵的“林婉兒”，他上前一把抓住了“林婉兒”的肩膀，喊道：“我要是也死了，是不是我們就能永遠在一起了？”
他的聲音中帶著幾許瘋狂，他想著，若是能讓他再選一次，他寧可不借助這個林家的勢力來強大方家，他也一定要娶洛伊然的，因為隻有她才是他的夢想。
可是不會有這樣的機會，已經發生的便無法去改變，他隻期盼與洛伊然一起去死，拋棄那塵世的所有，能夠在陰間與洛伊然做一對永遠的鴛鴦。
“……”他這話一出，楚浩歌三人都是一驚，方言竟然是說出了這樣的話，他們覺得，方言是瘋了，徹底瘋了。
而在他對麵的“林婉兒”也愣住了，她渾身僵直，眼睛直瞪著麵前的方言，她能夠看清，方言是愛她的，他並沒有變心，他們之前的種種，他並沒有忘記，他們的諾言也並沒有付諸東流。
“曉生！”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聲傳來，這是慕容曉煙喊出的，她找了弟弟這麽多年，如今終於找見了，可他就這樣在她的麵前走向死亡，她不能接受，也不敢接受這個事實。
可慕容曉煙剛剛跑出去兩步便停下來了，因為她聽見了方言對她說話了，這證明著他並沒有瘋，他很清醒，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姐姐，你知道麽……人生最大的痛苦就是‘求不得’，‘愛離別’。”他聲音極其平淡，“可在我看來，這並不是最痛苦的，最痛苦的是‘求不得求’，‘愛不得愛’。”
他緩緩的將“洛伊然”湧入懷中，自他的眼中又劃落了兩滴眼淚，他說道：“他人看來，我衣食無憂，甚至坐在家裏什麽都不用做就可以日進千鬥。”
“可是，誰能想到我？不論什麽事兒都不能隨著自己的想法去做，我需要考慮的太多了……”他說著輕拭了他眼角的淚珠，說道：“就連我的愛人，我要去愛誰，都不是我能說了算的……”
“……”慕容曉煙三人都沉默了，他們沒有經曆過這些，並不知道其中所蘊含的辛酸與痛苦。
方言喊道：“姐姐，我求你了，這最後一次就讓我自己做主吧！至少……至少我的生死就由我自己決定吧。”
他話音剛一落下，隻聽見“噗通”一聲，慕容一個踉蹌摔在了地上，竟是再沒有站起來的力氣了，她同樣失魂落魄的看著方言。
方言渴望的或許就是任性這一次，他想為愛任性這一次，拋棄全部為這份愛補上一個句點，一個結局，也是做了一個遲來的抉擇。
她雖然是姐姐，但她沒有權利幹涉方言的選擇，既然是心甘情願，生死又能怎樣呢？他覺得快樂便是了。
方言用力的擁抱著“林婉兒”，他很享受這個感覺，因為在他的眼中，他懷裏的就是洛伊然，活著的洛伊然，他的眼中帶著了幾許悲哀，他對著楚浩歌說道：“楚兄，姐姐吃過的苦已經夠多了，我希望她幸福，請你好好待她。”
“……”楚浩歌沉默的點了點頭，在他的嘴角處強扯出了一個微笑，慕容她……
之後方言低下頭，看向了“林婉兒”，聲音很輕，很溫柔的說：“伊然，我們在一起，永遠不分開，好麽？”
“林婉兒”看著他那認真的臉，稚嫩的好似個孩子，卻能讓她產生一種依靠感，安全感，她點了點頭，眼中劃落了兩滴淚珠，說道：“永遠不分離。”
“伊然……等我！”方言猛地起身，沒有一絲停留的奔向了另一旁墓碑的尖角處，他用自己的額頭迎上去，速度很快，隻要一刻的接觸，一切就都結束了……
“不要！”慕容曉煙尖叫出聲，瀕臨瘋狂的叫喊著，可……這根本沒有用，她不能阻止，哪怕是死，也是方言自己選的，即便她能救下方言這一次，可他肯定還會去尋死的，慕容曉煙怎麽可能救他一輩子？
三人不約而同的死死閉上雙眼，他們不敢看，也不忍心去看一會那血肉模糊的樣子，昭示著一個活生生的生命就這般逝去了。
“……”隻是，他們並沒有聽見那本應是在臨死前必然爆發出的那一聲慘叫與碰撞聲，他們隻感受到了寂靜，前所未有的寂靜，好像一切都停滯了。
他們睜開眼睛，被眼前的情形驚呆了。
他們所能看見的是林婉兒無力的躺在地上，雙眼緊閉，是暈過去了，而方言……
方言還保持著用額頭去衝撞墓碑尖角的姿勢，他緊閉著雙眼，好像這樣，他便不會再有疼痛了，可他狠狠撞上的並不是墓碑，而是一個披頭散發的女鬼。
方言狠狠的這一撞，竟是被洛伊然用身體擋住了，這一下力道很大，把她都撞的後退了幾步，但為了不讓方言受傷，洛伊然還是死死的抱住了他，使他難以寸動。
“你是……伊然。”方言抬頭，隔著披散的頭發看見了她的臉，他能確定，麵前這個已經不像是人的女鬼便是他魂牽夢繞的洛伊然。
“……”披散著頭發的女鬼將自己的頭轉向了一旁，不讓他看見自己的臉，因為她的臉已經變得難看了，煞白的麵孔上有著青筋縈繞，臉上有著幾處龜裂，顯得十分猙獰，她的眼睛變得老大，向外凸著，嘴唇也變成了紫黑色。
她不敢看向他，女子最在乎自己的莫過於容貌，在心上人眼中的容貌，她變得難看了，她怕讓他看見她現在這個樣子。
“不要！”洛伊然扭著頭不與他對視，喊道：“別看我！”“我……不漂亮了。”
“我變醜了。”她喊著，聲音也變得十分沙啞了，樣子比之前更加猙獰可怖了。
“不！”方言一把抱住了洛伊然的頭，雙手也不知哪來的力量，竟是讓她無法再擺頭了，隻得與他對視。
“你是最美的。”方言將她的頭發整理到了兩側，說著，湊上前去，又補充了一句說道：“以前是，現在也是。”他撫摸著洛伊然的那猙獰的臉，不由分說的便吻上了她嘴唇。
這個吻是遲來的，也是他們第一次親吻，卻沒想到這第一次的吻，卻是一個為人，一個為鬼。
“嗚”洛伊然的眼中落下了兩滴淚水，是黑色的，如同兩滴墨水掉在了地上，滲入土地之中。
三人看著洛伊然流淚，鬼……也會哭，也會流淚麽？鬼……也有情？
在這一刻，三人注意了在洛伊然的身上無數的黑色氣息湧出，比起之前慕容曉煙砍傷她一般。
“呼呼”黑色的氣息洶湧的湧出，飛散在這一方蒼穹，而在這時，洛伊然的身子也變得虛幻無比了。
“她怎麽了？”慕容曉煙驚呆了的望著，問向一旁的二人。
“她體內的怨煞之氣……散了。”九黎芊芋解釋道：“她的恨……散了。”
而當方言親吻過她之後，再看她的臉時，她的臉竟然變了模樣，猙獰的麵容變回了原來的模樣，雖然臉色還是很蒼白，但她的眼睛嘴唇與她那龜裂的皮膚已經變回了常人的模樣。
“伊然……”方言觸碰著的洛伊然的肩膀也在這一瞬間好像抓在了空氣上一般，抓了個空，他震驚的看著麵前的洛伊然，她正麵帶微笑的看著自己，那笑容依舊是那麽甜。
“你為什麽要阻止我？”方言問道，“難道你不想永遠和我在一起了麽？”
“我想。”洛伊然搖了搖頭，她的手微微舉起，想要觸碰方言的臉，卻從他的臉上穿了過去，她的身形也變得更加虛幻了，“可是我不想你死去，因為我死過，所以我知道生命的可貴。”
“我不想你為了我而丟棄你寶貴的東西。”洛伊然輕笑出聲，顯得十分開心，令眾人不解，一個死去的鬼魂為何會這般高興？她說，“我隻要知道，你沒有變心，你依然還愛著我，這就夠了。”
“可是我……”方言還要說什麽，卻被洛伊然阻止了，她用她的指尖點住了方言的嘴唇，她說道：“你想過沒有，你要是死了，她怎麽辦？”說著，她一指地上的林婉兒。
“我……”方言語塞，他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麽，是啊，他若是死了，林婉兒怎麽辦？她對方言的用情之深且不說，她成了寡婦，在完婚第二天丈夫便去世了，其他人會怎麽說她？她又怎能活下去？
“方郎，你知道麽？我是有多麽恨她？”洛伊然指著地上的林婉兒，說道：“我恨她搶了我的夫君，搶了我最愛的方郎。”
“……”
“可你知道麽？在我化作厲鬼上她的身時，她隻有一個執念。”說著，她的聲音變得低沉了：“不要傷害你。”
“她連自己的性命都不曾顧慮，隻教我不要傷害你。”她退了兩步，十分自責的說道：“而我卻僅為著複仇來找你。”
“她……”方言神情複雜的看向了地上的林婉兒，盡管他們沒什麽感情，甚至之前都不曾見過幾次麵，但他們卻是實實在在的結發夫妻，這一點誰都無法更改。
林婉兒躺在地上，氣息十分虛弱，她隨時都會死亡，九黎芊芋說她之前被惡魂上身就十分虛弱，再加上兩次被重傷，以她的醫術法術也難以施為了。
“其實……我和她是一樣的。”洛伊然說道，“一樣的出自大戶人家，一樣的渴望著愛情，一樣的拚命去追尋。”
“一樣的愛你。”
說著，她化作了一到青光，懸浮於半空中，直奔向林婉兒。
在洛伊然脫離林婉兒的身體時，楚浩歌三人就已經圍到了林婉兒的身旁，現在見洛伊然的魂魄再次向著這邊飛來，頓時都是如臨大敵。
楚浩歌就要提劍，卻被一旁的九黎芊芋給攔住了，她沒有說話，僅是拉著二人向後退了兩步，給她騰出了個位子。
洛伊然的怨念之氣消了，恨也消了，她所剩下的僅是那純粹的魂魄，她不可能再害人了，而且，林婉兒現在的情況來看，恐怕她會死已經是注定的了……
青光盤繞在林婉兒的頭頂，灑下青色的光芒，如同繁星墜落一般，星星點點，十分美麗。
“今後，我會是她，她就是我……”
“我將與她一起活下去，與她一起愛你。”
“用她活著的軀體，代我愛你。”